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間,月白門前的廣場起了一陣騷動,一會後,竟有人高喊,「不好了,王上遇刺,王上在帝宮內遇刺——」
曹默默全身猛烈一震。他遇刺了?!
她想也不想就回身往月白門跑去,但跑沒幾步便讓劉權昕給攔住。「你想做什麼?!」
「是你派人刺殺他的嗎?」她怒問。
「若辦得到我也想,但不是我!」他否認。
「若是你,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你!」她恨聲說。
他一窒,只知她一心向著冶策,竟不知她為了冶策可以有這麼狠戾的表情。就在他發楞的這一瞬間,她又往前跑了。
他趕緊再追上,箝住她的手,不讓她走,「你想上哪去?」
「王上遇刺,我要……」
「你要做什麼?他的死活已與你無關!」
「不!你放開我,我要去見他!」
「你忘了嗎?你答應曹將軍不再見他的,你不能去!」
「我答應不見他是在他一切平安的情況下,可是他出事了,我不能不管!」她激動落淚的說。
「他死不了的,帝宮里有太多人可以救他,你去了也無濟于事!」
「我即便幫不了他,也要見他無事,否則我無法安心!」
「你有沒有想過,他若無事,你就會有事,你如今已投靠我,就是弦月叛徒,他見到你只會殺你。」
曹默默臉色一白。他會殺她……他會親自動手殺她這_叛徒嗎?
「他若要殺我……那便殺吧,只要確定他沒事,我……願意死在他手上!」她哽咽的說,一咬牙,用力甩開劉權昕的手。
「你——」他怒急攻心,急著再去將她抓回來。
「我見到反賊劉權昕了!」見他追上來,曹默默驀然大喊。
這一喊,馬上讓他停下腳步,不敢再上前去追她,只能恨意盈滿胸臆,眼睜睜見她消失在自己眼前。
曹默默已經徘徊在月白門邊一天一夜了,卻忘了這道門她再也進不去。
王上遇刺,人心惶惶,宮門前的侍衛對來往的人盤查得更加仔細,她左閃右躲的,不知如何是好?
她淒楚惆悵,生怕若自己說出身分,馬上就會被關進大牢里,根本見不到那男人的面,也更不可能知道他的情形。
她心急如焚,內心的煎熬實在已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她多後悔離開他身邊,若她還身在帝宮,此時一定能陪伴在他身旁,而不是像現在這般無助到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淚盈滿襟,他若有個萬一,她應該也活不下去了。
正當她心亂如麻之際,紅色宮門開啟了,從里頭走出兩名宮女,倏地,她眼楮亮了起來,趕緊沖上前去攔住兩人,對方被突然沖出來的她嚇到,年紀小的正要發出叫喊,那年紀大的瞧清楚她是誰後,連忙捂住妹妹的嘴巴,不讓她發出聲音引人注意。
「您是……娘娘?!」朝露看清她後,晚霞馬上放下捂住妹妹的手,朝露立即興奮的抱住她。
她們不敢相信居然可以在這里見到娘娘。
「娘娘,您這一個月是上哪去了,奴婢們可想死您了!」晚霞說著先哭了。
「是啊,朝露以為你不要咱們了,天天以淚洗面呢!」朝露也跟著以袖抹淚哭泣。
「我……」曹默默哽咽著不知要如何說起自己的遭遇,只能未開口淚先流。
「娘娘,您若有難言之隱就別說了,咱們可以不問,只要您一切安好就好。」
晚霞見她欲言又止,也不為難她,體貼的說。
「多謝你們……」她淚流而下。「你們大家可好?」她關心玉兔宮上下的人。
