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
一到僻靜無人的樹林,齊御風便將天綿劍用力往地上一摜,冰冷緊繃的嗓音低吼著。
「哎喲!」天玥慘叫一聲,像顆饅頭一樣滾出劍外,俏麗的臉蛋皺得像酸梅,猛柔吃疼的小,大聲抱怨。
「你喚我出來就喚我出來,做什麼這麼粗魯啊?」嗚嗚,好疼啊!
「妳鬧夠了沒?這樣死纏著我究竟想做什麼?立刻給我走,不許再跟著我!」他像要吃了她似地瞪著她,厲聲命令。
「不行啊!」天玥立即站起來,急忙嚷道︰「我要報恩的,你忘了嗎?你不能趕我走!」
「最好我是不能!」齊御風扭頭就走,立即的,被棄置在地上的天綿劍也緊接著飛起,急起直追。
當他听到劍身劃破空氣的咻咻聲時,那股深深的無力感再度涌上。
那妖女就是不肯放棄,是吧?
一種萬分無奈又不甘的情緒在胸中翻涌,他真恨自己必須對這妖女妥協。
「到底要怎樣,妳才肯離開?」
他停下腳步,轉頭瞪著天綿劍——不!是天玥。
「就讓我跟著你,報答你的恩情嘛,我保證會好好伺候你的。」天玥笑得好誠懇又好天真無邪。
她真是悶壞了,要是沒人肯釋放她,她就不能出來,她才不想又被關進天綿劍里幾百年呢!
「妳不怕我殺了妳?」齊御風舉起右掌,沉聲威脅。
他過去從不殺女人,但那不代表他未來也不會那麼做。
要是真惹惱了他,管她是妖還是鬼,他照殺不誤。
「我怕呀!」天玥好用力地點頭。「我怕你殺不了我。」
她可是玉皇大帝跟前的侍劍童耶,他要是能傷她一分一毫,除非他也是神仙。
「妳不信?」齊御風劍眉緊擰。沒想到他闖蕩江湖大半輩子,竟被一個女妖瞧扁,真是氣煞人也。
「我信啊!」她再度用力點頭。「我相信你——一定傷不了我。」
「妳說什麼?!好!那我就讓妳瞧瞧我是否有本事!」她果然將他瞧得很扁,那他就讓她瞧瞧他的能耐。
他倏然出手,以內力擊出掌風,快速而狠絕地攻向天玥,而天玥不驚也不慌,瞬間幻化成煙霧,躲進天綿劍里,開始左閃右逃。
「來呀來呀,我在這里呢!」天玥像只戲耍猛獅的小老鼠,駕馭著天綿劍,在他面前左搖右擺,擺明了在逗弄他。
每當他的掌風劃破空氣,如雷霆般劈來時,她就飛快閃開,等掌風過去,她又飛回來,幾十個回合下來,他發現自己是徒勞無功,根本佔不了上風。
和人斗,他自認不會輸,但是和這個自稱劍魂、不知是鬼還是妖的女娃兒斗,他討得了便宜嗎?
「妳究竟想要如何?」他發泄般地使盡全力,劈開一座巨石後,惱怒地大聲質問。
「很簡單嘛,讓我跟著你報恩就行了。」天玥現出原形,笑嘻嘻地,一雙烏黑晶亮的眼楮閃閃發亮。
「我說過需要妳報恩嗎?」齊御風冷嗤一聲,不耐煩地道︰「罷了!妳要跟就跟,隨妳高興,我懶得理會妳。」
反正他說不,她依然厚著臉皮地繼續跟著他,他又何必再浪費氣力跟這妖女糾纏?等她覺得煩了,自己就會走了。
「不過我得先警告妳,要是妳敢給我惹麻煩,當心我將妳丟進熔爐里,燒成鐵泥。」
她可別以為他是好柔捏的軟柿子!
「哈哈,我知道、我知道。」
天玥沉浸在他應允的喜悅中,什麼也沒想,只在嘴里迭聲應著。
齊御風冷冷瞪她一眼,隨即轉身走開。
天玥繼續傻笑著,一轉頭才發現他走遠了,急忙駕著天綿劍追上去,大呼小叫地嚷嚷︰
「喂!恩公,等等我呀!恩公——」
「住口!」齊御風倏然轉身,雙眼迸出怒火。「第一,不準喊我恩公!還有,如果要跟著我,就給我乖乖從劍里滾出來,別再躲在劍里頭嚇人。」
她嫌嚇到的人不夠多是嗎?
