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可以擁有幸福嗎?
楚玉寒怔怔的看著手機,回想剛剛她和父親之間的通話內容——
「小寒,對不起,老爸讓你受委屈了。」
「老爸怎麼這麼說呢?我並沒有受到什麼委屈啊。」
「我想你應該猜得到,昨天的晚餐是你母親要求的。我也知道襄宴無好宴,可是真的沒想到她會這麼過份,故意給你難堪,還好邵女婿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昨天晚上的事情我根本沒放在心上,老爸不用太在意,倒是為了我的事,母親一定讓老爸受了不少氣,老爸對不起。」
「你不用替老爸擔心,她只是在你面前裝模作樣,對我的照顧,她還是無微不至,煞費苦心,她還是害怕把我氣跑了。」
「只要她對你好,那就好。」
過了三秒鐘的沉默,他支支吾吾的開口。「小寒,其實……」
見父親遲遲沒有說下去,她只好問︰「老爸想說什麼?」
「……沒事,老爸是想說,看到邵女婿那麼疼愛你,我相信他一定可以給你幸福,以後老爸真的不用再為你躁心了。」
邵軾齊想給她幸福,她相信這是出于真心.可是,她真的可以擁有嗎?
從她回到他身邊之後,她像是成天只會在枝頭上跳躍歡唱的小鳥。無憂無慮,日子太過安逸,她也以為自己可以擺月兌「掃把星」的生活了,可是夜深人靜時,那股擔憂還是會悄悄爬上心頭。
「在想老公嗎?」張院長笑嘻嘻的走到她身邊的台階坐下。
「我干麼想他?他明天就回來了。」自從他們重逢之後。這並非邵軾齊第一次出差,可卻是他第一次無法當天趕回來,盡管出門前,他交代岳伯充當她的司機,不過讓年過六十的岳伯這麼勞心勞力,她總覺得過意不去。心想自己搭公車就好了,現在有雪山隧道,往返台北宜蘭之間很方便。可是一天下來,總覺得提不起勁,後來認為沒必要浪費時間在交通上,于是決定留在這里過夜好了。
直到這一刻.她終于體會到邵軾齊的付出,即使工作忙碌,但是不曾昕他喊過一句「好累哦」,她是不是應該考慮將工作室搬回家?
「明明想他。干麼不好意思承認?」
「……我沒有啊。」邵軾齊一有空就會打電話給她,或者傳簡訊逗她笑,「思念的滋味」她真的沒有很深的感觸,可是說她沒有想他,也不全是那麼一回事,她總是不經意的想到他在這里的樣子。
「最近看你天天眉開眼笑,今天卻皺著眉頭,還說沒有。」
略微一頓,楚玉寒忍不住月兌口問︰「院長,我可以擁有幸福嗎?」
「你現在不就擁有幸福嗎?」
「我總是為別人帶來不幸,我怕留不住幸福。」
「沒有這種事情,以前我就跟你說過了,如果你老是認為自己不能夠帶給別人幸福。就不能成為一個帶給別人幸福的人,相反亦然,幸福與不幸福真正取決于自己。」
咬了咬下唇,她無助的看著張院長。「這個道理我懂,可是我還是會害怕,害怕自己就像母親所說的是「掃把星」。」
張院長心疼的模著她的臉,「你這個丫頭真的有夠傻,為什麼你的一生要由一個人的一句話決定?如果這句話只是出于她的怨恨,那你豈不是太冤枉了?」
一怔,楚玉寒听出話里暗藏的訊息。「院長,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說.江蘭怨恨你生母,難免會故意口出惡言傷害你。」
「因為媽媽的關系,母親對我心生怨恨,這個我可以理解,可是我被帶回楚家之後,父親的生意就失敗了,這也是事實。」
