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和日麗,陽光普照,是搬家的好日子。
邱尹旋正從外頭回來,挑眉看著公寓大門外停著的那輛卡車。
有新鄰居要搬到他們這間舊公寓來了嗎?
應該是前一陣子她家那層樓沒日沒夜趕工的那戶人家吧?
說到她那未曾謀面的新鄰居,還真是個怪腳。
這種二、三十年的老公寓,居然把它裝潢得跟億萬豪宅一樣,既然有那筆錢做這種高級裝潢,倒不如直接去買棟豪宅算了,干嘛如此大費周章?
而且因為他們連日的趕工,過于老舊的公寓根本不堪負荷,首當其沖的是她家,從他們開始裝潢,她家的天花板也跟著龜裂、掉漆。
對,正好趁著今天屋主應該會出現,她要好好跟他算這筆帳。
當邱尹旋四處梭巡著屋主時,一輛卡車忽地從另一個方向插進她所站的停車位,差點撞上她。
「啊——」
「靠!女人,你是站在那里發呆等死啊?」
差點被沒公德心的司機撞上,她都還沒與他理論,沒想到司機降下車窗,當場對她就是一陣破口大罵。
「是你差點撞到我耶!」
「你還不讓開,沒看到我們趕著將這些家具搬進去嗎?」
「讓開?你沒看到是我先站在這里的嗎?」
她最痛恨的就是不守交通規則的人,這司機方才根本沒有按喇叭示意她離開,居然還敢跟她嗆聲!
「那又怎樣,停車位是停車不是停人,還不快讓開?」
「我偏不,你不會去找別的車位嗎?」差點撞上她,連一聲道歉都沒有,還要她讓開,想都別想!
「你這瘋女人!」
一輛卡車和一個肺活量十足的女人就這麼僵在那里,誰也沒有退讓的意思。
「有本事你下車,我們來理論啊!」邱尹旋氣憤的撂話。
「阿你訴要怎樣?」司機跳下車,躁著台灣國語,不客氣地準備卷起衣袖。
「你仗著自己是男人就想對女人動粗是嗎?你差點撞到我,連句道歉都沒說,現在還想打人啊?」
「你這個女人……」
「姊?你在那里做什麼?」
一道詫異的呼喚聲從公寓大門傳來。
邱尹韜听到樓下吵架的聲音,好奇地下樓一看,沒想到是老姊在跟人家吵架。
「尹韜,你來得正好,在這位司機還沒有跟我道歉之前,不準他們把東西搬進公寓,快把大門鎖起來!」
什麼?
「姊……這樣不好吧?」邱尹韜驚駭的看著失去理智的老姊。
「沒什麼不好,也正好趁這個機會教屋主給我們一個交代!」
今天還真是個黃道吉日啊!
邱尹旋坐在一只大紙箱上,泄氣的將臉埋入雙膝之中。
唉,她不過是要搬家公司的卡車司機一句道歉而已,怎麼會演變成現在這種拒絕新鄰居搬進來,火爆的言語沖突事件呢?
她的小臉幾乎糾成一團,無奈地坐在紙箱上,氣虛的瞄著將整條樓梯堵得滿滿的家具。
說實在的,她現在還真有點後悔自己的沖動。
「小姐,有什麼問題,我們可以私下談,但是可不可以請你先讓我們把家具搬進屋子里?」
磁性的嗓音從頭上傳來,邱尹旋納悶地抬起小臉。
「你是……」
她訝異的看著眼前這名有著挺拔頤長的身形,五官輪廓鮮明,目光深邃炯亮,給人英姿颯爽的感覺,外表近乎完美的男子。
「抱歉,我是對面的屋主。」
白御彰接到搬家公司的電話,特地撥空前來,沒想到情況是這般混亂。
所有家具居然原封不動的擺在車上或是樓梯間,一點進展也沒有。
屋主?這兩個字讓邱尹旋迅速恢復理智,霎時間的迷戀全被她丟在腦後。
「喂,先生,你很過分耶!」她跳下紙箱,卷起袖子,準備跟他理論。
「過分?」
對她莫名的指控感到愕然,白御彰低下頭看著這位脾氣頗大的小姐。她明艷無瑕的臉上滿是怒氣,那對翦水明眸更像是快對他噴出火來,還有那咬牙切齒的神情更看得出她恨不得將他碎尸萬段。
她火氣很大喲!他惹到她了嗎?
他可不記得自己跟這位美麗的小姐有過節。
咦,不對,她好面熟,他曾在哪里見過她嗎?
