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後,寧風很自動的去書房會見方橋。
事實上這段時間里他根本睡不著,一路上神經緊繃太久,一時松弛下來還挺不習慣的。
另一方面他亦是擔心起箬雨的身子,方才听彩衣說她睡的很沉,她可有不舒服的地方呢?亂了,他的心思全亂了!
「你還真守時,想招供了?」
當方橋望見駐足在書房門口的寧風時,立即放下毿毫,笑臉看他。
「誰要我寄人籬下。」他語氣是不在意的輕狂,更是對自己的一種嘲弄,努力想保持面孔上的一種平淡無緒。
「你真會損人呀!」方橋心中涌上一份旗開得勝的喜悅,寧風還是無奈于他的逼問,誰要自己對他太過熟悉了呢!他雖爆烈,但就像攤在太陽底下的一張白紙,單純的個性清晰可見,太容易拿捏。
「不拐彎抹角了,我有話直說,你知道東北巡官邢戎槨吧!」寧風找張椅子坐下,直接切入正題。
「听說過,怎麼樣?你招惹他了?」方橋饒富興趣的看著他。
「你知道嗎?他表面是清廉愛民的好官,私底下卻從事人口販賣及誘拐婦女賣春的缺德事,你說我能不招惹他嗎?」說到激動處,他的嗓音陡然提高八度,高揚的下巴顯現出他的桀驚不馴,及強烈不滿。
「此事當真?」不是方橋懷疑他的話,而是邢戎槨官居巡官有必要做出這種傷風敗德、遺臭萬年的事嗎?
「你不相信我?」
寧風受不了方橋的質疑,再正經不過的黑眸漸漸變沉,變濃濁。
「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感到震驚,對了,你可有證據?」
「沒逮到他為非作歹的證據,他會追我追的那麼緊嗎?連流隨門的人手他都動用了。」寧風眼光深沉的讓人難以洞悉,表情更覆上一抹幽暗。
「素以跟蹤術聞名的流隨門?」方橋薄唇抿緊,當下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
「就是因為這樣,我想擺月兌他們,這兩天來已用盡心思和體力,甚感不勝其擾!」寧風咽不下滿腔的不滿,神情顯得滄桑和怨郁。
「證物呢?」方橋沉思後問道。
「在我身上。」
「那東西不能交給官府。」方橋當下說,有道是有錢能使鬼推磨,邢戎槨官居四品,又斂財無數,賄賂之事無處不行,哪個官不黑?哪個官不貪?證物送上門不就等于為自己闢上一條死路嗎?
「我當然知道,所以我打算將證物送上隴省,听說隴省節度使嚴大人為官清廉,官餃又在邢戎槨之上,對邢戎-來說是一種威脅。」
這是寧風在黑店時,大夥共商的決定。
「隴省路程遙遠,況且你已經成為眾矢之的,倒不如交給我,我替你走這一趟。」方橋義氣十足的說。
「不行,我們已經來這兒了,就由我們完成吧!再說我也不想連累你。」寧風百分之百堅決的反對。
「這麼生疏的話你也說的出口?難道你想帶著谷姑娘一道走這趟危險之旅?」
方橋極度的不認同,對付那些人他相信自己是游刃有余的,難道寧風不信任他的能耐?再說谷姑娘也不過是個女孩兒家,他干嘛把人家拖下水?
「她已經月兌不了身了,在陰錯陽差的一次機緣里,她已完全涉及其中,惹上一身麻煩,除了跟著我,她到任何地方一樣危險。所以,現在已不是探求這些枝微末節的時候,問題是要如何安排我的行程。」
寧風的個性算是個死硬派,既是他決定的事是難以更改,尤其是箬雨,他怎放心自己不在她身邊的任何分秒。
「這……」方橋遲疑了,寧風之所言雖甚是簡單,但實際上卻是危險重重,他能坐看寧風一步步踏進黑色漩渦中而不顧嗎?