「你父親本來就不是一塊做生意的料,這跟你沒有關系。」
「也許吧,不過大概是因為我媽對不起她,我又讓她生活這麼不快樂,所以一直沒辦法對她的感受不在乎。」
「你不要認為你媽對不起她,你媽或許有錯.但真正的錯不在她。」
「院長是什麼意思?」
看來唯有說出實情,這個丫頭才會真正放下上一代的恩怨,好好過自己的生活。
嘆了聲氣,張院長從實招來。「事實上你爸媽本來就是一對情侶,可是你爺爺看不起你媽的出身,說她高攀不上楚家,想盡辦法拆散他們,還幫你爸安排對象,也就是江蘭。你媽不想讓你爸背負不孝的罪名,所以離開,而你爸也確實想過跟江蘭認真交往,可是他忘不了你媽,于是向江蘭坦白說明自己的情況,沒想到江蘭不但不成全他們,還吵著要嫁給你爸爸。」
半晌,楚玉寒勉為其難的擠出話來。「這是真的嗎?」
「千真萬確,你爸逼不得已娶了江蘭,可是又忘不了你媽,三番兩次說好一刀兩斷。卻又情不自禁的在一起,直到你媽懷了你,他們藕斷絲連的事情才鬧開來。為了阻止江蘭提出告訴,也為了給你更好的生活,你媽才忍痛將你交給楚家。」
搖了搖頭,她實在很難相信。「為什麼大家要騙我?」
「江蘭是個愛面子又愛算計的人,她怎麼可能容許別人知道她老公在外面跟別人生了孩子?因此她用了一些方法讓你在戶籍上成了親生女兒,同時要求所有知道此事的人永遠保持緘默,否則她會一輩子折磨你媽和你。」
「這就是我媽很想念我,卻始終不敢出現在我面前的原因嗎?」她和媽媽相遇之後,因為媽媽的日子不多,她也無心追究為什麼過去媽媽不來找她,而媽媽也只是一直說對不起,因為沒有臉面對她,所以不敢找她。
「你媽一直偷偷跑去看你,默默守護你,得知你在楚家過得並不好,于是努力工作存錢,心想將來讓你有能力月兌離楚家,自由自在過自己的生活,怎知反而把自己的身體搞壞了。」
回想她找到媽媽的時候,媽媽的身體已經很糟糕了,卻還是努力賣早餐,因為想在死前多給她存一點嫁妝……「她真傻,為什麼臨死之前不告訴我真相呢?」
「她是個心地善良的人,不管如何,江蘭因為她不幸福是事實,所以她真心為江蘭保持緘默,更不希望你心里有恨。」
「我不恨,否則就辜負媽媽對我的一片苦心。」
張院長松了一口氣的拍了拍她的手。「你是個好孩子,上一代的恩怨說起來並非誰對誰錯的問題,你爸爸是無奈,你媽媽是無辜,而江蘭是可悲。如果不是因為你爸爸始終忘不掉你媽媽,江蘭也不會那麼恨。」
「難道母親對我那麼刻薄,是因為爸爸一直對媽媽念念不忘嗎?」
點了點頭,張院長感慨萬千的道來。「你被送回楚家之後.你爸爸有時候會忍不住跑來這里,雖然你媽媽早就不在這里,,但是在這個地方,他總覺得可以看見你媽媽的身影,這件事情江蘭也知道,所以更不能原諒他們。」
「我可以理解母親的心情。」
「理解就好,但是不要陷在上一代的悲劇當中,好好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這一刻,楚玉寒才真的覺得自己好像一只被人家從籠子里面放出來的小鳥,自由了,不需要再悲慘的只能繞著籠子打轉。
「我早該告訴你真相了,可是你媽臨死前還苦苦哀求我保持緘默,困此我只能在一旁規勸,沒辦法向你說出實情,不過如今他們的過去變成你追求幸福的羈絆,相信你媽會同意我此刻的決定。」
「院長,謝謝您!」她感動的伸手抱住張院長。
「孩子,你一定要幸福!」
是的,她不會再問「她真的可以擁有幸福嗎?」因為,她一定要幸福!