「搬家公司的卡車差點撞到我,我只要求一句道歉,難道過分嗎?」邱尹旋很不客氣的擦腰斥責。
「原來是這樣,那我代替他們向你道歉。」白御彰斂目仔細地瞅著她,飛快翻閱著腦海中的記憶。
「這還差不多。」她沒好氣地道。「還有,我跟你這位屋主另外有筆帳要算。」
總算見到這可惡對門鄰居的廬山真面目,不趕緊拽著他解決他們裝潢期間對她家所造成的破壞怎麼可以,她可是沒有閑錢可以整修房子。
「我跟你?」他略感訝異。
「沒錯,你跟我還沒清算好之前,不準將家具搬進屋去。」邱尹旋一手擦腰,一手指著那些高級家具。
「請問是何事?」他可不記得自己欠過這位小姐一毛錢。
「你的公寓在裝潢期間,因為過于破壞屋體結構,殃及我家,這樣說你了解了嗎?」她生氣的以食指直點著他的胸膛。
「有這回事?」
「這里面的照片都是你家開始裝潢後我家就開始遭殃的證據,你給我看清楚,免得說我誣賴你。」她將一本相簿塞給他。
白御彰擰眉翻著相簿。
這艾蜜莉在搞什麼?她不是說裝潢沒問題,絕對不會給鄰居帶來困擾,怎麼他才剛準備搬進去,人家就登門理論?
「你要去我家實地勘查嗎?」
「造成你的困擾,我很抱歉。」
「別跟我說抱歉,我只想請問你要如何解決。」
她絲毫不留顏面,不客氣的質問他,完全不在乎這位先生是她未來的新鄰居,以後見面會難看。
「我馬上請我的設計師來為你家作善後處理。」
白御彰拿起手機撥打,但好半晌一直沒人接听。等待對方接听電話時,他繼續審視著新鄰居的怒顏。
沒一會兒,一張紅潤的隻果臉忽然出現在腦海中。
啊,是她!
他第一位相親的對象,叫什麼來著?
她將一頭烏黑的長發剪短了,難怪他沒有在第一時間認出她來。
她居然是他的新鄰居,不過,看她那樣子,大概仍沒有認出他來吧?
「你到底打算如何處理?」邱尹旋蹙眉問道。
艾蜜莉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不接電話?
白御彰不悅的按下結束通話鍵,順便睨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
糟糕,他還有事要處理,實在沒有多余的時間在這里耗。
他深吸口氣,緩和了下情緒,隨即指揮搬家工人將所有家具搬進屋子里。
「喂,你沒有听到我剛才說的話嗎?」邱尹旋不悅的喊著。
白御彰轉過身,掏出皮夾,取出一疊鈔票塞進她手中。
「小姐,造成你的困擾與不便,我深感抱歉,在這里跟你道個歉,這是一點精神賠償,請你一定要收下,至于房屋的損壞,我的設計師會盡快來處理。」
邱尹旋秀眉緊擰的看著手里突然被塞進的那疊鈔票。
「我有事要先離開,可以請你順便幫我監督一下搬家工人嗎?麻煩你了。」他繼續連珠炮似的交代著。
「啊?」
「我先走了。」他隨即快速地下樓。
邱尹旋根本沒機會開口說話,新鄰居的身影已經消失。
再看看手中這疊鈔票,她嘴角忍不住怞搐,怒火瞬間燃起。
這男人分明是污辱她,瞧他那是什麼態度,以為隨便塞一把錢給她,就可以將所有責任推得一干二淨了嗎?
雖然她經濟拮據,這筆錢也正好可以解她燃眉之急,但她絕不接受這污辱!
凌晨三點半。
本該是萬籟俱寂的時刻,然而,公寓內卻傳出一陣陣擾人清夢的歌聲。
白御彰在床上翻來覆去,眉頭緊蹙。惡夢連連不足以形容他現在的感覺,他現在只想把那個人毒打一頓。
誰半夜不睡覺,唱什麼鬼歌?
他忙了一整天,正想讓酸澀不已的眼楮好好休息,哪知有人一點公德心都沒有,半夜扯著嗓門唱歌!
即使她的歌聲再好听,對他來說都是傳腦的恐怖魔音。
再也受不了,白御彰忽地坐起身,被子立刻滑至腰際,露出結實的胸膛。他煩躁的將絲被一掀,生氣的下床。
確定了聲音的來源,他憤怒地推開陽台的落地窗,瞪著隔壁的依舊燈火通明的屋子,由里面不斷傳來的歌聲,他更加可以確定罪魁禍首是誰。
那位鄰居小姐也太沒公德心了,半夜擾人清夢。
「小姐!小姐!別再唱了!」他以頗大的音量叫喚著。
偏偏隔著落地窗,屋里的人根本听不見。白御彰氣結的捂著下顎四處張望,找尋可用的物品。
在屋角發現他的高爾夫球桿,他立刻拿來敲打鄰居的落地窗。
對方沒反應,嚇人的歌聲依舊。
好,他再用力點。
這次他力道大得快把玻璃敲破了,她總該听到了吧?
「誰啊?」邱尹旋聞聲來到陽台。
她一抬臉,就看見那個鄰居手上拿著一支高爾夫球桿橫過陽台,企圖偷她的內衣。
她火速抓住正準備縮回去的高爾夫球桿,大罵道︰「,變態,內衣賊!」
「小姐,注意你的措詞,不要作無中生有的指控。」
邱尹旋一呆。有沒有搞錯,被她人贓俱獲,他還敢說她作不實指控!
「那你說,這是什麼?」她生氣的將他的球桿舉高。
當他看到球桿上那些輕薄短小的布料時,額頭瞬間黑了一半,臉部一陣怞搐。他的球桿何時掛上了那些東西?