「好嘛!」天玥立即現身,可憐兮兮地扁起紅潤的小嘴。
「不能躲回劍里,那萬一你又要殺我怎麼辦?」她其實沒什麼通天本事,要不是有天綿劍護著,她比一只螻蟻還脆弱。
齊御風轉頭又是一瞪。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我這『人』說話向來算話,從不食言,和你們這些妖怪不同!」
說到底,他還不忘損她幾句。
「我才不是妖怪呢!再說,我也很信守承諾的啊,我說會好好服侍你,就會好好服侍你,你放心好了。」
她的「服侍」才讓他不放心呢!
齊御風又瞪她一眼,然後默不作聲地轉頭繼續往前走。
「那個……恩、恩——哎喲!我又不知道你的名,那我該怎麼喊你啊?」總不能一路上喂喂喂地叫吧?
「齊御風。」他用緊繃的聲音,冷聲說出自己的名字。
「那我就喚你齊大哥吧!」天玥好甜地笑著說道。
「哼!」齊御風再度扭頭就走,這回天玥乖乖地跟上了。
要是不跟牢一點,她一定會被他甩掉。
她毫不懷疑一定會。
「來喲!客官,里邊兒請里邊兒請。」
客棧里跑堂的小二看見客人到來,立即拉開大嗓門上前迎接。
「兩位客官是要用飯還是住店?」
「先用飯,後住店。」齊御風拉開凳子徑自坐下,理都不理像個土包子似地東張西望的天玥。
「是!欸,姑娘,這邊請。」店小二好奇地瞧了天玥一眼,替她拉開板凳。
「好……」一進到這間客棧,各種菜肴的香氣便撲鼻而來,教天玥饞得口水直流,恨不得像只餓犬一樣撲上去狂吞猛吃。
天知道,她好像已經有八百年沒吃過東西了。
「給我一壺好酒,幾碟小菜和白飯。」齊御風沒瞧菜單,徑自吩咐道。
小二見他沒理天玥,但兩人分明是一起進來的,又坐同一桌……于是有點遲疑地問︰「那這位姑娘——」
「對啊!那我呢?」天玥氣呼呼地抗議。
他想餓死她不成?她真的好餓好餓了耶!
「妳能『吃』東西?」他略帶嘲諷地問。
他當她只吃香灰呢!
「我當然吃啊!以前在天——咳!我以前吃得可好呢,什麼珍饈美饌、瓊漿玉液,我嘗到不要嘗了」
以前在天庭,玉帝疼寵她,有什麼好吃的都會賞賜給她,她可是被美食喂養大的呢!
不過她當然知道,自己這會兒不是在天庭,沒得挑剔,有普通的東西可吃就不錯了,幸好她好養得很,什麼都不挑。
「妳能吃,不代表我就得讓妳吃。」他故意這麼說道。
「我肚子餓了啊!你既答應讓我跟著你,就該讓我吃東西。」天玥可不依,沒東西吃,她會餓扁的。
「我可不是開善堂布施的,想跟著我白吃,那也得看我高不高興。」齊御風冷笑。
「哎啊,你別那麼見外嘛!你的不就是我的嗎?何必分什麼你我呢?」天玥豪邁地拍拍他的肩,一副好哥兒們的樣子。
天知道,她只是跟著他白吃的食客而已。
「哼!」齊御風雖然對她的自作多情不以為然,但倒也沒那麼小氣不讓她吃東西,所以對小二使使眼色,暗示他替她點菜。
「那麼,姑娘要點些什麼呢?」店小二得到暗示,立即笑咪咪地問。
「什麼都可以點嗎?」看著琳瑯滿目的菜單,天玥只覺得口水都快滴下來了。
「當然是啊!」店小二熱情地道。
不過慷慨的話才說完,小二立刻想到付帳的可不是自個兒!趕緊偷偷覷向齊御風,幸好他只垂著眸徑自喝茶,沒有反對,小二這才放心繼續讓天玥點菜。
天玥望著菜單說︰「我要一碗大鹵面……」
「知道了,一碗大鹵面。」店小二重復了一遍,隨即準備轉身到廚房吩咐時,一只小手忽然拉住他。
「我……還沒點完。」天玥朝他笑笑,兩只眼楮不停地在牆上的菜單上張望。
「啊?抱歉!是小的疏忽了。」
尋常女子通常點一碗面就夠撐了,所以他才以為她只要一碗面。
「姑娘您還要點什麼?」店小二堆起愧疚的笑臉,好不親切地問。
「一只燒鵝。」
「一只燒鵝?」店小二愣了愣。她一個人吃?
