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餐廳里,總是熱熱鬧鬧的,陶安潔坐在軟綿綿的座椅里,手拿精致的刀叉,用力切割著餐盤上鮮女敕的牛肉,然後塞進小嘴里,享受地咀嚼著。
嘻,這家餐廳的食物真是不錯,真不愧是高級餐廳,這一趟算沒白來。
她忙著切開牛排,一口口塞進嘴里。
她豪邁的吃相,讓對桌那一家人看得目瞪口呆。
「咳!」身為媒人的嬸婆拿出手帕擦嘴,一面發出假咳聲,提醒某位正大啃大嚼的女人,稍微顧忌一下形象。
像眼前這女人這樣,在相親這種場面還能毫無顧忌地大快朵頤的人,她還真沒見過幾個。
更丟臉的是,這人居然是她的佷孫女。
「阿潔!」陶母當然懂得嬸婆的暗示,連忙用手肘撞撞身旁的女兒,要她收斂一點。
「干嘛?」陶安潔停下進食的動作,狐疑地大聲問。
「別吃了。」陶母羞得恨不得能挖個地洞鑽進去。
「為什麼不吃了?還剩很多啊。」她指指盤子里還剩一大半的肥女敕牛排,難道要浪費不成?
「反正,別吃了。」陶母頭都快垂到桌面上了。
「唔,好吧!」陶安潔無所謂地聳聳肩,不吃就不吃。
她放下刀叉,開始東張西望順道發呆。
此刻媒婆大展手腕,試著讓相親順利進行,哪曉得陶安潔的配合度是零,雖然對于問題有問必答,但答案卻是句句驚人,分明就是故意要把人嚇跑。
「請問陶小姐,假日的休閑活動是什麼?」對方男士有點害羞地問。
「我嗎?我假日向來沒什麼休閑活動,大都是在床上睡一整天,睡到飽為止。告訴你,我很會睡喔,我最長的紀錄是連睡二十二小時。」
她驕傲地比出兩根手指頭,現場卻是一片詭異的寂靜。
「咳,陶小姐,關于家庭的清掃工作,你認為該如何分配?」對方母親推推眼鏡,犀利地上下打量她。
「清掃工作?不用說,那當然全包給我老公來做啊!因為我一樣也不會嘛,不過雖然我不會煮飯出不會打掃,但是我很會鼓勵人家喔,要是我的先生打掃好了,我會替他拍拍手,說他做得很好。如果他為我煮好了飯菜,即使很難吃,我也會努力吃光光,我真是個很仁慈的太太喔。」她一副自己很犧牲、很偉大的樣子。
大放厥詞之後,她清楚地听到那位歐巴桑倒怞一口氣。
嘿嘿,這下這回相親,不搞砸也難。
果然男方家族不安地坐了一會兒,便找個借口很快離去,陶安潔也樂得早早收工回家。
「你這個死丫頭——」
「出餐廳大門,陶母就開始發飆。
「你是存心搞砸相親的嗎?哪有人像你這樣說話的?」
「我說的是實話啊,我假日本來就是睡到自然醒嘛,只是沒有剛才說的那麼晚罷了,而打掃煮飯我也確實沒多在行,難不成你要我說謊騙人?」
陶安潔眨眨眼,一臉無辜的模樣,簡直快把陶母氣死了。
「沒要你說謊,但是更少也——也——也別說得那麼老實嘛!」
有哪個女人在相親時會說自己睡一整天、打掃煮飯也不會,這樣怎麼可能嫁得出去?她按著怞痛的額角,氣到說不出話來。
陶安潔歉疚地看看母親,心想自己可能玩得太過火了,氣壞了可憐的媽媽。
「安潔。」這時,忽然有個人影擋住他們面前。
「咦?」听到那溫和的呼喚聲,陶母和陶安潔都詫異地停下腳步。
陶安潔一看到來者,隨即震驚得當場跳起來,顫抖的手指直指著他。
「你、你怎麼會在這里?!」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何書晏。
「我正好來台中,想說從沒到你家拜訪過,于是便買了禮盒順道繞過來。可是去了你家,你不在,你父親說你來這里‘用餐’,所以我就過來找你了。」
他有條不紊地說明道。
「呃,請問你是……」陶母一見他堂堂的儀表、溫文不凡的談吐,當場睜亮了眼。
這年輕人對她的味,這才是好老公的上品人選嘛。
「想必您就是伯母吧?您好!我叫何書晏,是安潔的——」他用深情的微笑瞧了安潔一眼,才說︰「朋友。」
騙鬼啦!他用那樣的眼神和語調說話,誰會相信他們,只是「朋友」?陶安潔咬著牙,趕緊補充︰「對啊對啊,普通朋友啦。」
「喔——」陶母拉長了尾調,有點懷疑,但是又不確定是不是。
這小子會是她家阿潔的秘密男友嗎?
