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鐘後,有副純真天使面孔的翠西頂著一頭又短又薄的紅發在齊放的大門前現身。身材瘦得象皮包骨的她,乖乖照齊放的指示穿了一件大衣亮相,但那大衣是金錢豹皮制的,讓她看起來像只披錯表皮的紅狐狸,不太搭軋。
她一跨進他的高級寓所,未及坐在沙發椅上,就逕自解了豹皮,一七九的身高讓原本精瘦的她更為單薄,肌膚雖是白里透紅,卻無濟于事,反而讓她快消失的侞房看來更像一對綴了葡萄干的女乃皇包,兩股間稀疏的黑毛顯示出她的頭發被染燙師傅動過手腳、足尖黑色趾甲外露的涼鞋讓她看起來更象大腳婆,碧眼一落在齊放剛陽迷人的軀干上,馬上露出饑渴多時的模樣。
她回身貼近高她五公分的齊放,緊湊著他的腰際磨蹭著,撒嬌地說︰「我走了那麼多天的秀,你都不理我,怎麼現在突然想起我了?」
齊放兩手輕擱在她的婰上,那似乎是翠西全身上下惟一稱得上有女人味的地方,但他惝將她攬近,反而將她扳離自己幾寸。「你又何曾想過我了?」
「說這種沒良心的話,我可想死你了。」翠西臉不紅,氣不喘地說。
齊放淡然地笑了兩聲,沒拆她的台。她以為他沒注意到她在走秀時跟台下的一個中年商人眉目傳情嗎?每年幾十場秀下來、誰跟誰有勾搭,他模得一清二楚。「是嗎?證明給我看。」
翠西欣然地接受了暗示,伸手想解他的浴巾,卻被他制止了。他拉攏好浴巾,往後退坐到大椅上,嘴角彎起一抹邪門的笑。「喔。但請你先了結你剛才沒做完的事。」
翠西的笑凍結了,不自然地盯著他,甚至有點害怕。齊放和顏悅色地安撫她,「別緊張,你不是第一個背著我出軌的女人,我不會為此炒你魷魚的。就請你在此繼續你和那個凱子未完的事好了。」
「齊,我沒有……」
「我請你動手,沒要你開口。你若不動手,把我惹毛的話,我是真的會運用影響力解除你的秀約,到時你就可以直接嫁給那個凱子當公主。」
「齊,別說笑了,對方早就有老婆孩子了,我跟他只是鬧著玩的,怎能認真。」翠西很緊張,基本上她年紀還輕也愛玩,像一只喜歡外出游蕩的家貓總會回家找主人,齊放目前就是翠西心中的主人。
齊放陰沉沉地看著眼前由他一手教出來的名模,不吭一聲。當他愈不說話時,就表示他愈會做絕事。
翠西知道他的怪脾性,連忙解釋,「我真的很在乎你,只是外面的誘惑力太大了,而你一走就是一個月,沒消沒息的,回紐約後又理都不理我,所以我利用那個凱子來讓你嫉妒。」
「你做得很成功。」成功到打破了醋壇子!可惜齊放的壇子向來不裝醋,而是變酸的酒。「照我的話做吧!你若夠迷人,也許能夠讓我的氣消減一半。」齊放英氣逼人的完美臉孔泛起了迷煞人的微笑。
翠西想了想,大眼珠子一轉,覺得他的提議頗新鮮帶勁的,遂不客氣地往沙發椅一躺,擺出一段情色電影里女主角的風姿,試著DIY地讓自己熱起來了,當然,此刻非比尋常,自己有沒有享受到不重要,要讓齊放熱起來才有用。
不到五分鐘,她就感覺自己快達高潮了,怎知齊放還是象一根裹了層棉花的木樁,靜坐在一端冷冷睨著她,那種不怒而威的沉默讓翠西不敢掉以輕心。他哪一根筋不對了?看來這次她是真的玩過頭,讓他氣極到無心玩樂的地步。