長期纏繞的心結終于解開,曾經如重擔的過去頓時化成羽毛飄然落下,楚玉寒心情變輕松了、身體也變輕盈了,可是這一夜,她卻睜著眼楮到天亮,隔天一早,當然是頂著一對熊貓眼,張院長見她精神不濟,立刻命令她返回台北。
當她搭著客運北上回到家,才吃了一碗美味的什錦海鮮面,就立刻被岳伯紅姨送到車站,拖著他們事先為她準備的行李跳上最近的一班高鐵,南下高雄。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們也不解釋清楚,只道少爺會在高雄的高鐵站等她。
原本是想回家躺在自己的床上睡一覺。這會兒又不能好好睡了,邵軾齊怎麼突然要她南下會合呢?他不是工作很忙,今晚三更半夜才會回到台北嗎?
畢竟累了,這一路上楚玉寒頻頻打盹,下了高鐵,步出車站時,她的神智還恍恍惚惚,直到邵軾齊突然站在面前,將她舉高抱進懷里。
「動作真慢,我等你好久了!」他像在撒嬌似的將頭埋入她的頸窩。
她還是不習慣他的「目中無人」,可是也不再別扭的急于推開他,因為這根本徒勞無功。「早上離開育幼院到現在,我連喘氣休息的機會都沒有,這已經是最快的速度了。你可以告訴我了吧,這到底怎麼一回事?」
他將她放下來,對她咧嘴一笑。「我突然想到還欠你一個蜜月旅行。」
「……蜜月旅行?」舌頭差一點打結了,她怎麼也沒想到這一趟南下是為了女人最重視的「蜜月旅行」?
「我都計劃好了,我們會躺在墾丁的沙灘上享受日光浴。是不是很棒?」邵軾齊一手攬上她的腰,一手拉著行李走向車子等候的地方。
「我不喜歡在大庭廣眾的海灘上享受日光浴。」
「這個好解決,我們可以把地點改在民宿的游泳池畔。」
「你在開玩笑吧?」
「你都來了,你說昵?」他調皮的對她擠眉弄眼。
她千里迢迢被送來這里跟他會合,當然不是一個玩笑,可是誰來告訴她,這個男人怎麼會突然上演這樣的戲碼?看他,總覺得他不是深奧難懂的男人,可是卻老做出那種令人意外的舉動,若說他是心血來潮,又好像不是那麼一回事……他真是一個教人想不明白的男人!
當他們坐上車子來到墾丁,住進他口中那家民宿,楚玉寒已經累得東倒西歪,只記得洗去一身的塵埃,其他的事情全部拋到腦後,然後她就撲上大床呼呼大睡,當她再度清醒過來,夜已經深了。
她坐起身,舉起雙手正準備伸懶腰,赫然發現邵軾齊搬來一張沙發挨著床邊,坐在上頭目不轉楮的凝視她,深黑的眼中跳躍著令人慌亂的熱情,瞬間,她成了手腳無法自由行動的木頭人。
邵軾齊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我又沒有喊一二三木頭人,你干麼不動?」
「……那你干麼坐在這里嚇人?」她難為情的放下舉直的雙手。
「我在猜你要睡到幾點。」
「我……我睡我的,跟你應該沒有關系吧。」
他不客氣的往她的腦袋瓜一敲。「你忘得真快,我不是說了,這是我們的蜜月旅行,怎麼可以你是你,我是我,兩個人分開行動呢?」
她的肚子挑在這個時候咕嚕嚕的叫了,她害羞的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你吃過晚餐了嗎?」
「當然沒有,你可曾听過蜜月旅行時,新郎或新娘單獨用餐?」
「對不起,我們去吃晚餐。」
「這麼晚了,出去吃晚餐恐怕不方便,我事先拜托民宿的老板幫我們準備一些吃的,你在這里等我一下。」他跳下沙發走了出去,當他端著晚餐進來時,她已經把紊亂的床弄整齊,而沙發也回到原位。
他們在面海的觀景台享用遲來的烤雞晚餐。因為勝子餓壞了,兩人三兩下就把食物嗑光。
倚著欄桿,初夏舒服柔軟的海風迎面而來.他們手捧著一杯飯後咖啡,雖然是沖泡的即溶咖啡,可是此時散發在口中的味道卻有如頂級的藍山咖啡.那是因為陪伴在身邊的人。
這一刻楚玉寒很想對他說「謝謝你」。然後,她就听見自己月兌口而出。
「為什麼謝我?」他歪著頭對她挑了挑眉。
