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朋友跑過來告訴陳雪。「姊姊要我們先吃飯,她說她現在不想吃。」
「又不想吃?」陳雪蹙眉。
「是啊。」小朋友點頭。「我告訴她今天有紅燒肉,還問她為什麼不吃,她說她不餓。姊姊的肚子和我們的不一樣嗎?為什麼她每天都不餓,而我每天都好想吃好多好吃的東西?」
陳雪笑著模模他的頭。「小方乖,進去和其他小朋友一塊兒吃飯,阿姨去看看姊姊喔。」
「嗯。」
「乖乖吃,不許吵架喔!」
「知道了。」小朋友開心地朝飯廳跑,陳雪則往反方向的游戲場走去。
方嵐若就坐在秋千上。她看著天上稀疏的幾顆星星,兩只腳無意識地踢著地,秋千便前後前後輕輕地擺動起來。
「怎麼了,在想他嗎?」陳雪靜靜地來到她身旁,也在另一個秋千上坐下。「想他為什麼不回去找他?我的感冒已經好了啊!」
方嵐若低頭不語。
見她心事重重的模樣,陳雪不禁也擔憂地皺起眉。
「到底是怎麼了?這兩天你老是發呆嘆氣,睡得少,東西也吃得少,問你嘛你又什麼都不說,我見了都難過。」
「沒什麼。」方嵐若低喃。
「沒什麼?真沒什麼才怪了!」陳雪嘆氣。「阿姨看得出你心情很糟,可是你不說阿姨怎麼知道是為什麼?來,高訴阿姨,是不是跟他吵架了,所以你才鬧情緒?」
「比吵架還糟。」
她肯說了,陳雪也心安了些。
「回去吧,嵐若!」她勸她。「你們有什麼爭執都應該當面談比較容易解決,你自己在這里生悶氣根本沒有用嘛!」
一陣沉默。方嵐若忽然抬頭。
「阿姨,我也許不回去了。」
陳雪听了非常訝異。
「不回去了?那合約──」
「已經沒有合約了。」
「啊──」陳雪茫茫然的。「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
「你不要擔心,阿姨,土地依然是孤兒院的,他的資助他仍然會繼續下去,只不過──我用不著再做管家了。」方嵐若深吸一口氣,露出笑容。「很棒對不對?我才工作一個星期就賺到了一大塊土地和一大筆錢。」
「嵐若!」陳雪一點也不覺得好,相反的,她更擔心了。
方嵐若吐吐舌頭。
「佔了這麼大的便宜,想起來還真有點不好意思。」
「你不回台北了,那麼你們兩個──」
「沒有『我們』了!」方嵐若突然喊。「已經什麼都沒有了。」眼淚滑落,她抹去,然後跑離秋千,跑離一臉擔憂的阿姨。
*──*──*──*──*──*──*──*──*
又過了一個星期,方嵐若漸漸習慣了心口上隱隱的疼痛。前天她又打了通電話回台北,指明找雷豹或是風允文,然而風允文一听是她的聲音,隨即罔顧她的意思,逕自將電話轉給了司徒青鷹。
再听見他的聲音彷若撕裂了舊傷口,想起自己終于擺月兌偉平的陰影卻又受到他的捉弄,羞忿的情緒幾乎將她擊潰。幸而她還算爭氣,緊握著話筒請他派人將她的衣物郵寄回來,語調冷靜平淡,她事後回想起來都為自己感到驕傲。
打過電話,方嵐若的心就像洶涌的大海逐漸歸于平靜,再無波也無浪了。她又開始陪小朋友唱歌,教他們簡單的英文,和他們一塊兒在游戲場玩耍。這些個天真的孩子都很開心姊姊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只有陳雪知道事情並非如此簡單。
但是知道又能如何?即使明白她在開懷的笑容之下藏著淚水,嵐若真要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照樣過日子她也只能配合。她不願哭出來,誰又能勉強?
