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是浙江省最為富庶的城鎮,人潮聚集,商家、錢莊可說是櫛比鱗次,觸目所及淨是熱鬧非凡的景象。
尤其杭州風景秀麗,西湖的寧靜幽然更是聞名天下。
當然,定居在這兒的富商巨賈、達官貴人亦不少,其中又屬前尚書黎風最引人注目。
黎風乃是先帝生前的紅人,為官清廉、宅心仁厚,深受人民的愛戴。大家都認為,如今皇上賢能、百姓能過得這麼安逸,黎風功不可沒。
黎風于十年前輔佐東宮太子繼位後,便以年邁為由功成身退,舉家遷徙杭州,附近居民都尊稱他一聲黎老。
但是,可悲良官無後,杭州城百姓都曉得黎老的獨生子黎雲自幼染有惡疾,不僅不良于行,近幾年來的身體狀況更是每況愈下,讓人不勝欷吁。
為了醫好這名獨子,黎風費盡心思,不斷地延請各方名醫前來為兒子診治,卻還是一點起色也沒有。就在他束手無策之際,只好嘗試民智未開的老鄉民盛行的習俗——沖喜,來挽救愛子一命。
經由媒婆物色,看中住在東巷的蘭大戶獨生女——蘭沁。
傳言,蘭沁擁有閉月羞花之貌,嬌柔之姿我見猶憐,若由她與黎雲婚配,實在是再適合不過了。如此一來,既不會辱沒黎府的威望,也不至于讓人取笑纏綿病榻的黎雲注定娶個無鹽女。
但是,換個角度想,這對蘭沁可就十分不公平了。
蘭沁的父親蘭天穆在杭州本來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無奈後來經商失敗,家道中落,不但萬貫家產成空,而且舉債無數。
蘭天穆在走投無路時得知黎府看中他女兒的這個消息,可他卻面無喜色,憂愁不已。
說穿了,誰會願意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將死的男人呢?別的不說,就拿黎雲這一身的病痛來看,就讓他怎麼也笑不出來。
說得難听一點,這樣的男人就算死不了,哪還能盡到做丈夫的義務呢?要他的女兒沁兒去守活寡,他于心何忍啊?
但蘭沁天生孝順,明白父親遭遇困難,而黎風也答應他們,倘若她嫁入黎府,保證為他們解決債務的問題。好不容易得到這樣的機會,她又怎能拒于門外?
或許,她嫁去黎府未必能獲得幸福,但平日自立慣了的她,早已養成深居簡出的個性,當黎家的媳婦對她而言也許並不困難,只是生活環境改變了、身份改變了,如此而已。
至于丈夫究竟如何,她可以一點兒也不計較。
因此,她極力爭取,好不容易說服了父親,擇定佳期,將她嫁入黎府。
無奈上天作弄,事情的發展並不如她所想象的那般順利,才嫁進門不到三天,黎雲卻因病情加重而一命嗚呼!
即便他之前已是個垂死之人,但這個結果對黎府而言仍是個重大打擊。
他們甚至懷疑,若不娶妻沖喜,黎雲是否不會那麼早斷氣?抑或是那個姓蘭的女子,本身就帶有煞氣?
「你這個女人,居然害死我的雲兒,原以為娶你入府,對雲兒的病情會有幫助,哪知道……哪知道你才是真正的掃帚星!」
蘭沁垂著小臉默默不語,承受著四方而來的壓力,不是她不為所動,而是她的心與身都已痛到麻痹了……
她嫁入黎府當天,才發現黎雲的病情並不如外界所想象的那麼簡單。他面色蠟黃、身形枯瘦,根本就不能言語,唯一證明他還活著的就是那淺短的呼息,與偶爾幾次咳出的血水。
這樣的身體,當真能因為她的進門而好轉嗎?