「嗯,一只燒鵝。」天玥眼中滿是期待與冀盼。「你們有燒鵝吧?」
「有有有,小店什麼都有!」店小二這才趕緊回神,在單子上再記一筆。
「燒鵝一只。那麼客官,請您們稍坐一會兒,菜等會兒就上——」
那只小手又扯扯他的衣襬。
「姑娘,您還有什麼吩咐?」店小二停下來,奇怪地瞧著她。
「我還要點。」她眨著晶亮的大眼,有些不好意思地對他一笑。
「妳還要點?」這回不只店小二,連齊御風都忍不住斜眸瞪她。
她是打算吃垮他,好報復他嗎?
店小二詫異地瞧瞧她,然後又看著齊御風,等他決定,因為他瞧得出來付帳的是誰。
「讓她點。」齊御風嘴角冷冷勾起,淡淡吩咐。
他倒要瞧瞧,她想搞什麼鬼。
「啊,是。」店小二這才趕緊回頭詢問天玥︰「那請問姑娘您還要什麼?」
天玥一邊瞧著牆上的菜單,一邊淌著口水一邊說︰
「嗯……我還要半只烤鴨、半只烤雞、醬牛肉、紅燒鮮魚、糖醋肉、爆羊腿、燒豆腐、翡翠碎肉羹……」
她每念一道菜,店小二的眼楮就瞪大幾分,當她一口氣念完十來道菜,店小二的眼珠子已經瞪得快從眼眶里蹦出來,連話也說不出了。
「姑……姑娘,您……您真要點這些?」不是開玩笑的?
「是啊!」天玥好滿足地對他一笑。
其實她是還想再點啦!但是太久沒吃東西,還是別一下子吃得太多比較好。
「就您一個人用?」他忍不住轉頭看看門外,會不會等會兒有一支軍隊要來?
「對啊!」天玥點點頭,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點的可能稍微少了點,但是我只要這麼多,麻煩你了。」
少?!店小二的眼珠子都快飛出來了。
這樣叫少,那其它客人不就什麼都沒吃嗎?
店小二忍不住又瞧了瞧齊御風,見他雖然也面露驚訝,但沒說什麼,所以這些銀兩,他們應該是付得起的吧?店小二這才說︰
「好的……馬上來……」
店小二木頭似的點點頭,呆愣地轉身正要離去時,天玥又再次叫住他。
「啊,請等一下!」
「姑娘,還有什麼吩咐?」店小二欣喜地折回來。
她果然是要承認她是作弄他的吧?沒關系沒關系,只要她肯承認,他也不會和她計較。
「麻煩另外給我一些點心,甜的咸的都行。」
「點、點心?」吃了面和大魚大肉還要吃點心?沒搞錯吧?
「嗯。不用太多,送個十籠來就行了,麻煩你了。」天玥對他笑笑。
十籠還不叫多嗎?店小二愣了許久,才不可思議地搖頭走開。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那麼多菜,妳真吃得完?」
齊御風鎮定地喝著茶水,嘲諷地睨她一眼。
等會兒她就別哭著求饒,或是哀求他幫忙吃那些菜,而且她最好連塊肉屑都別給他剩下,否則他會要她連盤子都吞下去。
想浪費他的銀兩,就得有心理準備得加倍奉還。
「沒問題,我吃得完。」因為她是這麼地餓啊!
「我等著瞧。」他別有含意地冷冷勾唇。
他壓根不相信有任何女人這麼能吃,她只是故意胡鬧吧!
