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這日弦月大帝照例會在帝宮施放煙火慶賀一年之始,而百姓也可在帝宮外觀看到滿天星大輝煌。
因此在這一日,百姓們會扶老攜幼的來到帝宮外頭聚集,也會出現許多攤販做生意,連雜技團都紛紛出籠,在空地上表演吸引人潮,一片的歡樂景象會持續一整日。
「嘖嘖,真是吵鬧啊,爹該堅持一下才是的,怎能隨娘的心意就將帝宮外搞得與市集無異,壓根敗壞帝宮的莊嚴與宏偉,當真不像話!」少年俊眼修後,氣度不凡,手拿一把附庸風雅的折扇,身上穿著的衣裳色澤雖不搶眼,但細看那質地與做工,卻是上等中的上等,民間的裁縫根本做不出來。他在人群中穿梭,邊走邊嘖嘖的抱怨。
他身後跟著一名隨從,年約十八、九歲,「少爺又不是不知,老爺最疼、最寵的就是夫人了,夫人盼每年微服出巡與民同樂一回,老爺自然是萬般好了。」
「他們好,我可不好,瞧這都快到施放煙火的時候了,還不見他們回去,這煙火是放還是不放?」每年的煙火都由父皇親自主持施放,他帶著母後出帝宮游樂至今還沒回去,這才勞得他出來尋人,免得誤了施放煙火的時辰。
少年個性孤僻,不喜熱鬧,見到人多的地方就厭煩。
他的侍從白是了解他的毛病,馬上道。「要不小全子去找,您先找個地方坐下來歇歇,等小全子找到人了,立即來通知您過去。」小全子提議。
他皺後的瞧著房摩毅擊、熱鬧擁擠的四周,實在感到煩躁,真不明白父皇與他也是同性情的人,怎麼就有辦法忍受賠母後到這樣紛鬧的地方,而且一待就是一整天,要是自己,將來再寵一個女人,也決計做不到這樣,他搖頭,不耐煩的朝小全子擺了手,「去去去,我就在那賣風箏的攤子旁等你,你速去速回。」
他懶得再去人擠人,瞧那買風箏的攤子前人最少,便決定去那里等了。
「好,奴才這就去,一有消息立刻回報。」小全子一溜煙的離開。
他踱著步伐,慢慢的往那賣風箏的攤子走去,心想,這老板真是傻呼呼,元旦天寒,這麼冷的天誰會買風箏去放?不凍死才怪!
也許賣個博浪鼓都比賣風箏強。
他來到攤子前,發現賣風箏的是個小丫頭,而且年紀很小,恐怕只有七、八歲吧?
不禁又想,她的爹娘也真是的,怎讓一個小娃顧攤,這更賺不到錢吧?
但他向來不愛管閑事,身子一拐,站到攤子的一側去,那旁邊剛好有塊大石可以讓他坐著歇腿。
在石塊上坐下後,他不住又抱怨的想起母後說什麼要低調,不要擾民之類的話,要不他現在已要藏在他身後的御林侍衛想辦法去為他弄張舒適的椅子過來,哪用得著坐在這硬邦邦的石塊上頭受罪。
坐了一會,他就感到無聊了,雙目四處輕瞄,忽地就與那賣風箏的小丫頭四目相交。
那丫頭竟敢與他比起眼珠大小,和他大眼瞪小眼,未了,還對他擠眉弄眼起來。
簡真放肆到了極點!
哼,此刻他人在外頭就不與她計較,這要是在帝宮里,他非賞她個十杖八杖不可。
他扭過頭不去理她。
誰知不久那小丫頭居然跑到他身側,雙手托腮,睜著大眼楮,蹲著瞅住他道︰「這位大哥哥,買個風箏吧!」
他冷笑,生意清冷,竟打上他的主意了,「不買!」他不客氣的拒絕。
「為什麼不,我家爺爺做的風箏飛得可遠了,你若拿去與人比賽,包準得名次一回來。」她繼續勸說。
「無聊東西,我從不放風箏,再說,若真要放,隨便拿張紙綁上線升天,也無人敢超越我,何須要你的風箏爭名次。」他不屑的撇嘴,試問誰的風箏敢超越太子的,又不是不想活了。
他態度惡劣,但她仍舊一臉的甜滋滋笑容,這教他瞧得有些刺眼,這丫頭是怎麼了,臉圓得像包子,上頭還有一點一點的雀斑,這麼個芝麻包子臉笑得肉都擠成一塊了,真是難看啊!
他從小就討厭難看的東西,這會見到一個丑丫頭,嫌惡得都細眯起眼。
「你離我遠些!」他馬上要求。
小丫頭哪理他,仍舊蹲得好好的,甚至那顆芝麻包子臉還靠向他了,「大哥哥,說真格的,你不買我的風箏會後梅的。」
「後悔什麼?」買了才會後悔!
