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欲往蘭州的路上,風光綺麗、鳥語花香,景色甚是迷人。
鞏玉延邁著腳步,手搖著紙扇,瀟灑恣意地行走在鄉野小路上。他口喃著春風頌,盡情瀏覽著一路上的湖光山色。
嗯」」像如此愜意悠揚的時光,若能從此綿延不盡的過下去,那該是多麼美的一樁事啊!
但可惜呀!此行他乃為了生意上的事,需于元月二十前趕去蘭州標貨,因此在未來的半個月里,他得加緊腳步才成。雖說有關這次的標貨事宜他已有了九成九的把握,然商場上的爾虞我詐不得不防,以免大意失荊州呀!
鞏玉延乃太原「飄香茶莊」的少東,更是晉省首屈一指的富商,其茶園遠遠遍布太行山一帶,成為高官巨賈品茗上等茶之主要來源。
說起這位少東鞏玉延,相貌堂堂、仙風道骨,有著一副卓爾不凡的氣質,更為閨中姑娘們所暗懋的對象。只嘆這兩年來他的心一直盤旋于遠在寧波的一個女孩兒身上,他不知她的住所,不知她為何方人氏,只知她叫紫若,一個身世可憐,引人疼惜的體弱佳人。
然,就在她與他邂逅後的第三天,她卻無聲無息的走了,不著痕跡地難開了他。
這事帶給他的打聲不小,但也總算是撐過去了。
他曾試著找過她,但她就像石沉大海般了無音訊,況且這麼久的時間過去了,不知她是否已……唉,往事已矣,玉延告訴自己所有回憶就此打住吧!
「方默。」
「屬下在。」方默乃是鞏家護院,功夫與玉延難分軒輊,亦是他商場上之得力助手,因此只要有出遠門的機會,一定少不了他。
「此次蘭州商會競標的還有哪些人?」
玉延收起一直徘徊在山間景致的眼神,改以較為專注的語氣說道。畢竟這次的競爭對手太多,他得先一一過濾,才能以百分之百的信心,防範其萬分之一的誤差。
「據屬下打听的結果,較具威脅性的除了有錦州的張家,保定的夏家,再者就是咱們一向的死對頭,肥鄉的石家莊。」方默禮貌地一一稟明。
「石家莊?」玉延微擰了下眉峰,對這個消息感到不解。
因為據商場傳言,石家莊于上個月因周轉不靈,且遠渡膠縣的香片、烏龍均遭大水沖毀,而宣稱倒閉在即。怎麼才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又能重返商場,並有能力與他們一爭長短?
「就是他們,听說有龐大外力資助他們,他們才能那麼快堿魚翻身。」
方默看出玉延的疑惑,因為當他乍聞這消息的剎那,表情反應也是和玉延一個模樣,因此也會主動提出他要的答案。
「打听出來是誰了嗎?」他並不懾于听到這樣的答案,依然以其沉穩自若的語調說道。
「時間緊湊,屬下還沒打听出來,請少爺……」
「我沒怪你,以後說話別老是將「屬下」二字掛在嘴上,听起來怪別扭的。」玉延揮了揮手,好笑的看著他這個向來靜默的兄弟。
他就像他的名字一樣,默然呀!
「是,方默以後會注意的。」他非常恭謹地道。
天!玉延拍了下額頭,無奈方默依然是一副正經八百的冷峻模樣。算了,就當他沒說吧!
「沒事,咱們繼續趕路吧!」
***
在抵達蘭州的那天,正逢當地舉行一年一度熱鬧非凡的花燈大賽。雖此時正值晌午,尚看不出花燈的耀眼壯觀之美,但由這熙來攘往的人群及人們街頭巷尾嘈雜的交談聲看來,大伙正歡欣鼓舞、興致勃勃地等待著夜晚的來臨。
「方默,看來此地的游客不少,就怕店家都客滿了,倘若找不到落腳的地方那就麻煩了,離二十尚有五天,咱們總不能睡在破廟吧!你趕緊到附近店家問問,我在這兒等你。」玉延沉穩地說道。由他肅穆內斂的表情可看出,他並未被這種熱南的氣氛沖昏了頭。
「是。」方默餃命而去,身形輕快的飛離。
待方默走後,玉延才收起紙扇,開始閑情逸致地欣賞及比較蘭州與太原的不同處。看著看著他的視線忽被遠處「千歲宮」外所擺設的一盞花燈吸引過去。
他如中了蠱似的向那兒走去,近看之下才知那是一個以女孩兒的模樣為造型的花燈,女孩兒螓首低垂,雙目蘊淚,那抹哀與怨刻劃的是如此栩栩如生,這不禁讓他想起了她」」如煙般消逝的紫若!
