媧娃將玉如意拿到手後,雖然愉快,畢竟風騰揚這麼爽快的就答應交換也是始料未及,但她還是覺得難以開口,被拒絕要怎麼辦?
只是……他說永遠在一起?
當時她雖然一古腦的答應,現下回想起來才發現……永遠!
她還記得娘說過,嫁人就是兩個人永遠綁在一起。
所以他提到的永遠跟嫁有關系?她對于綁在一起的概念僅限于娘和爹之間的相處,有時候她還會撞見娘嬌羞的打了爹一下,雖然聲音響亮,但應該不會痛,因為她看見爹笑得很愉快。
可是只要她發問,「怎麼了?」
娘總是啐了一聲,「你爹沒個正經,咱們別理他。」
沒個正經?娘是嬌嗔滿面的說話,所以媧娃覺得他們在打情罵俏。至少胡大娘是這樣講,這叫夫妻情趣。所以她和風騰揚也會這樣?那就是夫妻?
可是娘說要成為夫妻必須經過提親,還說將來只要有人上門提親,爹一定會舍不得。風騰揚沒有講到提親的事,只有提到永遠。
明明很簡單的兩個字,經過她的腦袋瓜思考,變得越來越復雜。
算了!她還是先追求生命延續的答案,至于永遠,可以慢慢找。
只是將玉如意交給道長,那麼永遠這個約定還會存在嗎?風騰揚說過,這是約定的信物。
這……她本來決定要把玉如意交給道長,但轉念到此,突然受到阻滯。
她還不確定永遠這件事能不能辦得到,可是轉念想到沒有永遠就又……有種說不出的難過。
在給與不給之間,媧娃顯得忐忑。
「或許……或許有其它管道可以知道生命延續的方法,不急于找道長。」她喃喃自語。
下定決心後,她的心情豁然開朗,忐忑只維持不到一炷香時間。既然無法把玉如意交出去,那麼至少要有禮貌的去告訴道長。
媧娃認為事不宜遲,急忙要離開風羽樓。
「你要去哪兒?」風騰揚出聲。
她頓住腳步,「我要去南經院。」
「我現下要出門,你要一起去嗎?途中會經過雪香齋。另外,這個給你。」
雪香齋以素料聞名,烹調手法非常到位,也講究色香味全,有些菜色嘗起來幾乎和葷食沒兩樣。
他托起她的手,將一個油紙袋放在掌心上。
「這是什麼?」不等他回答,媧娃已經打開油紙袋,是糖。「我又不是三歲娃兒,怎麼送糖給我?」
她捻起一顆糖,放進嘴里,濃郁的桂花香氣在舌尖漫開,這跟一般的糖葫蘆不同,淡淡的甜味回甘,這……這顆糖混合了桂花香和茶香,好特別。
「還說不是娃兒,瞧你現在吃糖吃到眉開眼笑。」媧娃跟在他的身邊跑腿學習,故意偽裝老成讓人覺得可以信任,偏偏有些小動作會露餡,大伙都看在眼底,覺得有趣,倒不想戳破她的自以為是。
「這很稀奇,以前沒吃過嘛!你也嘗一顆。」她捻起一顆糖,遞到他的唇邊,借花獻佛。
風騰揚對這類甜食向來抱持敬而遠之的態度,但對于她送上來的倒是沒有拒絕,反而故意一口含住她的手指,青蔥玉指似乎在唇里顫動一下,他故意咬住不放,直到她硬是用力,才任由她縮回手。
「很甜。」他意有所指的響應,發現她低垂著腦袋,從發絲內探出頭的小耳垂紅透,原來她開始懂得害羞。
這是好事!
經過兩次褪身,媧娃應該也屆成熟、開智。
他已經開始心急,必要時,會下帖重藥。
媧娃又回到風騰揚身邊跟前隨後,一切似乎回到從前,但又有些細微變化。
過去,他總是任由她對桌上的點心垂涎,吞咽著不可得的渴望,要等到他覺得逗夠了,才會將美食賞給她,這就是他的壞心眼。
但現在不會,他總是命人備齊一桌甜咸各半的美食,還搭配不同的茶水解膩,幾乎把她慣壞,養刁她的嘴。雖然他還是讓她穿著男裝,卻在不經意間透露出對她的呵護,讓有機會瞧見的人都變得尷尬。
這些轉變也讓媧娃開始懂得害羞,有時臉會燙到需要拿冷水降溫。不然一個男人滿臉通紅,連脖子都泛紅,是能看嗎?實在太曖昧。
「發什麼呆?」風騰揚以蘸墨的筆尖點上她的鼻頭。
濕意讓她回過神來,皺著柳眉,不悅的抹掉黑墨,「沒事做!你今天讓我出門嘛!」
對,這才是重點,他最大的變化就是不再差遣她做事,每次都要她坐陪、晾著,只要他抽空抬頭時可以看見她就好,儼然把她當成定心丸,不過老是呆愣在一旁也會悶得發慌啊!
