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黃色的帷幕中,柳孤泉大喇喇地坐在床邊,而月噙香則低頭斂目地站在他身旁。
不過雖看起來是低頭斂目,但月噙香其實總悄悄地由睫毛下偷看著柳孤泉的臉一一因為他的臉真的好有趣!
雖然平時他的眼眸總像剛睡醒似的惺忪,但只要一到看診處,他的眼眸就會變得沉著、穩重,而若是遇上真正嚴重及緊急的病癥,他的神情不僅會變得莊重、慈悲,而且身手更是迅捷.那在傷口上的手,更是輕柔又細膩……
由他如今的神情看來,現在病床上這個唉聲嘆氣的年輕男子肯定不是什麼大病,不僅不是什麼大病,還很可能是那種會讓柳孤泉一點都不想理會的病。
「柳御醫,我到底……得的是什麼病?」果然,令月噙香想都不用想的問題出現了。
「花柳病。」柳孤泉也不管身邊有多少人,回答得那樣直截了當。
「有沒有什麼辦法……徹底根治?」偷偷貓了貓一直低著頭一語不發的月噙香,男子吞了吞口水,尷尬地小聲問道。
「有。」這回,柳孤泉的回答依然簡潔明了。
「能否在三日後便不留任何病謗?」一听到柳孤泉的話,男子立即興奮得兩眼放光,熱切注視著他。
「能,直接砍掉。」就見柳孤泉洗了洗手後,抬眼望向這名宮中剛成年不久,卻最愛逛花街柳巷的皇子,「要不要我現在就動手?」
「不、不必了!」霎時,年輕皇子的臉整個地僵了,嘴角更是微微抽搐了起來,「真的不必了……」
「不必那就沒我的事了,這是藥方。」柳孤泉望也不望皇子一眼,逕自在懷中掏著,掏了半天,好不容易掏出幾張如同鬼畫符般的紙片,可他卻又將它好好摺齊放回懷中,「算了,你還是明天派人上天字號房去——」
「柳御醫!」未待柳孤泉將話說完,皇子突然出聲打斷了他。
「嗯?」柳孤泉愣愣地抬起頭,望向皇子,「您改變主意了?」
「不,不是!」听到柳孤泉的話後,皇子的頭搖得像是搏浪鼓似的,但眼底下卻有一陣古怪的興奮,「我只是想請柳御醫當場下藥方。」
又要當場下藥方?唉……
「噙香。」柳孤泉嘆了口長之又長的氣後,還是認命地坐至案桌旁。
「是的,柳御醫。」月噙香二話不說將紙筆送上,然後站在一旁,繼續低頭斂目地望著柳孤泉。
不過此時,熱切注視著柳孤泉的絕對不只有月噙香,因為連皇子在內的所有人,都不想錯過他那名聞天都內外,難得一見的「請仙拿藥單」精彩「扶乩」秀!
就見在那陣充滿期待的靜默中,柳孤泉死死瞪著眼前的紙筆,動也沒動一下。他的雙眸有些呆滯,額頭也緩緩浮出一層薄汗,雙臂更是微微顫抖著。不知究竟過了多久,他終于牙一咬,右手拿起筆,在紙上龍飛鳳舞地大筆一揮,在結束後,望也不望藥單一眼,便將它遞給皇子內情。
「這……」皇子內情接過藥單,望著那張還透著墨色的紙,原本充滿敬仰的臉緩緩糾結,求救似的望向一旁的月噙香,「月侍官……」
其實也難怪那皇子內情要求救,因為盡避這場「扶乩」秀確實讓人大開眼界,而過去只要取得他藥單的人可說全是藥到病除,但問題是,拿著這張尋常人根本認都認不出字來的藥單,到底是要讓他去抓什麼藥啊?
「好的。」恍若早明白會發生什麼事,因此月噙香點點頭後,立即接過那張藥單,迅速地在柳孤泉的字旁將那藥方重新謄了一遍後,再交回給皇子內情。
「謝謝你了,月侍官。」望著那雜夾著鬼畫符與字跡工整、娟秀的藥單,皇子內情簡直感動得都要流淚了。
無怪人們都傳說柳孤泉早看出月噙香也有「仙」緣,才會在那場明明她表現得其差無比的試選會中一眼便挑中了她,讓她來當他的下手,如今看來,傳言一點不差呢!畢竟,沒點仙緣,怎能看懂那藥單中的精妙呢?