赫地,他發覺系在腰間的褡褳有異樣,似乎有只小手在那兒掏呀掏的。
他冷笑著,卻不動聲色,他倒要瞧瞧這偷兒究竟要抓走多少才會滿足?
然,令玉延詫異的是,那偷兒最後竟把他整個褡褳都卸了下來,準備滿載而歸!
難不成那小賊當他是個沒有神經的木頭?
氣惱啊!
他輕輕一旋身,立即逮到那個小扒手,並輕松地將他畫手反剪于後,怒目盯上了那小賊的眼瞳,厲聲吼道︰「你找錯了對象吧!」
但是,就在他雙眼瞪在那小賊污黑的面容上時,一時卻啞然了!
他細眯起眸子,怔忡地望著他……不,應該說是「她」,他痛苦地從胸臆間擠出兩個字,「紫若……」
「誰是紫若,你放開我。」蓬頭垢面的女孩兒用力掙扎著,企圖怞出自己被這男人鉗制住的雙手。
真他媽的衰,她也只不過想偷點銀子給娘買點補品罷了,竟然會遇上這麼個難纏的家伙。
當扒手第一天就被逮,丟臉喲!
玉延定眸望著她,眼神灼灼、口氣堅定的道︰「別否認了,也別以為你打扮成這副男不男女不女的樣子,我就認不出你是紫若。」
天,這男人有病嗎?開口閉口都說她是紫若,在蘭州她也生活了十七年,從未听別人說她是個大眾臉,怎麼今天卻遇上這個怪男人,不把她當賊看也就算了,反而口
口聲聲喊她紫若!
「你眼楮八成月兌窗了,我怎麼會是件紫若呢?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叫常巧芯,你弄錯了啦!」
她好不容易怞回手,柔了柔發疼的手腕,睨了他一眼後就想一走了之。
「等等,你就想這麼走了?」他一個箭步挪至她身前。
「要不你還想怎麼樣?抓我進衙門嗎?」
巧芯不以為然的說,他們蘭州的衙門捕快範剛可是她從小到大的好兄弟,他才不會抓她呢!
玉延並不作聲,在這僵滯的這一刻,巧芯才發現他眼眸深處似乎隱藏著一些不為人知的痛楚。
這又是為什麼?難道她不是什麼紫若,就值得他這麼傷心?
「喂,你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啊!我又沒偷你什麼。」她撇過頭,不敢再看進他眼底。
她不是紫若!會嗎?天底下真會有如此相像的人?
玉延細細打量著眼前這女孩兒,一樣的柳葉眉,一樣的水杏眼,一樣是張清靈絕美的臉蛋,唯一不同的是她有紫若所沒有的精神與朝氣。
除此之外,那身材、那臉上所雕刻的線條,甚至走路的模樣,無一不是紫若的翻版,他相信他不會認錯的,因為她在他心中是刻劃的如此之深。
「你難道不認識我了?紫若。」他沉住氣問。
該不會她為了兩年前的不告而別而心虛,所以不敢認他?
巧芯氣的捶胸頓足,險些岔了氣,這個人怎麼那麼番,講不听呀!很顯然的,他的腦袋瓜一定受過什麼刺激。
真糟踢了他還長得一副玉樹臨風的飄逸不凡樣。
「拜托」」我不是紫若,不是不是,听懂了沒?不是」」」
她幾近用嘶喊的,還差點兒喊破了喉嚨。
但玉延的眸光更深邃了,他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巧芯,「你當真不是她,不是紫若?」
因為他所認識的紫若沒有這等體力大喊大叫,因此他也漸漸相信這女孩所說的話了。
「不是啦!這位公子,世上長相相似的人並不在少數,或者我和你所說的那位紫若姑娘算是有緣,長相有點兒相近,但我可以在你面前發毒誓,我從出生到現在就只叫巧芯,不曾換過別的名字。」
巧芯無奈地呼了口氣。
「那很抱歉……」雖說玉延承認了她的解釋,但仍不禁有點兒半信半疑。
「不用了,只要你相信我,那我就謝天謝地了。」她對天膜拜了兩下。
玉延霍然想起,他倆相識的原因,「姑娘需要銀子?」
剛剛她不是正要偷他腰袋中的銀兩嗎?