「伯母,難得有機會踫面,不如由我作東,大家去喝杯下午茶,坐下來聊聊如何?」何書晏提議道。
「好啊!」
「不用了!我們剛才吃得很飽了,謝謝,再見!」陶安潔飛快說完,硬推著母親要轉身離開,卻被老媽惡狠狠地敲了腦袋瓜子一記。
「慢著!剛才雖然吃了,但是根本沒吃飽。氣都被氣飽了!況且只是喝杯茶,根本沒問題的。」
陶母轉頭一面對何書晏立刻變臉,滿臉堆滿熱絡的笑,問︰「不知道要去哪喝茶呢?」
「這間購物商城里有好幾間咖啡廳和餐廳,但是安潔最喜歡港式飲茶不是嗎?我們放假時也常去吃啊,不如就去吃港式飲茶好了。」
「喔,原來如此啊。」還說只是普通朋友,感情分明已經這麼好?
陶母嘿嘿笑著打量女兒,嘴角浮現冷笑。
敢欺瞞我,等一會兒回去之後你就知道了!
陶安潔脖子一縮,扁起小嘴。嗚嗚,事情穿幫了,等一會兒回去之後,一定會被老媽罵到臭頭啦。
都是何書晏害的!他干嘛忽然跑來啊?她扁著小嘴,一臉哀淒。
「伯母,我開了車來,不如等一下順道送安潔回台北吧?」仿佛瞧出陶安潔的窘境,何書晏宛如救世主般翩然降臨。
「是嗎?那也好,這樣我比較安心。」陶母露出慈母的微笑。
臭丫頭,算你走運,這回的帳,下次再算!
逃過一劫?陶安潔又感激又埋怨,恨恨地瞪著何書晏。
他這是干嘛?先捅她一刀,再趕來救她,這樣有比較偉大嗎?
話雖如此,她還真的很需要他的解救。
要不如此,今天她的耳朵就要遭殃了。
那天的事,何書晏戴罪立功,雖然載著陶安潔回台北途中,被念了一整路,但事後她也沒再多責怪他。
事情都已經發生,怪他又有什麼用?
她也不想當個小鼻子小眼楮又愛記恨的女人。
可是!他實在給她惹了很大的麻煩耶,他到底知加不知道?
到現在她還是經常接到媽媽打來的蚤擾電話,只不過內容換了,不是逼她去相親,而是——
「阿潔啊,什麼時候帶書晏來家里坐坐?」
陶母幾乎每個周末之前都會打來問。
「哎喲,人家有沒有空,我怎麼知道?再說我們只是普通朋友,你不要想太多啦——啊——啊啊!」
她的手機被搶走了!
「伯母嗎?」不知何時走到她身後的何書晏,兀自搶過她手中的手機,笑吟吟地與陶母對話︰「很感謝您的邀請,這禮拜我正好有空,我會帶安潔一起回去的。您要煮拿手菜招待我?哈哈,那怎麼好意思呢?不過那實在太令人期待了,我們一定會準時趕回去。嗯嗯,那就見面再聊了,再見。」
他結束通話,一合上手機,雙眼赤紅的安潔立刻撲過去,掐住他的脖子。
「你是笨蛋嗎?」她像只噴火母暴龍,猛力搖晃他的身體。「你不知道我媽已經誤會了嗎?要是你再跟我一起回去,我們家的人會怎麼想啊?啊?」
我就是要他們誤會啊!何書晏垂下眼皮,藏起眼眸中的心機。
「可是伯母一再熱心邀請,我實在不忍拒絕啊。」他的語調好不委屈。
「你不理她,她吵久了自然就會死心了,可是現在你答應了她,往後她一定會三天兩頭來邀請,到時候看要怎麼收場?哪天你拍拍結婚去了,我怎麼去跟我那些會錯意的家人解釋?」
「不會的。」何書晏柔聲安撫。「我不會結婚的。」
陶安潔一愣,掉頭跑出家門。
「隨便你啦!」
陶安潔走過一間又一問櫥窗,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閑逛。
最後,一個布置美麗的櫥窗,吸引了她的注意,她不自覺停下腳步,貼近玻璃櫥窗。
櫥窗里擺著幾尊塑料的模特兒,身上穿著精致的婚紗,店門口還展示著新人的婚紗照,她眼中不禁流露出羨慕的眼神。
其實,她很想結婚。
她是個思想傳統的女人,渴望走入家庭、走入婚姻。
但是她身旁的他,卻無法給她所想要的。
他說他不會結婚。
他這一生最愛的女人已經嫁人了,他當然不會有結婚的念頭,可是她不一樣,她想要丈夫,想要幾個孩子,想要正常的婚姻生活。
或許,她真的應該去相親,努力把自己嫁掉才對!
