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相信,一夜無夢。
「我一定還在作夢。」缽蘭帶笑的捏捏面頰,會痛,不是沒感覺呢。
有感覺的是胯下,還有頸子上淤青的痛。幸好五爺不在,不用擔心這樣子被他瞧見,可是這一早,他去哪了?
為了遮掩脖子明顯的青紫,她穿了件高領的衣服,再三照了鏡子確定沒什麼不妥,才卷起放在一旁的被單,看看外邊無人,快步走出房門。
洗衣房,她來過。她經常來拿五爺送洗的衣服,那些洗衣大嬸今天還沒來,令她松了口氣。大嬸們相當熱情聒噪,要是讓她們瞧見手里拿的被單,怕是要嚷得全天下都知曉她昨夜跟五爺……的那回事了。
拿了夾皂,趕緊從事「毀尸滅跡」的行動。
提供洗滌的水源自長安最大的一條河,每家大戶在蓋房子的初始,就將水引入自己的宅子,重要的屋舍都築在兩岸,分段取水,譬如說掏米煮食的水、飲用水、沐浴、植物灌溉、家畜水源、洗衣……這樣分配下來,膝府洗衣服在水源的最下游,也是宅子最偏僻的西側。
咚咚咚……數顆的青栗子從樹上掉下來,零星散在缽蘭的腳前。
「五言……五言……」嘻,重施故技啊,已經不管用了唷。
有一陣子只听見風吹過枝柳沙沙沙的聲音。
缽蘭放下抱在腰間的床單,把手圈成圓筒狀,對著高處大喊,「五言……」
「夠了!別用那種難听的聲音叫我。」露出的臉很臭,不忘孩子氣的晃動樹枝,搖下帶塵的黃葉子。
缽蘭被飄揚的灰塵嗆到,低頭看去,地上還有到處蠕動的毛毛蟲。
她的懼色看進五言眼底,他馬上得意了。他就不信怎麼也撂不倒這個丫鬟,毛毛蟲,他早該想到,
「你下來!」缽蘭絕少生氣,可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這次還是她最害怕的毛毛蟲,她心中的火苗茲茲燃燒了。
「你叫我下去我就下去,你算老幾?」五言站在高處,下巴高高揚起,看準了她拿他沒辦法。
「好,既然你喜歡上頭的風景,我上去陪你。」說著,她便把裙擺撩起來塞入腰帶,露出長褲,攀著高大的樹枝往上爬。
五言一怔,她玩真的吶!
她爬得驚險環生,不是滑腳,就是手的力氣不夠。「啊,繡鞋掉下去了。」低頭往下一看,一陣暈眩。
他實在看不下去,她那要掉不掉的樣子比掉下去更可怕,一想到她掉下去的景象,整個頭皮突然發麻。「我警告你笨女人,不會爬樹就給我認分點,可惡,你不能不要動嗎?」他想也不想的拉住她伸長的手,將她接上自己所在的樹干。
吁。「你的力氣好大。」樹上的風光是這樣子的啊,不用刻意就能聞到綠葉散發出的濃郁味道,整個人都為之清爽起來了,難怪他老愛待在高處。
「你上來干什麼?」五言睥睨著她。
「我發現你常常爬得很高,所以也想上來看看樹上跟地面有什麼不同。」真的很不一樣,地面的濕冷來到高處變得舒暢,一眼看過去,遠處高高低低的樓房一目了然,要是能在這里睡覺,一定很舒服。
「現在看過了,下去!」他是樹上的大王,霸道十足。
「我爬樹的技術不錯吧?我從來沒爬過呢。」
還敢說,他差點沒嚇得心跳出口!
