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把車停在海邊一個高高的斷崖旁,我們下了車。
夜晚的海很黑,很嚇人,夜風很大,呼呼地刮,撲在身上,臉上,單薄的衣服緊緊粘住身體,很不舒服。
「今天,我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的。」大哥坐在崖邊圍欄上,看著我說。
他的表情隱藏在黑色的光線里,曖昧不清。
「我不是故意不回去……」我徒勞地解釋。
正所謂做賊心虛,我總覺得大哥隱藏在暗處的灼灼眼眸已然看清楚了我所有的一切,我無處躲藏。
可,我也有秘密,我願藏在心里,只屬于我——誰,也不許知道。
「我不管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悠遠,今天,是我們約定的日子。過來。」
我不明白他在說什麼,卻為「約定」二字不由自主怦然心動——
約定——
炎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很熟悉,很熟悉,我想伸手去抓,它卻在下一刻消失在我的指縫中。
「干嗎?」我忸怩,「先說好,你不能打我!」
大哥已怒火中燒︰「哪來那麼多話!快過來!」
我不情不願地學秀美哥的樣子扭搭扭搭一步一步蹭過去。
我的磨蹭讓大哥本來就很旺的火燒得更旺,他大步流星地走過來,硬是拽著我的胳膊把我拽向他剛才坐的地方。
我跟不上他的腳步,險些栽個跟頭。
大哥坐在那里,環抱著站在他身前的我。
「今天,是你18歲的生日。」大哥很不高興地說,「可是我早上只離開了一會兒你就不見了,我很擔心你知不知道?」
他當然找不到我,因為我是專門揀他走開的那一會兒離開的。
「擔心?有什麼好擔心的?」我捏緊拳頭,大義凜然,「從今天起我就是法定的成年人了!就算我去K廳舞廳游戲廳……等等等等都不是問題了!而且雖然我真的是美貌無雙,畢竟也是個男的呀,人口販子不會找我的,安啦!」
「K廳舞廳游……」大哥慢慢復述。
我瞬間變成了幽魂狀。哇嗚啊!我怎麼這麼笨!本來大哥都忘記起這事情了的說!
「親愛的大哥!請先不要在意我剛才說的話吧……」汗如雨下……「那個,有事嗎?」
惹怒大哥,明天大家就可以在這懸崖下瞻仰我的遺體了。
大哥終于不再追究我那一連串的錯誤,微笑道︰「我有禮物要送給你。」
我死盯著他伸向口袋的手,炎熱的氣息又迎面撲來了。我的頭發被那股熱氣考焦,臉上的皮膚也被燙得翻了過來。
黑黑的夜幕立出一面黑色的鏡子,鏡中的我,丑陋無比。
他拿出的就是那雙我仿佛很久很久以前就發現了的對戒,它們閃爍著美麗的光澤,並排躺在那精美的盒子里。
夜是那麼黑,隔著千山萬水我也看得清楚那上面的字。
愛你永恆,銀之川。
永遠屬于你,銀悠遠。
今天我十八歲。
記得嗎?
我們約好的日子。
我愛你。
有東西忽然就裂開了,封印在我的眼前化成了灰燼,巨浪般的聲音排山倒海向我侵襲而來。
記得嗎?
今天,我們約好的日子。
喜歡,喜歡你。
好喜歡。
喜歡你。
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
我愛你,一輩子。
*****
變態!
你這個賤種!
變態變態變態變態變態變態變態……………………
骯髒的東西!
賤種!
骯髒的東西!
變態!
不要過來!
不許接近我!
骯髒的東西!
變態變態變態變態變態變態變態……………………
骯髒的東西骯髒的東西骯髒的東西骯髒的東西…………………………!
喜歡你……
喂!拜托不要一起過來啊!
我受不了了!
求你們了!
封印!
求求你!
求你們!回去!
求你!
救我!
我愛你。
一輩子。
*****
「悠遠!你怎麼了!悠遠!醒醒啊!悠遠!看著我悠遠!」
救我!