陳雪嘆氣。對月下老人牽紅線的本事有些許抱怨。嵐若這個孩子究竟有什麼錯?為什麼居然安排了兩次悲苦的戀情給她,讓她受盡折磨、身心俱疲,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孩不該承受這些的。
「姊姊,我們去爬梯子好不好?」有一個男孩子這麼對嵐若說。「我爬得最快喔!沒有人能贏我。」
「姊姊一定會贏你的,因為她是大人啊!」另一個小女孩不服氣地回嘴,然後其他小孩子便紛紛起鬧。一群人推著方嵐若往游戲場走。
方嵐若笑得好開心,陳雪見了卻只覺得辛酸。何必這個樣子,難過為什麼不哭出來?她不懂年輕人都想些什麼,她真的不懂。
和幾個小孩子坐在高高的城堡型梯子上,風吹著她的長發,飄啊飄的像一彎黑色的小河。黑發拂過一個小男孩的臉,令他咯咯笑了。
「好癢,好癢,姊姊的頭發搔得我好想打噴睫。」說著,真的打了一個好大的噴嚏。
方嵐若對他微笑,模模他的頭後,把自己的頭發攏好,然後看著天空,深吸了一口氣。
「很漂亮對不對?姊姊小的時候喜歡坐得高高的,因為這樣可以看見很遠很遠的地方。」
「原來姊姊小時候就很厲害,難怪這次可以爬得比我快。」比賽輸了,小男孩一想起來就不怎麼開心。
方嵐若哈哈笑。
「姊姊是大人了嘛。等小建長大了,一定比姊姊更厲害的。」
「真的嗎?」小男孩半信半疑。
「嗯。」她點頭,忽然想起偉平還在的某一天,他們也在公園里爬這種梯子。她腳一滑差點跌了下去,是旁邊的人伸手抱住了她的腰,並將她放回原位坐好。
伸手救她的是司徒青鷹,她還記得自己當時對他存有極大的恐懼感,是以當他讓她坐回原處時,她雙手發抖,整個人險些又住後倒。
唉,居然會想起這些。而且已不記得當時偉平說了些什麼話。這算什麼?真的對自己感覺厭惡了。
她甩甩頭,長發又飛散了,坐在梯子上的小朋友都笑著閃躲,深怕自己成為噴嚏不斷的第二人。
未爬上梯子的小朋友見他們在上頭玩得開心,一個個也爭著往上爬,使得方嵐若只得調整自己讓出空位,並一再囑咐他們慢慢來,手要抓牢腳要踏好,免得一不小心跌了下去。即使下頭鋪著細軟的墊子,摔下去仍免不了會疼的。
小孩子手腳靈活,卻不見得听進了大人的叮嚀,他們爭先恐後往上爬,女孩子們更是搶著要坐在方嵐若旁邊。她們喜歡她烏溜溜的長頭發,而且表現得非常明顯。她擔心著小孩子是否坐得安穩,卻疏忽了自己的腳步,在移動間,她踢到了一根鐵條,加上當時一只手正扶著一位小女孩,重心不穩,整個人就這麼住下掉,而為了避免那位小女孩一起被拉下來,她幾乎是立即松開了自己的手。
往下掉的感覺其實很好,尤其是知道在底下有軟軟的墊子會接住自己時,心情居然輕松了起來,很希望時間變慢。讓她緩緩續往下掉,緩緩往下掉。
這一切都在幾秒鐘之內便結束了。方嵐若跌落在軟墊上,小朋友的尖叫聲此起彼落,她卻閉上眼楮,嘴角甚至還帶著笑意。好舒服,真的好舒服!如果從更高的地方住下墜,乘著風的感覺一定更棒吧!
她戀著這短暫的想像不願睜開眼楮,忽然間卻感覺有人跪在身旁看著自己,還以略帶顫抖的手模模她的臉頰,接著便開始檢查她有無外傷。
她笑了,依然閉著眼楮。
「我沒事啦,阿姨,是小朋友們太大驚小怪了,從這麼矮的地方跌下來,受傷的只有我的自尊。」
然後她被抱了起來,這令她心里一驚!不是阿姨,阿姨哪里抱得動她?!她攸地睜開眼楮,心想一定是林叔叔,想必是阿姨太緊張,所以連他也一塊兒找來了。
結果不是林叔叔,連阿姨也不在旁邊。小朋友已經都爬下梯子乖乖站在一旁,而抱著她的居然是司徒青鷹!…
