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人潮特別多,好像台北盆地的人全傾巢而出似的。
韓冰晶滿身汗水的從外雙溪搭公車到中山北路,沿路塞車,原先四十分鐘的車程慢了十來分,等韓冰晶跳下車,她和雷霆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了半個鐘頭。
守時是她自認少數幾項優點之一,她和雷霆約會,大多數是她等他。
但韓冰晶不以為意,她體貼雷霆繁重工作下的身不由己。
舒了口氣,顯然,雷霆一如以往的遲到了。
她不知道這樣傻等在別人眼中是不是很蠢,可一個小時後她撥了直通雷霆辦公室的電話。
她不是那種非得遙控男友行蹤就無法過日子的女人,不過遲到六十分鐘,他肯定是有事耽擱了。
公司的秘書告訴她雷霆開股東會議去了。
果不其然!
她阿Q得聳肩,被放鴿子也不是頭一遭,可她為何有種悲傷的感覺?她早知道在雷霆得天秤上,她韓冰晶和他的事業是無法比較的。
「哎!上車。」
她迅速抬頭。
眼前一輛台灣至今尚未開放進口的七百五十西西的重型哈雷和穿著皮衣皮褲的男人。
他把安全帽丟給她。
雷飛,她記起他來,那桀傲不馴的三分頭在滿街各式各樣的發型中特別突出。
「快!」他伸手用力扯她垂在胸前的長發。
「好痛!」他的手勁如此之大,差點扯下她的頭皮。
「別羅嗦!」他由後視鏡瞥見追來的飆車族,二話不說拉住她縴細的胳臂,將她拽上車子,強迫戴上安全帽,油門一加,絕塵而去。
為了方便試穿禮服,韓冰晶穿了件天藍色的連身圓裙,如今跨坐在機車上,裙擺隨風揚起,迫使他不得不這壓那遮,深怕春光外泄。
「你搞什麼?沒做過機車,不知道要抱緊我嗎?」他的聲音和著風吼過來,清瘦的線條更顯狂妄。
「你說什麼……」隔著安全帽很不好說話,她拉開遮風玻璃幕,猛地嗆進一口又濃又濁的風。
雷飛蛇行閃過一輛左側道的喜美,拐進巷弄,沉重的機車怒吼聲驟然停止了。
「下車!」他命令。
他到底把她當作什麼?韓冰晶正想發火。
「幫我看好她!」雷飛沖著建築物高喊了一聲,看也不看她一眼又奔馳而去。
韓冰晶如墜雲里霧中。那廝就這樣丟下她!?
「你好。」如果她不是一腔怒火正熾盛,韓冰晶會發現那聲音的主人有副好嗓子。
她掃了一眼來者。
他的高瘦和雷飛並無二致,眉眼多了幾分穩重,長至肩膀的銀灰發用條緞帶絡在背後,粗條絨布衣褲,貴族氣息濃重,近距離看他更加耀眼,燦爛的笑容和耳語似的輕聲細語,極端迷人。
「進來里面坐一下,雷神馬上就回來了。」
「我不進去,我得走了。」他說的雷神是誰?莫非是雷飛的綽號?
她不得不承認,雷神的綽號非常適合他。
「恐怕不行,雷神交待要小姐到里面等他。」快手很堅持。「喝杯咖啡、吃點點心,不會耽擱很多時間的。」
她從早上到現在只吃了一塊菠蘿面包和一杯三合一咖啡,的確餓得前胸貼後背,可她不想再見到雷飛。
他身上似乎有股奇怪的吸引力,在理清這種麼名的感覺之前,她不要把自己放到這個危險人物的前面。
雖然她已經成熟得月兌離小紅帽的年紀,雷飛也不盡是野狼,單以防萬一總不會錯的,她已經和雷霆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再和雷飛一起是勃德的。
「我——」
「請!」
她一旋身,才看清自己所在地是一件紅瓦石牆得面包店,店名十分雅致,叫「紅瓦屋」。
店門是橢圓形的,一盆盆半人高的長春藤爬過半片牆,綠意盎然,木框玻璃窗內是圓形的古木餐桌,搭配溫莎風格的椅子,牆上居然是高更、梵谷和塞尚的油畫,窗戶懸掛繡工精美的蕾絲窗簾。
整個空間優雅和華麗相映,溫馨親切,韓冰晶一踏進來,便沉溺其中。
雖然已經過了喝下午茶時間,仍不乏穿著正式的年邁女士和帶著老花眼鏡閱讀報紙的紳士。
「小姐想用點什麼?」快手問。
「我姓韓,名冰晶。」看他笑得如沐春風,方才堅決要走的意志動搖了。
放眼整個台北盆地,她還沒遇過這麼合她脾胃的飲茶店。
她愛死牆上那些畫了。
「我可以幫你推薦紅瓦屋的拿手料理,譬如鮫魚冷盤、鮭魚通心粉卷、醉魚番茄煮、卷毛海綿蛋糕……」快手行雲流水的背下去,仿佛所有的菜單全刻在他腦子里了。
雖然听起來每項東西都十分可口的樣子,她可沒那麼龐大的胃口足以消化那些東西。「如果可以,隨便給我一杯咖啡和蛋糕就可以了。」