「不客氣。」
面對著一臉欽佩的皇子內情,月噙香微微一點頭,然後听到身旁的柳孤泉含糊地說了一句「走了」。
「是的,柳御醫。」月噙香輕應一聲,立即隨著柳孤泉向外走去,然後任著他在皇宮里自行迷路。
待終于走至一處較偏僻的無人處,望著身前那一堵高牆,柳孤泉眉頭微皺之時,突然,他的身後爆出了一陣一听就是忍了很久,實在再也忍不下去的銀鈴似笑聲。
「你竟然說……砍掉……」回想著剛才那年輕皇子听到「直接砍掉」四個字後幾乎石化的臉龐,月噙香笑得連淚水都泌出眼角了,「你看看他那張平日道貌岸然、自命風流的臉被
你嚇成……什麼樣了……」
「是他自己要求三日後便能徹底根治的。」
「是啊!是他要求的。」听到柳孤泉的話後,月噙香更是笑得連氣都喘不過來了,「可再想痊愈,他也絕不會乾脆到願意直接砍掉自己的命根子啊!」
轉身望著那個笑到蹲在地上,笑得連長達腰際的馬尾都來回飄動的月噙香,根本不知她究竟為何笑得如此放肆的柳孤泉只能嘆了一口氣,然後使出最致命的一擊「接下來是誰?」
「喔!」果然,一听到這句話,月噙香立即止住笑,瞄了瞄手中的單子後,又恢復她御醫苑女侍官的干練模樣,嫻熟地領著柳孤泉向後宮走去,「接下來是宇宸宮剛分娩兩個月的丁娘娘。」
望著那個縴細、婀娜的背影,盡避兩年了,但柳孤泉依然弄不明白自己的這個女侍官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總能一會兒笑得跟瘋子似的,可又立即能干練如此?
而來至宇宸宮後的月噙香,隔著一道輕簾,熟練地將一條紅絲線綁好在丁娘娘的腕脈中,將紅線另一頭交給柳孤泉。盡避眾人皆知柳孤泉看診、下藥方時幾乎是不依常理的,但畢竟是宮中,畢竟是娘娘,所以這「懸絲診脈」的規矩多少還是得做做樣子。
「丁娘娘究竟哪里不舒服?」將手指搭在線上半晌後,柳孤泉突然抬眼望著宇宸宮的宮頂,「恕在下實在診不出來。」
診不出來?
听到柳孤泉的話後,月噙香不禁好奇地偷偷瞄了瞄簾幕後的丁娘娘,因為只要他說診不出來,那就代表著那人應該沒什麼大問題!而一個沒有什麼大問題的人接連著半個月都送請診單來,到底是為了什麼啊?