郁悶地收回視線,不願多看一眼地轉開視線,走離婚紗店的櫥窗。
在她身後不遠處,一雙黝黑的眼眸,默默注視著她的身影,逐漸遠去。
周末,何書晏開車載著陶安潔回台中老家,毫不意外受到陶家上下極熱烈的歡迎。
「未來姊夫,謝謝你的犧牲!如果可以的話,麻煩請盡快把這個貪吃又會睡的虎姑婆娶回去,我等著接收她的房間哪。」
她家年紀最小、目前念高三的毒舌小弟,拍拍何書晏的肩,一臉誠懇地請求,結果換來陶安潔的惱怒追殺。
「別跑,你這個臭小子!」
「哇,救命啊!殺人了——」
何書晏被逗笑了,趕忙打圓場救人。
吃過陶母精心準備的午餐後,陶家人便以要睡午覺為借口,早早把他們丟出門去約會,要他們天黑之後再回來。
何書晏樂于從命,帶著陶安潔逛街去了。
何書晏開著車帶她穿過半個市區,來到某間百貨公司,這間百貨公司因為位置偏離市區的緣故,她從來不曾來過。
何書晏帶她到里頭吹吹冷氣、看看東西,順道評論一下價格與質量。
陶安潔心里納悶著,他不是台北人嗎?怎麼一副對這里很熟的樣子?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去喝下午茶,順道休息一下。」
逛了大半圈,他看看手表,如此提議道。
「欸?!剛才在我家吃得那麼飽,你還吃得下啊?」她大驚。
「喝杯咖啡也好啊,休息一下嘛。」他不由分說將她拉出百貨公司大門,直往旁邊一家飲茶店而去。
「可是我真的連一杯咖啡也喝不下。」
「那就純休息也行啊。」
他拉著她的手,來到咖啡廳門前,就在他伸手準備去拉門把時,那扇木門突然從里面被推開.
「啊!」里頭走出一對衣著高雅的銀發族夫婦,一見到他就發出驚呼聲。
「書晏,你怎麼會在這里?」他們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書晏?他們認得他?
「書晏,這兩位是……」看著這對夫婦與何書晏相似的面孔,有種很不祥的預感浮上她心頭。
「他們是我爸媽。」
果然,何書晏的解釋,一如她所預料。
天哪!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她拼命躲著不想見他們,卻在這里與他們偶遇——等等!為什麼他爸媽會出現在台中呢?
她正要舉起小手發問,何書晏的父親已經開口先問︰「書晏,你什麼時候回台中的?」
回——回台中?!
陶安潔張大嘴,錯愕地瞪著何書晏。
看出她的疑問,何書晏先解釋道︰「你不知道嗎?我老家也在台中,你來應征時我知道你也是台中人,所以才對你特別照顧。」
鬼才會知道啦!他從來沒說過,她哪會知道啊?
「爸媽,這是安潔,我們已經認識很多年了,她家也在台中,這次我就是特地到她家拜訪的。」何書晏對自己的父母說明道。
合情合理的說明,雖讓陶安潔飆出一身冷汗。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啊?他到底會不會說話?他難道不知道這樣的說法,會引起他爸媽的誤會嗎?