「別這個那個的,男子漢大丈夫,你就爽快些。」寧風暴烈地揚揚手,當下為自己做了決定。
方橋凝神不語,眉宇深鎖著,揚眉深深睇著他,發覺這事依稀透露著不對勁,寧風把整件事形容的過份容易,激起他懷疑的念頭。
「你是想進死諫?」方橋終于問道。
寧風臉色驟然一變,緊抿薄唇黯然不語,半晌才帶著笑意說︰「別說的那麼嚴重,又不是去見皇帝老子。」
「但據我所知隴省節度使嚴大人官邸戒備森嚴,亦非一般人能進入的。」
的確,由于嚴東窘性情剛烈,擇善固執,在為官仕途中曾得罪不少人,兩年前即曾有仇家派出大批殺人攻進嚴東窘府邸尋仇,當時嚴東窘雖逃過一劫,但其妻與兩名愛女卻慘遭毒手!
皇上得訊,使即刻下令派駐重兵層層保護嚴府,至今已兩年了仍不曾松懈。而嚴東窘也自那次打擊後,變得沉默寡言,不與任何人打交道,實際上乃已呈半退休狀態,而今是否仍保持以往義薄雲天、強項不屈的精神,已不得而知了。
更不知寧風此次拜會,可有任何危險性。
「我有八成以上的把握才敢走這一趟,放心,我不會那麼倒楣,正好落入那兩成。」寧風內心百轉千折,思慮許久才下此決定,況且他認為自己的命運絕不會那麼背的。
「既是如此,你又為何要帶著谷姑娘?愛她就不該害她!』方橋勸道。
「愛她!你開什麼玩笑?用那麼嚴重的字眼。」
寧風干笑了兩聲,從未想過這個字會進駐他心中!他是不討厭谷箬雨,但當真說到愛,這可就馬虎不得了。
「難道你一點兒都不愛她?」對愛向來執著的方橋對寧風這種模稜兩可的態度,抱著萬分不解的感觸。
就拿他對彩衣的感情來說吧!表明態度是他認為最首先的一個步驟,拿出真心以對,更是最重要的一個環節,哪像寧風那說愛不愛,又別扭又古怪的作為,實在是個異類。
「什麼愛不愛的,少在那兒肉麻當有趣了。」他俊挺的俊眉輕聳,那欲蓋彌彰的意圖已是昭然若揭了。
「嗨,兄弟,你是在自欺欺人喲!你既放不下她的安危,又不想讓她遠離你的視力範圍,這擺明就是愛嘛!」方橋輕而易舉的道出結果,將寧風深埋在心底的感受,漸漸攤開在陽光下,無所遁形。
「這種露骨的話,只有你說得出口,我可沒承認呀!」他籠統不清的駁斥方橋的話,然心中卻一直不停在反覆想著他所說的每一個字。
他當真愛上她了嗎?愛這玩意兒還真是麻煩。
「我和方橋的感覺一樣,你一定是愛上那女孩兒了。」
彩衣端了兩碗冰糖梨汁進書房,正巧听見他倆之間的最後幾句對話,亦不忘說出自己的感覺。
「大嫂,怎麼連你也這麼說。」寧風消極的抱怨著。
「因為我們說的全是事實呀!」彩衣遞了碗點心給方橋,兩人很有默契的相視而笑。
「你們……唉!算了,方橋,你快說,剛才我說的那些你是幫或不幫?」寧風受不了這對夫妻的雙面夾攻,還是及早打退堂鼓吧!
「十幾年的好兄弟了,你說我能不幫嗎?只是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可不要客氣,盡管開口。」
開封一直到咸陽,方橋的人脈關系都還算不錯,要暗中護送兩人到達目的地是不成問題,只是流隨門亦非泛泛之輩,凡事都必須小心點兒才是。
「好,那我就先跟你說聲謝了,不打擾兩位談『愛』時刻,我先出去晃晃,待會兒再來。」愛這麻煩東西還是交給這兩個經驗老到的人去談。
他,看來還是省省吧!