快手點頭,隨即消失在一角。
她開始打量掛在眼前的畫,一幅世界排名第二高價——雷瓦諾的「煎餅磨坊的舞會」。
起初,韓冰晶以為不過是一幅仿作,但慢慢地,她眼楮成了銅鈴,哇 !那筆觸和皺褶,是貨真價實的真品。
莫內的「巴黎蒙多格伊街道六月慶典」、高更的「自畫像」、梵谷的「保羅*嘉塞醫生」……韓冰晶看得差點連氣都忘了喘。
所有印象派的作品幾乎全被他網羅了。
「很難令人置信對不對?」快手輕快的聲音毫無干戈的插進她的思維。
「它們全是真品。」韓冰晶咕噥。
「韓小姐好眼光。」他終于了解雷神把她扔在這里的意思了。
「哪里。」陌生人的贊美仍令她不自在,她臉蛋微現紅暈。「我只是有些涉獵,這些,全是你收集的?」
快手笑得很爽朗。原來她什麼都不知道。
「‘紅瓦屋’是雷神的店,我是她請的服務生。」他半是玩笑的講。
要不是圖著免費的點心糕餅可吃,他可不是那麼容易使喚的人。
「雷神?是雷飛的綽號?」
快手眼中的驚愕更大了。她連這個都不曉得。
「他不喜歡自己的名字,但姓氏是無法拋棄的,而且那家伙個性大而化之,粗魯的令人吐血,」他調皮的眨眼。「所以羅,雷神的外號就這麼來的。」
一個人怎會不喜歡父母給與的名字呢?
韓冰晶深沉一想,有些明了了,那一夜,雷家人對他敵視的眼光——
那關她什麼事呢?她的同情心也太泛濫了!
她馬上-除不必要的情緒。「你不像服務生。」她總覺得他談雷飛的口吻比較像哥兒們。
「多謝小姐贊美。」他憨憨的笑容像極了大孩子。
「哇!好漂亮的抹茶蛋糕。」應對的客套話她不擅長,只好把目光投注在食物上。
「吃吃看。」他沒有走開的意思。
韓冰晶被動的拿起銀匙。「有蘭姆酒的味道。」
「韓小姐是識貨的人。」
「哪里,我只是剛好喜歡吃這些甜點。」她對甜食有股無法抵御的狂熱。「不過最近很少吃了。」她有些落寞。
雷霆完全不沾一點有關糖的東西,對他而言糖和咖啡都是使人墮落的食品,他也要求韓冰晶遠離墮落。
「再嘗一份巧克力千層派吧!」趁著她努力解決抹茶蛋糕的同時,快手又端來一球是巧克力、一球是雪舫紅茶的巧克力千層派。
千層派放在水晶高腳杯中,晶瑩剔透中十分耀眼。
任誰都無法拒絕這樣的美味。
「小子,小子你找到知音了。」快手蜇足回到廚房,調侃剝下白兜圍裙的雷神。
「我是看她可憐。」輕易甩掉那群飆車族後他由後門回到紅瓦屋,韓冰晶吃進肚子的抹茶蛋糕和巧克力千層派全出自他的手。「被雷霆放鴿子還能死心塌地等下去的女人真是蠢。」
「蠢到你親自下廚做甜點安慰她受挫的心?雷神,你唬誰啊!我可沒見你對那個上門的女人存過一丁點同情心。」
「隨你怎麼說,她吃完了?」甜點是女人身材的宿命天敵,沒幾個有勇氣放開大嚼的。
「贊不絕口!」快手比了個ok的手勢。「一干二淨!」
「算她識貨。」雷飛狂態浩姿。
「倘若你對她沒意思,讓給我吧!」快手喜歡有智慧的女人,他一看見韓冰晶湛然生光的眸子便如是想。
踏破鐵鞋無覓處,漂亮的女人滿街,有腦袋的可就少了。
「去你的!別打她主意,她是雷霆的未婚妻。」他神色一冷,更添三分狠烈。
「噢歐!」快手做個垂頭喪氣的表情。「又舊事重演了。」他心里犯嘀咕。
「購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胡謅什麼?」過去是一頁滄桑,他已經狠狠將之柔進垃圾桶,絕不再翻閱。
快手睇著雷神煩躁的眼,語重心長地說︰「假如你真的這麼想就好了。」
前面等著雷神的是什麼?快手的心塵落下來,像滿天即將遮至的烏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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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那禮貌周到的服務生幫她叫車,否則她就要變成落湯雞了。
下了計程車,韓冰晶用皮包遮雨,小跑至公寓大樓下。
忽地,一把陰暗的黑傘遮了過來。
「雷霆。」她握住鑰匙的手抖了下。
雷霆皙白的臉有著不常見的鐵青。「我等了你一下午,你到哪里去了?」他的聲音干澀,仿佛在風中佇立已久。
「我——」明明遲到的人是他,為什麼還來質問她?