果然,一听他這麼說,他爸媽立刻發出「喔」的會意聲,然後馬上改用看媳婦的眼光上下打量地。
他們看來似乎不討厭她,兩人臉上都笑眯眯的,愈看愈滿意的樣子。
「呵,呵。」陶安潔對他們擠出僵硬的笑,心里卻很想狠狠跺何書晏一腳。
看看他又惹出了什麼麻煩……
「既然你已經拜訪過安潔家,那也請安潔到我們家來玩嘛!」何母熱心地邀請道。
「對啊!」何父跟著幫腔。
「啊!正好我們家就在附近,不如現在就請安潔過來玩。」
「這個主意不錯耶。」
「那個……其實,我們只是普通朋友……」陶安潔試著說明事實,但是她的微弱抗辯,完全無人理會。
他們徑自討論著︰「那要走路回去還是坐車?」
「坐車好了,雖然不太遠,但是走路怕安潔走不慣會累,反正四個人正好一輛車。」
「那好,我馬上去開車。」何書晏立刻回百貨公司的停車場開車去了。
陶安潔與何書晏的父母留在原地等,初次見面,彼此都有些尷尬,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不時僵笑著互望。
這時何母突然輕嘆一聲,欣慰地開口了。
「安潔,書晏和你在一起,我們真的很高興。這孩子眼看著都三十四了,事業是很拼,但就是不肯找個對象好好安定下來,我和他爸一直都很擔心。如今看到他跟你交往,我們就安心了,將來你們想不想生孩子都無所謂,我們不會勉強,但是請代替我們在書晏身邊,好好地照顧他。」
「何伯母……」
您誤會了!書晏所愛的人不是我,我們只是依戀彼此的體溫,互相慰藉取暖罷了。
陶安潔多想說出事實,但是面對一個母親最誠摯的請托,讓陶安潔無法把真相說出口。
那天下午,他們在何家陪何書晏的父母閑聊,因為與陶母約定好了,所以到了傍晚,他們又驅車返回陶家吃晚餐。
之後每隔幾個周末,大約就會有相同模式的家庭拜訪行程出現。不是陶家,就是何家,兩個家庭都很高興自己的兒女帶了情人回來。
然後不知怎麼地,陶母拿到了何母的電話,熱情地邀請何家夫婦到家里吃飯。
然後禮尚往來地,何家夫婦也回邀陶家夫婦來用餐,在兒女沒回來的時候,雙方家庭的活動依然熱絡得很。
然後接近年底時,終于有人提起了婚事。
「既然小兩口感情不錯,我看不如趁著今年,大家把婚事辦一辦吧。」
這個提議一出,立刻獲得雙方一致的贊同。
「說得是!書晏都三十四了,安潔年紀也不小了,要是再不辦婚事,不知道要拖到什麼時候,趁著年底之前,趕快辦婚事。」
「好好!那我馬上拿他們的生辰去合八字。」
所以,當陶安潔知道他們自作主張地籌辦婚事時,連八字都已經合好了。
天作之合,緣定三生。
她看了這幾個字,只覺一股火氣涌上。
那些算命大師憑什麼下這樣的論斷?只憑著所謂的生辰八字?他們曉得他所愛的人根本不是她,而是另一個女人嗎?他直到現在都還在等那個人。這些他們都知道嗎?
「我不要結婚!」她憤怒地大喊。
「就算他們全安排好了,我也不會步上禮堂,我們說好只分享的,為什麼現在會變成這樣……」她質問何書晏。
「安潔——」
「別叫我!反正,我不會答應結婚的,我絕不結婚!」
失控地嚷完,她轉身沖出家門。
「安潔……」
何書晏垂下雙肩,痛苦地低語。
「我真的愛你,但你就那麼不願意嫁給我嗎?」
她快瘋了!
她真的要瘋了!
為什麼全世界的人都要逼他們結婚?他們之間根本沒有愛情基礎!
沒錯!她承認自己是還愛他,但他呢?他從來就沒有愛過她,一對沒有愛的男女要結為夫妻?
別開玩笑了!
她氣呼呼地在街道上以競走的速度狂走,直到有人喊住她。
「請問——是安潔嗎?」
听到有人喊她,她猛然煞住腳步,回頭一看,叫住她的是一位推著嬰兒車的漂亮媽媽。嬰兒車里,坐著一個年約兩三歲的可愛小男孩。
雖然幾年沒見,她外表有些改變,但陶安潔還是一眼就認出她——顏皓萸。
「皓萸姐?」她情不自禁喊了出來。
「真的是你!好多年沒見到你了,真想念你呢。」幾年不見,顏皓萸對她還是一樣和善熱情。
想起自己過去曾因為嫉妒,而對她有過不友善的言行舉止,陶安潔實在感到很不好意思。
以前的她實在太不成熟了!