「下去!」
「不要。」
「不怕毛毛蟲了?」
「怕……很怕,我小時候哥哥們常抓來嚇我,他們會把蟲藏在任何地方,包括我的書本、被子、門把上,所以我常作惡夢,」她扳著指頭數著。「蛇啦,毛毛蟲,其實不只這些,只要是動物,我都不喜歡。」
「告訴我這些,不怕我全部抓來嚇你?」他陰鷙的說。
「你都做過啦。」
五言盯著她,臉上微紅,被人戳破他的惡作劇畢竟不是什麼光榮的事。「你想怎樣?跟五爺告狀?」
「你太緊張了,」缽蘭伸手把他拉下,拍拍一旁,「要說,我早就說了。」
「就算你去告狀我也不怕,五爺不會信你的!」他倔強的甩開她的手,自己坐下。
這一坐下才看到她亂七八糟系在腰際的裙子,像被火燒著的臉再度變紅。「看你像什麼樣子!」
「這樣方便咩。」她沒整理的意思。兩只腳懸空著,涼涼的空氣非常流通,她舒服得不想把裙子放下來。
「你到底是不是女人?」不像話!去……她的,他最討厭她了,還管她是不是、像不像女人,關他屁事!
「我們來勾勾手指頭。」他也關心她呢。
「干麼?」他反應不善。
「和好啊。」
「呸,誰跟你吵過架!」這丫鬟爬上來跟他閑扯,就為了這個?
缽蘭傻笑。「吶,以後你要叫我缽蘭姊姊喔,我年紀比你大很多,我也叫你五言弟弟好不好?」
「你鬼扯什麼?我爹……我是說五爺就我一個獨生子,你想高攀啊,你的年紀當我二娘還差不多!」他口不擇言的說出來,下一刻才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的話。
「也對喔。」她有些結巴。自己的腦子簡單,從來沒想到這麼深的地方,這樣一來,嘿嘿,真的是亂七八糟了。「不然,做朋友好了。」
這女人的腦袋究竟是什麼做的?五言拿她沒法子的轉開頭,粗聲粗氣地吼,「隨便你,無聊!」
「吶,打勾勾。」她伸出縴細的尾指。
「哼!幼稚!」五言索性轉過身,當她瘋子不予理會。
缽蘭會心的笑著。
他講話的方式,暴躁的脾氣都跟五爺一個樣。至于壞脾氣的個性下,是不是都隱藏著一分潛沉的溫柔,經過這次談話,顯然沒什麼不一樣;人家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呵……
風聲微微,樹下走出一個站了很久的人。「耳缽蘭,下來!」
是五爺,听到熟到不能再熟的聲音,缽蘭跟五言各自有不同反應;缽蘭一臉喜色,五言卻是慘白的。
「你要上來嗎?」他對滕不妄招手。
「我不是猴子!」每次,她都有辦法惹火他。她忘記他是瘸了腿的人了嗎?爬樹?這丫頭。
「好吧,我下來了。」
她下來的狀況沒有比上樹好到哪,比較好的是這回多個人分擔五言流了一缸子汗的負擔。
「你不能一次不亂來嗎?」要是他早死,一半的責任要她負。
才落地,滕不妄夾帶火氣的抱怨迎面撲來。
「你關心我?」她很開心。
「別在小孩子面前說這種話。」
那就是說私下可以嘍。
「我不是小孩。」五言不敢大聲抗議。
雖然都是挨罵,滕不妄從頭到尾沒有看五言一眼,他雙手緊緊握著,像是百般忍耐著被忽視的感覺。