「我……」巧芯尷尬的搔了搔腦門,「我知道這是不對的,但我也沒偷著你什麼啊!你就大人大量的放我走吧!」
玉延二話不說,拿出腰問的褡褳,從中掏出了一錠亮晃晃的黃金,塞進她手里,「這可以讓你過好一陣子了,以後別再行竊了。」
「這……那麼多,不行啦!我不需要這麼多。」買個補品只需二十文錢,這一錠黃金可以吃上兩年的補品了,雖說是滿誘人的,但她不能這麼做,偷一點點還沒什麼罪惡感,一口氣拿這麼多,她準會三天吃不下飯的-才三天吃不下飯,凝凝斷你就別這麼做作了-「沒關系,你拿著吧!」他執意道。
「那……好吧!是你自己要送我的,可不是我偷的啊!只是,你干嘛要對我那麼好?就因為我像她嗎?」
巧芯並不傻,她看得出他與那位叫紫若的姑娘關系不凡。不知怎地,她突然有些羨慕起紫若來了。
「隨你怎麼說,但這金子請你一定要收下。」他猜測,她行竊是逼不得已的,一定有什麼難以啟口的苦衷。
「請我收下?」巧芯暗忖,這個男人不僅有病,腦子也可能不太正常喲!送銀子給她,還請她一定得收下,天底下有那麼白痴的人嗎?
「既然你那麼誠心誠意,我若再拒絕就顯得太扭怩矯情了,那恭敬不如從命,我就拿走-!」
她左瞧瞧,右望望,俗話說的好︰財不露白,這可得注意點。待她確定沒人看見後,才陡地將那錠金子包在手絹里,藏進了衣襟內,動作之快令玉延都看傻了眼。
「謝啦!該拿的我也拿了,那我走-!」
「姑娘請留步。」玉延迫不及待地喊出口。
「怎麼?你還想給我黃金嗎?」她鬼精靈似的回答。
「你若需要,可以告訴我你住哪兒,我改天派人送去。」他依然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語氣平淡,但掩藏在平淡之後的卻是令他料想不到高潮起伏的心緒!
她巧笑倩兮地回眸道︰「算了,我又不是搶錢的,有了這錠黃金就夠我娘吃好一陣子的補藥了。」語落,她又準備跨步離去。
「等等,當真不能告訴鞏某你的住處?」他眼底有份失望。
「你姓鞏?好吧!看在這錠黃金的份上,那我就告訴你吧!不過我只能出個謎題,至于答案就得靠你自個兒去猜-!」
她無邪的眼瞳閃著靈燦的光束,更有著一股洞悉人心的聰敏。她想,這個人八成還不死心,恐怕把她當成紫若的替身了。
「什麼?」想不到這丫頭還真是調皮。
「「願你記住我」。就這個謎題了,有緣咱們會再見的。」語畢,這回她真的一溜煙跑了,事畫上她並不討厭這個男人,但她知道他倆並不適合,至少她絕不當那個紫若的替身。
看著她一副男僮打扮,又一身髒兮兮的嬌小身影漸行漸遠,玉延叫自己別再追了,或許正如她所說,有緣他們還會再見的。
只不過那句謎題「願你記住我」,到底會衍生出個什麼樣的答案呢?
看來今天元宵夜,他得在猜燈謎中度過了。
***
方默不負所托,終于在東街角找到了間不算差的客棧,里面正巧剩下兩間干淨的上房,于是與玉延倆就住了進去。
是夜,街道上燈火通明,大人小孩無不手提燈續往「千歲宮」的方向而行,那鬧烘烘的場面可不比過年遜色!
而玉延卻一點也沒將這份熱鬧放在眼底,他整顆心想的就只有那句謎題∣∣願你記住我。
想著想著,他竟有種頭疼欲裂的感覺!
