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說起來一點都不復雜,三言兩語就被厘清了。
「努爾多鐸禁錮了你八年,到這節骨眼才讓你下山,莫非就是為了要你來殺我?」獨孤吹雲何等聰明,胤的江山幾乎是他年少時打下來的,沒有過人一等的機智和勇氣焉能成為一國之君!?有關黃蝶的事他觸類旁通,掐頭去尾,大致就明白事情的始末了。
「是的。」黃蝶挺胸坦承。
「他是個可怕的敵人。」雖然不曾見過努爾多鐸的真面目,獨孤吹雲倒佩服起他的慎謀耐心了。
「這家伙果然不簡單,知道打蛇要打七寸,他以為了結咱們老大,就能對我們為所欲為了,真是會打如意算盤啊!」藍非推理能力極強。「可是他什麼人不好派,來的人卻是黃姑娘呢?」
「笨!親者痛,仇者快,這是努爾多鐸高竿的地方。」戈爾真一語點破。
「黃姑娘,你不會真的要殺我大哥吧?」海棠逸最擔憂的就這一項。
她復雜地看著大家。「事實上我已經做了。」「紅袖招」的店家、鋪子、路人全是他的眼線,為了取信努爾多鐸她非狠下心不可。
「我不在乎。」獨孤吹雲壓根兒沒把她那一刀放在心里。
「我在乎。」這一刀會在她心里永遠留下疤痕。「可是,為了北都我還是非要你的命不可。」還有她說不出口的理由。
可是,在見到獨孤吹雲──她最愛的人之後,她還下得了第二次手嗎?她嘴硬心軟地反問自己。
唉,亂紛紛地愁結啊!
眾人听她這麼一說全部停下吃食的動作。
咦?這是哪門子的邏輯?
「你這麼說?我要摘了努爾多鐸那混球的腦袋不可!」跳起來的人不消說誰了,正是怒發沖冠的海棠先生。「大哥,你傷在哪里,嚴不嚴重?」
「只是小傷,你別急。」獨孤吹雲安撫道。
「可是──」
「真要出事了我還會站在這里嗎?」擔心則亂,獨孤吹雲點醒他的好弟兄。
海棠逸仍是憂心忡忡的目光。
「別愁,事有輕重緩急,先把眼前的事解決了才是。」
「是。」
獨孤吹雲一手拍他的肩,一手輕敲海棠逸的胸,兄弟情誼在這一刻表露無遺。
「我想,他們肯定也制造了一具北都的尸首混淆了她的視听,讓她誤會我們,努爾多鐸想離間我們的感情,這人心機之深沉不可計謀。」獨孤吹雲分析道。
「我是看到北都的尸首沒錯。」黃蝶承認。
回憶起來,她的確無法確認白布下的人是否真的是努爾北都,因為一再受打擊的情緒和虛弱的身子使她不得不被動地接受這殘酷的訊息。
「居心叵測,無所不用其極的布局。」當年那場毒霧就是關鍵,在一片撲朔迷離里他們帶走了真的黃蝶留下假替身,而執刀的戈爾真陷于昏迷,人事不知;傷了雙眼的他被突來的惡訊打倒不辨真偽帶走了替身的黃蝶,所以造成這天大的誤會。
這些年他們因為一時的疏忽被人玩弄在股掌間呢!