方嵐若瞪著他看了良久良久,終于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是多麼狼狽。
「你──請你放我下來,我沒事的,那梯子並不高——」她紅著臉掙扎著想下地站好。
「還是抱你進去躺下比較好,」司徒青鷹沙啞道︰「雖說梯子不高,也有可能摔到了頭而你自己不知道。」
「我摔在墊子上,不會受傷的。」
「沒有讓醫生檢查過怎麼能確定?」
「你──」他已經抱著她往院舍走去,後頭還跟著一群小孩子,方嵐若只得放棄爭執。
「你──你怎麼會往這里?」這是她這幾分鐘以來最想問的問題,雖然每天都想他好幾回,卻是怎麼也沒有想過他會突然出現在眼前。
「我替你送衣物回來。」他一句話回答了她的問題,也打破了她心底升起的一絲希望。
她不想的,心痛和委屈卻讓她鼻頭一酸,眼淚就這麼不听控制地冒了出來。
她哭泣完全是因為他,奈何他渾然不知,只道她是摔著了哪里,為了疼痛才掉眼淚。
「怎麼了?哪里疼是不是?」他焦慮地問,並加快自己的腳步,跟隨帶路的小朋友走向她的房間。「別哭,我馬上讓你躺下來,然後就去找醫師!」
她不需要醫師,她只要他,只要他!方嵐若的眼淚越掉越多,司徒青鷹開始跑了起來,有幾位小朋友朝孤兒院整建的工地跑去,他們要去找回院長陳雪。
原本沒有什麼事的,卻被夸張渲染成一件重大的意外事件。方嵐若被放置在床上時,陳雪白著張臉跑了進來,身旁還跟著同樣是一臉擔心的林叔叔。
看見阿姨幾乎哭出來了,方嵐若反倒止住了眼淚,還拉住了正要去請醫生的司徒青鷹。
「我沒事,真的哪兒也不痛,更沒有摔著腦袋瓜子。我可以發誓。」確定司徒青鷹不會沖出去後,她真的舉起手。
「拜托你們別用那種表情看我。我只是跌了一跤,小小的一跤,絕對死不掉的。」
「嵐若!」陳雪蹙眉喊她,其他人則神情更凝重了,有的小朋友甚至開始輟泣。
方嵐若嘆氣,越想越覺得荒謬,事情怎麼會鬧成這般不可收拾?忽然,她轉頭看向司徒青鷹。
「都是你,」她爆發似地喊。「都是你大驚小怪,我已經說過我沒事,瞧瞧你搞成了什麼樣子,小孩子都哭了!」
司徒青鷹鐵青著臉任由她罵,倒是陳雪一番觀察下來,再加上朝夕相處多年的了解,她發覺嵐若應該沒有受傷。否則她怎麼還能說這麼多話,還指著人家鼻子罵?
這孩子只是心情太差了,看見思念的人突然間出現在面前,一時激動才會控制不了自己的吧?陳雪如此斷定,于是對躺在床上的方嵐若微微一笑,趕著林先生和小朋友走出了這因擠入太多人而顯得狹小的房間。
「我就把她暫時交給你了,司徒先生,」陳雪對司徒青鷹說。「如果待會你判定她需要的確實是醫師,那麼你開個口,我讓林先生馬上去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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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嵐若對她阿姨的感覺始終只有敬愛,此刻卻恨她到了極點,暗暗發誓至少一個星期都不和她說話。
這算什麼嘛?留下他們兩個在這里,一個躺著一個站著,還說出什麼「暫時把她交給他」的話。阿姨想做什麼,撮合一段姻緣嗎?她也有自尊的啊!人家話已經說得那麼明白,她可不會哭著求人家收留。
她嘟著嘴,氣阿姨也氣自己沒志氣,哭,哭,干什麼那麼愛哭?!居然哭出了現在這種情況。又嘔又糗,能怪誰?!