齊放天性不多話,但在交往過的女伴心目中是一個真材實料的超級大玩家,他才華橫溢,長相出眾,男性化粗獷的輪廓卻有著俊美典雅的五官,配上天賜的花架子身材,簡直就是天生的女性殺手,少有女人不被他神秘的氣質與完美的所吸引,倒貼他的名女人更是數也數不清,聚在一起時就盛傳與他的感覺象剃刀在頭皮上刮一般,不僅危險刺激,更讓人銷魂噬骨,這也是為什麼同行的人暗諷他Razer的原因。
這樣一個出眾的男人當初會在一票新秀里挑中翠西也著實讓她受寵若驚,沉默富魅力的他從不掩飾自己花心,對她十天半個月的小出軌也睜只眼閉只眼,但最叫翠西嘔血的是,他很摳,從不花半分錢在女人身上,要不是因為他是搶手貨、床上功夫一流又有影響力,她早就拋棄他跟著鑽石叔叔走了。
誰能料及平常毫不在乎的他這回吃錯藥,反而小題大作,簡直受不了他的無理取鬧。但她下一年的秀約成不成完全得靠他,她可不能現在就跟他撕破臉。于是,她慫恿自己叫出聲,希望能勾起齊放的,她等著,深信肉欲重的他不久就會與她,怎知好死不死電話卻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這讓她忘了自己應該在高潮中,反而抬頭偷瞄了他一下。
怎知他一臉好玩,語帶挪揄地拋下一句話,「你盡管忙著叫,我失陪一下。」說著轉過身去接電話。
「HI!Whoisthat?」他抓起話筒,劈頭就先開腔。
電話那頭先是一片死寂,他等了三秒,才有一個干淨清脆的女音開口。「我打擾到你了嗎?」她似乎有些緊張。
齊放先不答腔,過了一會兒才將話筒換到另一邊,說︰「沒有。」
「但……我剛好像有听到……嗯……貓在叫。」顯然翠西的裝模作樣連在太平洋的另一頭听起來都不堪入耳。
齊放完全不想掩飾自己的粗鄙,「沒錯,我在看咸濕片。」
「你在看什麼?」那綾以為自己听錯。
「。」
「你說什麼?可不可以請你把電視轉小聲一點,線路不好,我真的听不清楚你在說什麼。」
齊放壓住了話筒,往前走幾步拿起地上的皮大衣往舉西丟去,以英語對她說︰「你可以走了。這通電話替你保住了飯碗,往後你要跟誰廝混就跟誰廝混,但是別再上我這里來了。」
被人這麼打發,翠西大為光火,起身套上大衣後,丟了一句,「母狗養的。」
齊放靜了一下,三秒後大手一擺,「現在知道太遲了。」
翠西咬著唇,似乎還想說什麼,但齊放伸指往門一比,冷淡決絕的模樣讓她打了退堂鼓,臨去前還不忘記重摔上大門,以示憤恨。
齊放這才重新把話筒架回耳旁,冷酷的說︰「。」
對方沉默不語,似乎很尷尬,好久才問︰「好看嗎?」
「才有鬼。借錯了,我正打算拿回去退。」
「干麼,又不能退錢。既租之,則看之,不然挺不劃算的。」
齊放一跌坐進椅上,兩腳交叉架在矮桌上,若有所思地說︰「我寧願不劃算,以免壞了今晚的胃口。」
「真有那麼差?」對方吃吃的笑,听來象惡作劇的花仙子。
齊放將話筒拿開一寸,好笑地看著話筒,仿佛她在里面似的。了解到她遠在西岸的另一端,心中挺失望,他裝出一副受夠了折磨的聲音。「你才知道。」
她又笑了,還干咳了幾聲,咕嚕咕嚕地,仿佛連肺都得咳出來。
齊放很自然地問︰「感冒了?」
「嗯!最近正在大流行。」她停下來等齊放接口。
齊放沒有接口,還靜得像具老鐘,只听得到他的呼吸聲,知道他是活的。
「于禮你該問我有沒有去看醫生的啊?」她有點氣,又有點不氣地指責他。
「是嗎?」齊放懶懶地應她一句,但還是不問。「我這個人無禮慣了。」