「因為你說,你想讓我成為幸福的女人,而現在我已經是了。」
「你這個人未免太容易滿足了,這樣不行。我覺得你應該再貪心一點。」
「算了吧,如果變得太貪心,你一定會覺得我這個人很討人厭。」
「不會,我喜歡你貪心一點,對我的要求再多一點。」
她對他做了一個鬼臉。「沒有人喜歡別人對自己的要求多一點。」
邵軾齊伸手拿走她手上的咖啡,連同自己的擺在一旁的茶幾上,然後將她拉向自己,兩人相貼,他帶著她緩緩舞動。「我真心希望你的要求可以再多一點。那我也可以對你要求多一點。」
「我什麼都沒有,你對我要求再多也沒用。」
「我只想要你。」
身子一顫,楚玉寒听見自己的心跳聲像戰場的擊鼓,那麼急迫、那麼狂熱,可是她一點也不害怕,因為在不知不覺中,她早就習慣他的氣息,也因為此時即將發生的事情,她早有預感了。
「你知道嗎?這陣子對我來說可謂度日如年,今天晚上,我不會再忍耐了……不準說你有意見,今晚我不會當君子,只會當野獸,還有,你也是,不可以故作淑女,只能當小老虎。」
如果不是她緊張得快喘不過氣來,她一定會笑出來,這種時候他還可以耍嘴皮子,不過她知道,他是為了讓她放輕松。
「楚玉寒,你是我邵軾齊的妻子,我會用一生守護的女人。」他微微拉開兩人的距離,四片灼熱的唇瓣情不自禁的尋找對方,他們的夜晚正要開始,而且就在今夜,他們成為真正的夫妻。
從小到大,楚玉寒事事小心謹慎,不敢稍有放縱,也不敢對自己抱太大期待,親生媽媽過世後,她甚至以為自己會就此在育幼院終老,怎麼也不會想到有這麼一天,她會跟著一個男人瘋狂的玩樂。
白天,邵軾齊帶著她上山下海,在每個地方留下兩人瘋狂歡樂的足跡,也留下兩人幸福的身影;晚上,他們貪得無厭的探索彼此的身體,她知道他最敏感的地方是耳朵後方,而他發現她最敏感的地方是肚臍四周。
可是對她而言,最美的時刻是清晨醒來見到他的這一刻,他真是賞心悅目,不管看多久都不會厭倦,而他是她的丈夫,她要白首到老的良人,所以她做了一個決定。回到台北,她要帶他去見媽媽,正式介紹他們認識。
念頭剛剛在腦海成形,她就發現邵軾齊的注視。「你醒了啊!」
「睜開眼楮就看見我老婆幸福的笑容,真好!」
「用過早餐回台北之後,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我都忘了今天要回台北了,真不想回去。」他像個耍賴的孩子伸手抱她。
「別賴床了,用過早餐就要回台北了。」她好笑的模著他的頭,沒想到他這個大男人竟然喜歡賴床,想他平日總是比她早起,他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見他還是沒有起床的意思。她調皮的在他耳後搔癢,他抖了一下,可是更貪戀的窩進她的懷里,她實在有些傷腦筋。「你不是說明天一早有個很重要的會議,今天無論如何一定要進辦公室準備嗎?」
邵軾齊苦悶的咕噥一聲,卻突然想到自已略過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立刻跳了起采。「等等,你說要帶我去一個地方,什麼地方。」
「你到了目的地就知道了。」
「什麼地方這麼神秘?」
她笑著搖搖頭,不說就是不說。「你動作快一點,我們就可以早一點到達目的地,可是繼續像個小孩子一樣耍賴不肯起床的話,天黑了也到不了哦。」
「哪有這麼夸張?」不過,他總算是下床更衣梳洗。隨著老婆出去用早飯,然後收拾好行李返回台北,來到她口中那個神秘的目的地——一座位于山上的墓園。
「為什麼帶我來這里?」
「我想讓你見一個很重要的人。」楚玉寒帶著他走過一塊塊矗立在地的墓碑,來到其中一塊墓碑前方停住。
看著眼前墓碑上的名字——陳海瑤,他好奇的轉頭打量她,不過他沒有問,而是耐心的等她自己開口。
「媽,這位是我丈夫——邵軾齊,他是一個很優秀很出色的男人,可是最重要的是,從來沒有人像他一樣對我這麼好,相信你一定會喜歡他。」她轉頭對他嫣然一笑。「你跟我媽打一聲招呼吧。」