我愛你。
一輩子。
大哥拼命搖晃我的肩膀,我漠然地看著他,視線穿過所有有形的東西,直直地望入虛空里去。
「別~再~搖~了~~~~~腦子要移位了~~~~~」我被他晃得聲音也晃悠地說。
脖子好痛哦,頸椎也移位了吧?老了以後肯定要得骨質增生的。
「沒事了嗎?悠遠?真的嗎?」
我暈乎乎點頭。再晃下去沒事也要有事了呀。
他長長噓了一口氣,將我緊抱在懷里。
「剛才你的眼神太可怕了……我還以為……」
炎熱褪去,大哥身上涼涼的,很舒服。
「看看我的腦袋,被搖掉沒有?」我問。
大哥挑著我的下巴看了看,笑︰「可能沒有吧。」
說完,他吻了我一下,又吻一下,再一下,然後托住我的後腦,狂風驟雨般吻上來。
*****
在我生命的這一輩子中,你就這樣吻著我。
吻進我的心里,吻進我的靈魂里,在我的全身上下留下你獨特的專屬標記。
可是我不屬于你。
你即使留下深深的印痕,我也不屬于你。
大哥。
*****
近距離的,意亂情迷的你的臉。
你真漂亮。
大哥。
封印已經回來,恐怖的黑暗又沉寂了。在我心底的最深處,最深處,最深處的地方,我一定要封住它。
一直到永遠,永遠,永遠。
我愛你。
大哥。
*****
狂暴的吻,直到我們兩人都氣喘吁吁方才結束。
「你真愛嚇我。」大哥說。
「嘿嘿嘿……」我訕笑,見他手中還拿著那只盒子,便一把搶過來,「哦,送我的是嗎?我不客氣了!」
打開盒子,我隨手取出那個比較大點的戒指,套在食指上。
「咦?大了?沒關系!」我又取下它,套在大拇指上,「呵呵呵呵……剛剛好!是白金的嗎?謝謝啦!」
我自鳴得意地大笑。
不用看我也知道,大哥的臉色很難看——非常難看。
要打雷了嗎?還是要地震了呢?
「那個不是給你的。」大哥說。
「不是給我的?」我非常吃驚,取下它在星光下努力細看,「開玩笑!連我的名字都有寫嘛!你看,‘永遠屬于你,銀悠……’」
「你為什麼要這樣有意裝傻!」大哥狠狠奪去戒指,雙手又抓住我的肩膀用力地晃,「悠遠!你到底是怎麼了?告訴我!」
「腦子移位了。」我笑。
*****
你再晃也沒用,你再喊也沒用。
什麼也改變不了。
真的。
*****
「我不管你在逃避什麼每該做的事情,我還是要做!」
他把大的戒指戴在自己的無名指上,又拿了小一點的戒指想要往我的無名指上戴。
「不!」
我拼命掙扎,那麼小的戒指說什麼也對不準我的手指。
大哥將我的手擰到我背後,強行掰開我攥得緊緊的拳頭,將戒指套了上去。
「不要……」
「不許你拒絕我!悠遠!你永遠也不許拒絕我!」大哥狂吼。
冰冷的戒指,大哥。
燙得我好痛,大哥。
*****
那天晚上,在那麼美麗的星空與恐怖的海洋注視下,大哥撕扯去我身上所有的衣服,把我按倒在車前蓋上,強暴了我。
秀哥肯定會哭的吧。每一件作品都注入了他的心血,知道被大哥這樣扯壞的話,他肯定要哭著去上吊吧?
二哥啊,這是你的報應呢,你不該扯壞我的T恤,不該想要窺探我的世界。
都是你不好。
傻瓜!
大哥進入的方式還是那麼粗暴,每一次與我內部之間的摩擦都讓我痛苦到想要尖叫出聲,可是不行。
大哥捂住我的嘴,我連聲吟都做不到,我絕望地看著撒滿故事的夜幕,淚也流不出來。
我的意識要飛走了,大哥。
你還要傷我多深,大哥。
我不愛你。
大哥。
*****
我又請了三天假……
哎呀!干什麼一定要打破沙鍋問到底嘛!我堂堂青少年,有點什麼小病小災的不可以嗎!?