雖然她可以看書,但時間一久,總是渴望可以活動身子。誰像他可以兩、三個時辰都坐著不動,猶如老僧入定。至少她確定自己沒有這種修為。
「你想去哪里?」
「南經院,去參拜。」
「好。」
這麼好商量?媧娃非常訝異,畢竟這幾天她已經提出很多次想外出,都被打回票。
「等會兒我要到涼州一趟,你去南經院參拜後,就乖乖的回來府里待著,別四處生事,等我回來。」
「涼州?我怎麼不曉得?」她沒听他提過要出門,太突然了。
「我本來就每個月會巡視一次各地產業,上回去廣州,這回挑涼州。」只是她的出現讓這多年的習慣出現變化,當初是為了掩蓋住她的氣息,所以才帶著她進出,但現在她都歷經兩次褪身,或許是本能關系,這丫頭已經會隱藏氣息,再加上他隨身佩戴的玉如意就在她身上,可以造成嚇阻效果。
「不能帶我一塊去嗎?」
「董管事不會同意,更何況我這趟出門不是游玩,緊湊的行程安排你會吃不消。你會想我?」
還沒有告別,媧娃已經開始依依不舍。「當然會。從認識以來,我們還沒有分開過。」
「哪沒?!你不是躲了四天?」
「我哪有躲?再說,那時候我們是在同一個屋檐下,如果要見面,隨時可以。」
「我只出門六天,你待在府邸里可別添亂。」
「你該不會是去處理硫磺的?」媧娃瞠大眼。
「沒有,這件事我會依你。」
「你答應了就不能反悔。」
「那你呢?」
「我找到延續生命的方法一定跟你分享。」
「別添亂,記住!」風騰揚揉了揉媧娃如瀑一般的黑發。
媧娃皺著鼻頭,「我才不會。」
「不是要去南經院?我讓人安排馬車。」
「我送你出門。」
「不用。」黑瞳彌漫著一層水霧,風騰揚很擔心她的泫然欲泣會讓他反悔,最後改變行程。這趟除了巡視涼州的營生外,他還有其它要事要處理。
「一定要。」媧娃也有堅持。
經過一番角力,最後贏的當然是風騰揚,雖然不願意對媧娃使用術法,但在必要時期也要有必要手段。
前往南經院的途中,坐在馬車里,媧娃咬著下唇。奇怪,為什麼她會任由風騰揚送上馬車?她明明是堅持要先送他出門。
可是在四目交接後,她居然無法反駁,乖乖的上了馬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媧娃還想不透之際,馬車已經抵達南經院。
「王伯,你在這兒等一會兒,我去去就回來。」媧娃不等王伯搬出凳子,靈巧的躍下馬車,一溜煙進入南經院。
她從南經院側門,按照上回的路線來到巷內,沒想到才靠近大門,舉手要拉門環,就有人從里頭打開門。
「道長恭候姑娘多時。」
這麼厲害,連她今日會上門拜訪都清楚。媧娃咋舌,尾隨在那人的身後。
「貧道以為姑娘已經放棄知道。」興緣道長以眼神示意徒弟離開。
「道長,我這趟來就是要告訴你,我無法交付玉如意,所以關于生命延續的方法,我會再想辦法從其它地方去知道。」
「玉如意只是貧道想知道姑娘獲知答案的決心有多大罷了!」
「所以這只是測試?你還是願意告訴我?」媧娃喜出望外,事情可能有轉圜的余地。
「姑娘的決心不過爾爾。」
「不是,我還是有把玉如意拿到手。」
「口說無憑。」
媧娃為了證明自己不打誑語,小心的從腰間的荷包里拿出玉如意。「道長,你瞧清楚。」
興緣道長接過玉如意,仔細的觀察,精矍的眼楮開始發亮,然後壓了下玉如意的中柄,玉如意居然就斷成兩截。
媧娃當下驚呆了。「道長,你……你把玉如意弄壞……」這是怎麼回事?明明玉如意已經斷成兩截,在道長雙手一按後,竟然又合在一起,太神奇了。
她目露驚奇,看著道長拿出朱紅泥,玉如意在上頭撳了幾下後,蓋在紙上,居然出現龍飛鳳舞的騰字,敢情這是玉印?