雖然還沒搞清楚眼前的情況,但是邵軾齊很機靈,知道此時什麼事比較重要。
「岳母您好,我還是自己向您介紹好了,我是邵軾齊,今年三十二歲。性情還算不錯,不過心眼不少……」
听著他好認真的從自我介紹變成了閑話家常,楚玉寒不禁紅了眼眶,綿綿密密的情意織成羅網纏住她的心,不知不覺,她伸手握住他,他回以一笑,兩人十指緊緊相扣。
當他們走出墓區,沿著步道漫步而下,她終于主動道出父母的故事,幾天前她從張院長那里得知的真相。
「難怪她對你的態度不像一般的母親.你會恨她嗎?」
「不會.我只有一種感覺——解月兌了,過去的已經隨風而逝,我再也不會陷入其中。」
「沒錯,你親生母親那麼努力保護你,就是希望你幸福,人的心里一旦有恨,就不可能得到幸福。」
她明白的點點頭,「你知道嗎?一想到發生在我爸媽身上的放事,我就會為自己慶幸.還好你不是來自那種有點家產的大家族,要不然,我恐怕得逃命了。」
是啊,他不是來自那種有點家產的大家族,而是來自有很多動產和不動產的大家族……邵軾齊暗暗壓下差點月兌口而出的聲吟,他的麻煩大了!
剛開始不確定他們的婚姻可以維持多久,他當然不會刻意提起家世背景,而她也從不關心這個問題,這事他自然沒有擱在心上……這下子可好了,若教她知道他是「晶曜飯店集團」的領導者,她會不會氣炸了?
「我覺得人真的很諷刺,雖然生活在一個凡事追求平等對待的世代,可是門戶之見卻如影隨行跟著我們的思想。」
「門戶之見還是比以前淡很多了。」
「也許吧,還好我遇到的是你,不用受這種罪。」
邵軾齊更覺得脊背發涼,未來滿是荊棘……略一思忖,他打探的問︰「你會不會因為你爺爺的關系就討厭有錢人?」
「因為爺爺犯的錯,就把全天下的有錢人都變成壞人,你看我像是那種只有老鼠肚量的人嗎?」她對他做了一個鬼臉。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在想,你應該很氣你爺爺吧。」
我出生之後,爺爺已經臥病在床,完全無法行動,後來熬不過兩年就死了,我對他沒有任何記憶,談不上太深刻的情感。」她不由得心生感慨。「若爺爺地下有知,他苦心為爸爸安排對象,可最後楚家的事業還是葬送在爸爸手上,他會不會後悔當初拆散我爸媽?」
「不管你爺爺是否會後悔,那都是無法改變的過去。」
「是啊,我真是問了一個傻問題。」她好笑的敲了敲自己的頭。
「老婆,如果我……」不行,雖然他應該盡快交代自己的身家背景.但總要選個恰當的時機。眼前的情況好像不太適合。
「你怎麼了?」她歪著頭看他。
「其實也沒什麼,只是在想。如果我收到藝術品拍賣會的邀請函,你願意陪我去嗎?」他的話轉得實在有夠勉強.可是,這不正是他眼前最需要的時機嗎?經由拍賣會讓她先見識到他的家底,再慢慢引出自己的身家背景。
「藝術品拍賣會?」
「對,你可以舉牌喊價,很好玩哦!」
「我這種人見不了大場面,不適合舉牌喊價那種刺激的事情。」楚玉寒突然生起一種不太對勁的感覺,可是這會兒又說不上來哪里怪怪的。
「你就當作見識一下,不會真的要你舉牌喊價。」
「真的不會嗎?」見他點頭,她也點頭同意了。「好吧,什麼時候?」
「我記得邀請函的日期是下周末晚上。」
「我是不是應該去百貨公司買件洋裝?」這不是在問他,而是在自言自語,雖然她沒去過那種場合,但是平日的襯衫牛仔褲肯定不適合。
舉起兩人十指相扣的手放在唇邊,邵軾齊溫柔深情的印上一吻。「放輕松,不用想太多,不過是小事一件,我會包辦一切,從頭到腳,保證你完美無缺。」
她相信他,沒有想太多,放心將一切交給他,而他也確實讓她從頭到腳完美無缺,連她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都要懷疑此人真是「楚玉寒」嗎?可他還是騙人,不是說好了不會真的叫她舉牌喊價嗎?