她不相信……尤其是大婚之日外頭鑼鼓齊揚、管吶聲吹得震天價響,這只會打擾了病人的休息,促使他的病情惡化。
果然,隔日他就不對勁了,一直拖到第三天便咽下最後一口氣。
這件事震驚了黎府上上下下,黎老爺更為此昏厥了過去,眼看著家中三天前紅燈高掛,如今卻得拉起白幛,這的確是一個重大的打擊。
黎風病倒後,黎夫人更是氣憤,並將所有的罪過全都推到蘭沁身上,不只指責她是掃帚星降世,還說她天生帶克,這才是導致蘭家衰敗的原因。
不但如此,她還強勢收回了當初給蘭天穆的一大筆聘金,更稱他們為掃帚世家,而蘭天穆再也受不了這樣的污辱,上吊自盡了。
蘭沁得知這個消息後,既痛心又難過,她怎麼也沒想到爹爹竟會做出這種傻事,那她的犧牲豈不是全白費了?
如今,她成為眾矢之的,在黎府里受盡眾人的排斥,而且還是杭州城百姓們口中的帶克女子,這教她情何以堪呢?
她不禁考慮,她是不是該隨父親而去?
偏偏老天爺對她極為不公平,讓她成為克婦不說,就連尋死的權利也沒有。
黎雲去世不滿七七四十九天,他們便以各種理由驅趕蘭沁離開,蘭沁堅持不肯,心忖如果她這一走,不僅落得一個棄婦之名,又怎麼對得起父親在天之靈呢?
「你明天隨黎舜回去,別再回來了。」黎夫人指著跪在地上的蘭沁,眼神如刀般銳利。
「什麼?」蘭沁一臉茫然。
「我會善待你的。」始作俑者的黎舜,乃是黎雲的堂哥,向來就覬覦黎家的財富與權勢。自從蘭沁嫁進門後,更是貪戀她的美貌。
這下可好,黎雲一命歸陰,他只要再把蘭沁搶走,那麼黎家的一切全都是屬于他的了。
「娘,您的意思是……」蘭沁猛地瞠大眼。
「嬸嬸的意思是要將你改嫁給我。」黎舜得意地道。
「啊?不……我絕不——」蘭沁吼了出來,表情中淨是義無反顧的堅決與固執。
「你真傻,難得黎舜不嫌棄你,你還是早早改嫁的好,免得留在這兒惹我晦氣。」黎母冷哼道。
「是啊,蘭沁,嫁給我,我會疼你的。」
黎舜當然明白蘭沁至今仍是一塊白璧,想他那病懨懨的堂弟,是不可能對她盡到什麼夫妻義務的。
那麼美、那麼動人的花兒,管她是掃帚星還是克星,他都要定她了!一想到她光果的嬌胴被他鎖在身下,他便全身奇癢和燥熱。
「你別做夢了,即使是死,我也不會改嫁給你!」她凜著嗓音說,身子強烈的顫抖……
為什麼?為什麼他們不能容忍她?還對她做出這麼殘酷的決定!
「蘭沁!」黎夫人眉一擰。
「娘,您怎麼可以這麼做,這樣對得起黎雲嗎?」蘭沁的雙瞳被淚水浸濕,更顯現出她的嬌柔與美麗。
「你的脾氣還真硬,難怪連命都硬得嚇人。嫁給黎舜算是為黎雲贖罪,將來有了一兒半女,也可以順理成章的過繼在雲兒膝下,這才算是對雲兒有個交代。」
黎夫人不假辭色地與她對視,絲毫不給她一點點反駁與拒絕的機會。
蘭沁怔忡著,已不知該如何反駁——
「你們的意思是……非要我改嫁不可了?」她啞著聲問。
「沒錯,你若听話的話,依然還是黎家人。」黎舜眼看計劃就要成功,得意地露出奸佞的笑容。
蘭沁抬頭瞪視了他一會兒,才道︰「不知幾時動身?」
「嬸嬸,您說呢?」黎舜故作客套地問黎夫人的意見。
「要嘛就快,明天一早你就啟程隨舜兒離開這里。最好走得遠遠的,省得我又被你的掃帚尾巴給掃到!」黎夫人嘴下不留情的說。
「既然如此,能否讓我回娘家一趟?」她面無表情地說,看似已看破一切,對于任何的決定已無所謂了。
「天色不早了,好嗎?」黎舜猶豫了一會兒。
「她就快是你的人了,由你作主。」黎夫人迫不及待想與蘭沁劃清界線。
「我只是回去看一下,如果你不讓我去,我絕不會心甘情願的隨你去。」蘭沁眯起雙目說。
望見她的美色,黎舜心?
