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屠熙朗坐在電腦前,右手中指推動滑鼠的渡輪,一列列檢視著電腦螢幕上的資料。
從他手邊查到所有的資料研判,那個名叫藍亦婕的小丫頭,的確和諾基古德沒有關系。
藍亦婕的個人資料顯示,她從十八歲開始就在英國求學,目前是大三的學生。大約十天前,她只身回家,只待了一天,隔天就返回英國。
這段期間,她沒有和諾基古德踫面,而過去五年內,諾基古德不曾到過英國,也就是說——她果真如她自己所說,是清白的!
嗯……他支著下顎,盯著電腦的液晶螢幕沉思。
半晌後,他刷地推開椅子,大步走出書房。
即使她是清白的,她仍得為破壞他的計劃付出代價!
他越過走廊,打算到客房去找藍亦婕,但是——她不在那兒!
他第一個念頭是︰她跑了?
不可能!外頭有三只他所豢養的西藏獒,凶惡無比而且十分忠誠,它們只認得他這個主人和在他外出時喂食它們的薛老夫婦,既然沒听到狗兒凶猛的吠叫聲,就表示她並沒有離開,一定還在屋內。
他走下階梯來到一樓,便听到一陣嘻笑聲自廚房傳來,他走到廚房一看,藍亦婕那小妮子果然在那里!
她正和一位銀發的慈藹婦人談話,兩人笑得非常開心。
她將一頭俏麗的長發扎成馬尾,上身穿著一件寬大的白襯衫,下頭是一件同樣寬松的卡其長褲,他認出那些都是他的衣服。
她溜進他的房間,偷拿他的衣服穿?
「你穿我的衣服?」他冷然開口。
「是啊!好看嗎?」
她朝他回眸一笑,燦爛的笑容嬌艷美麗,那一瞬間,屠熙朗發現自己的心跳停了一拍。
不過他隨即暗罵自己——屠熙朗,你瘋了!又不是沒有見過美女,身經百戰的你,怎麼會對這種潑辣的小丫頭感興趣?
見他面色不快,銀發婦人趕緊說︰「屠先生,您別生氣!是我把衣服拿給小婕穿的,我瞧您這些衣服很久沒穿,以為您大概不要了,正好小婕又缺換洗的衣服,所以我就……」
「薛嬸,你別緊張,我只是問問罷了。」即使有一絲怒氣,也在老婦人的惶恐中消失。
薛伯和薛嬸跟了他將近十年,名義上雖是他的管家,但實際上幾乎可以算是他的長輩,他們真心關愛他、照顧他,對于他們,他也有同樣的情感與尊重,他們是他在這世上惟一的家人。
「你們在聊什麼?」他拉開餐椅坐下,隨手從籃子里拿了個餐包,大口嚼了起來。
「我在向小婕介紹附近的環境。」
「小婕?」他揚起濃眉,有些詫異這女孩竟能迅速獲得薛嬸的好感。
薛嬸為人是很和善親切沒錯,但也並非對人全然沒有警戒心,尤其他的職業特殊,為了他的安全著想,她對陌生人一向十分小心,但藍亦婕才來了一天,薛嬸就把他的衣服拿去給她穿。
「是啊!我本來想喊她藍小姐,但她堅持要我叫她小婕。」薛嬸笑著解釋。
「本來就是嘛!叫藍小姐多見外呀,叫小婕好听多了。」藍亦婕拿起涂滿藍莓果醬的道納滋,用力咬了一口,然後陶醉地伸出粉紅色的小舌頭,將唇上甜美的果醬恬進嘴里。
屠熙朗見了,雙眼不由得微微眯起,像把火焰迅速在下月復燃燒,無法紓解的,讓他的火氣也跟著台了上來。
「薛嬸,岱保它們大概餓了,你替我去喂喂它們。」他轉向薛嬸,先打發她去喂狗。
「好的。」薛嬸匆忙解下圍裙,到院子里去喂狗。
「看你的樣子,顯然過得十分愜意。」屠熙朗雙手環胸,冷眼盯著還沉浸在道納滋美味中的藍亦婕。「你一點都不擔心我會怎麼對付你嗎?」
「當然不擔心啊!我和諾基古德根本是八竿子打不著關系,你沒有對付我的理由。」
她將最後一口道納滋塞進嘴里,還意猶未盡的恬吮白女敕指頭上的細砂糖。
該死!屠熙朗暗咒一聲。
她非得每個動作都帶著強烈的性暗示嗎?他的「火」已經夠旺了!