「瞧,這上頭有名家畫作,就算不放上天去飛翔,保存下來以後也能值錢的。」她突然由背後拿出了一只約莫書本大小的風箏到他面前,上頭有幾個怪模怪樣的黑塊,在角落還有落款,留下「默默」兩字。
「別告訴我,這是你畫的。」瞧她一副獻寶的樣子,他猜也能猜得出來這是誰之作。
她笑嘻嘻地,「大哥哥真聰明,這畫以後很值錢的,你買還是不買?」她滿懷期待的問。
他臉一拉,「這蟲子不像蟲子,豆子不像豆子的東西,將來能值什麼錢,你小小年紀就知道來騙錢,將來長大也定是個女騙子,滾滾滾,別再來煩我!」他揮手道。
小丫頭不死心,「您瞧仔細,這不是蟲子也不是豆子,是我的自畫像,只是畫小了些,還有,我絕不是騙子,你干萬別誤會我,瞧嘛,你瞧仔細嘛!」她不死心,將風箏硬是推進他懷里,要他再瞧瞧。
他極其火大,在帝宮里誰敢同他這樣羅唆的,自己到了帝宮外居然被個丑丫頭纏上,還有那小全子怎麼還不回來,他都等得不耐煩了。
「大哥哥,你眼楮不小,瞧著楚點嘛,這要不了多少錢,你買去吧……」
「放肆!我說不買就是不買!」他脾氣本來就差,這會奪過風箏,一上火,立刻將那只風箏折成兩截!
小丫頭見了傻了半晌,原本愛笑的包子臉瞬間成了哭包子,「你不買就不買,怎能毀壞我的風箏,你、你可惡!」小丫頭也不是好惹的,竟是跳到他身上,用力抓他的頭。
他大驚,正要喚來藏身的御林侍衛時,天空忽然迸出了催璨的火焰來,所有人立刻歡呼的仰頭望去,那大樹銀花當真是美麗輝煌至極,他愣了一會後,隨即低咒一聲,帝宮的煙火都放了,那不就表示父皇與母後都回宮里了,然而他還傻得在外頭尋人,登時氣得咬牙。
「你壞,賠我風箏,賠我風箏!」小丫頭還在他肩頭上放肆,扯著他大叫。
而四周群眾情緒正熱烈高漲的在瞧天空的煙火,誰也沒留意到小丫頭的哭鬧聲,但他的耳朵可要被她的哭聲以及煙火炮聲給轟得快耳聾了。
他回神正要抓下膽敢對他任意妄為的丫頭狠揍,七、八個御林侍衛已大驚失色的沖出,其中一人揪起小丫頭的後領,將她由他身上拉開,然後像拎小雞一樣將她拎在半空中。
「少爺,奴才等解救來遲,罪該萬死!」御林侍衛慌張的道。
這煙火太盛大,人期又多,奪去了他們不少注意力,遠遠大伙見兩人在說話,小丫頭年紀小,他們也沒怎麼防備,以為不會出什麼事,怎知到後頭這丫頭竟敢大膽的撲到太子的身上,嚇得他們連忙趕來救駕。
太子刁鑽不好伺候,眾人皮繃緊,就怕救駕來遲惹怒小主子。
果然見他怒容滿面,但所幸這回他的怒氣不是沖著他們而來,而是這個他們拎在手上的小丫頭。
「我非宰了你不可,拉下去砍了她的頭!」他怒氣騰騰的說。
從小到大誰敢在他身上放肆成這樣,該死,大大該死,砍這丫頭腦袋一百次都不為過!
「少……少爺,不知者無罪,夫人交代過,上天有好生之德,您不能隨意殺生。」不知何時小全子趕回來了。
小全子找不到人,在見到煙火後得知皇上與皇後已回宮,便趕回他身邊。
「但父皇也說,慈不掌兵,重典足以匡世!」他忿忿地駁道。
「話是沒錯,但照以往經驗,皇上說的若抵觸皇後說的,就以皇後為準……」小全子小聲的提醒。
他臉一僵,禁不住咬牙切齒起來,父皇在人前橫行張揚,但遇到母後偏橫行不起來,所以說女人是煩人的東西,寵不得也放縱不得,父皇就是一時失足,才會愛上母後,他得謹記在心啊!
將來絕不給任何女人好臉色看,想要他的心,門都沒有!
「知道了,知道了,饒了這魯莽丫頭!」他恨恨地讓侍衛放了那還在踢腿掙扎的小丫頭。
母後的話他雖不認同,但父皇听母後的,而他得听父皇的,父皇對他可沒像對待母後一樣和善,父皇若不爽心,也不會讓他好過。
雖然父皇不曾對他打罵,但光要他奔波國事就足以令人筋疲力竭,父皇操勞折騰他從來不心軟,有時鞭策得他三天三夜沒法睡上一覺也不會心疼。
他有時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父皇與母後親生,而且還是弦月帝國唯一的獨苗太子,若身分真是這樣尊貴不凡,父皇為何下手還這樣狠?