「方默。」看來他只好求助于方默了,只是不知道他這個愣小子的腦袋會不會比他清楚。
「少爺,有何吩咐?」
「我問你,你可曾听過「願你記住我」這個燈謎呀?是猜個地方。」他一扇柄敲著桌面,沉吟道。
方默搓著下巴,良久,露出一抹不解狀搖搖頭說︰「不曾听過。不知公子為何突然有這個疑問?」
「如果我考你,你能想出來嗎?」玉延偏不信邪,憑他兩人的智商,世上會有什麼難得倒他倆的問題。
然,事實證明了,他們倆的智商並沒他所想像的那麼驚人;大半夜了,玉延主僕兩人依然兜著這個問題上打著轉。
「方默,你先去睡吧!」眼見已三更天了,玉延不得不放棄。
「這個問題很嚴重嗎?看來少爺似乎滿困擾的,要不方默可以到外面向路人問問。」他向來盡職,公子考他的問題他死也要弄明白。
況且今晚是元宵佳節,滿街路人並未有減少的跡象。
「不用了,你去休息吧!」雖說玉延急欲想知道答案,但他也不是個公私不分的主子。再說,事有輕重緩急,離標貨日愈來愈近了,搞不好當天會有一場不小的廝殺場面,他們的體力絕不能就這麼耗費掉。
或許他與她是否能再相見,真要靠緣份了。
「可是……」方默遲疑。
「不礙事。去吧!這只是我一時興起所想出的燈謎,有沒有答案都無所謂。」他以一抹輕松的語調說。
「好,那方默先行告退。」
他對玉延所說的話產生質疑,因為他倆自幼一塊長大,他從未發現玉延曾如此用心于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上。
想必此事一定有蹊蹺之處,至于是什麼,只有等公子自願開口了。「安份守己」、「不強求」可說是方默冷僻靜默的處世之道。
于是他也只好離開了。
如今只剩下玉延一個人了,他的心緒也隨著屋外的燈火忽閃忽滅,甚是惱人啊!
兩年前此時正直臘月末,亦是一年來最為寒冷的時刻,當時玉延只身來到偏遠的浙省」」寧波洽談生意。
雖說寧波地處江南,然那股臘風蕭索的冷冽並未因此而減退多少,反而因臨界大海,朔朔海風自東方吹拂過來,令甚少來到江南的玉延感受到了這種不同于淮北的潮濕與清冷。
和著鹽份的東風徐徐刮在皮膚上,的確是挺不好受的。過去他會討厭淮北的干燥,而如今一與這里比較起來,他還是覺得干燥點兒好。
當然他也知道江南向來春色怡人,那種百花齊放、鳥兒齊鳴之美是任何地方所望塵莫及的。玉延心忖︰就算自己有興趣留到春臨再走,但家中有老母等著他回去過年,只好待正事一辦完就離開,錯過這一次春意,不知何時才能舊地重游了。
當他以十天的光景辦完手中要事,正欲返回故居之際,在路過寧波以北的一處破廟時,突然听見里面傳出陣陣細微的哀泣聲。
聲音極其細微,但憑玉延的功夫,他相信自己絕無听錯的可能。
基于好奇,及一種想幫助廟中人的心理,他踏了進去他巡視片刻後,終于在廟中一角看見一個瘦弱嬌小,整個人卷曲成一個球狀的孱弱身影。
不由自主的,玉延心弦一震,便加快腳步趨向前。
「姑娘,你怎麼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縮成一團的女孩,這才抬起黑幽幽的眸子,滿頰的淚霧讓玉廷好生心疼;他知道自己這樣的感覺不對,但他卻無法克制。
她的美令他心動;她似愁似憂的雙眸令他想輕吻她的眼以安撫她……她只是噙著淚,怯生生的望向玉延,然眉頭上緊揪的結卻是愈深了。
「在下鞏玉延因路過此處听見姑娘的哭聲,于是才進廟一探,姑娘若有任何難處盡可告訴在下。」
她只是淒楚的搖搖頭,「我沒事,公子請離開吧!」
「沒事為何在這哭泣?」他不會相信的。
這女孩兒臉色蒼白,宛如白玉,由她緊縮成一團的模樣可看出,她準是哪兒不舒服。
「我沒什麼……呃」」」驚然間,她又緊揪著自己的衣襟,痛苦的低泣著,為了不讓他看出自己的難受,她還死命咬著下唇,以至于唇際都沁出了血絲。
「還說你沒什麼,瞧你難受的。」他立即點住她的頸間袕,讓她不至于那麼痛苦,隨即按上她的皓腕,把著脈象。
「你有心絞疼的毛病?」
他自幼在太行山習武,師父是位驚世高人,除了有高深不露的武功外,尚有著不為人知的醫術。
長期接觸下,他對醫理自有一番見解。
她虛弱的點點頭,「從小我就有這種病。」
「那姑娘為何躲在破廟不去就醫?」玉延一陣扼腕,如此縴麗動人的姑娘竟會纏上這種病。心絞疼雖非絕癥,但至今仍無藥可根除,只能忍受一次又一次的痛苦。
像她體質如此嬴弱,能忍得了多久?