「就算你和諾基古德沒瓜葛,也無法完全擺月兌責任,畢竟他是因為你的介人才跑掉的!」
「你說什麼?是你自己的槍法不準,沒有打中他,才會讓他跑了,這怎麼能怪我呢?」
她趕緊撇清關系。
「如果我的槍法不準,你現在應該躺在太平間里睡冰塊,而不是坐在這里吃甜點!」他將臉湊近她,咬牙說︰「要不是你突然沖出來,我不會把槍移開,如果我沒把槍移開,諾基古德這會兒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所以一切的罪魁禍首是你!就是你!」
他這麼說,好像有點道理耶!她心虛地垂下腦袋。
「可是……諾基古德都已經逃走了,我也沒辦法呀!」她又不能替他把諾基古德抓回來,他可是南美大毒梟呀。
「抓到諾基古德的賞金是美金三十萬,你害我損失這麼一大筆錢,我要你付出代價!」
「代價?」她以為他所指的「代價」就是「賠款」,立刻松了一口氣,高興地說︰「沒問題!我哥哥很有錢,只要我打電話給他,他一定願意賠償你的——」
「我要的不是錢!」屠熙朗不耐煩地打斷她。「我抓你來不是為了向你的家人勒索贖金,而是要你為你的魯莽付出代價!」
「那——你到底想怎樣嘛?」她嘟起小嘴,懊惱地問。
「我打算放薛嬸一段長假,所以你必須留在這兒填補薛嬸的缺,努力干活伺候我。
也就是說,在我找到諾基古德之前,煮飯、洗衣、打掃、甚至喂狗的工作,你統統得做!」
「你開什麼玩笑?!」叫她伺候他?有沒有搞錯!她這輩子還不曾伺候過別人,嬌貴的她甚至連自己都需要別人伺候,哪有能耐伺候他?
「沒錯!從今天起,你休想再過大小姐的好日子,我要你從早到晚、給我認真的工作服侍我,如敢不從,我就留你一輩子,替你未來的丈夫好好教你,你說如何?」他露出白牙,森冷地假笑。
「不……不要啦!」她開始覺得大事不妙了。
「不要也得要,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
「呃——如果我留下來的話……得待多久?」如果時間很短的話,或許她願意考慮。
「不一定!或許一天,或許一年,只要我抓到諾基古德,你就可以走了。」
「要是你一輩子都抓不到呢?」她失控地尖叫。這大荒謬了!
「那你就留在這里一輩子吧!」他悠然轉頭,帶著惡意的笑容舉步離開。
「不——我不要!」
藍亦婕驚恐地大叫,她寧願給他所有的財產,也不要留在這里,當一輩子打掃的歐巴桑!
「那恐怕由不得你了!」屠熙朗大笑著走出廚房,還听得到里頭歇斯底里的尖叫。
哼,偶爾嚇一嚇她也好,省得她的日子過得太舒坦,像千金大小姐似的成天享受!
其實——這世界上還沒有他抓不到的人,一旦被他視為獵物,無論逃到天涯海角,他一定會抓到,說要留她一輩子,只是故意嚇唬她的罷了!
然而藍亦婕並不知道他是故意嚇她的,為了這件事,她擔心得整晚睡不著覺,深怕自己得一輩子因在這個莊園里,作牛作馬作到死。
屠熙朗原以為,命令藍亦婕那小丫頭做事是在懲罰她,沒想到弄到最後,受害最深的根本是他自己!
要她去洗衣服,她洗破了他最心愛的棕色呢絨獵裝,他不敢再拿其他的衣服當試驗品,只好自己動手洗。
要她去喂狗,三條凶惡的藥大差點被她整得食物中毒,為了怕愛犬被毒死,他只好自己喂。
要她打掃、拖地,她打破了昂貴的中國明朝青絲唐草花瓶和無數珍奇小古董,他連忙要她放下掃把,立刻滾離災區。
至于要她下廚嘛——他嘖嘖搖頭,壓根不想提起那盤據說是蛋炒飯的木炭屑。
「啊——」
這天他剛下樓,右腳還來不及放在一樓的地板上,就听到廚房傳來驚人的尖叫聲。
「怎麼回事?」
他立刻沖向廚房,一推開門,只見里頭煙霧彌漫,藍亦婕老早就逃到門邊,張著驚惶的大眼,遠遠望著冒煙的鍋子。
驚人的煙霧從發出嗤嗤聲響的炒菜鍋里不斷冒出,他捂著口鼻靠近一看,鍋子里有個類似荷包蛋的可疑物品在里面,因為油倒得太多了,所以不能稱之為煎蛋,而是「炸蛋」!