又來到了學校,班主任兼語文老頭握著我的手哽咽了許久。
「好同志……好同學啊!」他感動得連鼻涕哈喇子都要流下來了。
我又沒死!這麼激動干什麼!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是我大哥他為了我這三天假,竟然給語文老頭寫了一封長達三頁,聲情並茂(有聲嗎?)的請假條。
條子雲︰
敬愛的老師,吾弟因前段時間成績下降而感非常之內疚,食難安,寢難枕,精神壓力直線上升,身體狀況直線下降,(以下省略1942字)……我們全家人都教導他,為學習,不怕遠征難,但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沒有身體就沒有最後的勝利,(以下省略1349字)……故于此月第二次入院治療,嗚呼哀哉……
我說大哥,我知道你語文學得只是湊合,可也不能湊合到這個地步啊,你老弟我還在世哪!嗚呼什麼啊!
我是不太想鳥視那個,不過語文老頭卻當它是寶,天天都拿著它到他教的所有班級表揚為了國家興亡學習到死的傻冒兒青年,害得我整整一個星期過別的班門前的時候都捂著臉,生怕讓誰認出我就是哪個傻冒兒來。
至于之前用板擦為我敷臉還有痛心地大吼「朽木學說」的事情呢?他老早忘記了吧。
從我又上課開始,一直到那個星期過完,我旁邊的位置都是空的。
龍大沒有來。
連我請假的那三天,他已經一個星期沒有來上課了。
你被看平時龍大那吊兒郎當的死樣子,實際上他是很好學的——雖然有時候上課也跑跑神做做夢什麼的。
他當然也有請假的時候,可再怎麼生病,像這樣完全無聲無息跟我連信兒都不通就一個星期不來的情況也是絕無僅有的。
出事了嗎?我不由往最壞處想。
莫不是那天晚上大姐大怒得太過火,硬是上天入地抓他出來把他給SM死了?
或是他和美哥的事還被他性子火烈到你死我活的老爹發現,為了家門清譽,他老爹已經把他給滅口了?
再麼……反正都不是好結果。
龍大,你安息吧,阿門。我合掌祈願。
祈願歸祈願,人這最後一面是一定要見的——當然,也並不是說他現在就一定正打算和閻王爺喝茶——我夠義氣吧?
話是這麼說,但……
嗚……我不想去他家……
萬一踫到大姐大怎麼辦?
萬一她發現美哥是我兄弟怎麼辦?
萬一她發飆要SM我怎麼辦?
萬一……
越想越害怕……
我~好~怕~哦——!!
*****
不管怎麼說,我銀悠遠終究是個即重情,又重義的好漢!再怎麼害怕,我也還是決定去龍大家了!
我頭戴貝雷帽,臉戴大口罩,身穿夏威夷椰樹圖案花襯衫。哼哼哼哼……這下看誰還能認出我!
奇怪的是,我這身打扮在街上怎麼走都不對勁,街上人人都看我哪,能對勁嗎?
看看看!看什麼看!沒見過地下工作者嗎!
少見多怪!
