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慈手里拿了幾個卷宗來到杜紹恩的辦公室門口,本想敲門,但半掩的大門的並沒有關。
她往辦公室內探看,那是楊心潔和杜紹恩……
楊心潔背對著她,小臉枕靠在杜紹恩的肩膀上;而杜紹恩正擁抱著楊心潔的縴腰。
燕慈又猛然將自己的身體拉回來,呼吸暫停了那麼三秒,她連忙背過身去的同時……
「燕慈?」辦公室內傳出杜紹恩不確定的喊聲。
燕慈習慣性地模了模耳邊的頭發,雖然頭發已經被她高高的扎起馬尾,可是她卻改不掉這個緊張下的習慣性動作。
她只好以慢動作轉身,大方地推開辦公室的門,她相信杜紹恩和楊心潔已經有足夠的時間可以分開了。
「杜副總,心潔,對不起,門沒有關。」燕慈趕緊解釋。
「燕慈,沒關系,我先出去了。」楊心潔有著明顯的尷尬。
因為工作的關系,燕慈和楊心潔每天幾乎都會有兩個小時的時間在針對作品詳談,好讓燕慈對楊心潔更加了解。
畢竟是剛畢業的小女生,雖然外表很酷,話也不多,但那是對陌生人的防備。
這半個月相處下來之後,燕慈才發現心潔是屬于慢熟型的,只要熟悉後,心潔還是很健談。
其實心潔跟她很像,她以前在陌生的環境里會無助到害怕,她是外露的表現出來;而心潔卻是以防衛性的高傲來掩藏心里的懼意。
看著楊心潔走出辦公室的背影,燕慈再側臉看著一臉失意的杜紹恩,她咬了咬下唇瓣,很氣自己來得不是時候。
「你在生氣?」杜紹恩走到門邊,將辦公室的門給關上。
「什麼意思?」她很疑惑他關門的動作,平常他辦公室的門是不關的,好方便同仁們進進出出。
他比了比她的嘴唇。「你一生氣的時候就會咬嘴唇。」
她有種被看穿的難堪,幸好她再也不是以前那個會因為他三言兩句就心慌無措的小女孩。「沒想到你觀察得這麼仔細。」
「為什麼生氣?」他坐回他的辦公椅,並拉了一張椅子來到他的椅邊,示意她坐下。
「我沒有生氣,我只是覺得自己太魯莽了。」她站在他的椅邊,並沒有坐下,將手里的卷宗攤開放到他的桌上。
「坐呀!」他微微勾起唇瓣,釋出善意。
她挪了一下窄裙的裙擺,這才戰戰兢兢坐下。
今天的他很奇怪,之前她拿文件進來給他簽,他從來不會讓她坐下來;在茶水間踫上,他對她也會視而不見;而在會議上時,更是處處挑剔她的不是。
「杜副總,這是秋冬發表會的行程表和執行細節;這是我們對心潔的宣傳文案,不過中文的品牌名稱,我們……」她的話因為他舉起的手勢而打斷。
「燕慈……」
之前他都喊她燕小姐,突然喊她的名字,讓她全身起了微微的顫栗。「你……」
他將攤開來的卷宗闔上。「你上次不是想跟我談嗎?結果一忙,我們都找不出時間來,我想時間要找還是有的,我們就好好的談一談。」
「現在?」每次看著他的俊顏,她都要武裝自己,她絕不允許自己在他面前流露出任何還迷戀他的模樣。
「還是你有別的時間?」他挑眉詢問她的意見。
「上班時間談私事總是不太好,那下班之後,你可以嗎?」她是該跟他坐下來好好談談,不談清楚,兩人待在同一個公司里是很難做事的,他不會大聲責罵她,但那冷冷的話,更是讓她灰心喪氣到幾乎要做不下去了。
「可以,我請你吃飯好了,你進公司這麼久,我都還沒有請你吃過飯。」他表現得一派隨和。
「不用了,萬一讓心潔誤會就不好,我們就在你辦公室里談,我會準備好兩個便當。」這是最安全的方式,她的膽子很小,怕一跟他單獨相處,她的防備會全然崩潰。
他蹙起眉心。「心潔不會誤會。」
「我剛剛真的不是有意的。」她又重申了一次。
「你才不要誤會,我跟心潔沒什麼,她是因為心情不好有些挫折,我才安慰她,那只是個友情的擁抱。」他以為她是在介意這個。
「你不用跟我解釋,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你在追求心潔,你要好好加油喔!心潔是外冷內熱的好女孩,你一定會成功的。」她的眼眸彎彎地漾起笑意。
「……」他看著她的不介意,還听著為她他加油打氣的話語,一時之間,他實在很難接受她的大方。
「那就這樣,這兩個卷宗你慢慢看,有任何問題,我再對你說明。」她站了起來,就像下屬對上司該有的禮貌和態度。
「嗯。」他目送她離開,他真懊悔自己有想跟她解釋的舉動。
她當初分手,分得這麼瀟灑俐落又不拖泥帶水,他不該懷疑她進恩華是別有心機的,那他是在期待什麼?