「藍亦婕,你到底在干什麼?你想燒了廚房不成?」他飛快伸手關掉火源,回頭就吼。
「我肚子餓了,好想吃煎蛋……」現在已經過了下午兩點,她的肚子早就餓扁了,他昨晚做的意大利面很好吃,可是他從早上就一直待在書房里沒出來,她猜想他大概不準備弄東西給她吃了,所以才打算親自下廚煎個荷包蛋果月復。
有鑒于兩天前炒飯時忘了放油的恐怖經驗,這次她特地放了很多油,心想這樣應該就不會燒焦了吧?誰知道……
「你想吃東西不會叫我來弄嗎?要是把我這間百年歷史的古董別墅給燒了,看我會不會宰了你!」他拿起鍋鏟將荷包蛋從油里撈出來一看——唔!外觀看起來還不賴,蛋白的邊緣被炸得金黃酥脆,像穿著滾了黃邊的白紗裙,中央的蛋黃處于半熟的狀態,移動時隱約看得到里頭濃稠的蛋汁流動。
他將蛋放進盤子里,隨手抓了一小撮細鹽灑上,再挾起來張嘴一咬,發現味道出乎意料的好。
蛋白酥脆可口,半熟的醇濃蛋黃流進嘴里,又香又濃,堪稱完美的組合。
沒想到藍亦婕這丫頭誤打誤撞,竟做出如此好吃的「炸蛋」。
「味道還不錯,你吃一口試試。」他將蛋技到她嘴邊,要她嘗一口,但藍亦婕卻用斜眼睨他,眼中寫滿懷疑。
這兩天她搞砸了一堆事——洗壞他的衣服、打破古董花瓶、害狗拉肚子,種種烏龍事件,差點沒把他氣死,她才不相信他會這麼奸心,請她吃好吃的東西。
「你怕我毒死你嗎?搞清楚,這是你自己做出來的東西!」
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他懶得招呼她,徑自張開嘴,大口吃個痛快。
她看他一口接著一口,好像真的很好吃的樣子,肚子又餓得咕咕亂叫,忍不住恬恬嘴,小聲地說。「呃——也給我吃一口好嗎?」
「你不是不要吃嗎?」他惡狠狠地白她一眼,才將僅剩的最後一口蛋送到她嘴邊。
她立即欣喜地張嘴咬下,將剩余的「炸蛋」全部吃進嘴里。
卡滋!咬下的第一口,煎蛋酥脆的香氣便從嘴里擴散,濃濃的蛋黃淌流開來,滴落在她的嘴角。
她伸出女敕滑的舌頭,正想用舌尖恬去,忽然被他粗魯地一把按在牆上。
「你……你想做什麼?」
她睜大眼,惶恐地看著眼前變得異常龐大的他。
「我想——」他緩緩低頭,垂著眼眸,性格的臉龐往她嬌俏的容顏逐漸逼近。
她以為他想吻她,忍不住羞澀地閉上眼。
他長得雖然不是很帥,但是有種大地男兒的豪放氣質,舉手投足間,充滿率性而為的獨特魅力,既粗獷、又性格,經過幾天的相處,她這個只對布萊德彼特著迷過的女孩,無法自已的對他產生一種介于愛與怨之間的曖昧情懷。
她微微喘息,雙腿發軟地等待著,誰知道期待了一會兒,沒等到他的吻,倒是嘴邊突然被某種粗糙的物體用力抹過,刮疼了她柔女敕的肌膚。
「——這樣!」
「啊?」她飛快睜開眼,正好看見他一臉無辜的將沾有蛋黃的手指含進嘴里。
「你這個人實在……」真是太惡劣了!