他恐嚇蘭沁,好讓她知道想逃開他的手掌心比登天還難。
蘭沁只是呆愣地直視前方,腦子里盤旋著自己的「去路」。
???
蘭沁抬起螓首,望著門板上高高掛著的那塊瓖著金邊的匾額,以及上頭象征德澤永備、子孫隆盛的四個大字——蘭薰桂馥,她心中著實感慨萬千,一回憶起以往的光華與榮耀,一切仿如昨日,而如今她卻淪落到這個地步。
她姓蘭,從小她父母就教育她要有蘭玉般貞潔的情躁,而如今……唉!往事不堪回首啊!
「蘭沁,你得快一點兒,我在屋外等你。」黎舜怕到嘴的鴨子就這麼飛了,硬是要跟著前來。
她沒有拒絕,只是靜默地點點頭。
踏進屋內,她毫不猶豫地直住屋後走去。她首先去爹娘的房里看了看,又回自己的房間找到那只陪了她十多年的布女圭女圭,還記得那是她三歲時,爹爹特地從京城里買回來送她的生日禮物。
她抱著它,從後門走出去,快步穿越幾條大街,夜里,幾乎沒人注意到她這倉皇行走的女子。
另一方面,她因一心要前往她想去的地方,又擔心被黎舜提前發現,所以腳步絲毫不敢停歇。一直走到杭州北緣的賀冷山下時,她終于放慢腳步,心想此時就算黎舜發現她已月兌逃也沒關系了,因為她就要走了……
她好不容易爬上山巔,已是香汗淋灕、氣喘吁吁,但她的心情卻很平靜,因為她就要月兌離「掃帚星」這個迷咒了!
蘭沁往谷底望了望,雖然是一片黑暗,但她知道這谷底全是巨大的礁石,若跳下去一定是當場死亡,或許連一點點痛的感覺都沒有。
這樣也好,這樣她也就不會再感到心痛了……
凝視深幽的谷底,她又向前跨了一步,而後閉上眼,提了一口氣,正欲往下躍,怎知腰際突然被一條繩索給捆住,倏地往後一拉,她急退數步,跌坐地面,手中的布女圭女圭也滾落一旁的草叢中!
她震驚得說不出話,微張著小嘴往後一望,赫然發現一棵大樹上竟藏了一個臉上帶笑的男人,而他正露出一副詭譎的臉色。
「你是誰?」
蘭沁連忙扯開縛在腰際的繩子,哪知道繩結才松開,繩索就像是會認路般,倏地回到樹上男人的手中!
「年紀輕輕的,干嘛想不開呢?就算不想活也別找這種地方,從這兒跳下去必定是面目全非,說得更悲慘一點兒就是尸塊橫陳,何必呢?」
坐在樹頭上的男人沉冷的一笑,透過月光的照射,她能明顯的看見他有一口整潔的白牙,而他一身上等綢緞的衣料,可見身份不低。
可他哪兒不睡,居然睡在樹上?!不過,他一副愜意自在的模樣,而咧開的嘴角更像是在取笑她不敢面對未來的膽怯行徑。
「這不關你的事,不需要你多管閑事。」
蘭沁對這種流里流氣的男人向來不帶好感,即使他剛才救了她一命,她也無法對他擺出好臉色。
男人的丑陋面目她早已看透了,哪一個看她的眼光不是色迷迷、暗藏不詭?可以想見,這個男人之所以會救她,必定也沒安什麼好心眼,她才不會再受騙上當呢!