「總算到手,得來全不費工夫。」興緣道長的笑聲非常尖銳,而且前後態度的差異十分大。
媧娃明白大事不妙,小心的靠近他,試圖要趁他不注意時把玉如意搶回來,沒想到他的後腦勺像是長了眼楮,居然迅速閃開,讓她撲了個空,差點跌個狗吃屎。
「道長,玉如意是我的,請你還給我。」
興緣道長笑得邪惡,當著她的面把玉如意塞進腰間,「說到這里,貧道還要感激小姑娘,若非你的幫忙,我怎麼可能取得玉如意?」
「我說過無法交付玉如意,你這種行為是強奪,我可以去告官。」媧娃怒斥,雙手叉腰,虛張聲勢,「但只要你把玉如意還我,我可以當做沒有這回事。」
「笑話!全是你一人的說詞。在這城里,誰不曉得興緣道長是南經院的活神仙?你講這話,有人會相信嗎?」
「只要他們在你身上搜出玉……」媧娃面如死灰。
「我會笨到讓人在我身上搜出玉如意?至于延續生命的方法更是痴人說夢話,哪有什麼方法可以延年益壽?佛家曰︰多行善。最後也要有神的憐憫才能施舍些許歲數,在我看來,多活那幾年若是病痛纏身,或者身無分文的賴活著,還不如早點死,重新投胎。」
「玉如意還我!」媧娃沖向前,朝興緣道長一陣亂打,「把玉如意還給我!」
這是重要的約定,她不能失約。
興緣道長雖然瘦削,但怎麼說也是男子,力氣自然大,反手一推,就把媧娃推倒在地。「你別放肆,誰拿了你的玉如意?」
雖然免了臉蛋親吻地面的危機,但她柔女敕的掌心因為摩擦過地板而疼痛。「風騰揚不會放過你的。」
「他敢明目張膽的來要嗎?說到這兒,風騰揚也真是疼愛你,居然把向來不離身的玉如意送給你,你八成不曉得這玉如意代表什麼。」興緣道長扣住媧娃的下巴。喲!這娃兒的肌膚水女敕,吹彈可破,再仔細看她的五官,雖然還有幾分稚氣,卻非常精致美麗,再過幾年的成長,可以想象又多出一名媲美洛神的美人。
媧娃顧不得疼痛,用力扳開他的箝制,「你是什麼意思?」
「風騰揚實際上是個皇商,帶有皇族傳承血統,那些台面上的生意所賺取的銀兩,需要上繳大量稅銀到國庫。說穿了,皇商不過是皇帝的走狗,但風騰揚也不是泛泛之輩,利用皇商的身分,暗地里為自己擴充營生範圍,從酒棧到鹽貨,他都有沾上邊,當然,這些全是台面下的暗盤,所以不方便公開,因此他才使用這顆玉印,見印如見人,只要有這顆玉印,就可以統令這些生意。」
媧娃大驚,沒想到這顆玉印的背後隱藏這麼一大筆財富。「你怎麼會這麼清楚?你到底是誰?」
「我原本是風騰揚安排在私鹽里的管事,幫他賺進大把銀子,只不過私下收受花紅,他居然就不顧舊情,把我驅逐,甚至還讓我進了官府,呈上讓我百口莫辯的鐵證,不到兩個月就被判前往東北勞役,要不是借機月兌逃,早就死在那群只會甩著鞭子把人當牲畜打的官令手里。我等了好長一段時間,以為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報仇,沒想到你剛好尋上門來,當時我就知道報仇的機會到了。」
興緣道長笑得猖狂,「我嘛!賤命一條,怎麼可能扳倒擁有皇族血統的風騰揚?所以我只要奪取他的財富就夠他肉痛,咬牙切齒的恨我一輩子。」
「風騰揚不會輕易的放過你。」
「那你呢?你以為風騰揚會放過你?他因為信任你,把幾近三分之二的家產交給你,你卻把它拱手讓人,你認為他知道後會怎麼對付你?在想著要我不得好死之前,先想想你自己的下場吧!」
媧娃淚水盈眶,抽抽噎噎,「把玉如意還給我!還給我!」
興緣道長瞧著她梨花帶雨的模樣,嘖嘖出聲,「小美女,不如你就跟我吧!別回風府了,如何?跟著我,我一樣能讓你錦衣玉食。」
「下流!」呸!她吐了口口水在他的臉上。
興緣道長輕笑,抹掉臉上的唾沬,反手賞了媧娃一巴掌,聲音清脆的嚷道︰「青衣!」
「徒弟在。」女子走進屋里,發現媧娃狼狽的跌坐在地上,卻面不改色。
「把人扔出去。」
「是。」青衣上前,抓起媧娃。同為女子,青衣的力氣顯然非常大。
「不要!我不要出去。你把玉如意還我!把玉如意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