他根本是在耍她嘛!害她以為他想吻她,心中小鹿亂撞,還滿心期待……不過這點千萬不能讓他知道,因為實在太糗了,他要是知道,一定會狠狠的嘲笑她,讓她丟臉丟到大西洋!
「怎麼?你以為我想吻你不成?」他挑著眉,譏諷地問。
「當……當然不是!」
「不是就好!我沒有戀童癖,未滿二十歲的小女孩,我沒興趣沾惹。」他從菜籃里挑出一顆洋蔥,拿起菜刀,利落地切了起來。
「誰說我未滿二十歲?我已經二十一歲了!」她最討厭人家把她當成長不大的小女孩。
「你這是在暗示我踫你嗎?」他停止動作,轉頭看她。
他的眼神雖然滿含戲謔,但其中的火熱挑逗卻讓人無法忽視。
「才……才沒有呢!」她連忙搖頭否認,他根本不是她喜歡的類型!
她心目中理想的對象,必須像她大哥一樣高大英俊、事業有成,是白領階級的精英分子,商業手腕高超,擁有相當的社會地位。
更重要的是,他一定要對她很好、很好!溫柔體貼、百依百順,絕不能像這個名叫屠熙朗的壞家伙一樣,專愛嘲笑她、欺負她。
「是嗎?我以為你很期待我吻你。」他聳聳肩,重新開火熱油,然後將切好的洋蔥丟進去。
「你在做夢嗎?」她有種心事被人揭穿的羞赧,倏地轉身就走。
「等等!你不是肚子餓了?我正打算做個揚州炒飯,你吃不吃?」他推動鍋鏟翻炒洋蔥,好整以暇的叫住她。
揚州炒飯?藍亦婕立即停下腳步。
听起來好像很好吃的樣子,她模模扁平的肚子,再聞到炒洋蔥的香味,肚子好像更餓了。
「嗯,好香喔!等會兒加些香菇、蝦仁和肉絲,味道就更棒了。」屠熙朗像說給自己听似的喃喃自語,但音量卻剛好落入她耳中。
香菇、蝦仁和肉絲?她嘴里的口水像關不住的水龍頭,簡直快溢出來了。
「倒入白飯,再炒個五分鐘就好了。」屠熙朗還在自言自語。
藍亦婕一听,腸胃蠕動得更凶了。
她咬著唇,考慮了好一會兒,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走回廚房。
面子固然重要,但也得先填飽肚皮,才有面子可言吧?
她的滿腔傲氣,很快屈服在一盤揚州炒飯之下。
轟隆!
入夜後的大地一片漆黑,遠處的山頭傳來陣陣轟隆的雷聲,伴隨著一道道銀白色的閃電,從遙遠的天際竄向山巔遺世獨立的莊園。
片刻之後,豆大的雨點嘩啦落下,轉眼已成滂沱大雨。
本來已經入睡的藍亦婕被雷聲驚醒,蒙頭躲在棉被里,用手捂著耳朵,只敢露出一只眼楮,窺視映在玻璃窗上,張牙舞爪的猙獰樹影。
她最怕打雷和閃電了,那種突然竄過天際的詭異亮光,和像要將天空撕裂的巨大爆裂聲,每每嚇得她心驚膽跳,魂不附體。
再加上不時听到有人被雷擊斃的慘劇,更讓她心生恐懼。听說被雷打死的人,全身會像被火燒過一樣焦焦的……
呸呸!她在亂想什麼呀?
雷聲和閃電似乎變小了,她偷偷地鑽出被窩,探頭望向遠處黑漆漆的山頭,忽然——
一道刺眼的銀光照亮整個天空,幾乎將人耳膜震破的巨大聲響同時響起,藍亦婕發誓,她身下的整張床都在震動。
她尖叫著用棉被搗緊耳朵,驚悸的雙眼像尋找恐怖人侵者那般,拼命往窗外搜尋,惟恐她一不注意的時候,閃電和巨雷又不知從哪里冒出來,嚇壞了她。
轟隆!第二道閃電和驚人的雷聲響起,她再度發出尖叫。
這道閃電比剛才更近,雷聲也比剛才響,證明雷和閃電離她愈來愈近了。
它們會不會破窗而人,活活把她劈死?她驚恐地想。
眼見第三道銀光又將亮起,她捂著耳朵沖出房間,一路尖叫著沖向另一端的主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