期待她的吃醋嗎?還是期待她能拍桌子跟他翻舊帳?
這一點都不像她,她雖然柔弱,但很堅強,更是獨立,她是他過往女朋友里最懂事和善解人意的。
下班之後,燕慈果真拎了兩個便當走進他的辦公室。
他的辦公室里有一張茶幾和幾張有扶手的單人沙發椅,這個角落常常用來發想創意和討論事情用。
「在這里吃便當好嗎?」她將便當擱在茶幾上,詢問著他的意見。
「嗯。」他暫停手上的工作,來到茶幾前的椅子坐下。「雖然只是吃便當,但我可以麻煩你泡杯咖啡給我嗎?」
她顯得訝異,點點頭後,立刻走出他的辦公室。
自從前兩天喝到她那杯多泡的咖啡之後,那留在齒間的香味,真的讓他念念不忘。
沒多久,燕慈端了兩杯咖啡進來,在他對座的椅子坐下。
他站了起來,走去將敞開的辦公室門關上,然後坐回沙發椅上。「我先聲明,吃便當時不準談公事,我們把該談的私事先談一談。」他打開便當,是他愛吃的鹵雞腿便當。
看來她還是記得他的口味——他不喜歡油炸食物,尤其是裹了粉的雞排。
她點頭,看著便當卻毫無食欲。「嗯,我喜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這樣我也好拿捏分寸。」
沉默了一會兒,兩人忽然同時問出聲。
「你……」
「你……」
接著相視一笑。
「你先說。」
「你先說。」
又是默契好到不行的同一句話。
他比了比她。「小姐優先。」
「那我先說了。」她吸了一口長氣才問︰「你為什麼要用我?」
「因為鑫華推薦你,而你也想來恩華工作。」他大口吃著便當,配著她煮的咖啡。
「難道你不怕昔日的情人在一起工作,會造成雙方的困擾嗎?」她的眼神放得極淡,盡量以一種談笑風生的隨和態度。
「你都不怕了,我為什麼要怕?」他挑釁似的反問。
「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是恩華的副總,要是知道……」她沒有把話說完,思索著該如何把話說得更婉轉些。
「意思是你根本不知道我在這里工作,要是知道,你就不會來這里上班?」他接下她未說完的話,大眼微眯。
她點頭。「沒錯,我第一天看見你的時候,真的很驚訝,但是我已經答應劉總過來上班,總不能臨陣月兌逃、說走就走,這樣我在業界是會混不下去的。」
「你是因為不能失信于鑫華,否則你連看都不想看到我?」吃到好吃便當的欣喜,此刻完全消失不見。
「我認為你也不想看到我吧?」她的大眼充滿了譏諷的神采,這兩年來的磨練,讓她可以冷冷回應他的話。
「我以為你知道我是恩華的副總,故意進入恩華來的。」听她這麼說,他的火氣隱隱在竄燒,他只能大口吃著便當,好抑制那股不悅。
「所以你就給我臉色看,以為我來這里工作是要找你麻煩?或者別有目的?」經過這半個月的調適,她已經能習慣他的存在,自在的接受他那深幽的眸光。
「一開始我的確是這麼想,但是這兩天經過鑫華的提醒,我就想通了,我不該公私不分的。」他大方承認。
「我也知道分手的情侶其實不適合在一起工作,謝謝你同意劉總高薪挖我過來,這抬高了我不少的身價。」她笑了,漂亮的大眼閃閃發光。
「別這麼說。」他明白她話里的反諷意味。
「我會找個理由跟劉總遞出辭呈的。」一切都清楚了,她的心境瞬間豁然開朗。
原來他以為她是為了他才故意進入恩華,尤其當她假裝不認識他時,所以他才會極盡所能的給她臉色看。
他不是真心要讓她進入恩華,而是想看她會耍什麼把戲吧?他難道還不了解她嗎?她不是個會耍心機的女人!