瞧瞧現在是什麼情況,她不但被他逼著舉牌喊價,而且喊了好幾次,價格一次比一次還要驚人可怕,這種場合怎麼會好玩呢?她緊張到胃怞筋,如果下一刻突然休克倒下去,那也不稀奇。
不行了,如果她繼續陷在這種緊張的氛圍中,不出去透透氣,她擔心自己會直接昏倒,引發更大的蚤動。「我肚子不舒服,想去一下化妝室。」
「需要我陪你嗎?」邵軾齊擔心的模著她的手,冰冰涼涼,可見她很緊張。
「不用了,我保證不會迷路,也不會掉進馬桶。」她故作輕松的對他做了一個鬼臉,然後低著身子盡可能不擾亂人家的離開現場。
進了化妝室,她用清水拍了拍臉,會場那種緊繃的感覺稍稍淡去,大腦終于可以正常運作了。
對了,如果剛剛她舉牌喊價的時候,真的標到了,那怎麼辦?
邵軾齊絕不是那種只會在嘴巴上吹牛,根本沒有真材實料的人,既然敢喊價,就表示這筆錢對他來說沒什麼大不了……今天若是看屋買房子,喊個幾百萬不稀奇,可是一些看不出有什麼價值的畫……
這件事她越想越不對勁,可真正的問題到底在哪里,她就是捕捉不到……
「怪不得你那麼囂張,原來釣到一只又肥又美的魚兒。」
抬頭往鏡子一瞧,楚玉寒看到江蘭背靠著一旁的牆壁,猛然想起,母親對收藏藝術品一直情有獨鐘,尤其是父親生意失敗之後。「她」一直想從別的地方賺取揮霍的金錢,于是想辦法從娘家挖錢購買有價值的藝術品。這方面的興趣讓母親賺到不少錢,自然也更勤于造訪這種場合,今天在這兒遇到母親並不稀奇。
她轉身面對江蘭。「我不知道母親今天晚上也來了。」
「你當然不知道,你眼中根本看不見我們這些不起眼的小人物。」江蘭又恨又嫉的勾唇冷笑。「這是當然,現在你的身份可是「晶曜飯店集團’總裁夫人,大伙兒爭相捧你巴結你,你哪會有多余的心思注意周遭的人?」
「「晶曜飯店集團」總裁夫人?」
「我應該給你拍手鼓掌,真不知道你到底像誰,手段這麼高明,竟然釣到「晶曜飯店集團」的總裁!」江蘭故作哀求的雙手合十。「你行行好,教教你姐姐,你究竟用了什麼媚術釣到這麼有身價的男人?」
一怔,楚玉寒的心里頓時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我不明白母親的意思。」
「哎唷!」江蘭夸張的嗤笑了一聲。「難道你想告訴我,你根本不清楚你老公的來歷,更不知道他是「晶曜飯店集團」的總裁嗎?」
沒錯,她不清楚,也不知道自己的老公擁有如此驚人的家世背景。這些話她沒有辦法說出口,可是卻也藏不住此刻所受到的驚嚇。
「你不會真的不知道吧?」
楚玉寒試圖平復自己狂亂的思緒,可聲音還是卡在喉嚨出不來。
江蘭開心的笑了。「看樣子,他對你根本不是真心的,難怪傳言邵夫人準備從夏威夷回來幫兒子舉辦相親宴,台北上流社會的千金小姐都在受邀的名單當中,到時候你這位小邵夫人的名份就保不住了。」自從那天一起用餐之後,她就借著邵軾齊提供的資訊打探到他的身份,得知他的底細時,她真是嚇壞了。沒想到探听到的消息這會兒可以成為攻擊這個丫頭的武器,真是太好了!