尤其當想起黎舜的那雙帶色的惡心眼光,她就不禁全身發毛,對男人再也沒有任何感覺了。
「你這個女人還真凶,我好心救了你,你不感激也就算了,竟然還口出惡言……唉!算我白費力氣吧!」
男人閉上眼,指向谷底,「去跳吧!你放心,這次我絕不會再多管閑事了。」
蘭沁震愕了一下,難以置信地瞪著他,又轉首看了看崖邊……說真的,若要她再跳一次,她恐怕沒有剛才那份勇氣了。
「你憑什麼要我跳?我就偏不跳!」她一跺腳,擺月兌所有的禮教,對著樹上的男人叫嚷道。
此時,她的心中十分痛快,從小到大,她父母都是以禮節婦德教育她,以致她平日說起話來總是輕聲細語、柔柔順順的,從來不曾對人這般大聲吼叫過。如今,她既然連死都不怕了,又怎麼會不敢對人撒潑呢?
沒想到叫出來的感覺還真舒暢,那種抒發與解月兌的感覺是她從來不曾體驗過的。
「咦?要自殺的人是你,不想活的人也是你,我不過是順了你的意思,你對我發什麼脾氣啊?」
男人露出一臉無辜的表情,隨即雙手環胸,閉上眼楮,「跳不跳隨便你,若不是你莫名其妙的跑來,我也不會被你的啜泣聲給吵醒,陰錯陽差的將你給救了起來。你不感激我,我也不怪你,就請你行行好,閉上你的尊口吧!」
「我——」
蘭沁正想反駁,沒料到居然听見黎舜遠遠傳來的叫喚聲——
「蘭沁,你在這里嗎?快回答我——有人看見你往這兒走來了,烏漆抹黑的,你跑來山上做什麼?」
她渾身緊繃,隱隱戰栗了起來,這副害怕的模樣並未逃過樹上男人的眼楮。
「完了,他怎麼找來了?」蘭沁手足無措地瞪著遠方漆黑的一片,就怕黎舜會模黑找來這兒,那她可就插翅難飛了!
難道她真的得選擇死這條路才能月兌身嗎?
她無力的搖搖頭,心力交瘁地再次步向崖邊,正欲躍下的同時,腰部又是一緊,但這次並不是被繩索所捆住,而是被一只強而有力的臂彎給鎖住!
在蘭沁還來不及反應下,男人已挾住她往上一躍,坐落在樹頭上。
「啊——」蘭沁嚇得拔聲尖嚷,下一刻即被對方捂住嘴,示意她別亂動!
她僵住身子,連動也不敢動,這種過于狎近的距離讓她無法避免的聞到他粗獷的男人體味,臉蛋更是躁熱了起來!
「我……」她有意避開他。
「別動,否則掉下去砸到別人腦袋我可不管。」男人撇開嘴角,調侃她,攀在她腰部的手卻束得更緊。
蘭沁還沒意會出他的語意,就听見下面傳來雜沓的腳步聲,微弱的光線下,她看見為首的那人就是黎舜!想不到這麼晚了,居然還有人看見她爬上這座山頭?
「蘭沁……你到底在哪兒?快給我出來!」黎舜爬到山上,已是又累又渴,叫喚的聲音更顯得不耐煩和粗魯。
坐在樹上的蘭沁,整個身子定住不動,背部不斷地冒出冷汗,就怕被黎舜發現。
「你也真是的,何必為我堂弟守身呢?改嫁給我多好!要吃什麼、喝什麼、穿什麼都隨你,還有不少的別院任你挑著住,我甚至不嫌棄你那掃……呸呸呸!為什麼你還要躲起來?」黎舜提高聲調說著,似乎已到達火爆邊緣。
不僅蘭沁震住,就連她旁邊的男人似乎也怔愕了一下,鎖住她的腰的臂力也明顯地松月兌,仿佛要和她保持距離一般。
蘭沁搖晃了一下,差點呼喊出口,那人霍地又收緊臂力,使蘭沁一個不平衡摔進他的臂彎中,小嘴貼上他充滿男人味的頸側的動脈上!