「我們話都講清楚了,你用不著辭職吧?」他深深地看著她。
她那雙大眼以前總是蓄滿薄薄的淚水,而如今卻不但承載著自信的光彩,還能有著淡漠的冷然,她真的跟以往不同了。
她緩緩搖頭。「很多事不是我們假裝忘記就不存在,事實上它已經發生過了,我在這里,早晚有一天,別人會發現我們過去的那段情,畢竟這個圈子來來往往的都是熟人,這樣對你不好。」
她為了和他談一場戀愛,離開了前公司,進入了友力工作,友力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她曾經和杜紹恩同居。
這不是什麼秘密,他們身邊也都有共同認識的朋友,雖然杜紹恩現在極力低調,但是事情不可能永遠瞞得住。
明知她說的是事實,他卻愈听心里愈不舒服。「對我有什麼不好?」他壓低聲音反問。
「你在追求心潔,要是心潔知道,你恐怕有理都說不清。」
「別讓心潔知道就好。」
「這……」她想說什麼,又被他打斷。
「撇開私事不說,恩華真的需要你,你也知道恩華正在起步,更要有強大的企宣能力,鑫華好不容易把你挖過來,萬一你要離職,鑫華一定會把這件事情怪到我的頭上,你不要讓我難做人。」他擱下筷子,俊朗的臉色愈來愈僵硬。
他的話不是很少嗎?怎麼每次訓起話來,都可以長長一大串?她看著他,很不能明白。「為什麼要我留下來?你之前給我臉色看,不就是想要我知難而退嗎?」
「我剛說過了,我以為你是別有用心,明知道我在恩華還要進來,進入恩華後還假裝不認識我,跟我比普通朋友還不如,那種感受讓我很不舒服。」
「我只是想,我們誰都不願意讓別人知道我們之前的關系,所以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咖啡已冷、飯菜也已冷,她是一口咖啡都沒喝、一口飯菜都沒吃。
「斷得可真干淨。」他的語氣里竟有一絲嘲諷,連他自己都覺得訝異。
「那不是你要求的嗎?」這男人,她自以為了解他,其實她根本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麼。
她記得分手時,他曾經告訴過她,他希望能好聚好散,兩人不要有糾纏不清的情形發生;那現在他的口氣又是怎麼一回事?
「那是以前,現在你是我的同事!」他強辯起來。
「所以呢?」她反問。
「我們就當朋友吧!既然是鑫華主動找你,這就代表是老天爺給我們再次當同事的機會,這也算是我們之間的緣分。」他為這件事下了個美好的注解。
「朋友?緣分?」她覺得很不可思議,她和他之間兩度當同事,他仍舊是她的上司,一切似乎都沒變,但其實一切早就變調了。
「嗯,以後我們會是好同事、好朋友。」他朝她伸出右手。「燕慈,歡迎你加入恩華。」
這句歡迎的話是慢了一點,但對于他的態度轉變,她實在感到很訝異,訝異的不僅是她,還有他。
他們當不了情人,那就當朋友。這個當下,他相信,她也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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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辦公室里,雖然已經逼近下班時間,但在以責任制為主的恩華,還是上上下下忙成一片。
燕慈坐在楊心潔的坐位旁,兩個人討論著新品牌的宣傳定位及拍攝服裝目錄和挑選模特兒的諸多細節。
青春、風情、法式、純真,這是燕慈替楊心潔設計出來的衣服所做的定位。
「心潔,你覺得怎樣?有意見要盡量提出。」燕慈問著。
「燕慈姊,你覺得杜紹恩是個怎麼樣的男人?」
對于楊心潔的突來之語,燕慈手中拿著的筆就這麼摔到地下。「你怎麼突然這麼問?」她彎腰將筆撿了起來。
「他在追求我。」楊心潔的眉心打起了細折。