「你怎麼會在這里呢?書晏呢?他沒跟你一起出來?」顏皓萸笑吟吟地問。
「書晏?」听她提起何書晏的名字,陶安潔有點不可思議。「你知道我們……」
「當然知道啊!你忘了?我到現在還是書晏的同事喔。」她笑著說︰「你們交往的事,他很早就告訴我了,上回我問他什麼時候要結婚,他也說快了,不知道你們決定什麼時候呢。」
「他告訴你我們要結婚?」陶安潔更驚訝了。
她也是直到今天才得知他們要「結婚」的消息,他怎麼可能那麼早就知道?
「是啊!」她的反應讓顏皓萸覺得奇怪。
「難道不是這樣嗎?」
「當然不是!」陶安潔連忙用力搖頭。
「其實,在我決定離職去美國的時候,我們就已經分手了,已經分手的我們,怎麼可能結婚呢?」
「可是!你們住在一起不是嗎?」難道是她情報錯誤?
陶安潔霎時粉頰一紅,囁嚅地解釋︰「那只是……只是互相慰藉,其實他根本不愛我,他愛的……另有其人。」
「你該不會還以為,他愛的人是我吧?」
顏皓萸的問題,讓陶安潔又是一驚。「你知道他愛你?」
「嗯,一開始不曉得,後來才知道的。」要不是她老公亂吃飛醋,把人家視為眼中釘,她還不敢確定呢。
「沒錯……他是喜歡你。他很痴情的,直到現在,他還深深愛著你……」
她低下頭,眼眶悄悄泛紅。
「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顏皓萸眨眨眼,詫異地看著她。
「以前他或許是喜歡過我沒錯,但那已經是過去式了,後來他愛上了你,對我早已不再執著。」
「他愛我?!」陶安潔呼吸一窒,喉嚨緊繃得幾乎無法發出聲音。
「你猜錯了,他怎麼會愛我呢?」
「我沒有猜錯,因為這是事實。你知道在你走了之後,他有多麼傷心失意嗎?元霆會突然把他調去美國,就是因為看不下去他意志消沉,所以才想讓他出去接受磨練。而且你人正好在華盛頓,相隔不遠,彼此連絡也很方便啊。」
陶安潔完全傻住。
她原以為他是被元霆欺壓,才會被流放到美國的偏僻小鎮去,萬萬也沒想到,背後竟然還有這些不為人知的因素。
「或許他的意志消沉,只是不習慣我突然離開而已,你們怎麼知道他是愛我的呢?」
她無法相信,也不敢相信。
「關于這一點,你何不回去親口問問他?」她但笑不語。
有些話只能點到為止,說得太白,就沒有意思了。
「不好意思,我的孩子該回家喝牛女乃了,下回歡迎你跟書晏到我家來坐坐,我再告訴你更多書晏的事。」
顏皓萸笑著揮揮手,一面跟兒子嘰嘰咕咕對話,一面推著嬰兒車逐漸遠去。
他愛我?
何書晏愛陶安潔?
陶安潔不敢相信,她是騙她的吧?
她愣愣地站著想了好久,忽然飛快轉身,沖向他們的家。
顏皓萸說得對,她不要再一個人胡亂猜測,她要親自去問個清楚!
大門悄悄開啟,陶安潔輕聲走了進去。
何書晏坐在沙發上,低頭撐著額,神情哀傷痛苦。
她訝異地看著他,他不是個容易把情緒表露在臉上的人,她也很少見到他如此難過的樣子。
他現在的哀傷,是為了她嗎?
真的真的是為了她嗎?
她屏住呼吸,不敢去想,又深深渴望那答案是肯定的。
「書晏?」她走過去,輕聲呼喚他。
何書晏抬起頭,眼中立即進射出激烈的愛意。
剎那間的眼神變化是無法騙人的,陶安潔讀出了里頭深濃的愛。
是的,他愛她!
天哪,他愛她!
不敢置信的欣喜淚水,盈滿她的眼眶,那愛意是如此明顯,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遲鈍,直到現在才發現?