「要用飯了,還有……」滕不妄真想把缽蘭抓來打。「你那是什麼穿著?」
哦,她剛剛忘了把裙子放下來了。
滕不妄看缽蘭整理好,轉身的同時淡淡丟下一句,「五言,你!也一起來。」
缽蘭看見本來一臉失望的五言,突然滿臉綻放出炫目的光華來。
他肯定是愛慘了五爺。
人都走開了,至于留在地上的那團被單,只有等待有心人士的發現嘍。嘻……
***
自從缽蘭當了滕不妄的貼身丫鬟以後,從來不定時用膳的他,開始要求吃飯的時間要準時,送飯的任務因為「肥水不落外人田」的道理,又回到翠娘的肩膀。
當滕不妄對她說謝的時候,她驚恐的奪門而出。
「我真是那麼冷酷的人嗎?」滕不妄不禁要問。
「那是因為你心里受過傷,現在不會了。」三個人一同坐著吃飯,是頭一遭,缽蘭盡責的盛飯,兩人都是尖山般高的白飯。
「我不是飯桶。」又不是喂豬,誰吃得下?五言小聲的抱怨。
缽蘭有趣的發現,在滕不妄身邊的五言又乖又溫馴,就算抱怨也只敢小小聲,跟斥喝她的模樣相去千里呢。
「她幫你裝飯,你有什麼不滿的?」滕不妄端起碗就口吃,眼楮不忘注意缽蘭有沒有偏食。
「沒有。」能跟五爺一起吃飯,是他從來也不敢想望的事情,他不想搞砸,端起碗來,一板一眼的動手吃飯。
缽蘭看著一老一少,同樣的扒飯方式,同樣一口把糖心蛋塞進嘴巴的吃法,可見五言是多麼極力的模仿著滕不妄。
他在這孩子的心目中,有著他自己都無法想像的崇高地位啊。
「我記得你本來早膳都吃稀飯。」五言好不容易開口。這一桌的飯菜都不是五爺喜歡吃的,怎麼……
「她偏食,早上吃稀飯容易泛胃酸。」滕不妄把缽蘭碗中的筍塊夾走,換上容易消化的新鮮香菇,筍塊進了他的嘴。
五言不敢置信的看著這一幕。也就是說,一向固執的五爺是為了這丫鬟改變自己的飲食習慣。
這讓他沉默了。
「這盅雞湯是梅媽特地為你熬的,要喝完。」指著一個小品鍋,滕不妄若無其事的對缽蘭說。
「我沒生病,不用喝那麼貴的東西。」
「叫你喝就喝,我可是一早冒著白霜……」他可是一早冒著白霜去吩咐廚娘炖的,還不是怕經過昨夜,她會被折騰壞了,她還敢不領情!
缽蘭壓根不懂他心里的轉折,慢條斯理吃著白飯,一邊也不忘留心同桌的五言。
「來,這是梅媽親手腌的紅糟肉片,很好吃的,入口即化。」缽蘭看他淨扒飯,善意的夾了塊肉給他。
好惡,五言本想格開她的筷子,但看見碗中央那塊赭紅色的肉片,心里卻一陣酸楚。十三年來,這是頭一回有人夾菜給他。
笨女人!對他這麼好做什麼?!
他不吭聲,把碗周圍的飯都吃淨以後,才夾起剩下的肉片,細細吃起來。
「飯後,我們要上街。」滕不妄放下飯碗,宣布道。
他上街,府里眾人相傳,因他受傷後一步也不曾踏出家門,這是一驚天動地的事情。
缽蘭高興得忘了繼續吃飯,至于五言,根本是傻了。?
***
馬車一離開滕府大門,滕不妄就後悔了。
出門帶著缽蘭是習慣她一直在身邊,五言呢,也一並帶出來做什麼?要說愧疚,那就免了,是他想看見缽蘭臉上喜悅的樣子吧。
從吃飯到上車,她臉上的笑容一直沒消失,就因為他讓五言同桌吃飯,還有出門,這丫頭,心里到底想的是什麼?這對她一點好處也沒有不是?!