瞧他那迫不及待逃離現場的緊張樣,方橋與彩衣均不禁莞爾笑之。
「我想我是該找箬雨好好談談。」彩衣心想︰一個想愛卻不懂愛的男人,實難擄獲芳心,或許她可以間接幫忙他倆。
「你想的就如我想的那般,可見我倆是心有靈犀一點通。」方橋摟住愛妻的肩,眼神卻抑郁地望著寧風身影消失的方向。
「你擔心他?」彩衣穎慧地看出蹊蹺之處。
方橋點點頭,「我……」張口欲言卻又難言地戛然而止。
彩衣嫣然一笑︰心領神會的說︰「要不,到時候你再偷偷跟著去,不就成了?不過你可要答應我平平安安的。」
「彩衣你……」方橋十分詫異,沒想到彩衣會知他如此之深!且感激于她的不自私之心。
「這才真正叫做『心有靈犀一點通』。」雖說方橋此行亦有危險,但身為大唐百姓的一份子,她不能自私的只知擁有自己的幸福。
彩衣攀住他的肩,獻上自己的吻,對于眼前這位痴情漢,她早已付出自己所有的真心……
除他還誰?
「醒了?餓了吧!」
彩衣正打算進屋去喚箬雨用晚膳,卻見她獨自一人坐在床上發呆,于是上前攀談,友善的詢問道。
箬雨搖搖頭,也回應彩衣一笑,「很不好意思,我還來不及謝謝你,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不知我睡了多久?」
「從你進門到現在才睡了三個時辰,現在是否感到好多了?你剛來時的臉色還真難看。」彩衣望著她嬌嬌憨憨的小臉,和迷蒙的眼神,這模樣和一年前的自己好相像,也益發覺得與她有緣。
「還不是那個缺德鬼,硬是抓著我跑這兒跑那兒,像是逃亡似的,弄得我一身狼狽。」箬雨氣呼呼的噘起小嘴,平靜的心又被那臭男人的傲氣所挑起,她真衰!不知是招誰惹誰了。
「難道你不知道,你們正是在逃命?」
彩衣愕然,她以為寧風沒對箬雨道出實情,這對這女孩兒來說是不公平的。
「知道啊!可是我怎麼知道逃亡那麼辛苦,再說,我根本就不用走上逃亡一路的,都是他害我的。彩衣,你知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成為眾人追殺的對象?他說因為他是江洋大盜,但我不相信,可惜他就是守口如瓶。」雖說,關于這點她早已認命,但是偶爾想起,心口總是覺得好不平喲!
不知原因,卻只知拼命的逃,誰受得了呢?
「他真的沒告訴你?我想他是有苦衷,不想讓你煩心,其實孟大哥心里也很苦。」彩衣驀地說出的一句話,讓箬雨微微感到不安。
「那你能告訴我嗎?」箬雨滿是希冀的眼神望著彩衣。
彩衣欲言又止,搖了搖頭,「我得尊重孟大哥的想法,還是由他來說的好。」
「是嗎?那算了。」箬雨泄氣的嘆口氣,「反正久了我也麻木了,不想知道了。只是我就是弄不清楚,他帶著我逃多少牽絆住他的行動,他可以放我走啊!可是他就是不肯。」
「那你知道他為何不肯嗎?」彩衣試問,企圖一語驚醒夢中人。
「他說我有危險,不能讓我獨行。」彩衣神情懵懂地回憶著當時他倆拌嘴的情景,他就是老以這個藉口堵她。
「普天之處危險之中的人何其多,他為何獨獨關心你,你曾想過嗎?」
彩衣索性搬了張椅子過去床畔,打算好好的勸導箬雨,讓她腦子早點兒開竅︰畢竟感情是種極端的東西,它強韌但也脆弱,禁不起對方一再蹉跎。
孟大哥是愛她的,彩衣百分之百的肯定,那箬雨呢?她喜歡他嗎?倘若也是,那麼一切都可順利解決了。
「他獨獨開心我?」她遲疑地反問。
「對,他只關心你,那你呢?對他是什麼樣的感覺,喜歡他嗎?」彩衣一臉興味,對這個答案抱著極大的好奇感。
「我……我不知道。」這問題過去胭兒好像也提過,可惜她一直也找不出答案,只知兩人只要在一塊就斗嘴,這像是喜歡嗎?