沒多久,煮好的菜一道道端出來,很快地把他們的小桌子擺滿。
因為放不下,店小二只好另外搬了張桌子來放她點的菜。
雞鴨魚肉擺滿兩大桌,教旁人看了完全傻眼。
「天哪!怎麼這麼多菜?」
「是那個男人點的吧?瞧他挺瘦的,看不出這麼能吃……」
閑言耳語傳入齊御風耳中,原來大家認為愛吃、能吃的人是他,他霎時氣得面色鐵青。
這滿桌子的菜明明是她點的,為何是他來背這黑鍋?
「菜全來了。姑娘……您慢用。」店小二陪著笑,一邊抹去臉上的汗。
菜上完了,他卻還不走,非得親眼看看她用餐不可。
她瘦瘦弱弱一個姑娘家,怎麼可能吃得完這麼一大桌菜?他打死也不相信。
「齊大哥,您先用吧!」天玥多想立刻巴住肥女敕女敕的雞腿大嚼,但還是得做做表面功夫,假裝客套一下。
總不能讓人說她在天庭沒學好規矩嘛,是不?
「我還不餓,妳先用。」齊御風悠哉喝酒,等著看她的好戲。
「是嗎?那我就不客氣了。」
那她也不用再假裝了,幾乎是他話才說完,她的小手立刻伸向烤雞,用力折下那根烤得又香又女敕的雞腿,就往小嘴里送。
嘿嘿,她等這一刻等好久了!
她張嘴咬住香噴噴的雞肉,高興的幾乎要掉淚了。
啊!好香,好好吃啊!
她張開小嘴咬著,不一會兒,一根雞腿就被啃得只剩骨頭,她把骨頭往旁邊一扔,繼續朝其它部位進攻。
齊御風徑自喝酒吃菜,一面斜覷著她,他倒要瞧瞧她有多能吃!
很快地,天玥把烤雞吃光了。
齊御風微微挑起了眉。
一刻鐘後,烤鴨也沒了。
齊御風冷靜的無懈可擊的臉上,開始泄露出一些詫異的表情。
當燒鵝也只剩一副骨架時,齊御風終于忍不住瞪大了眼。
而天玥的用餐,才進行到一半呢!她拿起帕子,慢條斯理地擦淨手,接著才拿起筷子,開始享受地吃菜用點心。
桌上一盤一盤的菜,以秋風掃落葉的速度,很快地盤底朝天,只剩些許湯汁和蔥屑姜絲。
當她終于夾起最後一個豆蓉酥卷放進嘴里,臉上露出一抹滿足的微笑。
雖然肚子還有一點點空虛,不過今天吃這樣就行了。她模著鼓鼓的小肚子,遺憾地想著。
旁人瞪著滿桌的空盤空碗,忍不住發出驚呼。
「她——她吃完了!」
「而且才花不到一個時辰!」
「她真的是女人嗎?」有人忍不住懷疑。
「真是驚人!饒是男人都沒這樣的食量,這個女人到底是誰啊?!」這人的嘴張得和碗一樣大。
他們不會比齊御風更驚訝,原以為她是存心惡搞,沒想到她竟然真在短短一個時辰之內,將滿桌的菜肴、湯品、點心全部吃得精光。
她的肚子是牛胃做成的嗎?沒有任何女人這麼能吃的!
「妳到底多久沒吃東西了?」齊御風竭力想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因為張大嘴的模樣實在太蠢了,可他實在忍不住。
這下他真的很篤定,她絕對不是人——最起碼不是正常人!沒有任何一個正常的女人這麼能吃的。太恐怖了!