「你還敢狡辯嗎?」她生氣的扯回那些內衣褲。
他連忙澄清,「我可以解釋!這是個誤會……」
「有什麼好解釋的!內衣賊——」她目露凶光,咬牙切齒的指著他罵道。
「小姐,雖然我的球桿不小心掛了你那些東西,但不代表我就是好嗎?」
邱尹旋上下打量著他,接著雙眼微眯。「人贓俱獲,有什麼好解釋?少為自己找理由了。」
「拜托,我什麼不好偷,偷你那起毛球又發黃的內衣和月兌線的內褲?」白御彰被她氣得口不擇言。
「你……」不爭的事實讓她一時之間無法反駁。
「小姐,你搞清楚,我是個正常男人!」他怒不可抑的瞪著她。
「那又怎樣?你偷內衣就是事實!」邱尹旋雙手擦腰,一副準備與他理論的模樣。
「男人一看到這種內衣,當場就會退避三舍,怎麼會想要偷它?」他氣憤的指著她手上的內衣道。
「你……你……」這男人竟然愈說愈過分!
「小姐,你搞清楚,是你半夜唱歌吵得我睡不著,我才敲你的落地窗,要你小聲一點,球桿才會不小心勾到你的內衣褲。」
「好,就算你不是內衣賊,也是個暴露狂、狂、變態狂!」
「你……」
白御彰發現,要跟不明事理的女人講理實在是很困難的一件事,他深深吸了幾口氣,撫平被挑起的怒意,否則難保他不會動手將她勒斃。
「我是暴露狂、變態狂、狂?請問你哪一只眼楮看見我做出變態的事情來?」
邱尹旋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將滿是怒火的視線固定在他身上某一處。
白御彰順著她的視線往下一看,立刻大驚,將手上的球桿扔了,連忙將睡袍的帶子系上。
該死的,他睡袍的帶子何時松開了?
只見邱尹旋揚著一邊嘴角,輕蔑地瞟他一眼,接著冷哼了聲,轉身回到屋里。
白御彰嘴角怞搐地看著用力關上落地窗的邱尹旋。這下要教她相信他不是變態的暴露狂都難,怎麼解釋恐怕也解釋不清了!
砰砰砰……
鈐鈴鈴……
當連環敲門聲和奪命門鈴聲齊響,就算再有雅量的人,恐怕也會受不了的發火,尤其是在假日的一大清早。
可惡啊,是哪個沒道德的家伙,居然用這麼惡劣的方式敲門!白御彰一邊忿忿的朝大門走去,一邊系好睡袍的帶子。
「別敲了,來了!」
他被隔壁那位沒有公德心的小姐吵得幾乎一晚沒睡,才躺下去不到兩個鐘頭,又有人一大清早不識相的來敲他的門,就算是收報費的也太早了吧?
該不會是太上皇識破了他的詭計,找人來將他逮回去?
砰砰砰……
敲打門板的聲音像催魂一樣,讓人頭皮發麻。
「別再敲了!」白御彰咬牙朝著大門怒吼一聲。
他奮力將門板拉開,隨即一陣錯愕。
家門前站的不是曾祖父那群忠心的手下,更不是收報費的,而是他的鄰居。
邱尹旋一副要將他生吞活剝的憤怒模樣。
「款,小姐,一大清早你有什麼事?」
她雙臂抱胸,沉著臉斜睇著他。「你終于開門了啊。」
「你那種敲門方法,想不醒來都很難。」
現在是什麼情形?她才吵得他整晚不能睡,現在又一大早來敲他家大門,他跟她的過節有這麼深嗎?
「一本正經的按門鈴,你會醒來嗎?不會!」
白御彰挑眉睨著她,開始懷疑她與人講話一向都這麼沖。
「我可以請問你一大早來敲門的原因嗎?」他隱忍著怒氣問道。
「這個,拿去!」邱尹旋將一個紙袋用力的塞進他懷中。
「這是什麼?」他納悶的想打開紙袋。
「告訴你,我最討厭你這種自以為是的人,以為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啊,用錢就可以解決一切嗎?」她一手擦腰,另一只手指著他,朝他疾言厲色。
白御彰隨即明白她此番前來是為了那天搬家的糾紛,于是亟欲解釋自己那天的做法。
「小姐,我想你誤會了,我並沒有……」
「停,住口,我不想听你的解釋,我要告訴你的是,你那天可惡的行為嚴重的污辱了我的人格,听懂了沒有?」她先發制人,不給他反駁的機會。
一說完,她馬上轉身回家,使盡力氣關上鐵門。
砰的一聲,巨大的關門聲震得他耳中嗡嗡作響。
白御彰臉色難看的瞪視著那扇仍隱隱震動的鐵門,深吸口氣,壓下滿月復怒火。
被她吵了一晚沒睡,又一大早被她叫醒就算了,居然還讓他含冤背上黑鍋,他是招誰惹誰了啊?
轉身看著牆上的時鐘,他嘴角更是一陣怞搐。
這種時間要再教他去睡回籠覺,有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