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那個……這會不會太夸張了?」凌皖兒瞪著身後一整排護衛,算算起碼有十來個。
他們每個人都神情凜然、防衛森嚴,好像隨時會有人從角落蹦出來,拿刀砍人似的,教她看得膽顫心驚,渾身發毛。
這陣仗……會不會太驚人了?
就算真有刺客來襲,遠遠看到這等陣仗,只怕早嚇跑了,他們根本不用費盡心思,籌劃什麼引君入甕的誘敵計謀。
「也不想想,是誰害我必須如此的?」段子讓惡狠狠地瞪她一眼。
這些護衛,名義上是保護太子,但其實是他安排來守護凌皖兒的。
如果她肯乖乖回中原,或是暫時先到他母妃身邊,避開這個危險,他也就不必派上大隊人馬來保護她;偏偏她不肯離開,他只好出此下策,以免她受傷。
派一隊護衛,來保護一個護衛?
這話,若傳出去定會讓人笑死,但段子讓顧不了那麼多。
他無法承擔她受傷,甚至死去的風險,所以他務必得護她周全!
你為什麼這麼擔心她的安危?段子讓心底有道聲音這麼問自己。
這個問題來得太猛、太突然,使他愣怔了好一會兒。
為什麼?段子讓問自己。
老實說,他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如此在乎她。
當然理智地深思之後,他可以列出好兒條冠冕堂皇的理由,譬如——凌皖兒是父母的知交之女,她出了差錯,難以對她父母交代。
還有——當初是他捏造事由,將她從中原騙來的,那麼他就
他是想作弄她、戲耍她,但還沒惡劣到想要害死她。
段子讓故意不去細想,除去了這些理所當然的理由後,藏得更深、更重要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他不敢去想,為什麼只要想到凌皖兒可能受傷,他的心就會揪在一起;想到她或許會因此死去,更令他擔憂得幾欲瘋狂?
他甚至不敢認真思考,她在他心里究竟有多麼重要。
他害怕知道答案,所以他寧可不去思索,繼續自欺欺人,也不想厘清,自己的心只怕早已易主……
「我了解你懼怕刺客的心情,但這樣真的太過了,也不能因噎廢食嘛。」凌皖兒同情地拍拍他的肩,望著那排石牆似的護衛隊,忍不住搖頭嘆息。
這樣一來,刺客或許永遠都不敢現身,而這幫護衛隊也無法撇下,那他使得一輩子和這些護衛綁在一起,連些許自由都沒有。
段子讓生長在皇宮內院,已經夠不自由了,但這下子,連僅有的一點點空間也沒了;他就像籠中的雀鳥,可憐至極。
「不,你根本不明白。」段子讓嘲諷地淡淡苦笑。
她豈會懂得他的用心良苫?而她完全搞不清狀況,甚至以為是他膽小怕死。
「我怎會不明白?但我告訴你,你這麼做只會把刺客嚇跑,是抓不到他們的。我們還是照先前計畫的那樣,撤掉護衛,由我埋伏在你身邊——」
「不成!」段子讓拉下臉怒吼。「這件事,連商量都沒得商量!」
「你真是——啊啊,氣死我了!」凌皖兒氣得跺腳。
對于他的冥頑不靈,凌皖兒氣壞了。
可後來,她又發現一件更令她生氣的事——
「你們做什麼?」原本要去茅房的凌皖兒,瞪著後方那排浩蕩隊伍。
她發現他們竟然跟著自己,而不是段子讓。
「跟著皖兒姑娘。」為首的護衛統領,簡潔有力地回答。
「你們跟著我做什麼?需要被保護的不是我,是太子!」凌皖兒傻眼,這些人搞不清楚自己該保護誰嗎?
「我們知道。但太子下令要我們保護皖兒姑娘,找們只是遵從太子命令。」護衛統領無辜地回答。
段子讓的命令?
凌皖兒火上腦門,立刻轉身往回沖,去找段子讓。
「段子讓你——」砰地一聲,她用力推開緊合的房門,卻立刻發現有十雙眼楮同時盯著她,里頭寫著訝異、興味與有趣。
「啊,對不住……」她面色窘紅,立刻縮起脖子道歉。
她沒想到段子讓正和四位皇子商討事情,急忙想退出。
段子讓起身。「好了,今天討論先到此為止,其他的下回再說。」
「散會,」五皇子立刻蹦蹦跳跳地,跑到她面前,笑嘻嘻地說︰「皖兒姐姐,你動作可真快,我們才剛到不久呢!沒想到你腿這麼短,卻跑得挺快的。」
為什麼每回他開口,都讓她有種想狠狠痛揍他的沖動?