我得意洋洋地遵循不醒目原則,晃晃蕩蕩地到了龍大家門口。
我很有禮貌地按電鈴。
「滴里噠拉滴里噠拉滴里噠拉……」不管來多少次,他們家那個門鈴的聲音我始終不習慣。
「來了來了!」
龍爸爸的聲音始終是那麼中氣十足,喊這麼一嗓子怕是連房子也能抖三抖。
吱哇~~~~~~
門開了,龍爸爸看見我,比我更有禮貌地說一聲︰「對不起,我們家不缺任何東西。」然後就準備甩門。
我忙扯下口罩叫︰「龍叔叔!是我!」
龍爸爸訝異地看了好一會,大笑起來︰「原來是悠遠啊你打扮這個樣子,我還以為是推銷員呢。」
他邊大笑邊猛拍我的肩膀,我覺得我腳下的地面都下降了至少一公分。
「是找曉清的吧?他在他在!曉清——!!」
「悠遠~~~~我在這里~~~~~~~」龍大半死不活的聲音從他房間里飄悠出來。
原來還在苟延殘喘嗎?真太令我吃驚了。
我跟龍爸爸道聲別,往他房間走去。
「我現在才發現,我愛的人原來是你,美子!」
「啊!熊男……」
歷盡千辛萬苦的有對戀人終于擁抱在一起,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我抱著門框大吐特吐。
龍大四仰八叉地挺尸在床上,一雙帥哥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床頭14英寸小彩電屏幕,里面放的正是我這輩子最痛恨的日本愛情肥皂劇。
他是看得不亦樂乎,我卻快吐死了。
「拜托……關掉好嗎……?」
龍大一動不動︰「拜托,要吐到衛生間去。」
「好無情……喂,一個星期沒有去上課,難道就是在看這些嗎?真是不怕死。」
我大刺刺坐到他床邊,伸手將那個毒草給關掉了。
「來啦。」龍大有氣無力地說,「有沒有禮物啊?」
「本來給你買了一束黃色的美麗菊花,後來想送你太浪費,就又退回去了。」
「干嗎要扔了呢?聊勝于無嘛……還有別的嗎?」
「還有一幅黑袖章,要不要我為你而戴?」
「不必了……」
是我幻覺嗎?我好心探望一下他,他好象更有氣無力了。
我並沒有忘記我的任務,又跟他胡蓋了一會兒,就開始一點一點套取他這一個星期沒有來的原因了。
當然啦,剛開始的時候那是死活不或,大有「頭可斷,血可流,革命氣節不能丟」的氣勢。
可他忘記了,我是何許人也?
……沒人知道?好,讓我再正式介紹一下,本人就是——
「有了熱鬧追著玩,沒事也要三八三」的「八公」(意對八婆),銀悠遠是也!憑他也想跟我斗?
我擺出了我這輩子所知道的最為「八公」的姿勢,對不停哭泣「交友不慎」的龍大進行循循善誘,頻頻勾引,疲勞轟炸……皇天不負苦心人,終究是讓我給勾……不,套出來了。
「………………就是為了這個原因?」
「就是為了這個原因。」
我不想笑的,我真的想笑的,即使是為了兄弟道義我也不該笑的,可是……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抱著肚子開在他的床上猛勁打滾。
「哈哈哈——哈哈哈哈——就是為了…………哈哈哈哈……………………」
讓我笑死吧……
相信嗎?那小子居然是因為那種原因!?就為那個……
「哈哈哈哈哈哈………肚子好痛……我喘不上氣了………………………」
「別笑了!」龍大撲上來掐我的脖子,「如果是你的話,你會帶著被女人打黑的眼圈去上課嗎?!要那樣不如去死算了!」
我大笑掙扎。
他的左眼眶真的是青的,不過因為時間的關系已經變得很淡了,如果不是離得這麼近的話,我幾乎要看不出來了。
「那天晚上,真的被大姐大發現啦?」在他即將殺我滅口的前一刻,我說。