「下次不可以這樣了!」他丟掉手中的大傘,深邃的眼流過強自鎮定後的倉皇,緊圈住她。
她身上似有還無的幽香總能安定他焦灼的情緒。
韓冰晶的雙掌抵在他迸發男性氣息的身軀上,透過掌心傳過來的熱氣,她發現他心跳的速度快極了。
她有些慌。
這樣親密的肢體語言對她來說是陌生的,今天的雷霆似乎不太一樣,他從沒向她表露過一絲脆弱的情感。
他托住她的後腦勺,鼻對鼻之間只剩不穩的氣息繚繞,他想吻她。
緊要關頭,有道鬼魅似的黑影無聲飄來。
那陰冷的氣息令兩個身軀緊貼的男女分了開。
細雨飄揚的雨中擎立著雷飛。
他仍是穿著白汗衫、黑皮衣褲、大頭靴,驃悍的英氣表露無疑。
兩簇鬼火的烈焰持續在他冷酷的灰眼中燃燒。
他一出現,高大的身影和狂烈的氣魄便將兩人圈住。
「怎麼,才離開我的懷抱又迫不及待勾引另一個人上床?」雷飛嘲諷道,聲音里似有難以掩蓋的狂亂。
他一路尾隨韓冰晶到家,才發現雷霆的存在,他該悶不吭聲的離去才對,偏偏那該殺的一幕落入他的眼中,令他熱血沸騰。
雷飛無法忍受他踫她!
「你胡說!」真是禍從天降,他究竟跟蹤她多久了?看他那吃人的眼光,韓冰晶畏縮了下。
「我胡說?」雷飛放肆野烈的笑。「那麼你要如何交待自己失蹤一下午的事?」他意味深長。「你敢否認下午不是和我在一起?」
「我們在一起沒錯,可是……」她怒視他,也氣憤他故意營造詭異的氣氛。
他難道不知道這樣很容易引人誤會?
現在的雷霆恐怕就是如此了。
「你真的跟他——在一起?」雷霆艱難的咽下口水。
「我們絕不是你想象的那個樣子。」看他的眼神,她就算跳到黃河里也洗不清了。
「什麼樣子?」雷霆咄咄逼人。
韓冰晶又氣又忿,她的人格就那麼不值錢,她一點都不值得他信任嗎?
究竟他們的愛情是建立在什麼上頭?沙灘或是海市蜃樓?
「雷霆!」
雷霆由她水汪汪的大眼看見了傷心和憤懣,真正做錯事的人會如此理直氣壯嗎?遠揚的理智飄了回來。
「我相信你。」他很慎重的想了一下。
「不賴嘛!你們的感情好得超乎我的想象。雷飛不屑的撇嘴。
「雷飛,你到底在想什麼?」雷霆心痛地喊。
「我討厭這副嘴臉的你。」雷飛藏在雨絲里的臉更陰森了。「假惺惺!」他重重踩著水漬的地,水花四濺,不一會兒引擎的怒吼傳來,他已遠去。韓冰晶感覺像打了場仗那麼累,那麼難應付的男人,不知誰吃的消?
「冰晶。」雷霆還想說什麼。
「我好累。」
「好吧,你好好休息一晚,婚紗改天再試好了。」他又恢復了好脾性的雷霆。
「那,再見了。」
看著合上的門,雷霆安靜無聲的佇立了好一會兒。
雷飛和她之間真的沒什麼嗎?