彩衣在心里點點頭,嗯……箬雨雖沒承認,但也沒否認,這不啻是個好兆頭。
「那咱們換個角度來看,如果他現在正遇上巨大的危險,也許以後再也無法限制你的行動了,你是開心還是難過?」彩衣很簡單的預設個立場。
「你說什麼?他遇上危險了?」
箬雨驚跳起來,胸口猛地一震,她奮不顧身沖出門外,像瞎子模象似的亂闖,拼命找尋著寧風的身影。
他不能發生什麼事啊!這些日子以來,她已經習慣他的霸氣,習慣他的暴烈,更習慣于有他的保護,她不想就這麼失去他。
「箬雨,你這是在干嘛?」彩衣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追上她,氣喘如牛的問道。
「他在哪兒?彩衣,你快告訴我,孟寧風他發生了什麼事?現在人在哪兒?是不是被流隨門的人抓去了?」她抓緊彩衣的水袖,想攀緊一塊浮木般的驚惶不已。
「你別慌,他沒事呀!」彩衣笑說。
她懂了,這就是所謂的愛情癥候群,箬雨早已愛上了寧風,而且是很深……很深……
「他沒事!這怎麼可能?剛剛你明明說——」箬雨顯然還不怎麼相信。
「真的,現在他正和方橋在亭子里飲酒暢談呢!」彩衣唇角似有若無的揚起,並牽起箬雨的手往屋里去。
「可是你剛剛明明說——彩衣,你為什麼要騙我?」恍然大悟般,箬雨頓時鎖緊娥眉,百般不能諒解道。
「我這是在找答案。」對于箬雨含嗔帶怨的眸光,彩衣並不以為忤,她相信只要能告訴箬雨答案,她就不會怪她了。
「什麼答案?」
「你喜歡他,甚至于愛他的答案。」彩衣扯著笑臉說,並仔細觀察著箬雨臉上多采多姿的詫異表情,更將她那不可思議的神色盡收眼底。
「你說什麼?我喜歡他?我愛他?」
彩衣這句話像極了千斤棒,一捧將箬雨給打醒了!
彩衣點點頭,極具成就感的說︰「沒錯,就是這樣。如果你對孟大哥沒感情就不會有剛才那種瘋狂的表現,你放心,這是絕對錯不了的。」
「你是說我剛才的表現很瘋狂?」箬雨捂住想驚叫的唇,老天!那不是丟臉丟到黑龍江去了嗎?
「你也別詫異,這就是愛的表現,準沒錯。」彩衣重重地為她下了個結論。
箬雨冷靜下來沉思了會兒,彩衣說的似乎也沒錯,自己好像是滿重視孟寧風的,也可能是他倆都是屬于沖動固執的人,往往在爭執中將對他的好感給抹殺掉了。然,實際上她是在意他的。
「我喜歡他有什麼用,他對我又沒感情。」箬雨噘起唇,頹喪的口氣中有著懊惱與不甘。
「傻瓜,我剛才不是告訴過你,孟大哥只關心你一人,你說他會對你沒感情嗎?」彩衣忍不住想笑她的傻氣。
「可是不對!我也曾一度懷疑過他,更問過他,你知道他是什麼樣的表情嗎?他滿臉的鄙夷不屑,還罵我無聊!」
箬雨驀然想起,就是因為這檔事,害她逞強走了兩天路,為的只是殺殺他的銳氣,但怎麼也料想不到,首先倒下的還是自己!