可是,說也奇怪,看她少有表情的臉上微微帶笑,他也跟著輕松,這種無憂無慮的感覺,自從他自閉以來就不曾有過了,她的出現似乎在他寒冷的心注入溫暖的春風。
五言起先忌諱著坐在他對面的滕不妄,只敢偶爾趁著他轉頭的時間,偷看外面的風光,至于「無法無天」的缽蘭,從出門就巴著窗簾,一眼也不放過外面的景象。
「我說……五言。」轆轆的車輪聲,輕微的能感覺車輪輾著碎石頭路的顛箕。
乍然听到滕不妄喊自己的名,五言隨即挺胸坐好。
「放松。」這孩子一向這麼緊張嗎?還是面對他的時候?想起剛剛用早膳的時候,他也是這個樣子。
五言眨眼,有些失措。
「我記得你十三了。」
「是的,五爺。」五言的聲音緊繃,緊張得手心流出汗。
「我沒有請先生來教你讀書識字嗎?」
「有,五言邑經把中庸、論語、孟子等都讀透了。」他一直很認真的,為的是希望有一天五爺的眼光能注意到他。
「嗯……」學問是一切的基礎。長長的單音後接下的是沉默,滕不妄眯上眼,不說話了。他心中有個算盤,的的的打算著,不讓人知道。
滕不妄噤口,五言也不敢多說,車子內又沉寂下來。
〔五爺,到了!」駕馬車的車夫吆喝一聲,停下馬車。
「是掛貨鋪!」缽蘭驚嘆。
五言投以奇怪的一瞥,一個丫鬟居然認得字。也對,五爺之前就拿古玩考過她,不識字哪懂這麼多。這一想,他對缽蘭多少欽佩了些。
掛貨鋪之所以叫掛貨鋪,是因為一進鋪子就會看見四周牆壁掛的壁毯、壽喜福字壁燈、舊戲衣等等。室內空間也吊著橫桿,桿上什麼都有,桌案上、地面下,高檔的珠寶玉石,不值錢的煙斗……只要是人能想得到的東西,約莫都能找得到。
缽蘭看得眼花撩亂,雀躍的想一頭沖進去。但是,她不忘回頭征求滕不妄的同意,「我可以進去嗎?」
「不然,你以為我們來做什麼?」他對她的態度逐漸軟化,連周遭的人都感覺到了。
她站在門口。「但是,你不下來嗎?」
他從布幔看著車水馬龍的外頭。「不。」
「為什麼?我想同你一起進去逛。」
「我不方便。」要是以往,他肯定會用最惡毒的字眼咆哮說,他自己是殘廢,出去給人當猴子看,諸如此類的話,這回,他居然收斂了。
缽蘭靜靜走回馬車前,模著滕不妄的膝蓋,眼神堅定,表情溫柔。「我不敢保證,你出了這個布幔不會招來異樣的眼光,可是,你要對自己誠實,你的腳,只是受了傷,一點也不丑,要是真有人覺得奇怪,我陪你一起面對他們,他們常常看,就不稀奇了,好不好?」
常常看,她以為還有下次嗎?
她的輕聲細語這麼難得,以前她幾乎不自動講話的,如今為了鼓勵他,連一同面對的話也說得這麼坦然。
「跟一個瘸子逛街丟臉的人可是你!」他直盯向她黑圓的眼,要是她目光敢閃爍那麼一下,他絕對不會回頭。
「你答應了?!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我沒有喜歡錯你!」連珠炮的話從缽蘭的嘴巴逸出,她馬上臉紅了。她居然當街示愛,羞死人了。
這丫頭……滕不妄久久無法從她的瞼移開目光。
「五言,扶我下去。」
「是。」從一早,驚嚇不斷,五言已經不知再怎麼表現吃驚。
滕不妄才在微雨過後的街心站定,掛貨鋪的伙計一看見他,連忙撐了傘咚咚咚的跑過來。
「爺,您是滕爺,不妄齋的大老板?」
可以看見滕不妄的臉是沉的,他的兩手都撐在手杖上,腰桿挺直,準備迎接別人的批評。
缽蘭悄悄用自己的小手挽住他。
滕不妄感覺到了。
「是,我是。」
「果然是您!」伙計高高把傘遮住滕不妄的頭頂,「我王二麻子最崇拜您了,您請進,我家主子要是見到您大駕光臨,不樂壞了才怪!」
滕不妄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莫名其妙的被崇拜,但是,原本心頭的壓力不如一開始那麼沉重了。
「滕爺,小的對您義勇救人的事情最為欽佩了,您都不知道這件事幾個月前在咱們長安城掀起山一樣高的巨浪啊!大家議論紛紛,听說您在火場受了傷,害我們擔心了好久,今天看您精神奕奕的出現,老天爺還是保護好人的……」
此鸚鵡還聒噪的聲音一路響進鋪子,然後是更多、更多的聲音加入,形成一股排天巨浪,覆去了無名的恐懼……
***
「謝謝耳姑娘,這貨我拿回去了,五爺那邊請幫我知會一聲。」玄色衣著的男人腰旁抱了個箱子,有禮的拱手為禮。
自從替杜牧之估價的事傳出去以後,不妄齋陸續送過來好幾件貨,滕不妄也放心交給缽蘭去處理;起先是幾色小品,慢慢就多樣化了。
送走來收貨的人,她才想回頭轉進藏珍塢,卻看見五言氣喘吁吁的繃著臉跑過來。
看見缽蘭,他停下腳步,猛拳就往靠近他的樹干打過去。冬日樹葉不多,是不怕掉滿地的樹葉要掃,可是,好好的人干麼跟樹干過不去?