燕慈松了一口氣,還以為是楊心潔發現了什麼。「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吧!」
兩人因為工作的關系朝夕相處,楊心潔慢慢敞開心房,和燕慈建立了不錯的交情。
楊心潔看著燕慈的納悶,小臉上顯得很不好意思。「我沒有談過戀愛,我也沒有人可以請教……」
是的,兩人雖然建立了交情,但都只限于公事方面,這還是第一次觸及到私人話題,尤其話題的對象是杜紹恩,這才會讓燕慈顯得很驚訝。
燕慈連忙揚起甜美的笑意。「我的戀愛經驗肯定比你豐富,你有什麼想問的就盡管問,我可以充當一下張老師。」
楊心潔這才松了一口氣,畢竟這問題是唐突了一點。「你認為我該怎麼拒絕他,他才會死心?」
「杜副總是個好男人,你不考慮接受看看嗎?」燕慈將筆拿在手指間轉著,這是她緊張時的另一個小動作。
「我也知道他是個好男人,可惜我心里已經有人了。」
「你有男朋友呀?」燕慈問。
「沒有,是我單戀他,愛我的人我不愛,我愛的人卻不愛我。」楊心潔的表情不再酷冷,而是一抹顯見的憂傷。
這句話也直接敲中燕慈的心房,感情的確很難圓滿,就像是她還深愛著杜紹恩,可是他卻是愛著楊心潔。
「被愛總是幸福的,你要不要試著接受杜副總,交往看看才知道適不適合。」燕慈勸著。
楊心潔搖搖頭,嘆了口氣。「我曾經試著接受過杜副總,可是我對他真的沒有感覺,盡管他再好,還是激不起我的感情。」
「那你告訴杜副總了嗎?」燕慈問。
「我說了,但他不听,只說他願意等我;可是我好痛苦,我不想耽誤他的感情。」楊心潔痛苦地擰眉。
「心潔,也許你因為心里一直有別的人,就忽略了杜副總的優點,你要不要再試一下?」
「燕慈姊,我是要你想辦法拒絕他,你怎麼反而勸我要跟他在一起呢?」楊心潔有種問錯人的感覺。
「我是看杜副總對你很認真,才會要你給他一個機會。」燕慈笑說著。
「那你覺得杜副總怎樣?你欣賞他那類型的男人嗎?」
「欣賞呀!他年輕有為、做事認真、有房有車、溫柔體貼,更重要的是,他還長得很帥。」燕慈毫不考慮就回答。
「那你去喜歡他,或者讓他來追求你好不好?」楊心潔眼眸閃著祈求。
原來這就是楊心潔問話的重點,燕慈總算明白了,她笑著趕緊解釋。「心潔,你別說笑了。第一,杜副總喜歡的人是你不是我,感情的事是沒辦法轉讓的;第二,我雖然欣賞他,但我對他沒有任何的男女之情。」
楊心潔听到燕慈這麼說,整個人像個泄了氣的氣球。「那到底要怎樣才能讓他知難而退?這樣搞得我很想離開這里,可是我又很喜歡這里的工作環境。」
「你只好再去跟杜副總談談了。」燕慈又能說什麼,感情的事連她自己都處理不好了,尤其是牽涉到杜紹恩,她更是不知道該怎麼辦。
可是她心里竟有那麼一絲慶幸,慶幸楊心潔不喜歡他,那就像是心愛的玩具差點被搶走的恐慌。
而站在她們坐位右側後方的杜紹恩,原本他是要拿文件來給楊心潔的,沒想到卻將她們之間的對話全听了進去。
杜紹恩全身有如被雷給劈中般,無法相信耳朵听見的事實。
他本來就知道心潔的心里有別的男人,也知道心潔不喜歡他,所以他一點都沒感到訝異;令他震驚的是燕慈所說的話。
分手的舊情人能不口出惡言已經是萬幸了,沒想到燕慈竟還幫著他說好話,還要心潔接受他?
可見他們分手分得很漂亮,燕慈一點都不責怪他這個舊情人,反而是贊美不已?
還有,她剛才說什麼來著?
她說她對他已經沒有任何的男女之情,原來那個當初痴心愛戀他兩年,與他同居一年的她,這麼快就把他給忘記了。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身價已經跌到如此淒慘的地步,竟會令兩個女人避之唯恐不及!
他在震驚後,卻產生了強烈的怒意,尤其對燕慈將他撇得一干二淨,更令他感到生氣及惱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