「咱們……自娘娘那日夜里從玉兔宮失蹤去見劉男爵後,王上即處罰了玉兔宮所有的人,咱們大家都挨了板子,姊姊和我都受傷了,不久前才剛能下床……」
「朝露,咱們好不容易才見到娘娘,別淨說這些讓娘娘擔心的話,咱們這會不是沒事了嗎?」晚霞馬上斥喝朝露,要她不要再說下去。
可曹默默已知個大概,那夜她去西宮荒僻處見劉權昕,王上到了玉兔宮尋不著她,便罰了玉兔宮的人,之後她又被騙離宮,可以想見自己走後,上弦宮的所有奴才會受到如何嚴厲的責罰了。
都是她害了大家,這麼多人因她受罪!她愧疚的落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瞧,我要你別多說的,這會惹娘娘傷心。」晚霞對妹妹說。
「對不起,我只是心直口快,沒意思要惹娘娘哭泣。」朝露歉疚的猛搖頭。
「你們別這樣,這都是我的錯,你們應該怪我的,是我連累了你們。」她抱住兩姊妹,對她們既感激又虧欠。
「娘娘,您別哭了,您既已離開,怎麼會回來……啊,您是因為听聞王上遇刺的消息才趕回來的嗎?」晚霞馬上領悟的道。
她點頭,淚眼婆娑。「你們能告訴我王上的傷勢如何嗎?」她急切地問她們。
兩姊妹無奈的搖首,「王上遇刺之事宮中已經下令封鎖消息,眾人不得提起,更不能討論,所以我們也不知道狀況。」晚霞道。
本以為她們由宮里出來,應該會曉得他的情況,怎知卻一樣不知情,曹默默不由得失望不已,心緒就像一團理不清的毛線,更加的混亂。
他的傷若是不嚴重,也就不用封鎖消息,定是傷得不輕才會禁止眾人談論,她除了心急卻什麼也不能做,這讓她幾乎快發瘋了。
朝露見她焦急的模樣,立刻建議道︰「娘娘若想知道王上的情形,不如隨咱們回宮,那麼就能打听到消息了。」
「這怎麼成,咱們是被內務府派出來采辦王後大典所需的東西,身上只有兩張牌令,且如今剛發生刺客事件,宮里內外盤查得嚴格,萬一娘娘被認出來,必以她私逃出宮,投奔逆賊來論罪,所以咱們不能冒險讓娘娘回宮去。」晚霞覺得不妥的搖頭。
「既然讓我遇見了你們,我就不怕冒險,若被人認出打入大牢,起碼你們還可以到牢里為我送消息。」曹默默不怕死的說,之前是怕得不到消息就死在牢里,可如今有晚霞姊妹幫助,她就不必顧慮自己的安危了。
「娘娘,您為了王上真的不想要命了嗎?可您知您離去後,王上立即就決定接來射日公主,並且立她為王後,王上至今再不曾踏入玉兔宮一步,甚至不許任何人再提到您的事,他已決心忘了您,而您既已離開,又何必再回來牲。」晚霞難過的說。
「沒錯,王上遇刺後,上弦宮誰也進不去,就只有那位射日公主能進出,可見王上只願讓那人照顧,您……您自己快逃,就別蹚這渾水了。」朝露也勸她。
曹默默心下難過。射日公主應該是位溫柔可人之人,王上才會選擇立她為後,而今又多加信任的只要她照顧,自己……就算去到他身邊,又如何有臉見他,見了面,又哪里有資格照顧他。
「娘娘,您還是快走吧,繼續在這里徘徊是很危險的,隨時有可能被侍衛發現帶走。」晚霞雖不舍才見面就要分離,但為了娘娘的安危著想,她還是催促娘娘快走。
「我……我……不走,我要在這里等,直等到有消息由宮里傳出,知曉他平安為止。」她還是堅持要得到他平安的消息才願意離開,若就這樣回去,只會讓她的心焦灼難熬,最後發瘋而已。
兩姊妹見勸不走她,不住為她心急起來。
而她們也發現,月白門前出現了越來越多的百姓,大家人心浮動,個個驚恐不安,表情惶惶。
百姓都在擔憂王上的安危,就怕听聞噩耗,所以自動自發的聚集在此處等候消息。