「他太不應該了!」紅著眼,五言用狂亂的眼神控訴著。
「五爺又做了什麼讓你看不順眼的事?」經驗談,唯一能夠讓小老頭似的他情緒失控的,也只有五爺了。
「他丟下我娘,居然還跟那個不要臉的女人在大廳有說有笑,一百個不要臉!」
「你娘……她還在?」
「當然在,她還好端端的活著呢!」他生氣缽蘭的問題,但是一轉眼,他又氣消了,這個宅子又有幾人知道?
「你從來都不說,我一直以為……」
「不用以為,也不是只有你一個這麼想。」五言很大人的揮揮手。
自從兩人一同出去逛街回來,他對缽蘭的態度是明顯改善了許多,不再動不動就拿她當敵人看待。缽蘭也樂得解除在宅子走動隨時都有被陷害的心理恐懼。
「那五爺跟大廳的客人……噢,你偷听大人說話!!」
「那個女人是五爺的未婚妻。」
「未婚妻啊,這我也沒听過。」關于五爺的事,她的確了解得太少,其實應該說完全不了解吧,唯一知道的,他是個骨董商人,還有這座宅子……也就這樣了。他確實有幾個兄弟姊妹,喜好,朋友,他的過去……她通通不清楚。
〔那個不要臉的女人在五爺受傷昏迷的時候,就派人來解除了婚約,前日我們上街讓她看見五爺,想不到又纏來。」見異思遷的女人,不要也罷。
「別管那個,五爺見她一定有他的道理。」
「怎麼會有你這麼笨的女人,你不吃醋、不生氣嗎?」他可是替她急矣。雖然說私心他還是希望五爺能跟他娘破鏡重圓,可是這許多年了,他也知道這只是他自己的一相情願。
缽蘭垂下頭。人總是貪心的,她以前不敢奢望見到五爺,後來見到了,又能守在他身邊,甚至把自己的身子給了他,現在兩人同睡一張床已經是公開的事,她是想貪他的心,可是,人一旦給自己過多的希望,也只有在失望時更難以承受而已。
「我從來沒見過滕夫人,她也住在宅子里嗎?」她不想繼續那個話題,轉移了問題。
五言拿怪異的眼光瞅著她看。「你叫她滕夫人?」從來沒有誰用這麼尊敬的語氣喊他娘。
「理應是這樣稱呼。」有什麼不對?
「你……」五言遲疑了很久,似乎在考慮一件很重大的事情。「你想見我娘嗎?你不用很快答應,當然也可以拒絕!」看到缽蘭眼中的不確定,他馬上又武裝起來。
「當然好啊,可是我貿然的去,會不會太失禮?」
「不然,我先回去跟我娘提一下,下午她午覺睡醒你就可以過來。」
「嗯。」
「打勾勾。」看得出來他對這約定的認真程度。
「要蓋章嗎?」
兩人擊了掌,蓋了章,定下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