見她悶不吭聲半躺在那里,一點也沒有先開口說話的跡象。司徒青鷹心想自己也不能就這麼站在這里,于是位了她桌子前的椅子坐了下來。
「你──真的不需要請醫生來看看?」他終于問,打破了一室的沉寂。
方嵐若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倒轉過頭來看著他。
「你為什麼到這里來?是來視察工程進度,還是改變主意,打算收回這塊土地了?」
「土地已經屬于孤兒院,我沒權利再要回來。」司徒青鷹回答。
「這麼說──你是來監看工程進度的?」
「我替你送衣物回來。」他皺眉挨近她。「這點你剛才問過我,我也回答過了。還是該看醫生,說不定──」
「沒什麼『說不定』的。」方嵐若很惱怒。「我知道我問過你這個,也听見了你的回答,我只是不相信。你很忙的。而我在電話里說的是請你隨便找個人把我的東西整理一下寄給我。那些破爛東西又何須勞駕你這個大忙人跑這麼一趟?」
司徒青鷹看著她,微微揚起嘴角。
「我人都已經來了,這個問題還重要嗎?」
「當然。」方嵐若嘀咕。
司徒青鷹對眼前這位女子感覺既陌生又新鮮。她變了!是消瘦了些,但在精神方面顯得堅毅多了,不再畏畏縮縮的,也敢指著他鼻子吼叫,這些改變真讓他覺得好訝異。她不再怕他了,光是這點就叫他高興。
可惜愉悅的心情持續不了多久,他隨即想起他們也許不會再見面了,霎時便又回復原來的面無表情。
「你說話啊!」方嵐若催促著。「你真是特意替我送東西回來的?」
「你就當我是順道經過吧。」他啞著聲音回答。
方嵐若雙手抓緊被子,彷佛通樣就可以減輕心痛。
「順道經過嗎?」她低喃,旋即苦笑。真傻,還在期盼什麼?!「那我的東西呢?怎麼沒看見?」她間,以一種不很自然的輕松語氣。取回了那些東西,他們之間就毫無瓜葛了。她其實好想哭。
「你的東西──」司徒青鷹一臉茫然,好像她問了個難以回答的問題。「你的衣服,我是拿在手上的──」
「怎麼了?」方嵐若疑惑地看著他,想不透自己簡單約兩句話有什麼好思索的。
「啊!」司徒青鷹突然站起來。「在地上,就在大門口外頭的地上。」
「你在說什麼?我不懂。」
「我在說你的東西。」司徒青鷹拉開椅子。「你等等,我馬上就去拿回來!」
方嵐若瞪大了眼楮,然後喊住了他︰「為什麼我的東西會被你扔在地上?你給我說清楚,否則哪里都不許去!」此刻她的心非常脆弱,一點小事都會讓它受傷。她那麼想他,他卻把她的東西當垃圾隨地丟,她好生氣。完全忘了自己甚少用這種威脅的口吻說話。
司徒青鷹也很訝異。她原來是只小野貓,他卻當她縴弱無助,需要人時時呵護照料。
「你在氣什麼?」他問,感覺莫名其妙又想笑。
「氣什麼,這還用得著問嗎?」她又朝他吼。
「不問怎麼能知道答案?」他道,想起自己也甚少這般卑微任人宰割。
「要什麼答案?如果人家把你的東西當垃圾扔在路邊,以你的個性脾氣恐怕早就出人命了不是嗎?」
「你說什麼?什麼垃圾──」
「我的東西!」方嵐若跳下床。「你不肯多走幾步路把我的東西送進來,居然把它們丟在路邊,還一副無辜的表情問我為什麼生氣!」她幾乎是貼著他的胸膛在說話。「你倒是說說看我為什麼生氣?你現在知道我『究竟』為什麼生氣了嗎?」
司徒青鷹愣了楞。
「這──我沒把你的東西當垃圾丟啊!」
「是你自己說的嘛,你說把它們扔在大門外的路邊了。」不曉得為什麼,氣憤過後才開始覺得傷心。「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那些東西哪里招惹你了?你要這麼對它們?是不是因為它們是我的,所以你一看見就討厭?」她說著說著又哭了,居然還把頭埋進了他胸前。
原來她還是她,司徒青鷹想著,就算多了些勇氣和堅毅,多了些故作的驕傲,她的本質依然是方嵐若,沒有改變。
他嘆氣,輕輕樓住她,深怕一逾矩又引發一場更大的憤怒。
「你哭什麼?沒道理啊!」他靠著她的頭。「我是看見你跌下梯子,心一急所以才扔了東西向你跑過去的。」
方嵐若在他胸前沉默了半晌,這才慢慢地抬起頭來看他,並懾孺地間︰「見我跌下梯子──心急──所以才──」
大略知道她在說什麼,司徒青鷹于是點點頭。
「不是──不是你故意——」
他搖頭。
「這麼說來──是我誤會你了?」她的頭又靠回他身上,只不過隨即又抬起來了。「不對,你說謊。事情根本不是這樣的!」
司徒老鷹讓她反覆無常的情緒搞得異常疲憊。而也只有對她,他才有耐性隨她這麼鬧來鬧去。
「又怎麼了?什麼地方不對?」
「你根本就不在乎我,又怎麼會為我?你分明是在騙我!」她說著,轉身背對他,並伸手抹了抹眼淚。
司徒青鷹的心怞痛了一下,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他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說,她明明知道他有多在乎她,在乎到甘心忍受沒有她的日子也不願逼迫她。
見他沒有說話,方嵐若心想他是默認了,才抹去舊的淚水,馬上又換上了新的。
「你走吧!東西交給阿姨就可以了,謝謝你為孤兒院做了這麼多──」
「夠了!」司徒青鷹抓住她的肩讓她轉身面對他。「你到底為什麼事不高興?是你想待在這里,是你說要拿回你的東西,這些我全都依了你,你還跟我嘔氣,拼了命掉眼淚讓我不知所措。你告訴我,這究竟是為什麼?為了什麼?」
雖然他對著她吼,雖然他一直搖晃著她,但他的眼底盡是壓抑,盡是不舍,難道那些都不是因為愛?方嵐若無法漠視這些,在經歷了這麼段心路歷程後,她不甘心就此放棄。想想他說的話,想想他這麼遠一趟路,親自替她送東西回來,如果不是為了見她他又何必?!