不過凌皖兒沒空教訓他,她要找的是段家老大。
「段子讓,我有話跟你說!」她直接點名。
段子讓沒計較她的無禮,先瞄瞄左右,再催促故意模東模西,賴著不走的四個弟弟。「你們先出去!」
可原本耳聰目明的四名皇子,卻突然像又聾又啞似的,既看不見他的警告,也听不見他的驅趕。
段子讓惱火,但也拿他們無可奈何,索性當他們不存在。
「你急急忙忙闖進來,是為了什麼事?」他質問凌皖兒。
一提起那事,凌皖兒火又上來了。「我問你,為什麼命護衛跟著我?你有沒有搞錯?該被保護的是你,不是我!」
「我這麼安排,自有我的道理。」段子讓拒絕解釋動機。
「什麼安排?喔,我知道了,你壓根兒不信任我!怕我在宮里亂闖,弄壞貴重的寶物,所以才派一隊護衛來監視我,對不對?」哼哼,一定是這樣沒錯!
段子讓加上四名皇子,全無言地看著她。
事情無論怎麼想,都不至于想偏到那里去吧?
「反正我已經決定了,既然你不想回中原,那就得乖乖接受我的安排。」段子讓的語氣和態度都很強硬。
「你怎麼可以如此霸道?」
「彼此彼此,你也很頑固呀!」段子讓冶冶一笑。
「你自以為是,任性透頂!」凌皖兒罵他。
「你才是冥頑不靈,魯莽沖動!」段子讓回敬。
「你……」凌皖兒氣得渾身發抖。
「,你們不覺得,他們好像夫婦在拌嘴嗎?」段子誥以掌掩口,小聲地問其他兄弟。
「何止像?我瞧,他們根本就是!」段子訓哼笑。
「沒錯!」這句話得到全員一致認同。
「我受夠你這個為所欲為、任性妄為的傲慢太子了!我不要再和你待在同一間屋子里!」凌皖兒氣得大吼,隨即轉身往外沖。
「喔,如果你回心轉意要回中原,我可以慷慨地派一輛馬車,送你回去。」段子讓的訕笑,從後頭追來。
「我不會回去的,你死心吧!」
接著大門被狠狠甩上,段子讓頓時像斗敗的公雞垂下雙肩,懊惱地猛捶桌面。
他是真的希望她遠離危險,她為何不能理解?
「氣死我了!」凌皖兒氣嘟嘟地往外跑,每一步都踩得格外用力,好像地上鋪的青石板,全是段子讓的臉。
她使勁地踩踩踩,「真是夠了!」轉頭望去,那些護衛像串粽子似的緊跟著,教她見了就心煩。
「別管太子吩咐過什麼,你們都別再跟著我了!」她氣惱地朝他們大喊。
但那幫護衛所受的嚴格訓練當中,包含了絕對忠誠這一項;所以即使看出了她的憤怒,護衛們依然不敢怠忽職責。
「對不住,皖兒姑娘。太子吩咐我們,必須緊密地保護你,請恕我們無法不遵從命令。」
「難道你們不覺得,保護太子,遠比保護我重要多了嗎?」凌皖兒喊道。
「保護太子一事,自有其他護衛負責,我們的使命,就是確實保護皖兒姑娘的安危。」統領護衛一板一眼地答復。
凌皖兒憋得有點難受了,只得忍著窘迫,咬著牙問︰「難道我上茅廁,你們也要跟著嗎?」
統領護衛立即回答︰「當然不會!不過,我們會在外頭等候。」
凌皖兒翻翻白眼,真的輸給他們了。
算了!只要他們沒堅持跟進去,那她就不跟他們爭論。
凌皖兒進了茅廁,一干護衛就在門外不遠處候著,沒人敢松懈戒備。
畢竟這是衣子親自下的命令,而且他們看得出來,太子對這名女子非常重視,他們萬萬不敢輕忽大意。
只是他們沒料到,凌皖兒並非一般中規中矩的姑娘。
她沖動魯莽,但也大膽、機伶,她雖是從門走進茅廁的,可那並不代表,她就會從同一扇門走出來。
護衛們在外頭等了許久,卻不見她出來,喊了幾聲也沒回應,但又不敢貿然闖入,只得找來一位宮女,請她進去看看。
宮女看完後稟報︰「里頭沒有人,皖兒姑娘不在里頭。」
「什麼?」
原來她早從另一側的小窗翻出去,逃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