「娘娘,人越來越多了,您真的不適合再留在這里了。」朝露掩著她的身子不讓人留心到她。
晚霞也將她的斗篷拉高,盡量遮蓋她的臉龐,不讓人瞧見她的容貌。
「都別再勸我了,我是不會走的。」曹默默固執的道。
「娘娘,您……」
「王上要出來了,方才宮里有人出來道,王上要來月白門前!」突然有人大聲告知。
「王上擔心民心動搖,要親自出來見大家,讓大家知道他平安無事,以安撫民心。」
「那真是太好了,王上人呢?已經出來了嗎?」百姓興奮的追問。
「听說就要出來了,宮門隨時會開啟……」
曹默默聞言立即驚喜起來。他要出來了,她就快能見到他了!她激動極了,一雙眼心急地眺往宮門方向,期盼即刻就能見到冶策。
不久,紅漆宮門真的開啟了,大批王宮侍衛先現身佔據宮門前的一塊地,不讓百姓越雷池一步,她與晚霞姊妹被推擠到角落旁去,可她不管自己被擠到何處,那雙眼楮絕不放過宮門處,她要第一眼就見到他。
過了片刻,冶策終于出現了。
她見到他了,見到了!霎時她熱淚盈眶。
他一身的筆挺龍袍,依然是那品貌非凡之相,只是他瘦了,此刻臉色更是比平常蒼白了幾分。
但他目光如炬,不似有傷在身?
這就好,這就好,見他無事,自己心頭有什麼憂心都散去了。
曹默默痴痴望著他,此時才明白自己多想念他,她多想沖上前去與他相認,晚霞兩姊妹怕她沖動,兩人一手拉著她,防著不讓她上前。
她悲傷落淚,好想大聲呼喚他,自己就在這里,就在月白門前,只與他百步之遙的距離,王上、王上……
她涕淚交加,哽咽難過,天啊,不見他還好,一見到他,她哪還能忍?
她情願違背對爺爺的承諾也想要回到他身邊,想告訴他一切真相,包括她的身世、包括自己有多愛他,請他原諒她!
她想這麼做,想現在就這麼做!
「王……」曹默默終于要喊出口,忽然宮門再度開啟,一個人款步走出來,那人是射日公主義明日,她將雲鬢黑發綰成高高的美人髻,頭上是尊貴的金鳳朝冠,一襲貴氣的桃紅鳳衣外罩上淺色金紗,腰間的繡花錦帶束住她的縴縴細腰,襯托出她異常姣好的身段。
她輕搖款擺的來到冶策身邊與他並立,當兩人站在一塊時,猶如日月合璧、五星連珠,好一對珠聯璧合的佳偶。
曹默默想呼喚冶策的聲音瞬間梗在喉間,再也叫不出聲。
那站在他身邊的女子是那麼的美麗與矜貴,這才是夠格與他鳳凰于飛之人,哪像她,樣樣下如人,連站在他身邊都不配……她不住自漸形穢起來,慶幸自己方才未沖動的現身,要不然……
她不禁泣然垂淚,悲淒頹然,他就在自己眼前,可相距雖近,但寸心卻遙遠,她再也無法接近了,意難平、情難追,他已是她遙不及的人了……
「娘娘,您不要難過啊!」晚霞見她落寞傷心的模樣,自是體認到物換星移,王上身邊的人已不再是她,只能輕聲寬慰她。
「是啊,娘娘既已離開,過去的事就別再多想了。」朝露也嘆息的說。
曹默默低低啜泣,苦苦壓抑,淚眼汪汪的點頭,「我不難過、我不多想,本當如此、本當如此……」他身邊本當有位出色的公主相伴,這樣才對,這樣才符合眾人的期望。
她哽住聲,听見他開口——
「朕上承天命,由天護體,此次遇刺有驚無險……爾等無須憂慮……」
她靜靜听著他略帶沙啞的嗓音,這該是她此生最後一次听見他的聲音了吧?
她默默掉淚,見到射日公主伸出蔥白玉手輕輕攙扶向他,兩人宛若璧人的轉身走向為他們開啟的宮門,兩道美麗的身影終于一起消失在她眼前,而她已然淚眼模糊,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