「我今早路過這兒,心絞疼突發,所以暫時在破廟安歇。」她輕聲說著,此刻她像是舒服了些。
「那麼姑娘是打哪兒來的,是否願意讓鞏某讓送你回去?」玉延怎麼也不忍把她一個人丟在這兒。
女孩兒搖搖頭,「紫若自知最近疼痛的次數愈來愈多,已將不久人世,公子毋需掛心,有事請便。」
「你叫紫若?萬萬不可這麼說!不醫治哪會好,走,鞏某帶你去找大夫。」他攙扶起她嬌弱的身軀,這重量實在是……唉!
「公子,男女授受不親,不可如此。」她驚呼,無力地掙扎。
「是命重要,還是這些不值錢的世俗禮節重要?」他不理會她,逕自抱著她往最近的一家客棧而去」」
經數位大夫診治後,所得到的結論都一樣,她患的果然是一種愈趨嚴重的心絞痛,大家都搖頭嘆息,斷定她可能活不過半個月了。
然,玉延卻不放棄,依然延請各地知名大夫予以診治,雖無進展卻也穩住了病情。但紫若卻因為不想再連累這個素昧平生的好男人,在第三天趁他去抓藥之際,逃離了他的保讓,遠遠地離開了玉延。
事後,玉延在寧波找了她近個把月,最後在一無所獲的情況下回到了太原,為此事傷心了良久,一方面為了他漸漸付出的感情無果,另一方面則是擔心她的病情是否會再惡化。
他怎麼也想不到,竟會在事隔兩年後,遠在天的另一角」」蘭州,遇見一位與她一模一樣的女子。
常巧芯,他發誓一定要找到她,這個古-精怪,表現的神氣活現的女孩兒。
***
在蘭州西北邊有一條名聞千里的繁榮大街,它名喚留香街。
顧名思義,這必定和女人有絕大的關系。謎底揭曉吧!它就是有著無數個著名妓院的聲色街坊。
坐落在留香街底的則是這兒最大,也是客人最多,姑娘也最得客人青睞的勾欄院」」尋芳苑。
此時在尋芳苑後面大雜院的角落,有一個小不點兒的黑影蹲在地上劈著柴薪。她一面拿出吃女乃的力氣劈柴,另一方面又得顧著身旁那只炭爐,注意那下頭的火苗是否還在,于是她就在又得煽火又得劈柴的情況下,一個分心差點兒將自己的手給劈成了兩截!
「該死!什麼柴刀嘛!鈍死了。」她暗啐了聲,又便盡全力往那該死的木塊劈下,這下可好,柴沒斷,倒是那把破刀飛了出去,險些砸到了往這方向前來的老鴇秦
春娘。
「你這丫頭,不想劈柴就別劈了,竟然想謀殺你春姨呀!」秦春娘慘叫了一聲,也嚇著了女孩兒。
她連忙跑到春娘面前,慌忙的查探著她的身上,並迭聲說著︰「對不起,對不起,春姨,你沒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我說巧芯,春姨答應照顧你們母女倆,可沒要求你得幫我做雜務,你可以出去玩玩,別把自己悶在這兒劈柴了。這種粗事可以叫阿力做,你一個女孩家做不來的,瞧你做著做著就把柴刀亂扔,這要是傷了人,那還得了?」
秦春娘就是這樣,刀子口豆腐心,讓巧芯沒辦法。
她娘與春娘從前年輕時,均是尋芳苑的妓女,兩人感情深厚,可謂患難之交。十七年前她娘生下了巧芯,巧心也知道她不過是個父不詳的私生女,但她並不怨母親,反而竭盡心力的照顧體虛年邁的她。而尋芳苑也在十年前輾轉被春娘買下,春娘也重仁重義的收留了她們母女倆。
轉眼間,已過了七年,巧芯對春娘的感激之情卻是愈來愈深,于是她總是會搶下雜務親自去做。吃了十七年的閑飯,她其實是滿難為情的。
「我又不是故意的,下回會小心的。」
她拉著春娘的袖子撒嬌道。就怕春娘把所有的工作都收回去,那她成天只等吃飯,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啊!