「大家給我找,我就不信她長了翅膀飛走了。快找啊!每個角落都不可以放過。」黎舜冷冷地下了命令,他帶來的一干手下立刻分開尋找。
蘭沁被那名男人扣在身側,不僅無法動作,還頻頻顫抖,已不能想象自己將落入何等命運?
倘若被黎舜抓了回去,她注定得當他的小妾,落得一個難听的改嫁之名,若是幸運不被發現,而此刻她與這名陌生男人肌膚相貼,豈不擺明了自己的貞節已被玷污了?
無論她怎麼走似乎都是錯,頓時,一陣茫然的感覺襲上她的心頭,讓她再也忍不住的流下眼淚。
過了一會兒,黎舜的手下回來稟報。「啟稟黎大爺,我們翻遍了這里的每一株草、每一寸土地,可就是連個人影都沒看見。」
「哼!我就不信那個女人那麼會逃,再去給我找!」黎舜死也不肯罷休,眼中的怒焰燃燒得更熾。
「是。」
須臾,另一批人手也回來了,「黎大爺,我們把那一頭找遍了,還是沒看到蘭姑娘。」
黎舜握緊雙拳,「好個爛婊子!」他眼露凶光,「等我找到她,非得好好的教訓她不可。」
乍聞此言,蘭沁劇烈地打了個哆嗦,不自覺的偎進那個男人的臂彎里。
「您看,這里有個破女圭女圭,上頭有繡字啊!」不識字的家丁立刻將布女圭女圭交到黎舜手中。
黎舜一瞧立刻瞠大眼,上頭的繡字正是「沁」!
「她……她該不會是跳崖了吧?」他喃喃自問。
「那我們還要繼續找嗎?」一名手下問。
「算了,我們走吧!等天一亮,我們再到山谷下瞧瞧,就算她死了,我也要見尸!」
他憤怒不已的咆哮著。
蘭沁高高的坐在樹頭上,遙望著黎舜帶著大批人馬浩浩蕩蕩的離開,這才松了一口氣,全身無力地掛在那名陌生男子身上。
「喂!你未免也貼得我太緊了吧?不怕我失控嗎?」
男人磁性的嗓音突地在她耳畔響起,使她好不容易才放松的心情又繃緊了。
蘭沁推開他,咕噥著,「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干嘛口出狎穢?」
「我口出狎穢?」
男人翻了翻白眼,頗為無辜地說︰「姑娘,我又救了你一次,你該不會還罵我多事吧?我看那些人已經走遠,你也該回家找丈夫了。」
軟玉溫香在抱,雖然那緊貼著他的凹凸線條,無時不刻地刺激著他的感官,但他朔敖書可不是個喜歡調戲有夫之婦的男人哪!
「我沒丈夫了……」她幽幽一嘆。
「沒了?」朔傲書突然想起剛剛那個被稱為「黎大爺」的男人,說過「守身」兩個字!「哦!這麼說,你是個寡婦?」
「不……」蘭沁哭喪著臉,「也算是吧!」
他輕皺雙眉,無法理解她這顛三倒四的話;干脆抱住她的腰,往下一躍——
「啊——」蘭沁嚇了一大跳,驚魂未定中,雙腳已踏上地面。
「別叫了。時候不早,我該離開了,沒空再對你做什麼。」
朔傲書彈了彈身上的灰塵,「從此以後,你得靠自己了,多提防剛才那些人,懂嗎?」
他面無表情地提醒了她一句,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實在是他倆方才過于親密,而他的鼻間尚留有她身上那股馨香的味道,他怕自己會把持不住體內的原始需求,而做出後悔莫及的事。再說,他還有許多事待辦,偷閑時並不希望惹事上身啊!
