夜深了,弦月斜斜地掛在漆黑的天際,光線黯沉不明,在寧靜中隱隱暗示著一抹詭譎。
一位外貌柔美的女子凝視著窗外,片刻之後轉過身子,柔聲喚來在一旁擦拭桌面的婢女。
「娟兒,去把惜月帶過來,我有話對她說。」
婢女娟兒停下手邊的工作,略帶遲疑地回答︰
「夫人,這麼晚了,小姐早已熟睡了啊!」
女子微笑。
「去帶她過來,我有重要的事交代。」
听出主人語氣里的堅持,娟兒只得點點頭。
「是,娟兒這就去帶小姐過來。」她說完隨即離開了房間,女子則再度轉身面對窗外的一片墨黑。
今夜的星象不祥,潮濕的空氣里彌漫著死亡的味道,她斟酌著這些徵兆,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確是大限將至。
時候到了嗎?她不過二十五歲的年紀,惜月也還是個小孩子,留下她,她又怎麼走得心安?只是,心不心安又如何?天命的專制豈是不甘和抗議便能改變的?
天意要她走她自然不會違抗,一旦完成了該做的事她會走得無怨無尤,身為一個母親,她對惜月還有未了的重要責任。
「夫人,我把小姐帶來了。」
娟兒的聲音讓她再度轉過身子,注意力一下子全拉回到那個用手柔著眼楮,努力想使自己清醒過來的小女孩身上。
「娘。」女孩用軟軟的聲音抱怨著︰「娟兒不讓我睡覺,她說您要我起來,可是為什麼呢?外頭還是黑色的啊!」而且惜月的眼楮好困,它們還想睡覺。」
女子笑了笑,彎下腰來撫模女兒的頭發。
「惜月乖,先別睡了好不好?娘有事情跟你說,是很重要的事情,惜月一定要仔細听喔!」
雖然百般不願,女孩還是听話地點了點頭。于是女子拉著孩子坐到床邊,並對站在一旁的婢女招招手。
「你也過來,娟兒,我需要你的幫忙,我衷心希你能夠看在我們情同姊妹的分上答應我的請求。」
娟兒趕忙走近主子。
「您千萬別這麼說,奴婢擔當不起。娟兒命苦,自幼父母雙亡,若不是夫人善心收留,恐怕早已被叔父賣入青樓,淚眼度日了,哪里能有今天?夫人對娟兒有再造之恩,娟兒為夫人死都是應該的有什麼事夫人盡管吩咐便是,說什麼請求呢?」
女子笑得苦澀。
「如此不情之請,就算親如姊妹也未必肯答應幫我,而我夫婿早逝,又沒有較熟識的親友,除了你,我不曉得還能相信誰。娟兒,你還年輕,尚未婚配,原本我不該將這樣的重擔交予你--」
「夫人!」好似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婢女的語氣也更加堅定了。「只要是您交代的事,娟兒就算拼了這條命也要替您辦到,您盡管說,不要擔心,也不要有其它多余的顧慮。」
女子抓住她的手將她拉至身邊。
「謝謝你,娟兒,這麼大的恩德這輩子我是沒有機會還了,下輩子我祈求能真與你生為姊妹,為你分擔一切的苦難與災禍。」
「為什麼這麼說?夫人--」疑懼使娟兒心神不寧。「為什麼要說這些話?出了什麼事嗎?您病了?還是--」
「別急,我會說的,我會把所有的事都對你說清楚。」女子道︰「不過在這之前我得先做一件事,就當是我這個做母親的留給女兒最後一個禮物吧!」
無視娟兒驚駭的神情,她看著猶在和睡意掙扎的女兒,憐惜地將她的小臉捧在手中。
「對不起,惜月,娘是為了你好才這麼做,你長大了就會明白。」她親吻女兒的臉頰。
母愛的光輝猶在房間里彌漫,女子卻神情一轉好似變了個人。她原本溫柔的雙眸射出駭人的紫光,擱在小女孩頰邊的雙手也開始顫抖,並且冒出淡淡煙霧。
娟兒直冒冷汗頻頻後退,嚇得說不出話也做不出任何反應。這時候的夫人好奇怪,太奇怪了,她和夫人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從未見過夫人這個樣子,就像--就像中了邪似的。
她愣在原地許久,見惜月小姐已在這怪異的舉止中喪失了知覺,焦急地想上前勸阻,誰知才跨出一步,夫人開始喃喃說起話來,並且一再重復著︰
「以吾之力,鎖汝之心;開鎖之鑰,唯吾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