她不可以倒下來,母親正等著看她笑話。
「不管怎麼說,我好歹是你女兒,難道你不能祝福我找到幸福嗎?」
「我的不幸都是因為你,你還想得到我的祝福?」
「你的不幸是因為你……」楚玉寒的話在最後一刻踩煞車,可是來不及了。
「因為我怎樣?你怎麼不說清楚?」
這個時候閃躲也來不及,她就坦白說了。「我早就知道我們沒有血緣關系,也知道當初所發生的每一件事情,如果一開始你不要太執著,而是選擇放手,就不會把自己陷在痛苦當中。」
江蘭臉色瞬間慘白,卻又不肯示弱的揚起下巴。「你听誰胡說八道?」
「不管我從何處得知所有的事情,事實就是事實,你本來就沒有得到,你一直都知道,只是不願意面對,因為你不相信自己會輸給一個孤兒,而我的出現,不過是讓你不得不面對真相。」
「……」江蘭氣得說不出話,此時也無心追究這個丫頭從何得知,難以忍受的是「她」竟敢如此狂妄的扯開自己的傷口!
「你準備活在假象當中到幾時?你的未來在你手上,你不願意救自己,沒有人可以救你,你應該清醒了!」
全身顫抖,江蘭費了好大的勁擠出話來。「你這個可惡的丫頭,憑什麼教訓我?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你這副討厭的樣子跟那個女人一模一樣。那個不要臉的女人,我絕不會放過她!」
楚玉寒充滿悲傷的看著她。「你不知道她已經死了嗎?」
江蘭呆住了,當她還深陷痛苦怨恨當中的時候,那個女人竟然死了?
不可以,她不甘心啊,還沒有得到真正的勝利。怎麼可以就這樣死了呢?
「不要再拿我們母女威脅任何人,這只會讓你變得更可憐。」
「女兒」跟「媽媽」一樣令人痛恨,她江蘭絕對不能讓這對母女看笑話!「你最好管好嘴巴,別惹火我,你爸爸可是每天都要看我的臉色。」
「你想要把自己的婚姻變成悲劇,沒有人可以阻止你。」
聞言,江蘭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十歲,猖狂的氣勢頓時垮了,雙肩頹喪的垂下來。
「如果你希望我繼續喊你母親,請為自己留一點尊嚴。」顧不得周邊好奇的目光,楚玉寒挺起胸膛走進廁所,可是當廁所的門一關上,她的兩腳頓時一軟,還好及時扶住一旁的牆壁,否則她已經整個人癱坐在地上。
她轉身背靠著牆壁。以前不管多生氣,總會忍下來,今天怎麼那麼沖動呢?
算了,當她得知過去的真相,對母親懷抱的愧疚感也隨之消失,這種沖突遲早會發生,趁著今天做個了斷也好,以後就不需要再壓抑自已了……
可是,她還是很難過,終究是撫養她長大的母親,如果可以,她還是想給母親留著面子。
苦笑的搖搖頭,這些都不重要了,現在唯一教她掛心的是邵軾齊……母親說話是尖酸了一點,可是不至于憑空杜撰,邵軾齊是「晶曜飯店集團」的總裁,他母親準備從夏威夷回來幫他舉辦相親宴……她的心好亂,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