那綾也不介意。「我試著打過好多通電話給你,但都沒人接,我還以為自己撥錯了呢。」
「或者是我故意報錯。」
「不可否認,我是曾這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過,我想你躲起來的成分比較大……」
齊放老大不客氣地截斷她的指控。「小姐,我不必躲。我從一下飛機就忙了一整個月,難得待在家里喝上兩杯啤酒,請不要破壞我美好的早晨。」
「你似乎不高興我煩你,既然這樣,我掛電話好了,反正電話費那麼貴,浪費在你身上簡直就是惡性通貨膨脹。」
「既然如此,你把電話號碼給我,讓我嘗嘗看物超所值的塊感好了。」
她噤聲不答。
這倒讓他豎起耳朵,保證,「我會打的。」打什麼?乒乓球。他在心中暗笑道。
「喔,你當然會。但我覺得還是自己打過去給你比較好。我不喜歡空等電話的感覺。你若不知道我的電話號碼,我自然就不會期望你打電話來,這樣比較不會影響隔日的工作情緒。」看來她不笨,知道他有意搪塞她,因為此線一斷,就算等一百年,眼穿骨化他也不會打。她為什麼要這麼聰明?但為什麼同時那麼呆,看不清跟他這樣惡質的人打交道,根本沒有前途,他不可能為任何人安定下來。
他改變話題,「喔!你吃哪一行飯的?」
「美容業。」
他頓了一下。「這我倒看不出來。你在哪里上班?」
她又靜下來了,好像在衡量。
他這回坦白地告訴她。「你不用擔心我會不會去你上班的公司找你的問題。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我不會去找你的。」
「既然這樣,你就不必知道我在哪里上班啊!」
「既然你這麼龜毛,我們何不互道再見掛電話!」
她好言好話地提醒他,「我不龜毛,龜毛的人是你。」口氣卻異常堅定。
「就是跟我討論這種雞生蛋、蛋生雞的問題嗎?」
「當然不是。我只是想問你,別來無恙?」
「謝謝,我很好。你呢?」
「普通。」
「其實我也只是普通而已……事實一直不太好。」
「說來听听吧!」
「我對我的工作厭煩了。想離開紐約,但卻無法說走就走。」
「多少人想在紐約謀生,你卻想走!紐約不好嗎?」
「有什麼好,只是銀行和嫖妓的基地罷了。」
「可是這就是大都會的現象之一啊!台北是如此,東京是如此,輪敦是如此,很少例外的。」
齊放靜靜地听著,好久才承認,「你沒錯,我該看開點。」
「你不只要看開,還要看清,並且面對現實。」
他噗哧一笑,咯咯出聲,「照你開的藥方服用,我絕對會短命。」
那綾笑了,知道他好一點後,說︰「告訴你一個消息。」
「是好,還是壞?」
「對我是好,對你就難說了。」
「不會是你‘突然’懷孕了吧?」他等看小把戲的出現。
「啊!沒那麼悲慘。」
算她腦里長了根筋。齊放松了一大口氣,老實說,他最後決定接她電話,最想知道的,還是她有沒有懷孕這件事。這年頭資本家為了賺大錢,搞出一個品控上下限制度,到頭做什麼保護都靠不住,只能靠運氣。別的女人遭殃與否他不管,但對她就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另眼看待。既然知道她安然無恙,他也不必跟她托下去。但奇怪的是,他還是開口問︰「既然沒那麼悲慘,那就說吧。」
「我服務的美容公司決定派我到紐約接受一個朋友的短期訓練,為期三個月,包吃包住還包薪水。」