「我想想看,應該有好幾——」她本來想說幾百年,但是轉頭瞧瞧四周圍觀的人瞪大的眼,她可不想又被人當成妖怪——雖然她確實不是凡人。
「我好幾天沒吃了,當然餓啊!」
桌上的東西全吃完了,她只好端起茶杯倒茶來喝。
「才幾日沒吃就這麼能吃,要是再多餓幾天,妳不就連桌子也吞下去了。」
齊御風冷聲諷刺,她最好不是天天都這麼能吃,否則別說他了,只怕連家財萬貫的首富也養不起她。
「啊!總算吃飽了,我們去休息吧!」吃飽喝足,她就想睡啦。
店小二听了,趕緊從看熱鬧的人群里走出來說︰「兩位客官要歇息了嗎?小的這就帶兩位到客房去。」
「帶路。」齊御風漠然起身,徑自先走。
天玥剛吃飽才不想趕路,正好慢慢走,一邊好奇地東張西望,直到齊御風不耐地轉身回來,連拖帶拉地將她拉走。
「客官,就是這間房。您看怎麼樣?很不湊巧,敝店今晚只剩這一間房了。」
要是他不滿意,那也沒辦法啦。
「哇!這就是我們要住的客房嗎?」一進房里,天玥就這里模模,那里瞧瞧,活像鄉巴佬似的。
「好好玩哪!」她模模桌上的茶壺,跳上花梨木的太師椅試坐,興奮得不能自已。
齊御風打量了會兒,雖稱不上豪華舒適,但也算夠干淨清爽,于是點點頭。
「可以了。」
「那就請兩位好好休息。」
「等等,先替我送桶熱水來。」齊御風吩咐道。
「是。」店小二連忙去準備熱水。
天玥听了立即高興地說︰「你人真好,怎麼知道我想沐浴呢?」
在劍里窩了幾百年,身上都長灰塵啦。
「我叫熱水不是要讓妳沐浴,而是『我』要沐浴。」齊御風冷哼。
「欸?」天玥愣了愣,問︰「那我呢?」
「等我洗過之後,不介意讓妳使用。」
「什麼?你洗過的髒水才給我用?真是小氣!」
齊御風一听惱火了,突然轉身問︰
「我倒要問問妳,我是妳什麼人?」
「什麼人?」天玥愣了下,才說︰「不就是……恩人嗎?」
「那不就對了?既是恩人,豈有讓妳先洗,恩人用妳洗過的洗澡水的道理?」
齊御風向來懶得搭理女人,總覺得她們若不是矯柔造作,就是呆板無趣,別說斗嘴了,他連與女人談話都很少。
然而現在,他不但跟天玥說話,還斗起嘴來,連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
不過他明白為什麼,天玥不是「人」,當然不能與「一般人」相提並論。
她哪能算是個女「人」呢?齊御風惡毒地在心里冷笑。
「這……」是沒錯,可是——她也想洗干淨的水啊!
「不然……一起洗?」天玥睜著晶亮的眼,希冀地問。
齊御風的回答是拿一雙虎眼惡狠狠地瞪她。
「好嘛!」她知道他的意思了。
她認了,誰教她欠他恩情?天玥不情願地扁起小嘴。
「很好。」她能識相是最好了。
這時,熱水送來了,天玥渴望地瞧著那桶熱水,多想現在就跳進去,洗個痛快啊!
小二退下後,齊御風冷冷地命令︰「出去!」
「不用你催我也會出去!誰想看你沐浴淨身?誰知道你是不是又將那些奇怪的肉條掛在身上!」
現在她吃飽了,對那些吃食沒興趣啦!
她擺擺小手,悠哉地朝外走去了。
「……」齊御風兩只充滿怒火的黑眸瞪著她的背,看看能否將她的背燒穿。
這女人——
不,這可恨的女妖!
「呵。」
天玥走出客房,一坐在前頭的台階上,張嘴打了個大呵欠。
才一吃飽喝足,困意就全涌了上來。
她雙手支著秀麗的下顎,抬頭望著天際那半彎明月。
「月兒姊姊,天玥有好幾百年沒見過妳了吧?不知道天庭現在如何?玉帝是不是還生天玥的氣呢?還有那株月蘭,幾時才能長成開花呢?我好想回天庭啊……我好想大家……」
天玥望著天際喃喃自語,慢慢地,眼皮困倦地合上……
齊御風簡單地沐浴過後,開門想喊天玥回來,一打開門,卻差點踩到就坐在門前的天玥。
她一向酣眠,不曉得身後的門打開了,依然支著臉頰,搖頭晃腦地睡著。
她已經睡著了,很好!看來也不必喊她了。
齊御風靜立兩秒,本想轉身走回屋內,但是走了兩步,還是又停下腳步。
她雖是個妖怪,但卻是個笨妖怪,把她扔在這里不管,誰知道不會發生什麼事呢?
到最後出了事,麻煩還不是落在他頭上?