「你回來了?」何苦晏朝她走來,緊緊把她擁在懷中。
他幾乎以為自己要失去她了,心愛的寶貝失而復得,他萬般欣喜。
「不要離開我!不要再離開我!」他聲聲哀求。
被他緊擁得幾乎快不能呼吸,陶安潔卻是滿心甜蜜。
「書晏……其實,你也是愛我的吧?」她好輕好輕地問。
何書晏條然一僵,稍微推開她,不敢置信地瞪著她。
「你到現在才知道?」他以為她早該知道,他的愛從來沒有隱藏過。
「可是,上回我問你是不是還在等,你明明說——」
「我是在等,只不過,這回我等的是你。」
「既然你愛我,為什麼從來不說呢?」她怨怪地鼓起小嘴。
要是他肯早點表白,他們就不用兜這麼大一圈了啊。
「因為我傷你太深,所以自覺沒資格開口說我愛你。況且即使我說了,你也不會相信對吧?所以我只能盡我一切的力量,寵你愛你,讓你明白我的愛。我不親口告訴彌,是要讓你自己發覺,行動的證明,比任何虛無的口頭保證都值得相信。」
「話是沒錯,但是你不覺得我們彼此浪費了很多時間嗎?」
「過去這兩年多來的相處,讓你覺得沉悶無聊、或是痛苦難熬嗎?」
「不會啊。」
「既然不會,那麼我們之間所經歷過的一切,便完全沒有白費。相聚、離別、分手、重逢,都是為了讓我們的愛情更堅定。你不這麼認為嗎?」
「是啊……」她感動了會,不禁又想到一件事。
「可是還是好奇怪!你又沒跟我求婚,怎麼會跟皓萸姐說我們快結婚了呢?」
真是奇了,他會神機妙算不成?
不然他怎麼知道他們的爸媽會擅自籌辦婚事?
「不是我猜的,而是一切都按照我的計劃順利進行,我當然知道。」
「你的計劃?」陶安潔一愣,不太明白地問︰「你所說的計劃,是指什麼?」
「就是結婚計劃。你以為沒有我的策畫,結婚的事會進展得這麼快速嗎?」
「我早就想跟你結婚了,也曾經暗示過要娶你,但那時你的態度避如蛇蠍,讓我受傷,我只好利用你爸媽跟我爸媽的力量,促成這樁婚事。」
陶安潔又是一愣,瞪大眼,不敢相信地問︰「你的意思是——跟我媽偶遇、還有跟你爸媽偶遇,外加兩家莫名其妙的聯系,都是你干的好事?」
「沒錯,確實都是我。」要結婚了,他也不想再瞞她。
「當初你要找房子,卻總是租不到合適的,我承認是我暗中動了手腳,故意虛報高額的房租給你,或是故意向房東壓低房價,讓你租不到房子。還有,那個你以為自己犯下大錯的晚上,其實你什麼也沒做,是我故意灌醉你,再制造出受害者的假像,好逼你對我負責。」
「哇啦!」陶安潔倒怞一口冷氣。太離譜了!簡直荒謬到不可思議。
「啊!難道……當年在美國,曾經有幾個男人想追找,但是最後都無疾而終,那些該不會也都是你的杰作吧?」
「是的,那也是我。我知道他們想追你,就先找上他們,告訴他們你是我的未婚妻,相戀好幾年了。那些老外算很有風度,听了只是聳聳肩一攤手,說︰‘君子不奪人所愛。’」
所以他才能順利保住自己心愛的女人,沒被人追去當老婆。
「難怪!」那些人總是在約會當天突然爽約,之後也沒再來找過她,她一直覺得很奇怪,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原來就是他在背後搞破壞!
「順道一提,在你脖子上留下印記,還有故意讓你同事都認識我,也都是我事先設計好的。」為了怕有人覬覦他的寶貝,他得先宣示主權。
「不——不可能!不可能!」她震驚得下巴都快掉了,直呼不可能。
「你不可能是這麼有心機的男人!」她搗著雙耳,不敢置信地大叫。
他不可能有這麼重的心機,那個溫柔親切、誠實正直的男人去哪里?!
啊啊——
何書晏湊向她甜美的唇,緩緩掀起嘴角,給予最真誠的忠告。
「寶貝,相信我,只要是男人,都是很有心機的。」
說完,輕松地以自己的唇,堵住她的尖叫。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