月光拉長他的身影,蘭沁怔忡地望著他頎長的身軀,心想,他對她的態度轉變是因為得知她的身份嗎?為何每個人都嫌惡她是個寡婦?
而天下之大,何處才是她的容身之處?
???
「爺,您回來了。」
「來來客棧」的上等廂房內,一名年約四十歲的男子于開,一見到朔傲書,立即上前恭迎,臉上有著一抹放松的神情。
「鎮朔王府」的朔王爺自從來到杭州後,便不見蹤影,他派了不少護衛去找尋,足足找了一整天仍然沒有消息,讓他擔心了一整夜。
想他于開在戰場上殺敵無數,遇上重重危機也不曾眨過一下眼,惟獨遇上這位年輕的主子讓他費神不少。但是,這並非指朔傲書能力不足,相反的,他比他爹更具膽識和遠見,是難得的曠世奇才。
而朔傲書面對當今皇上,于公為其輔佐之器,私底下兩人水侞交融,還具有堂兄弟身份,彼此肝膽相照,眾大臣都知道皇上只听從朔傲書的意見。
年僅二十三歲的他,不但身為王爵,更被皇上特封為麒麟公,相當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官,即便當朝丞相、尚書,都得禮讓他三分。也因此,他的安危更受人重視,可他偏偏不喜歡受拘束,最痛恨被人盯梢的感覺,所以他經常趁護衛不注意時,溜出眾人的視線,恣意地去游山玩水。
為了王爺突然的消失,于開可是忙了大半夜,如今王爺終于現身,他也松了一口氣。
「瞧你一臉的憔悴,沒睡好嗎?」朔傲書瀟灑的一笑。
「何止我一個人沒睡好。」于開忍不住搖頭嘆息。
「大驚小怪!」他冷嗤了一聲,「我既然奉皇命來此地采買皇太後的發繡制品,就順道游覽名勝嘛!」
「爺要游覽可通知我,我可以隨您去啊!」于開不甚同意的道。
「呵!獨自一人的樂趣,你是不會明白的。」就像方才,他不就遇上那個令人心動的女人嗎?
「我是不懂,但爺的安危——」
「行了!于開,我又不是不會武功,而我的身手你再清楚也不過了,就連你這名大將也只能與我打個平手,你又何苦庸人自擾?」
他帥性的一哂,揮開褂袍,坐上椅子,正欲為自己倒茶,卻被于開搶去做了。
「話是沒錯,但防人之心不可無,還是提防點的好。」于開將熱茶擱在朔傲書面前的桌上。
「你是指那些覬覦我權位的人?」朔傲書無所謂地撇撇嘴。
「有些人一向看您不順眼,我擔心……」
「放心,我心中自有盤算。」他眉一蹙。
「對了,該辦的事全辦妥了,我們也該回京了。」于開提醒他,心想還是盡快回府安全些,至少王爺不會四處亂跑。
「也好,那我們明天就啟程吧!」朔傲書難得的順了于開的意。
「是,屬下這就去準備。」于開開心地說。
「等等,听說江南美女多嬌美,離開之前,我想去一趟紅樓。」朔傲書扯嘴一笑,突然有種埋首溫柔鄉發泄欲求的沖動。
這股沖動似乎是在剛剛踫觸了那名陌生女人之後突然產生的……媽的,剛剛烏漆抹黑的,他可是連那女人的臉也沒瞧清楚。
對一個不清楚長相的女人動情,他朔書傲是愈活愈回去了嗎?
于開一听,當下稍有猶豫……
「哈……既然心癢難耐就一道去吧!可別委屈了自己。」朔傲書大笑起來,弄得于開的臉都紅了。
他搔搔腦袋,只好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