「你這丫頭,我哪會不知道你安的是什麼樣的心思!」春娘斜睨了她一眼,忍不住抬起食指點了點她的額頭。
說實在的,她本身無兒無女,早把巧芯當成自己的親生女兒看待,對巧芯她並沒有什麼希冀,只願她出生在這混濁的環境依然能保有難能可貴的赤子之心。
希望巧芯能出污泥而不染,這可是她最大的願望。
所幸巧芯乖巧可愛,更是難得的潔身自愛,否則在這種男女混雜的聲色-所難保不變壞呀!
但,巧芯雖乖巧听話,性情卻是執拗的可以,怎麼也不肯用她給她的零花錢,要不就是堅持以工作來相抵。
一想起這事,春娘心里就有氣啊!
「那我先把湯藥端進去給娘喝下,待會兒再來劈柴。」
眼看炭爐上的藥汁已濃縮的差不多了,巧芯便小心翼翼的提起壺把,準備將它端進房。
「這是什麼?」
「給娘喝的補藥。」她回眸一笑道。
「等等,我瞧瞧。」春娘邊向前,掀開壺蓋一看,里頭除了有珍晉的人參、當歸外,還有何首烏啊!
這丫頭哪來的銀子買這些價值不菲的藥材?「告訴我,你買這些藥材的銀子是打哪來的?」
「我……我是偷的。」反正她本來就是想用偷的,也不想再隱瞞什麼了,那多虛假呀!于是她索性承認自己是偷來的!
巧芯微微垂首,由春姨震驚的臉孔可看出,她已是在氣頭上了,若不找機會開溜,她準會被罵的尸骨無存。
「你怎麼可以做這種事?」春娘臉上已罩上一屑烈焰,仿佛隨時都準備燃燒起來似的。
「我本來是想用偷的,但後來被發現了……」
「什麼?被發現了!」春娘不等巧芯解釋就已尖叫出聲,那抹震驚得快昏倒的模樣,令巧芯發噱想笑。
「發現就發現啊!我不是還好好的待在這兒。」她噗哧一笑,擺明了在笑話春娘的大驚小怪。
「你實在是不懂得人心險惡,要是你遇上的人是個心胸狹窄之徒呢?他不把你抓進官府衙門,也會好好將你修理一頓。天呀!你還那麼天真的以為全天下的人都得讓你偷才成啊!」
春娘氣不過的直撫著胸口,深怕哪天被她嚇死都不知道。
「可是人家心腸很好耶,不僅不怪我,還送我一錠金元寶呢!」巧芯雙手畫了個大弧度,彷若真有那麼大!
「人家送你一錠金元寶?」春娘的聲調又提高了八度,「你收了?」
巧芯點了下螓首。
「你為什麼寧願收陌生人的銀子,卻不收春姨的?」春娘氣不過這丫頭老要把她當外人,卻接受一個不認識的人的好意。
「他太有誠意了嘛!」
「難道春姨沒誠意?我問你,那個人是男是女?」
「男的。」巧芯說的倒挺不以為意的。
「他憑什麼對你那麼好?是不是有企圖?」這下春娘可緊張了。瞧她們巧芯長得如花似玉、明眸皓齒的,有多少公子哥喜歡呀!
「行了!我說著姨,那個人我連他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呢!還企圓個頭喔!再這麼磨菇下去,藥都涼了,我先進去了。」
天,每次被春姨這麼一纏,要月兌身可真難呢!
「哎,你這丫頭!」巧芯溜的還真快,春娘想要再說什麼,面對她的只剩下一團空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