「孟大哥的個性就是這樣,刀子口、豆腐心,你還不了解嗎?日久見真情,你一定會參悟這其中道理的。」彩衣倩然一笑,將整件事說的有條不紊,還真可謂是天生的媒婆嘴,比胭兒更勝一籌。
「可是他又不表白,我總不能厚著瞼皮問他吧!」箬雨羞紅了臉蛋,是認真在思考彩衣話中的可能性,當她意會之後,更顯得嬌羞。
「這你不用擔心,依他那種火急個性,是悶不了多久的。」
彩衣拍著胸脯保證著,男人她見多了,像優優的寒雲、融兒的辰雲、巧芯的玉延,甚至是她的方橋,不都一個比一個悶蚤嗎?
所以,孟寧風一定也不例外!
「好吧!反正我就順其自然-!」箬雨聳聳肩,對她明媚一笑。
「走,去用膳吧!」
彩衣挽起箬雨,如姊妹般的一塊兒走出了房門。
晚膳後,方橋和彩衣藉故離席,刻意留下一個獨處的空間給寧風與箬雨。方橋並不斷以言語暗示,激勵寧風打鐵要趁熟,別再氣跑佳人了。
寧風卻只是攤攤手,噤聲不語,不著痕跡地將方橋的好意一筆帶過;更對感情一事表現的極度敬謝不敏,這種不以為意的馬虎態度,著實令方橋光火。
這股暗藏的波濤明顯地在他兩人之間洶涌激蕩,幸而有彩衣制止他的沖動,否則難保兩個大男人不會在膳房中大打出手。
在彩衣的連拖帶拉下,方橋終于離開,只留下兩個主角,含情脈脈,相對無語!
「看你的氣色不錯,好些了吧!」
真是尷尬,寧風在心底氣著方橋所導的這場好戲,演默劇嗎?無聊透頂!不過他還是先開了口,當然這也是他心底急欲得知的。
「好多了。你呢?你好像不太好?」瞧他那張臉又黑又綠的,分明是睡眠不足嘛!難道他都沒休息?
殊不知他的又黑又綠全是被冉方橋招惹的。
「我……我好的很,你未免太多心了。」她的關切來的真不是時候,也突然!更不正常的是,她干嘛用這種從未有的柔軟多情的語調對他說話,雖然听來還滿舒服的,但總覺得不習慣。
「對了,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我不想再跟你吵架了。」非常突兀的,她冒出了這麼一句話。
寧風蹙緊額頭,搓搓下巴,用極度懷疑的眼光看著她,「一向都是你惹我的,我可沒有和你吵的意思。」
「你——」她撫著胸口,努力喘著氣,並不停地告訴自己絕不能因為他的一句尋釁的言辭,就推翻了之前的保證而發起脾氣,這豈不丟臉!「你這招激將法對我而言已經失效了,我看還是省省吧!」
「我想你突然用這種惡心巴拉的口氣和我說話,八成心懷不軌。說實話,你是不是又想溜了?」寧風故意忽略她潛在的溫柔氣質,他明白自己若再沉迷其中,遲早有天會被谷箬雨出賣了。
沒辦法,這女人太刁鑽了!
「你不是說我有危險嗎?那我怎麼敢溜。」她翻了翻白眼,受不了他的出言不遜!彩衣有沒有搞錯啊!他會喜歡她?
「這表示你還算是聰明。」
「我向來就不笨,只是遇上你之後,烏雲當頭罩、衰星繞滿身,再不聰明點兒,總有一天會被你害的尸骨無存的。」她嘻皮笑臉的對他吐吐舌頭,這可愛的模樣讓寧風心神一陣蕩漾。
「只要你別亂跑,我保證你會長命百歲。」寧風沉聲說道,全部思緒仍浸瀅在她絕美的風華中。
箬雨眼珠子一轉,見不得他那份自滿,蓄意想挑戰他話中的禁地,于是說︰「不過,過兩天等我體力恢復點兒,或許我就有離開的意思。因為到那時候我就有自衛的能力了。」
「你……我就知道你突然間輕聲細語,就準沒好事,真是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女人!」
他欺向她,兩人臉孔近距離相對,他冰鑿似的冷酷面容形成一道道盛氣凌人的線條,勃發激揚的情緒顯而易見。
「你說我什麼?不見棺材不掉淚!你才是個見不得人家對你好的老頑固!」不生氣,不生氣!完了,她怎麼又忘了,被他激怒了呢?