「他讓蝶兒下山的意喻再明顯不過了,第一,是下戰帖,第二,是宣告他羽翼已豐要咱們準備應戰了。」就事論事,獨孤吹雲發揮犀利的判斷。
「他充滿信心呢!」海棠逸附和。
「那可說不定。」獨孤吹雲若有所指地訕笑。「帶兵打仗講求的是步步為營,一場戰爭沒打到最後,誰輸誰蠃還沒個準呢。」
或許,事實不是他想像中的簡單,不過八九不離十了。
獨孤吹雲注視著獨孤胤。「你覺得呢?」
「大哥,有你策劃,我這一次就任你差遣吧!」倨傲的人心服地低頭。
獨孤吹雲會心一笑。「你終于叫我大哥了。」語中欣慰的成分大過。
「大哥,咱們今晚可以好好浮它三大白了。」說起慶功宴是藍非的最愛。
「且慢,我們還缺個人,你忘了?」獨孤吹雲調皮地朝胤眨眼。
「是喔,是個不可或缺的人。」獨孤胤歡暢拍手。
大家擠眉弄眼的,弄得所有女眷全是一頭霧水。
獨孤吹雲握住黃蝶的小手,俯首瞰她。
「這是我們大家送你的見面禮。」
「大家?」黃蝶意外極了。
想她的所做所為,不僅沒人斥責她還全心全意地接納容忍,她……沒能深想,隨著獨孤吹雲的指示,由遠而近,黃蝶的眼光被一龐大巨人所吸引住。
而更讓她瞪大眼珠子的是巨人懷中的那個人。
赫然是她以為死掉多年的努爾北都。
他更清瘦了,眉目間雖然月兌俗非凡依舊,病入膏肓的痛恨卻隱約浮在淡黃的皮膚里。
「怎麼可能!?」黃蝶大叫。
「沒什麼不可能的。」獨孤吹雲卻她鼓勵的微笑。「去確定啊!」
「北都大哥!」忍住奪出眼眶的淚,踏著瘋狂的腳步,黃蝶沖到努爾北都的身旁緊緊抓住他的衣擺不放。
「傻瓜!哭成這樣,會變丑喔。」努爾北都澄轍的眸子還是笑意盈盈,寵愛地撫模黃蝶的頭。
淚,掉得更凶了,黃蝶婆婆著眼,千言萬語,卻什麼說不出來──
「我說過會好生照顧他的,你不信我?」獨孤胤悄悄走到黃蝶身旁,帶著一如舊故的傲慢說道。但,任誰都看得出他出奇的溫柔。
「我都被搞混了。」黃蝶哭著、笑著還要忙著說話。
「事情再簡單不過,那年桃花島遭劫,不見的不見,傷兵又一堆,我只好收破爛的將就把這沒人要的家伙帶回京城了。」獨孤胤拭干黃蝶的淚,無比溫柔地說。
說穿了是當年還是皇帝的獨孤吹雲收留了他們,他雖然為情遠奔天山不再管事卻將事後料理得清清楚楚。
獨孤胤也是至那一刻才真正了解獨孤吹雲不是個承受祖先庇蔭的二世祖皇子。
「我還是不懂。」事情真就這麼簡單?
「哈哈,我的好姑娘也學會打破砂鍋問到底啦?」他又抓她鬢旁的發辮。
「你說話太籠統了。」她還是目不轉楮地看著努爾北都,想用力確定他是真實性。
「還是讓想沖過來殺人的那個笨蛋多發揮吧,他可是熬了多少年才等到你,我搶他的鋒頭可就有點不夠兄弟,今天就算了。」他壞壞地笑。「我們可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哦,有沒有嚇一跳?」
說要兄友弟恭又不住饒舌,他存心要氣獨孤吹雲的。
一整天下來,出乎意料的消息太多了,多到黃蝶沒辦法消化。乍听,又是悲喜一陣。
「你說夠了沒?幾時變得這麼多話?」獨孤吹雲忍了又忍,看見胤「毛手毛腳」的亂來,再也憋不住了。
他「客氣」地拿下胤的魔爪,眼光里的警告再明白不過。
獨孤胤模模鼻子。「我要了你的王位你都不曾拿這種殺人的眼神看我,唉,老婆,快來安慰月兌受創的心啊!」
他轉向平凡求救,真真假假的打鬧中終究是流露出對獨孤吹雲的感情了。
「你就別來攪和了,你看大家都沒來搗蛋,就你唱獨腳戲。」平凡握緊丈夫的手,越發亮麗的幸福綴在原本平淡的臉上。