疑心如同黏答答的雨,一點一滴的沁入他微現裂痕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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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手吹了長長的口哨。「你不會告訴我你在大雨滂沱的夜里淋了一路雨吧?」他瞟著至滴水漬到浴室去的雷神說道。
累神悶不吭聲,抓出一條大浴巾粗魯的擦著頭發。
「這是你的房子,我不在乎你怎麼糟踏它,不過別臭著張餿臉給我看。是不是美人給你釘子踫了?」他對雷神和韓冰晶的事表現出最大的興趣。
「我愛淋雨是我的事,你管的找嗎?」
「哇!吃了子彈!」
「我是吃了子彈,」他大剌剌往沙發一坐,濕衣服也不睬,盯著快手的方臉。「如何,出來了嗎?」
不問則矣,一問之下,快手的牢蚤成串迸發。
「尋找一首詩?你饒了我吧,上天下海,你叫我去那里找?」根本不知道所謂的「尋找一首詩」是人、是物或真的一首詩。「唐詩三百首給你,自個兒翻吧!」
他把厚厚一冊扔到雷神面前,意興闌珊。「你知道我手頭還有件案子未了。」
「地下兵工廠那件Case?」
「恐怕沒那麼簡單,根據線人的消息,有張武器設計圖不見了,現在兩路人馬都在追究,一團糟。」雷神霸氣的濃眉緊蹙。
「原來!」快手拍大腿。「我以為你的個性,直搗黃龍殺他個片甲不留就大功告成了,居然還沒動手。」
「誰不想速戰速決,偏偏老頭子們也來插一腳,簡直是找我麻煩!」他摩擦著上唇,懊惱得很。
「老頭子真的只說這幾個字?」快手仍不死心。
「喏!」雷神由桌下模出一張紙。「自己看傳真。」他連解釋都懶。
「你要去哪里?」快手一目十行看完,瞄見雷神起身往廚房走。
「和面,做蛋糕。」他慵懶的聲音夾著翻箱倒櫃的金屬聲傳來。
快手很自然的問︰「做什麼蛋糕?」
他了解雷神,只要遇到難以抉擇或緊要關頭需要思索的時候他就躲帶廚房去。
當一個個活色生香的蛋糕烘烤出來時,他也把關鍵問題想通了。
「女乃油布丁蛋糕、紅心隻果蛋糕、南瓜松餅、橘子餅、肉桂藍莓派……」雷神喃喃自語。
快手聞之頭皮發麻,什麼事情需要令他在廚房帶那麼久?核彈試爆,還是比核彈威力更強的韓冰晶?——
「好晶晶,求求你,僅此一次,下不為例。」高掛閑人勿入的故宮修復室中,只見藍琦打躬作揖面向正一筆一劃修復美術品的韓冰晶。
她高坐在十尺高的抬架上,系著花頭巾和染成五彩的工作服,毫無商量余地的拒絕。
「你不能見死不久啊!」藍琦急得團團轉。
「你又還沒死。」她朝她做了個鬼臉,想動之以情?門都沒有!
「不過幫我送件貨,人家今天走不開嘛!」藍琦埋怨摯友不夠意氣。
韓冰晶把調色盤移到另一只手,俯望藍琦。「琦琦,凡事要量力而為,我真搞不懂你,這樣死命賺錢有何樂趣?」
藍琦嬉皮笑臉。「錢放在我口袋,樂趣只有我自己了解。」她的生活目標就是賺錢,賺錢也是生活。
「真是敗給你了!」韓冰晶瞟了眼牆上的大掛鐘。「拿來吧,僅此一次——
「下不為例!」藍琦看準她好說話的個性,反正下次再請韓冰晶幫忙她仍是會答應的,誰叫她們是好朋友!