無奈地嘆口氣,他開口喊道︰「喂,起來了。」
因為不怎麼情願,所以他的聲音大略只比蚊蚋稍大一些,睡得正甜的天玥壓根沒听見。
「喂,起來!」他擰起眉,稍微加大一點音量。
「唔……」但天玥還是歪著頭,繼續沉睡。
他眉心擰得更緊。
「我說,起來!」
天玥不知有人的火氣已快爆發,依然張著紅女敕的小嘴,呼呼大睡。
齊御風鼻翼張合,再也忍不住怒氣,放聲大吼︰「睡夠了沒有?妳馬上給我起來!」
「喝!」天玥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一聲雷吼,把她嚇得險些跌到地上去。
她連忙睜開眼楮往旁邊一看,瞧見齊御風那張很臭的臉。
「怎……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啦?」
「回房去睡!睡在這里成何體統?」
「噢。」天玥仍是一臉愛困。「可是我還沒淨身……」
「還淨啥身?水都涼了!等明天再說,現在先進房去睡。」
「嗯,好吧……」天玥柔柔眼,迷迷糊糊地起身,往房里走去。
進了門,她像有人引導似的,筆直朝那張寬大的床鋪走去。
走到床邊,她正想往上一躺,再去夢周公時,忽然一道身影利落地擋在她前頭,瞇起眼,不善地瞪著她。
「咦?你要做啥?」天玥不明所以地瞧著齊御風。他好端端地擋在她前頭干什麼?她好困呢!
「我才要問妳想做啥!」齊御風臉色很臭地道︰「這張睡床是我的。」她別想趁機霸佔。
「什麼?!」這下子瞌睡蟲全跑光了,天玥不依地哇啦大叫︰「那我晚上要睡哪兒?」
「那兒不有個位置嗎?」齊御風嘴角冷冷勾起,非常降貴紆尊地比了比牆角的位置。
「什麼?」天玥轉頭一看,一張羅漢床擱在那兒,她的一雙杏眼頓時瞪得比飯碗還大。
雖然這種椅子可坐可臥,但很明顯無法讓她完全躺下,要是屈著身睡到天亮,她一身骨頭還能動嗎?
「那是張椅子耶!」她大聲抗議。
「瞧得出是。」齊御風輕哼。
「那你還讓我去睡那張椅子?!」他有沒有一點良心哪?
「不然妳想睡哪兒?」齊御風雙手環胸斜眼覷她。
「那還用說?當然是那兒呀!」天玥毫不客氣地指向那張舒服的大床。
「那我睡哪兒?」齊御風假裝客氣地請教。
「這……」天玥左看右看,好像就只有那張羅漢椅勉強可窩。
「呃,你說那里如何?」她笑得好甜,縴縴小手指向它。
「妳自個兒睡吧!」
齊御風不理會她,徑自走向大床,和衣躺下。
「床只有一張,全教你一個人霸佔了,那怎麼公平?」天玥扁嘴抗議。「要不就一起睡,要不就輪流睡,這樣才公平!」
齊御風想休息了,她卻一直在旁邊嚷個不停,把他吵得一個頭兩個大,火氣也上來了。
「妳不是說要報恩嗎?」他質問。
「是啊……」
「那不就得了?我是恩人,誰有資格睡床,這還需要爭嗎?」
齊御風快瘋了,他從沒想過有天必須跟人搶一張床睡覺。
「可是……睡椅子不舒服嘛!」她絞著小手,可憐兮兮地道。
「那妳回到天綿劍里窩著,也挺不錯的。」他還大發慈悲,好心給她建議。
「不行啊,那更難受。」在里頭根本動彈不得。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妳還真難伺候。」齊御風冷哼。「總之,床是我的,妳自個兒找地方窩吧!」
說完他將枕頭與一張薄被扔給她,自己則翻身上床,枕著手閉上眼,擺明了不再理她。
「欸——怎能這樣嘛!」
眼看他已經懶得理她了,天玥再想反對,也無計可施了。
「好嘛!睡椅子就睡椅子。」
天玥氣嘟嘟地,踩著重重的腳步走向窗邊,萬般不願地瞄了瞄椅子,又轉頭看看似乎已經入睡的「恩」人,再不情願也只得認命。
她把薄被鋪在看來十分堅硬的羅漢椅上,擺上枕頭,然後吹熄燈,乖乖地爬上去就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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