「不趁現在欺負他以後就沒機會了。」他振振有詞。
「別鬧了……哎唷,我肚子疼呢!」她朝黃蝶眨眼,彎腰著隆起的小月復。
「怎麼突然……快宣御醫!」四平八穩的表情從胤的臉上消失,他急忙吼人。
「哎呀,你又大吼大叫。我耳朵也疼了。」
「羅唆的女人!」獨孤胤索性攔腰抱起平凡嬌小的身子往內宮跑,撇下前殿上的一群人。
他跑得飛快,只見把臉藏在他肩頭的平凡悄悄朝大家做了個俏皮的鬼臉後,被抱進後殿去了。
「她真是那個可憐兮兮的平凡姑娘嗎?」戚寧遠怔了一會兒才回神。
「你以為呢?」藍非一耙太極打了回來。
「呵呵,真有趣!看這光景不知道是大獅子征服了小老鼠,還是小老鼠收服了大獅子?嗯,值得研究。」戚寧遠恍然明白以柔克剛是怎麼回事了。
他安靜地摟過自己新婚的妻子,有許多話是毋需多說的──另一方面,藍非瞟向戈爾真。
「真相大白,你沒什麼話要說啊!」
當年戈爾真蒙受醫術不精的不白之冤,今天水落石出,他卻一聲不響,令人費解。
「要說什麼?」
「總得說點什麼啊!」藍非不死心。
「沒什麼好說的,我相信自己的能力。」
路遙知馬力,事久見人心,就這樣。
「那起碼跟黃姑娘打個招呼嘛。」
「錦上添花不是我的習慣。」
「哼,懶得理你了,孤僻鬼,你這冷血個性活該替人背黑鍋,背到死最好。」
「關你什麼事?」他斜眼睨人,換言之,他還不領情呢。
真是熱臉貼到冷,藍非嘔死了。
「別瞪了,藍非,你又不是頭一天認識爾真,別為難他了。」獨孤吹雲見狀過來解危。
藍非聞言。「我是好心被雷親,這年頭好人不能做了。」
「是啊,我這冷雷專劈花心風流鬼。」戈爾真閑閑地回應。
「你們吶!」獨孤吹雲笑著搖頭。
是啊,不是冤家不聚頭,能做兄弟或許前輩子真的有什麼特別的糾葛,今生才會在一起吧!
「太後駕到!」
高亢的聲音未了,一組宮女、太監、侍從組成的人馬浩浩蕩蕩地從內殿蜿來到眾人面前。
大家停下所有動作行了大禮。
皇太後猛哥帖木兒氏一身穿金佩銀,雍容華貴,五十出頭的年紀端是風韻猶存,斜飛的柳眉,精悍的鳳眼,飛凰祥獸的錦衣玉袍,威嚴的姿態給人無與輪比的壓迫感。
她母儀天下的名聲冠蓋京華,掌管後宮十多載不曾讓後宮傳出任何敗壞的風聞,她恩威並重的管理方式讓後宮的宮女嬪妃們又怕又恨,一直到獨孤胤納平凡入宮後她專制的情況才有了改善。
「好熱鬧的氣氛,也讓哀家湊上一腳吧!」她十指尖尖搭在象牙扶手的鑾椅上,姿態高貴,眼光睥睨。
織金梭銀的羽扇、高盅盛放的新疆蜜果,宮女忙不迭地輪番上陣,扇風的扇風,剝水果的剝水果,侍候著,極盡小心之能事。
「母後!」獨孤吹雲硬著頭皮喊道。「多年不見,您的身子還是安康依舊,孩兒給您請安。」
猛哥帖木兒氏曾是通古斯族,也就是東胡的公主,當年被當成貢品送來中土,因為個性驕蠻並不得寵,直到獨孤吹雲的生母,也就是錦繡皇後去世才被扶正。
「哀家的身子骨一向不錯,不過年歲總是有了,體力已經大不如前,至于請安,老身可擔待不起呢。」她疏離的態度一點都不像為人母親的慈祥親熱,語中的不屑嘲弄誰都听得出來。
獨孤吹雲淡然置之,他們之間隔著楚河漢界般深的距離早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曾經跟他共過事的朝臣們沒有人不知道,身為他兄弟們的群龍更是清楚他跟猛哥帖木兒間水火不容的情形。
「倒是你,回來做什麼?」
藍非等人早就不滿她作威作福的態度,多年不見,討厭的程度還是有增無減,但是看在她曾扶養過他們大哥的情分土,每個人都能忍則忍,放手讓獨孤吹雲處理自己的家務事。