龍大一怔,放開我,頹然倒回床上。
「好想去死哦……」
龍大的父母可算是當今中國最為開明的父母「之二」了,如果是其他人的話,听說要考大學的兒子居然跟一個大他六歲的女性談戀愛,就是不抓狂也要棒打鴛鴦,演繹出一幕藕斷絲連的愛情悲劇……
他們不同,在龍大帶著大姐大跟他們老實交代後,他們只提出了兩點︰不許松懈學習和不許始亂終棄,即「雙不」原則就放行了。
可今次大姐大鬧到那樣,始亂終棄的罪名他是逃也逃不掉,「雙不」原則違反其一,他這以後的日子恐怕就會比我想的還要難過咯~~~~~~
「你不用再裝做悲天憫人了,想笑的話就笑出來吧!」龍大悲傷地把臉埋在枕頭里啜泣。
我是很想笑沒錯,刻畫司剛才那陣狂笑已經把我的力氣都用光了,等會兒他再撲上來殺我的話我連躲都沒辦法了。
「其實我不是你想象的那麼壞……」我帶著慈悲的表情說,「以後如果再出這種事的話就跟我傾訴吧,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知心哥哥……哇哈哈哈哈哈哈………………」還是忍不住了……
「我讓你給我幸災樂禍!」龍大毫不憐香惜玉地翻身壓了上來,「你給我去死!去死!」
我困苦地在地獄的邊緣上大聲慘叫︰「救……救命啊!龍大!你听我說……我要死了……至少在我死之前,給你留下最後的遺言吧!可憐可憐我吧!龍大!」
龍大總算是放開了我。
「有話快說,別耽誤了給你送終的時辰!」
「呼……呼……呼……」我喘息,喘息,喘息……
「關于秀美哥……」
龍大靜下來,古怪地看著我。
「喜歡他們的話……沒有好結果的……以後,別接近他們了。」我說。
是哥們兒,所以我給你忠告。別對他們認真。
真的。
「是嗎?我知道了。」龍大笑。
這就是他唯一的回答。
我們開始打屁兼胡說八道,關于那個,我知道他不想听,也就沒有再提。
其實我應該給他提的,不管他怎麼不願意听不願意面對我都應該勸戒他的,可是我沒有,等錯誤都鑄成就太晚了可我沒有意識到!——
那恐怖的結局,如果我能預見的話,該有多好!
本來我去的時候剛好是晚餐時間,龍媽媽做的飯超好吃的,我打算蹭一頓,但飯剛一端上來,就來了個不速之客——大姐大,文彩。
我嚇得戴上口罩就從他家後門溜走了,白聞一頓香味,干饞!
我好失落……
咦?我為什麼敢晚回家?我為什麼不敢?我銀悠遠有什麼不敢!有什麼我不敢做……好吧,我承認,今天晚上,我大哥他——不回家!
據說是完成了一件大CASE,公司里辦慶功宴,不鬧個通宵他是回不來的。
他不在的夜晚,我不敢在那棟房子里呆,空曠的,黑暗的房子,會讓我有恐怖的錯覺,我覺得我會被吃掉,連靈魂都被咬碎,被不知名的東西吞進肚子里去。我寧可在街道上游蕩,也不要回到那里去。
我在街上愣了一會兒。
我不想回家,那麼,我能回哪兒呢?
依我的美貌,在這街道上游蕩當然是不合適的,萬一被某個不識貨的家伙辣手催花那多劃不來!
…………回家吧。
不是「我和大哥的家」,而是那個我住了十幾年,在某天把我踢給大哥就不聞不問的家。
到大哥家住的第二天,大哥就收去了我身上所有的鑰匙,我現在在腰上別著的,是只有「我和大哥」才有的鑰匙。我沒有我家的鑰匙。
有時候,我覺得我也是大哥手中的某一個鑰匙……是吧?
是這樣的吧?
*****
我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門。
等了一會兒,沒有人來開門。
沒人在嗎?
我把耳朵貼在門上仔細地听,老媽高32度的超音波式笑聲直沖耳膜。
不理我?
太、過、分、了!