至于母後的表現就更怪了,幾次見父皇將他操勞得凶了,想替他說情,但一見到父皇那張似笑非笑的臉龐,便臉一紅,不好意思說什麼的噤聲。
而這到底是在不好意思什麼?替兒子說情天經地義,她卻弄得像是被人抓了把柄,悶聲不敢吭氣。
恨的是,父皇大小事都依母後,唯有對折騰他的事暢所欲為,使得自己在父皇的「悉心教」下,弦月帝國貴不可言的太子其實被壓榨得比一般臣工還不如!
「喂,你別走啊,弄壞我的風箏,你得拿錢來賠!」
他本放了人就想走,但小丫頭扯住他的袖子,不讓他離開。
他一把怒火又燒上來,「你……」
「錢給你,這些該夠賠你的風箏了!」小全子不想將事情鬧大,萬一傳回宮中讓皇後娘娘知曉太子損壞百姓之物又不賠錢,責怪下來太子被責罰,自己也月兌不了干系,也得跟著倒霉,因而主動拿錢出來了事。
小丫頭拿到錢後,破涕為笑,「夠賠了,夠賠了!」
「哼!」他見了她的芝麻笑臉就有氣,堂堂一個太子還得受一個小丫頭的氣,他甩袖走人。
「等一下!」小丫頭追上來了。
「你又想做什麼?!」這回他真的光大了,她若再羅唆下去,不管母後會不會生氣,他真會殺了她。
「你既付了錢,這風箏就是你的了,記得帶走啊!」她年紀小還不懂得瞧人臉色,硬是將那破風箏塞進他手里。
他翻白了眼,想罵人,但見到小全子那不安擦汗的動作,曉得小全子怕的是母後,吸了一口氣,緩了緩怒意,拿著風箏掉頭快走,就怕再度被攔下,他已受夠了那丫頭,發誓下回若再有機會見到她,他定會將今日受的氣百倍還她。
他氣沖沖的回帝宮去了。
帝宮這日又傳來皇上與皇後和鳴的簫聲。
月魂、月魄真是寶物,兩簫和鳴雖未能如傳言的出現攝人心魄的奇象,但聞者皆陶醉,想必這所謂的攝人指的應該是兩情相悅的兩人,吹簫和鳴發出的聲音,其聲悅悅,其音依依,真逼人的心靈,讓听者無不動容,故而傳之。
他在自己的修月宮里,听著父皇與母後和鳴的簫聲,心情不自覺的放經松,就連父皇稍早前才交付給他的新任務,讓他研擬月龍江的治水之法,似乎也變得沒那麼沉重困難了。
父皇母後恩愛,舉國皆知,父皇後宮僅有一後,此事已在民間傳為美談。
听說,父皇當年幾度為母後犯險才換得今日相守,所以父皇格外珍借與母後相愛的時光。
自己有時雖會抱怨父皇過度寵溺母後,但這時候也忍不住羨慕起父皇,白古帝王難覓真愛,而父皇卻佣有一生摯愛。
他微笑時,眼角瞄見了一樣擱在桌案角落的東西。
這是元旦那日他自宮外帶回來的風箏,小全子沒他指示不敢隨意將之手棄,可他並不是想保留,而是壓根忘記了這事,這會隨手取出風箏一瞧,他一眼先瞧見那落款「默默」兩字。
默默當是她的名字,默字,靜也。
可她哪瑞安靜了,根本是顆聒噪的芝麻包子!他恥笑。
忽然想起她說自己畫的不是生也不是豆子,是自畫像?
可真是大言不慚啊,這一團黑哪里像個人物了?
他不屑的再瞄了瞄那風箏上被畫上如黃豆般大小之物,驀地,他好似從這佗東西里瞧出了什麼,趕緊拿出由西方進貢過來的寶石鏡,此鏡能將東西大,這時他透過寶石鏡再一瞧,嗔目了,那丫頭說的竟然不假,這如黃豆大小的黑點里,其實是個人像,且精妙的是,那包子臉上的芝麻都精細的畫出了,這筆功令人難以相信是出自一個十歲不到的娃兒之手!
他驚訝不已,這會反而沖動的想出宮去找她了,想親自見她畫上一回,證明她真有這手功夫。
但是,最後他還是沒法行動,因為那簫聲不知何時停止了,黃德公公親自來請他過去,听說父皇才吩咐的任務這會就要听到建言了。
他長嘆,當父皇的兒子可真是不經松!
也因為如此,他之後便忘了這件事與這個人了……直到……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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