倒是黃蝶不以為然地蹙起蛾眉來。
她踅回獨孤吹雲身邊和他並肩。
獨孤吹雲莞爾微笑,察覺她的善解人意,伸手握住黃蝶的小手。
兩人相視,一切盡在不言中。
「我愛回來就回來,就這樣。」獨孤吹雲深藏不露的黑眼里有著冷漠。
「哼!皇宮大苑可不是你們這群老百姓說來就能來的地方,還有,在大庭廣眾下跟個女人眉來眼去,人變得一無是處不說,你的品味可是越來越低俗了。」
她說的話益發尖銳。
「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太後言重了。」他一派鎮定里透出不悅。
「照哀家看來她不會是什麼好出身的,你好歹也曾有過尊貴身分,煙花柳巷的女人竟也百無禁忌,這樣的女子我可不許她進我皇室宗祠的門檻。」
「蝶兒是什麼出身對我來說都無關緊要,對您來說──」獨孤吹雲反擊了。
「更是一點關系都沒有,皇祠宗親廟堂放的是仙逝的列祖列宗,您這麼想進去,身為晚輩的我們怎敢搶先,所以這點請您放心,不會有人與您爭的。」他語帶機鋒,字字刺在猛哥帖木兒的心髒。
想死,他當然讓賢了。人死了,不管埋在哪里不過就是一把灰塵。
「你敢這樣對我說話?」她臉頰上的肉因為過于氣憤拚命地抖動,看起來十分滑稽。
「噗!」藍非笑得打跌,他抹抹迸出來的眼淚。「原來大哥的幽默感也挺強的,了不起,說的好!」
他可為眾人出了氣咧。
「想死得不明不白就把你的鳥嘴再張大些!」戈爾真皺皺眉也想笑,可是看見藍非笑得張狂忍不住先提醒他的小命堪虞,不知識時務為俊杰!
「我怕什麼?開膛剖月復還是五馬分尸呢……」他一點都不把自己的小命放在眼底。
「笨蛋!殺你的方法幾十萬種,誰還費力搞那些陣仗?」戈爾真嗤之以鼻。
有臉沒腦的家伙,假藉天子名義要誰死就像捏死螞蟻一樣簡單,隨便一根指頭也能整得他家破人亡,從世界上永遠消失。
「算了,我不笑就是了。」藍非用紙扇掩住嘴,他斜瞅一眼猛哥帖木兒。
被他這一鬧,獨孤吹雲抿在嘴角的僵硬線條放松了不少。
他的兄弟們全跟他站在同一陣線上,還有他最愛的人也在。
所有的瀟灑自若又回到他雋朗的神態。
「放肆!你們這群家犬,哀家說話的時候哪有你們插嘴的余地?」猛哥帖木兒自覺被藐視,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了。
「太後,我不許你侮辱我的弟兄們。」獨孤吹雲微瞪眼,精銳的眼瞳散發令人不敢褻瀆的焰光。
「你你你……以下犯上,眼里還有我這個母後的存在嗎?」她頭頂的珠釵搖搖晃晃,顯然火氣不小,她不可一世的氣焰被獨孤吹雲給壓倒了。
但要她就這樣認輸是不可能的。
「我們母子的感情在你要我遜位的時候就結束了,不是嗎?」他意有所喻地輕道。
「那是你笨,放眼天下有誰會蠢得為一個血緣不深的弟弟讓出帝位,不過,現在不管你說什麼都沒用了,這帝位權勢全都在我通古斯族的掌握中,我蠃了,哈哈哈!」
「以前是的。」獨孤吹雲等她仰天長嘯後靜靜地開口。
「咦?」她猛烈地偏頭,惡視眼前不改軒昂孤高的男子。「你說什麼?」
「我真希望你能滿足現狀,就這樣過下去,那麼我就不會再來打擾您,只是你太貪心了,不求補過還一味沈淪在權力里,我很失望。」
「你胡說什麼?我一句都听不懂。」她先是一窒,繼而矢口否認。
「母後,明人不做暗事,不要逼我把事情全抖出來,這對你沒什麼好處。」
他多次暗示,她還裝糊涂嗎?唉!