她無法再忍受他們之間那一點的距離,于是撲進他懷里緊緊地抱住他的腰。
「你已經不要我了不是嗎?」她哭著。「既然是這樣,你又為什麼要跑這一趟?讓我看見你卻又得讓你走,你怎麼能這樣?你怎麼能對我這麼殘忍?」
「該死!」這突發的一切讓司徒青鷹懷疑自己精神分裂了!他咒罵,卻下意識褸得她更緊。「你說了這麼一大串該死的話是什麼意思?是你不想見我,是你一定要回孤兒院來,還打電話說你不回去了,是你,全是你!我忍痛照你的希望去做,有多痛你知道嗎?結果你現在──」
「我從來沒有說過不回去了!」方嵐若抬頭看他,小巧的鼻子在他的西裝外套上磨得紅紅的。
「你有,」司徒青鷹仲手輕經模著她的鼻尖。「我明明听見你在電話里這麼說。」
「我沒有──哦,你還掛我電話,我話沒說完你就切掉了,好過分!」
「我過分?!你要我拿著話筒听你詳細說明不回來的原因嗎?你要我在電話里哭?我不掛電話還等到什麼時候?」
「你會哭?」方嵐若皺起鼻子。「我才不信。」
司徒青鷹很無奈,他嘆氣。
「我們有些離題了,回到『電話』上好嗎?!你明明在電話里說不回來了。」
方嵐若想起是有那麼回事,于是瞪大了眼楮。
「我指的是暫時不回去,因為阿姨生病了,我想留下來幫忙。」
「暫時?你沒說過這兩個字。」有嗎?他想不起來了,當時他滿腦子都是再也見不到她的念頭。亂紛紛的。
「我有,我肯定說了,是你自己听不進去又胡亂解釋,最後還掛人家電話。」
「是──真是這樣?」他的腦袋又亂了,一時半刻弄不清楚這代表什麼。
「嗯。」方嵐若點頭。
「是我誤會了你的意思?」司徒青鷹思索著,平日甚為靈活的腦袋此刻卻忽然不管用了。
見他這麼蹙眉沉思,方嵐若可等不及了。
「既然是你誤會了我的意思,那──我還要不要回你家替你們煮飯燒菜洗衣服?」司徒青鷹回過神來,搖了搖頭。
「我說過合約已經撕掉了。」
方嵐若一听。眼眶里霎時又盈滿淚水。
「你──你的意思是——」她的話沒有機會說完,司徒青鷹已經吻上了她的唇,堵住了她幽怨的聲音。
這回方嵐若自然是不會再推拒,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之後,她只怕他不要她了。他深深吻她。她殷切回應,挑起的熱情足以燃燒一大片草原。
終于,他將唇移開她的,雙手卻仍戀戀不舍緊擁著她。看著她粉頰泛紅,烏黑的發絲垂在耳際,他的心被想得到她的渴望給佔滿了。
「跟我回去吧!我要你在沒有合約約束的情況下心甘情願跟我回去。」他靠著她的頭啞聲道,多日痛苦的思念已成過往雲煙。
「回去再替你們煮飯燒菜洗衣服嗎?」方嵐若害羞,于是以俏皮的語氣掩飾。
司徒青鷹輕啄她的唇,給她少見的、深情的一笑。
「那兩個討厭的家伙已經搬回家去了,往後你只需要服侍我一個人。」
她——他。
「大男人主義!」
司徒青鷹嘆息。
「為了你。我已經收斂太多了,女人哪,就是不知足。」
司徒青鷹的話換來接二連三不痛不癢的小拳頭,然後他用一連串的吻制止了她,沒有注意到門外的陳雪正以手勢要小朋友喋聲。
「靜靜看就好,」她幾乎不發出聲音地對小朋友說。「不要出聲,而且千萬千萬不能胡亂學習。你們還太小,學不來這些麻煩的事,听見了沒?」
十幾個孩子似懂非懂,一塊兒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