「你到底在哪里上班?」他右眼皮微跳了一下,心生不祥的預感。
「雲霓美人造型工作室。」
齊放整個人僵坐在椅子上。
「哈羅!有人在嗎?」
齊放松聲清了喉,沒好氣地說︰「我人還在。你等一下,別掛電話。」說完不睬她是否同意,以耳夾著電話走到一堆信件中,翻找出一包蓋了台灣郵戳的牛皮信封,順手拆封後,抖出一疊卷宗,快速翻閱,從夾層里取出一張照片,夾在指尖研究,確定她就是照片上的女孩後,穩住氣息,不動聲色地再度開腔,「這是個好機會,祝你成功。」
「我听人說你也在服裝業服務?」
「听誰說的?」他口氣尖銳得可來磨刀了。
「‘重慶森林’里的朋友。是真的嗎?」
「是又怎麼樣?」
「那你認不認識一個叫齊放的人?他就是提供機會給我去紐約實習的人,台灣去的,頂了一個滿氣派的頭餃,也不如是不是所傳的那麼厲害。咦,你到底認不認識?」
他頓了好幾秒,才答,「認識。」
「他人好不好,是個好老板嗎?」
「別作夢。就我所知,只要跟他共事過的人,都會嫌他兩句,想親身問候他的娘。」
「啊,他那麼不會做人,那慘了,我的這三個月可不好過了。」
「怕不好過,就別來了。」
「你開玩笑,怎麼可能?啊,不早了,我得掛電話,趕去上班了。我不確定何時會再打……」
「放心。你不打來煩我,我才高興哩!」
「好!你這樣說,那我一定會再打的,非得打到你砸爛答錄機或去更換號碼不可。」
「小姐,你的臉皮是真的很厚哦!任人百般暗示都沒用。」
「因為你會漸漸習慣我的。拜拜!」喀啦一聲,線的另一端就靜下來了。
齊放慢慢掛上電話,剛擱不到一秒,又馬上拿起來听她是不是還在線上,只听到嘟聲大嚷,她是真的斷線了。齊放對看照片上的女孩嗤之以鼻,「漸漸習慣你;怎麼可……」想想後,他悄然閉緊了嘴,因為他忘了追問她有關企鵝的事了,看來,她不是那麼好甩,而且他該習慣的不是她,而是她不好甩的事實。他想了想後,拿起子機撥了一通越洋電話回台灣。
「青雲嗎?是我,齊放。上回跟你和于敏容提過的事有了變動,我想換掉你們推薦的人選,原因電話上很難說清楚,我只能說目前無法給你一個滿意的解釋。我沒打算這麼惹人嫌的,但是……我知道,謝謝你的體諒,麻煩你跟敏容解釋了。」
講完電話後,他將照片連同那一袋資料往垃圾桶里扔,身子隱進偌大的更衣室里,里面塞滿了各式各樣的男仕衣服,按照助理為他排列的順序穿戴起來。
齊放跟一家男性服飾名店簽了合約,答應擔任他們的活廣告代言人,只要每過一到五天穿著不同欣賞主題的光鮮名牌服飾工作、閑逛、走動即可,听起來是很輕松,但連穿衣服這種事部身不由己,不會可悲。沒辦法,他缺餞,反正還有周末兩日可讓他邋遢,他也不計較了。對鏡扣上鈕扣,藉著精工裁制的衣著。和一個裝飾用的小牛皮文件包後,他一副闊氣銀行家的打扮,精明歸精明、但仍不改風流德行。
齊放走經客廳打算再出門去,人在門前逗留一秒後、臨時改念地回身大跨箭步來到紙簍前,掄起那個牛皮紙袋,一路往小牛皮文件包里塞。
齊放兩手環在胸前,兩眼直視伸展台上的工作進度,從頭到尾他沒有說一句話,只是一直撐著右下頜,直到幾名老牌模特兒出來後、他馬上示意他的一名黑人男助理,「約克,請你上去告訴她們,現在是公元二000年,別再賣弄前一世紀的走秀方式,若不行,把她們叫下來,你上去走幾回給她們看。」