箬雨壓住胸口深深喘著氣,努力擠出的笑容,卻變成萬分難看的哭臉。
「怎麼,你肚子疼?」一記謾笑聲應聲揚起,寧風忍住捧月復大笑的沖動,然對她的趣味卻在心區悄悄擴大……
「對,我不僅肚子疼,心更疼,怎麼會遇上你這只火爆的蠻牛,真是不折不扣的一只笨蠻牛。」
火苗遇上助燃的氧氣,這樣的催化是很可怕的,箬雨壓制已久的脾氣就快被眼前的男人摧毀殆盡。
「你現在知道,當好不容易忍下的怒氣又被人挑起時,是多麼令人挫折又沮喪的一件事。」他面無表情的突然說道。
「你是在報復我嗎?」她內心糾葛難解,難道他倆之間就只能這麼來回挑釁下去?
「不敢。誰敢挑戰你這只母老虎?」他那張笑臉看在箬雨眼底真是刺激的無以復加。
「你……你這只自大又不講理的豬!我不和你說話了。」
箬雨理不平胸口那股復發的郁氣,為免破壞自己方才所說的保證,而再次與他起爭執,因此決定暫時遠避他,反正眼不見為淨,她相信自己忍得下來。
待箬雨走遠後,寧風這才暗自重嘆了口氣,他恨,恨自己為何就把持不住自己那張惡劣的嘴,該打!
在冉府花亭中,方橋與彩衣正在對弈談心,徜徉在這片花海中,這兒是方橋特地為彩衣所建的百花苑,周遭花香滿溢,開滿了嬌艷欲滴的玫瑰,雖多刺,但也擁有讓人難以抗拒的魅力。
彩衣為方橋倒上一杯茶,茶香、花香,融合成一股股怡人的沁香。
「不知箬雨和孟大哥兩個冤家談得如何了?」
「吵吵鬧鬧吧!」方橋搖搖頭,無奈的笑說;寧風和箬雨是他所見過最寶的一對戀人,戀愛過程也必然轟動。
「我想也是。」彩衣淺啜了口茶,婚後的她膚色紅潤,更顯得成熟嫵媚。
「寧風性情雖極端,但我相信當他愛上就會義無反顧的看待對方,缺點就是他不知如何表達。」方橋有感而發的說著自己的感覺,且憑他與寧風的交情,他相信自己已道出寧風的心事十之八九。
「湊巧的是箬雨也是。不過幸運的是,經我一點醒,她立即開竅了,如今就希望她能喚醒孟大哥的心。」彩衣一臉希望,她對他倆可是抱著百分之百的信心。
「但願如此。」方橋不置可否。
「一定會的,你這口氣好像不太看好他們是嗎?」彩衣敏銳的叫道。
「怎麼會呢?我只是認為,感情事要讓當事人自己去感受,旁人想從中拉攏只怕力有未逮。」方橋連忙解釋道,就怕自己一個不慎,引發彩衣的反彈和不滿。唉!又是個標準的妻管嚴。
「瞧你緊張的,我又沒說什麼。」彩衣嬌俏的睨了他一眼。「孟大哥打算在這兒住多久?你最好勸他別輕易涉險,我們這兒歡迎他長住。」
「問題是他那根深柢固的打抱不平個性會讓他就此留下長住嗎?不會的。」方橋很肯定地打消彩衣的希望。
「他當真要去隴省見嚴大人?」
方橋點點頭,「這是他來此的目的,要我為他打點前往隴的一切關節。」
「邢戎槨位居巡官,竟然會干起販賣人口、誘騙良家婦女的缺德事,難怪孟大哥會不畏困難與危險與他相抗衡,還真多虧了他了。」彩衣頗為感嘆。
「寧風就是這樣的人,看不慣的事就是愛管到底,再者就是他身懷證物,為免落入貪官污吏手中,他寧可冒險去一趟咸陽,也不願意將證物隨便交給某個縣官。」方橋補充道。提起他這位兄弟,他目光隨即變得綿遠而沉穩,心上襲來許多感觸。