「有啊!怎麼沒有?我這里……」
正當月噙香一陣疑惑之時,突然,她眼前的簾帳被女情一把掀開,半果著上身的丁娘娘則斜躺在榻上,挺著她那對驚人至極的豪乳,媚眼如絲地望著柳孤泉。
「脹得好難受哇!」
望著那對連月噙香看了都嚇了一大跳的驚人豪乳,就算再低頭斂目,她依然忍不住偷偷瞄了柳孤泉一眼,然後看著他面無表情地將大掌往前一伸,一把便握住丁娘娘那大得驚人的右乳。
「啊……」就見丁娘娘婬啼一聲後,整個人夸張地將雙乳往前一頂,「柳御醫……啊……您這是……」
「丁娘娘是不是說她這里脹得很?」就見在柳孤泉一握之下,一道道乳汁由丁娘娘那大得驚人的中噴灑而出,可他卻只是視若無睹地轉頭望向身旁的月噙香。
「是。」月噙香連忙答道。
「請她最年長的女情過來。」柳孤泉收回手,依然望著月噙香。
「是。」月噙香回答一聲後,立即將臉轉向那個掀簾女情微一點頭。
「往後,若丁娘娘覺得不舒服……」待丁娘娘那最年長的女情匆匆到來後,柳孤泉又重復了一回自己剛才做的動作,「你就照我這樣擠。」
「照您……這樣擠?」望著那如同御花園噴泉般的乳汁,女情愣愣地望向柳孤泉。
「若不會,就先至醫三房的李大工那兒學習一下,我會吩咐他的。」在女情捧過來的水盆中淨了淨手後,柳孤泉取餅月噙香遞過來的帕子,「對了,還有,擠完後,別忘了趁新鮮給我送到天字號御醫房去。」
「趁新鮮……」听到柳孤泉的話後,女情更愣了,「送您……那里去?」
「我正缺人乳當藥引。」柳孤泉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走吧!」
「是。」
依然被放任在皇宮里自行迷路,待終于又走至一處較偏僻的無人處,望著身前的那一堵牆,這回,柳孤泉在皺眉前先開口了「不許笑,產婦乳脹確實很痛苦。」
「我不是笑丁娘娘,我是笑……笑……」盡避先行開口了,但柳孤泉身後依然爆出了那讓人無力的銀鈴似狂笑聲,「天啊!你居然叫丁娘娘的女情到李大工那兒學習去!」
「李大工是難得的個中好手。」柳孤泉很嚴肅地回身解釋著。
「我沒說他不是啊!可他……」望著柳孤泉那正經八百的眼眸,月噙香更是笑得快含氣了,「是‘畜’醫房里專擠牛乳的個中好手啊!」
「不是一樣嗎……」看著笑倒在自己身前,月噙香身後那條長長的馬尾辮,柳孤泉喃喃說著。
「我看你還是娶了我吧!」在幾乎崩潰的笑聲中,月噙香邊抹淚邊輕拍著柳孤泉的肩,「要不我相信這天都城里,沒有一個姑娘受得了你這怪性子。」
「我不想娶你。」
「我覺得我挺好的嘛……」盡避完全被拒絕,但月噙香卻依然絲毫不以為忤地笑著,並由懷中掏出紙筆,「第八十七次。」
「第八十七次什麼?」柳孤泉納悶地低頭望著月噙香手中那張畫滿「正」字的紙張。
「八十七次求親被拒啊!」月噙香收回紙筆,仰起頭,用那張幾乎連發梢都帶著笑意的俏麗小臉望向柳孤泉,「走吧!下一個是八王爺府里那個八年都沒出過門,在听聞您柳老爺
威名,終于主動第一回上門求診的宅八少爺……」
夜涼如水,月色明媚的天都西郊山林中有一個高大的身影,就見他一會兒向東,一會兒向南,一會兒向西、一會兒又向北……
「究竟在哪兒啊……」終于,在月上東山之際,柳孤泉終于停住腳步,用手撓著下巴,一臉無奈地仰月喃道。
是啊!那個勞什子的泯西族究竟是在哪里啊?他怎麼迷了半天路,連個人影也沒看著?難不成他今晚得在這林里紮營了不成?
紮營是沒什麼問題,但若誤了事可不好啊!
正當柳孤泉無奈地四處張望,思考著該如何解決眼前難題時,突然,遠處密林間一個小小的發光物,令他原本惺松的眼眸驀地一亮,毫不退疑便飛身而去。
「真是太難得了……」望著在月光下絕世獨立的一株發亮人形翠草,柳孤泉臉上浮現出一股如同孩子般的滿足笑意。
無怪柳孤泉會笑得眼眸如同彎月了,因為這清明草可是世上罕見的珍稀藥草,不僅曬乾後如同上等美玉般晶瑩剔透,帶在身上更是百毒不侵,惡病不染。
除此之外,若用在普通人身上,美容養顏、延年益壽自不必多說,就算是氣絕之人,若在死後三個時辰內灌入由此草熬成的藥汁,也可續命八天。
傳說此草蟄伏千年只為等待有緣人,因為無緣之人若見了它,它也就以一株雜草的形態出現。
而此等世間難尋的人間至寶竟會被他在意外間發現,並還願現出真身,實在是難得,太難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