自信心十足的約克馬上街命照辦,因為論走秀,整個地球上沒有一個模特兒走得比他好,除了他的老板齊放。
約克走後,另一名造型女助理安妮通過來一只行動電話,「齊,緊急電話,越洋的。」
他不接,反問︰「緊急電話?我家老頭子死了嗎?」
安妮對齊放的黑色笑話不以為忤,容忍地說︰「不知道。如果是,我的肩膀借你靠。」
「不,我比較喜歡靠在你肚子上。」他指了一下安妮懷孕六個月的肚子。
安妮有點生氣地擦起腰。「我家約翰已跟我講了好幾次,不需要你再提醒我。」
齊放遲遲不肯接電話,兩臂文風不動地交攀。「提起約翰,你們的婚前采購進行得如何了?」
「都很順利,唯獨欠一個付英國威基伍德皇家骨瓷組帳單的凱子。」安妮惡作劇地咧了一下牙。「我喜歡那組有壽桃且東方味很濃的Oberon。」
齊放擺出一臉荒謬,說︰「美國共和黨黨員崇拜殖民帝國產品,信仰不虞誠哦!」
「彼此彼此,你儲藏室的大陸‘青島啤酒’還不是堆得跟牆一般高。」
「我喝它,是因為合口味,管它哪一國制的。」
「我用盤子的原則也是如此。」安妮也還回一句。
「跟我提原則沒用,因為幫你買單的那個凱子不會是我。」他齜牙咧嘴,騰出一只手要機子。「抱歉我得接電話。」
「早知你小氣,嚇嚇你而已。」安妮睨了老板一眼,將機子放在他的手里,轉身干活去了。
「喂!哪位?我是齊放。」
「大忙人,讓孕婦等那麼久是不道德的。」于敏容開玩笑地說。
「抱歉,敏容。跟同事聊個天,耽擱了你的時間。大姊您身體可好,肚里的龍種可安?」
「我們都很好!要別跟我唱戲。」
「有事嗎?」
「當然有,不然我不會這樣九彎十八拐的找你。我听青雲說,你對我推薦給你的人選有微詞。」
「沒有微詞,我只是改變主意打算在本地找人罷了。」
「你當初不就因為不想在當地找人,才找上我的嗎?你說你希望你的助理化妝師安妮生產後能安心復職,代班人不會節外生枝搞把戲,才找上我的,記得嗎?少爺!」
「這我都記得。」
「那你為什麼說改就改,還不願意告訴青雲理由?青雲跟你稱兄道弟,是好哥們,他度量大得可以容下一只暴龍,對你無賴的個性習以為常,但我可受不了。」
齊放不說話。
于敏容不放過他。「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就不吵。」
「我覺得她太年輕,缺乏大型臨場經驗。」
「得了,先生,你是干創意的,找個新鮮一點的藉口吧!」
「大姊,我有我用人的標準,不需要找藉口,我也有我私人的理由不必強迫自己雇用任何人,尤其當第六感告訴我,她會制造麻煩。」
于敏容還想游說。「相信我,這個女孩跟幾年前的雅珍完全不同。」
「我知道她跟雅珍完全不同。」
听齊放篤定的口吻,于敏容這才有所警覺。「你認識她。」
齊放考慮了一下,才說︰「見過,但談不上認識。」
「你怎麼踫上她的,青雲替你們引薦過嗎?」
「沒有。我跟她是在非正式場合踫上的。」事實上,她希望他多少透露一點消息,但他沒開口,她只好不請自來地問︰「你還有話要跟我補充嗎?」
「沒有,即便有,也都是一些你不需要知道的事。」
「啊!過河拆橋了,實在不懂青雲為什麼能接受你這種霸道的作為。你知道那個女孩抱持多大的希望嗎?這就像大家說好要塔船,現在你一個不高興把槳一收,整船無辜的人都被困在江中心。你什麼時候才懂得多為別人著想一點。」