「油嘴滑舌!」韓冰晶踩著階梯下來。
「是,老學究。」她行了個童軍禮。
韓冰晶用染了油彩的手欲捏她的女敕頰。「到底什麼東西這麼趕?」
「這個。」她連退三步躲過韓冰晶的攻擊,順手把一盆桔梗花塞進伊人懷中。「拜托你了。」
「嘆……嘆……」啼笑皆非的瞪著逃之夭夭的藍琦,韓冰晶不僅搖頭,怕她反悔也不用跑那麼快,好像被鬼追似的。
反正她也見慣藍琦千奇百怪的案件,送花,小事一件,地址是公車站牌,加上順路,看來順水人情是做定了。
月兌下頭巾和工作服,大掛鐘剛好指向五,和同事打了招呼,她便由員工專用走道離開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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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安步當車走到公車站牌,放眼望去大部分是下課的莘莘學子,哪來什麼穿風衣戴檐帽的怪人。
她思索該不該再等下去。
「小姐,你等人嗎?」一個叼根菸、看似混混的少年湊到韓冰晶面前。
她被他那排吃檳榔染紅的牙給駭了一跳,下意識抱緊花盆。
「我不會害你的啦,小姐,只要把花給我就沒事了。」他不懷好意的眼珠轉得像玻璃珠。
「你有收執條嗎?」瞧他一身亂七八糟的衣服,韓冰晶不禁攢眉。
「什麼跳,把東西給我。」他語氣一變,猩紅的嘴角露出了狠意。
「他媽的,你敢黑吃嘿!」竄出的程咬金也一口穢語,雖然穿著風衣,卻也給人不好惹的印象。
不過就是一盆百十來塊錢的花,怎麼各路人馬都來了?
韓冰晶還無暇細想,吃檳榔的混混已經掏出一把改良過野戰刀抵住她的腰側,狠聲道︰「拿來」。
事出突然,別說一盆花,就算要她身上的錢韓冰晶也會悉數給他。
「他媽的,你是那條道上的,敢出來壞規矩?」穿風衣的男人將手插進口袋,口袋逐漸凸起一圓狀物。
「這叫見者有份。」少年猶不知死活。
戴帽的男人獰笑。「好個見者有份,敢在我筷子幫拔毛,你找死!」
以韓冰晶為人質的少年還搞不清楚怎麼回事,心窩頓時感到如萬箭穿心的劇痛,等他睜大眼珠看見由胸口留下的血絲,才嘎然︰「你……」
他沒倒下去,所以並沒引起眾人的注意。穿風衣的男人一個箭步抱住他的身體和韓冰晶,把兩人押至小巷里。
他冷酷的將尸身一丟,眼楮瞬息不離韓冰晶。「交給我。」
韓冰晶僵硬的把燙手山芋扔給他。
「再見,小姐,虧你生得一張好容貌,雖然斃了你可惜,但我做事從來不喜歡拖泥帶水。」他堂而皇之地掏出方才的滅音槍指向韓冰晶的腦門。
韓冰晶只覺麻痹和空白,毫無招架之力地釘在牆壁上,一顆心跳的幾乎要從喉嚨里蹦出來。
就在迅雷不及掩耳間,一道幽美的弧形揮走那把致命的槍,持槍的人連驚呼都不曾,即睜著不敢置信的牛眼倒地。
「啊——」這時,壅塞在她喉嚨的尖叫聲再也禁錮不住。
「住嘴,你想把警察引來呀,蠢貨!」雷飛面目清冷,眼叫含怒。
她的腦袋當了機。「你殺了人……」
「只是昏迷,少大驚小怪!」他不理韓冰晶六神無主的眼光,徑自把花盆一摔,由盆里掉出好幾包的白色粉狀物。
他看也不看即把那幾包粉狀物塞進皮夾克袋中,拉起韓冰晶的手便跑。
她的腦子一片空白。
她何必跟著他像沒頭蒼蠅的跑?她又沒做錯什麼。
「那……是……什麼的東西?」
「白粉……又叫海洛因。」他仿佛十分熟悉地形,只見迷宮似的巷弄頃刻間便被拋諸腦後。
韓冰晶嬌喘連連,他倒像沒事人,好整以暇地盯著她被風狩獵過的發和紅暈微現的臉蛋。
「告訴我,你哪來的這些東西?」他命令。
「我不能說。」她也不知道。
「被逮到,是要蹲苦窖的,你知道嗎?」他肅殺陰鷙的表情十分可怖。
她也是受害人,而且剛才還差點丟了命。「我不知道,不知道。」而他還用那種差勁透頂的態度對她。
「別激動,已經過去了。」他在她漂亮的翦水秋瞳中瞥見驚慌失措,雷飛固定她的雙手,听見她堅定緩慢地說「她跟我完全沒關系……我根本不知道花盆里藏著毒品,要不打死我,我也不會送的。」雷飛的溫言軟語被她阻絕在耳畔之外,遲來的駭怕佔據了她整顆心和四肢百骸。
她烏黑的發絲撲掠過他的臉,輕風驟過,留下令人無法察覺的醉人幽香。
「該死的!」他使勁一拉縮短了彼此的距離,他緊密貼著她馨香溫暖的軀體,用唇掠獲她的,吞咽了她所有的擔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