「邢戎槨這種人的確人人得而誅之。」彩衣義憤填膺不已。;
「所以這趟我是跟定了,彩衣,謝謝你的成全。」他依然記得彩衣當初的允諾。
「別謝我,你只要答應我得平安回來。」坦白說,她心里也是矛盾,但只要她一思及有不少女子一生幸福葬送在邢戎槨手中,就顧不得這些了。
「我答應你。」方橋微笑中帶著堅決的神情,他不會丟下她的。
「那箬雨呢?他會帶她去嗎?」彩衣驀然想起。
「他不僅會,還萬分堅持。」方橋站起身走至玫瑰花叢,俯身擷取親吻其花間芬芳。
「為什麼?那麼箬雨不是很危險嗎?」彩衣驚呼,尾隨其身後,不解寧風的心里究竟是什麼樣的想法。
「你別瞧他凡事都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其實他心思比誰都縝密。他有兩方面的考慮,一方面是我們的安全性,所以他不敢在這兒多做逗留;另一方面就是谷姑娘,他也知道讓她留下對她有好處,但也只有將她留在他身邊,他才能絕對的放心,進而保護她,且全心全力的達成任務。」方橋娓娓道出,也說明了他對寧風的了解絕非一朝一夕。
「照你這麼說,我倒是替孟大哥擔心,倘若他只身前往,憑他一身好武藝,想甩開那些對手應該游刃有余,只是他帶著箬雨,有個負擔在,在揮灑間就無法那麼俐落了,何不就讓箬雨留下呢?」她也好有個伴呀!彩衣想。
「這就是愛的偉大,他寧願面臨危難也不希望與所愛的人分開。」
這可是方橋曾經身歷其境的感觸呀!
「就像當年你幫我還魂,明知自己很可能會魂不附體,也不願放棄救我的機會?」思及過往,那泉涌的甜蜜與感激立即溢滿彩衣的胸臆間,她握緊眼前這個她鐘愛男子的手,眼波流轉處盡是無限情意。
「就是這個道理,所以我有自信,寧風對谷姑娘絕非無心,以我男人對男人的了解,這是毋庸置疑的。」方橋朗聲笑說,繼而執起愛妻的柔荑,牽引著她走向花團錦簇的園內。
而遠遠地,藏在花叢一隅的箬雨已完全怔愕在自己混亂的思緒中!
方才彩衣與冉公子所言的一切她全听見了!想不到她不是被寧風所牽制,相反的是她羈絆住他的行動。
原來寧風身負那麼重的壓力與責任,原來他從一開始的所做所為都是為了對抗強梁,保護百姓人民的安全!為什麼他就是不願向她坦白,讓她一直抱著恨他的心態,事事與他作對呢?
她真的好後悔……
他當真如冉公子所言,寧可自己遭遇危險也不願放棄她?
姑且不論這答案是真或假,她成為他的負擔卻是注定的。為了不影響他的行動,她是不是該走了?
對,她必須離開,在寧風還未安全到達隴時,她不要影響他。況且她有防身的功夫,即使遇上危險也不用怕,上回她不是就用暗器擊退了「流隨門」的人了嗎?她必須對自己有信心才是。
主意一定後,她立即旋身回房,趁旁人暫時沒注意到她的空檔離開吧!
再見了,寧風!雖然我們幾乎沒有融洽的好好談過,但知你心中有我就已足夠了!待你成功完成任務後,我會與你重修舊好,我發誓再也不和你拌嘴了。
這次我說的是真的,是真的!
踩著空乏的跫音,箬雨伴著蕭瑟的風離開了冉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