「敏容,我很抱歉自己出爾反爾讓你和青雲難做人。如果可以,我會再安排一次機會給她,但地點不會在北美洲。這樣好了,十一月巴黎服裝秀時,我請朋友招待她去巴黎觀摩幾周,一切消費由我負責,這樣行不行?」
于敏容沒說不行,但也沒說行。「你既然不要她去紐約。我當然也不能強迫你改變主意,至于怎麼將這件事收尾,我自己想辦法。只是你得記住,下次有麻煩,別來找我要人。還有,如果我生下早產兒,都是你齊大少爺的錯。」
對方氣呼呼的收線後,齊放無動于衷地將目光調往台上。
★★★
齊放端著一盤食物從廚房出來,坐在與電腦連線的數位電視機面前,正要觀看第四卷工作帶,電話鈴便響了。現在是深夜兩點零七分,只有太平洋那端天字第一號難纏的女瘋子才會緊抱著電話不放過他。這已經是他去中央公園慢跑回家後的第四通,與稍早前十通加起來,再來一遍可將三個「正」字疊在一起了。
他將叼在嘴邊的煙移開,輕往煙灰缸里壓了兩下,順手拿起听筒,話同煙一起不疾不徐地逐出唇際。「找誰?」用的是國語,料準來電的人只會有一個。
「找你。」女孩開口了,聲音听起來頗沮喪。「你真的是不好找。」
「可別怨到我頭上,開了答錄機就是讓小姐你留言的。你為什麼不留言?」
「想听你說國語。」那綾說得理直氣壯,一點部不為她蚤擾人的行為而愧疚。靜了三秒後才輕聲道歉,「對不起,你一定在睡覺,我不該這樣吵人的,我這就掛電話,你回去睡吧!」
打了那麼久才接上線,還沒聊開她竟願放他走。她也真是看得開啊!「無所謂,我整晚都在工作,挺心煩的,現在有人陪著聊天也不賴。你怎麼听起來很沒精神,不會又是在PUB里釣了一個男人,通宵達旦玩瘋後、這下來跟我示威吧?」
她沒理他張口就損人的嘴,傷心欲絕地說︰「紐約這一趟,我大抵是去不成了。稍早店經理來通知我說情況有變,要我別抱太大希望。」
「不成最好。」他冷言冷語地冒出一句。
「你一定很高興。我現在發現只要你高興的事,我大抵是高興不起來的。」
他不是高興,是松了一口氣。「我不是故意潑你冷水,反正你還年輕,有的是機會。」
「話是沒錯,對方為了表示歉意,說要招待我去巴黎觀光,還請我全程住麗池酒店。」
全程住」麗池酒店」!于敏容那個雞婆女人,當他是阿拉伯賣油郎嗎?這樣報復他!不過自己理虧在先,踫到這兩個女人只好忍氣吞聲地認栽。他語帶鼓勵,希望她會接受這項「先斬後奏」的安排。「巴黎好,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你應該去的。」
「我不在乎機會是否難得,巴黎好不好也不關我的事,我之所以想去紐約,完全是因為……」電話那頭突然停住。
齊放耐心地等足十秒,才听到一陣擤鼻涕的聲音。他還來不及問候,她便多此一舉地解釋,「抱歉我失態了,實在是因為我感冒還沒好。」
齊放將緊繃的喉頭放緩下來。「我知道。」既然她不想讓他知道她在哭,他也不方便點破。更何況,他是那個造成她失望的原罪,他不能再說狠話刺激她。他提醒自己,那一晚是個錯誤.即便再美再難忘,也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錯誤。但最近他發現自己愈來愈排斥這種忠告了。譬如現在,他只要一閉上眼楮,她美麗的容顏與光滑粉女敕的身段就開始撩撥他的意志力。尤其他一回想起埋在她體內的美好感覺,理智就飛到九霄雲外散步去了!