我挽起袖子,手上吐口吐沫,1、2、3……
「老媽!我回來啦!快開門哪!不要給我裝听不見哪!我要餓死家門口拉!你虐待兒童啦!我要回家啊!!」
我抓狂地最大門實行拳打腳踢的暴行,我發誓,如果再十秒鐘門還不開的話我就……
不用我發完誓,某個不了解我行動模式的傻瓜把門打開了——
「哇呀!」
我收不住勢的拳腳統統招呼到了那個家伙的身上,其中一拳還準準地打上了那家伙女敕女敕的小白臉。
「你沒事吧?」我非常內疚地問。
「沒事……」那人放下捂住半邊連的手,臉蛋兒上一片青紫王朝。
「是不是悠遠?」那人試探地問。
「我是銀悠遠,你是……」
「悠遠——!!」那人高大的身影猛撲過來,我反射性地又一拳揮出……
*****
久別後的重見絲毫也沒有引起老媽對我的絲毫仁愛之心,她見到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咬牙切齒地擰著我的耳朵按我的頭讓我跟人家道歉。
我為什麼要道歉?自衛也有錯嗎?最後還是那個臉已經腫成發面饅頭的家伙連說自己也有錯,我才勉強保住了我那雙可憐的耳朵。
根據他們的說法,這小子名叫銀蕭,是我老爸的大哥的長子,也就是我表哥,听說我們小時侯還很要好的玩過一兩年——這我可完全不記得!——這次是為了工作關系從隔鄰的S市來我們這里,順便要在我家借住一段時間,今天剛到就被我踫到,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
「老爹有兄弟嗎?」我懷疑地問老媽。
「當然有!你還見過呢!」老媽的眼神怪怪的,「我說,你今兒個怎麼回來啦?是不是你大哥不養你啦?」
我對此問題根本就不屑回答,又問︰「他們家住哪?為什麼一定要住我們家?」
老媽戳我頭一下︰「別搞錯!你跟了你大哥這里就不是‘你’家了!還有,人家就在那兒听著呢,你說這什麼話!」
銀蕭倒是不怎麼在意,用冰毛巾敷著變了形的臉笑道︰「沒有關系,這就是悠遠的可愛之處嘛,無拘無束,優游自在。」
很——公子的語氣!我、很、不、爽!!
「我跟你很熟嗎?」不熟不要跟我用那種口氣說!
「曾經,不過你並不把我放在心上,忘記是肯定的。」他笑。
他的笑跟別人有點不大相同,好象有什麼東西包含在里面,他一笑,那東西就開了,很美,很美的東西。
很甜蜜。
我看著他,鼻尖輕輕掠過一絲炎熱的感覺。
好象有點熟……我皺眉。但是我想不起來。
「人不大,怎麼記性差成這樣!10歲左右的事情都能忘到這地步!」老媽一記鐵砂掌猛擊我後腦勺,「我送你去你女乃女乃家的時候看你把他喜歡成什麼樣子了!怎麼就忘了?」
「一點也不記得了……」
我根本不記得我曾經被送離過家,更不知道我居然還有個女乃女乃……我有女乃女乃嗎?疑惑中。
我所知道的是,老爹和老媽的結合在當時並不為兩邊的家人祝福,老爹的工作也受到了無數的質疑和輕視,所以這麼多年來我們家和其他家人基本上都是斷絕往來的,今天怎麼會突然冒出一個關系好到可以「順便」到我家借住的表哥和一個「曾經讓我到那里去住過」的女乃女乃?!
真是怪事天天有,今年特別多!
「你連那個也忘了?!」老媽很吃驚地看著我。
「……」十歲嗎?
是不久以前哪?
……還是沒有印象。
切!我憑什麼記得!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我懶得再解釋,很酷地一捋頭發︰「怎麼樣都行啊,媽,有飯沒有?我快餓死了。」
老媽翹起二郎腿︰「餓死好啊,少一個禍害!」
……真冷淡,老媽……
一般這個時間的話,嗜寫如命的老爹應該還沒有吃飯,老媽肯定給他留的有一份,我不如……
我偷偷想站起來,老媽中氣十足地一聲大喝︰「不準!你爸還沒有吃呢!」
我還沒說我要干什麼呢……
「可是老媽……我不吃的話就要真的餓死了……」我爭辯。
「多你一個浪費!」
「媽~~~~~~」
最後還是銀蕭看不過去,陪著笑臉制止道︰「算了,嬸子,剛好我也沒有吃,咱們一塊兒出去吃好了,我請客,把二叔也叫上。」
老媽擺擺手,道︰「不用不用,你二叔的截稿期又快到了,覺都睡不成在那兒趕稿,我得監視他吃飯,不然等稿子交出去他也餓死掉了。你就帶悠遠去好了,正好敘敘舊。」
我強烈反對︰「我是很想吃飯,可是媽!我根本不認識他……」
「一回生二回熟,如果你這次不去的話……」老媽一指我,「下、次、也、不、要、回、來、了。」
「媽……」
我面對惡勢力——屈服。(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