「逼你?逼一個沒用的廢物?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一條路給你走──給哀家滾出宮去!」
裝腔作勢,她差點被唬了。
「出宮?老巫婆,你別裝了,要我們出宮不正好中了你的詭計?我大哥敬重你對他有養育之恩,處處忍讓,但我們可沒這層顧慮,我挑明地說,你通敵賣國的事我們早就知道了,別想一手遮天作你的春秋大夢!」戈爾真受不了獨孤吹雲的「仁至義盡」,一口氣全抖了出來。
「什麼?」清白兩色在她臉上轉換不定。「你是什麼東西,用這種口吻跟哀家說話?!」
獨孤吹雲眼見事情到了這步田地,被斧沉舟地輕嘆道︰「母後,我跟胤商量過了,孩兒們認為你該交出掌權璽印,遷出‘敬德宮’安享余年的好。」
「哈哈哈,要哀家交出掌權璽印?你以為你是誰?」
誰敢將她打入冷宮她就跟誰拚命!
「母後,孩兒同意大哥的做法。」不知何時,獨孤胤神鬼不知地出現。
他突如其來的出現使猛哥帖木兒臉頰上的余色盡失,只剩一片死魚白。
「你在那里听了多久?」她顫聲。
「母後以為呢?」他反問。
她無言。囂張的氣焰萎靡了。
「你們不能這樣對我,哀家費盡苦心讓你坐上王位,要不然你這個私生子哪來這能耐……」她慌得口不擇言。
獨孤胤臉上飄過受傷的神色,盡管事實他早就明白了,听到她親口說出還是難忍奇痛。
「我甚至不是父皇的兒子,是你跟游牧人苟合生下的未婚子,你不要我是因為當時的你被遴選為代嫁公主,身世必須清白,為了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你選擇拋棄我,直到你見到我胳膊上的印記,才想起沒有後嗣的你可以因為我的出現取代大哥的帝位,大哥的出走給了你絕佳的機會制造亂象,你讓不知情的我登上皇位,唆使亂黨叛變卻把全部的罪過推到大哥身上,為的是要假藉我的手替你斬草除根,只是你沒想到我一直沒能讓你如願。」
「不是這樣的……」她還想強辯。「你這不肖子,沒想到哀家費盡苦心把你拉撥大,現在居然回來唆使我的胤兒背叛我。」她慌亂地惺惺作態,可悲的是她還是偏心地將一切責任歸咎在獨孤吹雲身上。
「母後,我跟大哥本來想讓這件事就這麼過去的。」獨孤胤心痛地說道。
「我知道錯了……」看著獨孤胤的表現,她有些動搖。
一直以來,她總認為獨孤吹雲的謙恭蘊藉不足以擔當霸氣的帝王位,再加上他對她總是有求必應,更以為他只是個傀儡人物,是以忽略了他難得的孝心,日積月累之下養成她膨漲無法控制的野心。
但,覆水難收,都到騎虎難下的節骨眼了,她也只能豁出去了。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要是僥幸逃得過,江山可就全是她一個人的了。
她眼珠子一轉,笑容可掬起來。
兒子不可靠,那就靠自己吧!
「胤兒,你不能看在哀家為你取得皇位的分上就算了?」
「朕從來沒稀罕過這個王位,為了這位置你殺了桃花島上千上百的無辜百姓,我寧可不要。」
只要一閉眼桃花島上血流成河的景象就會浮現在他眼前,邪噩夢多年不醒啊!
「婦人之仁!」她嗤聲。「一將功成萬骨枯,沒有我們哪來那些老百姓?我教你的可不是這些迂腐陳舊的大道理!你全忘記了嗎??」
她聲色俱厲,剛才下定決心扮出來的笑臉不過暈花一現,短暫得可憐。
獨孤胤累積八年的怨懟爆發了,他沒辦法承認站在他眼前的是他的母親,她竟是那樣心狠手辣的女人。
「母後,勾結番邦叛國是唯一死罪,混亂皇室血統也是死罪,尸體還要倒吊午門曝尸示眾,你明白嗎?」
「沒憑沒據的,你想拿我怎麼樣?」眯起美麗的鳳眼,她瞪視眾人。
不到黃河心不死……「大哥?」獨孤胤征詢。
「你做主。」
「謝謝!」獨孤胤的感動亮在眼眶。等他再回頭正視猛哥帖木兒時,光采不見了。
「來人,侍候太後回宮,沒朕月兌的手喻誰敢私縱太後出宮,一律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