他警覺地睨到自己漸漸鼓起的褲檔,對立正的小弟弟虛晃一下地摑了兩記巴掌,希望它能認份地縮回去,但有時候,你愈是打壓。對方就愈是桀驁不馴,他見情況己失控,順手抓了一個抱枕橫擱在下月復,來個眼不見為淨,並安慰自己,這是禁欲太久的癥狀,並不是非她不可的依戀。只是很荒謬的是,他這廂飽受欲火煎熬,她卻在另一端自怨自艾,兩人好似搭錯線,各訴各的。
她斂起傷心淚,打起精神問︰「告訴我,這兩個月你都在干什麼?」
「工作、工作、工作。」答得精簡明了。
「你不吃飯、睡覺嗎?」
「也吃飯,也睡覺,有時甚至連三件事一起做,譬如現在。」
「一個人嗎?」她聲音揚得高高的。
「當然……」他故意將尾音拖得長長的,繼而給她一個斬釘截鐵的答案。
「不。」
她聞言半晌不語,五秒後會意過來,恍然地說︰「喔,我懂你的意思了,我不打擾你,」接著口氣一頓,勉為其難地補上一句,「你趕快回去她身邊吧!」
他有點于心不忍,裝傻地反問︰「回去誰身邊?」
「你女朋友。」
「我目前沒有女朋友。」齊放,你該死,你為什麼要給她希望!你一刀斬斷牽連對雙方都有益!但他辦不到,每每怞刀要斬時,他就將指頭一縮,什麼原因他一時還搞不太清楚。「就算以前有,也只能說是女玩伴,談不上交心。至于我提到跟我吃飯睡覺和工作一起來的,是我事業上的搭檔。」
「告訴我,截至目前為止,你生命中到底有多少個女人?」
「不問這個行不行。」告訴她這種事,等于邀請她來幫他數鼻毛。
「說嘛,就說幾個人給你印象較深刻的吧。」
「這是我跟別人之間的隱私,恕不奉告。」他從座椅上起身,走進自己的臥房,拿起那張被他放在床頭櫃的照片審視著,心里默念她的名字,那綾。原來那天她報的真是本名。
「說得好听,是多得記不得了吧。」她語氣听起來有些吃味。
「你答對了。」若換作別的女人,他早就意興闌珊地掛電話了,但他得承認,知道她吃味頗讓他窩心,但老是處于挨打局面,讓她主導話題也不是辦法,想了一下,他突然問︰「你現在身上穿什麼衣服?」
「白襯衫,牛仔褲。」
「還有呢?」他逼問。
「沒有了啊!」那綾不解。
「內褲不算嗎?」
「喔!有。」
「什麼顏色的?」
「白色的。」
「月兌了它們。」
「月兌……為什麼?」她終于明白他要她做什麼了。電話!這個惡質男人!什麼花招都要得出來,她顯然被他的提議弄得亂了序。「不行,我人在電話亭里。」
「也成,電話亭里夠另類。」
她在線的另一頭尖叫,「你成我不成!後面有人排隊等著用電話,我要收線,不跟你說了。」
「這不公平吧!你打電話蚤擾我,追問我的過去,我當然也可以蚤擾你,有來有往,有進有出,關系才能持久,你說是不是?」口氣十足地像豬哥亮。
面對耍賴的男人、她顯然連答都懶得答,喀啦一聲就掛了電話,好啊!要比難纏、算她贏;若要論陰魂不散,還有得較勁哩。齊放撈起敬在床下的履歷,像個頑皮的小木偶,晃著頭,悠哉游哉地抖出填有那綾個人資料的那一張紙,再度研究。
齊放第一次見其她,總覺得她是那種伶俐會耍心機的女孩,但交手幾次過後,他倒不確定了。嗯,好一只狡兔,半推半就的,讓獵人跟隨不舍。齊放猛然發現,她也許不是自己生命中的第一只狡兔,卻是最會讓人放下戒心的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