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女帥與鐵斥候 第十四章 作者 ︰ 蘇打

三個月後

一個健壯高大,滿身塵土,背上綁著一個黑色包袱的黑色身影,行色匆匆地縱馬進入歸雲城,沒有任何遲疑地直向城中心一處大宅行去。

走在路上的民眾,臉上滿是愉悅,街道兩旁處處張燈結彩,但他並沒有留意,因為他的眼眸自始至終只望得見那棟大宅。

在無法控制的加速心跳聲中,赤天朔來到大宅前的十字街口,卻發現自己再也無法繼續前行,因為這里擠滿了各式各樣的人與車。

他當機立斷地跳下馬徒步向前,在終于抵達大門前時,緩緩停下腳步。

就是這里嗎?她今日下榻的地方?

好熱鬧啊!

是的,好熱鬧,熱鬧得教赤天朔都幾乎認不出這是美人關的歸雲城了。

「讓讓,沒事擋在這里做什麼?」

「就是,也不想想自己那麼大個子往那兒一站,旁人還怎麼進去?更何況,身上還那麼髒……」

「沒听到嗎?別擋著路,我們趕時間呢!」

在身旁此起彼落的抱怨聲中,赤天朔微微側了側身,接著在他身後的大排人車徐徐進入時,整個人被擠至了牆旁。

看樣子,他今日來的似乎不是時候。

也罷,那就改日吧!

「赤大人,是赤大人吧?您來了,怎麼也不說一聲?」

正當赤天朔緩緩轉身之際,一個熟悉的嗓音突然喚住了他,回頭後,他遠遠望見的,是一個在人群中上蹦下竄的身影,她的小手還不斷瘋狂飛舞著。

「我現在就告訴二姑娘去,您等等我。」

「不了,我還有事,馬上得走。」赤天朔揚聲對擠在人群中的小四說道。

是的,馬上得走,因為他今日只是路過美人關,因為他的族人們,還在美人關外等著他。

「可今兒個是……今兒個是……」好不容易擠至赤天朔身前十步遠的小四氣喘吁吁地說著,可她話聲未完,不遠處卻傳來一個焦急的高喊聲。

「小四,荼帥找你了,你在那兒蘑菇什麼呢?」

「你快去吧!她喚你了。」听到那叫嚷聲後,赤天朔對人群中的小四笑了笑。

「可是……」被擠在人車陣中的小四听到這話,記得都要跳腳了,但她身後的呼喊聲卻也愈來愈急。

「小四,快些!」

「唉……」最後,小四也只能無奈地望著赤天朔的身影,然後咬牙一轉身。

看著小四被人潮徹底淹沒,赤天朔的心,不知為何有些微微的緊縮,但最後,他只是輕輕嘆了口氣,在一輛裝滿禮物的馬車經過自己身旁時,思量了一下,便解下背在身上的黑布包,將布包放在那輛堆滿禮物的馬車一角。

那布包,本就是要送給雲荼的,只要她能收到,用什麼樣的方式,他都無所謂。

放下布包後,赤天朔沿著大宅牆角,朝自己方才的下馬處走去,走著走著,突然听到牆內傳出一陣哄笑聲。

「哎呦!那破布里掉出的烏漆抹黑的是什麼鬼東西啊!」

「就是,那玩意兒也送的出手,不嫌丟人啊!」

「真不懂這玩意兒怎麼會出現在這里?今日可是二公主的二十二歲生辰啊!」

「要知道咱們精心挑選的那些稀世珍寶,二公主都不見得看得上眼,拿這樣一個破爛玩意當賀禮,是瞧不起咱們二公主,還是想笑掉人家的大牙?」

亮晃晃的大宅里傳出的哄笑聲很大、很刺耳,大到圍牆外的赤天朔的心因此猛地一揪。

是嗎?今日,是她呃二十二雖生辰,是嗎?

那他確實太粗心,竟連如此重要的日子都沒弄清楚,還送出如此失禮的東西,讓這個獨屬于她的精致夜晚,因他而沾染一抹粗俗。

抬頭望月,赤天朔淡淡地苦笑了,因為此刻的他,除了苦笑,也只能苦笑,為這麼多年來駑鈍不已的自己。

其實,他何嘗不想舌燦蓮花?何嘗不想讓那張小臉在望著他時,能像對著別人一樣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可他,就是心笨口拙,過去,不僅總惹她生氣,還不顧她的意願硬娶了她,幾近綁架似的困住了她,如禽獸般地奪了她的處子身,連一聲歉都沒道過,而今,更連她的生辰都弄不清楚,連如何送個像樣的禮物,都不懂……

黑暗之中,赤天朔靜靜策馬離去,不僅因為無法久留,更因這樣的夜,真的不適合他這麼不懂人情世故的大老粗。

大宅中的哄笑聲在赤天朔遠去後,依然持續著,人們不斷借著嘲笑那黑布包,來夸耀自己挑選禮物的獨到眼光,直到一個冷之又冷的嗓音驀地響起。

「真有那麼好笑嗎?」

就見不知何時,雲荼由內室走至花廳,但她卻誰也沒望,徑自走至被眾人嘲笑的黑布包旁,彎下腰,將布包抱至懷中。

她小臉上的神情是那樣冰冷,冷得那些原本還在笑著的人們,笑容剎那間凍僵在臉上。

「繼續笑啊!怎麼不笑了?」冷冷環視眾人一眼,雲荼忽地一轉身,「小四,我累了,送客。」

「是,二姑娘。」

不顧眾人的驚訝與錯愕,雲荼徑自返回內室,將那布包小心地放在床榻上,就那樣望著,傻傻地望著,直到許久之後,才解開布包,將里面的東西取出。

那時一個月復圍,一個很像是上了年紀的人拿來保護腰月復的月復圍,但多了很多磁石。

這怪怪的月復圍,雖一點都不起眼,甚至模樣真的很可笑,可質地卻相當柔軟、保暖,其中縫綴的那些磁石,若她沒猜錯,應是許多人口中號稱能瞬間活血化氣,卻極為罕見、難尋的活氣磁石。

「好丑,真的好丑……」在自語喃喃間,雲荼緩緩將月復圍圍至自己月復中,然後感受到月復部傳來一股不斷盤旋的溫熱,令她原本的月事之痛瞬間舒緩,那感覺就如同過去赤天朔總以為她睡沉了,悄悄來至她的內帳,用他自己的氣為她解痛時一般……

眼底,早酸澀得滿是霧光了。

縱使送這東西來的人沒有留下姓名,縱使沒有一個人告訴她,這東西究竟從何而來,但他早在看到那黑布包的第一眼,就明白了。

這世間,只有一個人,會根本不辨美丑,只在意實用與否;這世間,只有一個人,會完全弄不清楚世間的繁禮俗情,卻會記住最重要的輕重緩急;這世間,更只有一個人,雖從未說出口,卻總知道她何時不適、何時難受,然後用他自己的獨特方式,表達著對她的關心。

他還記得她?沒有忘了她?在她那樣無聲無息的離去,而他自己還這樣忙的時候。

沒遺忘,是因為真心惦記?還是出于對她能力不足的憂心?抑或是為對她做過的一切感到歉疚?

是的,雲荼知道赤天朔很忙,忙著重建鬼隱村,忙著與村民一起討論鬼隱村的未來,忙著在天禧草原上四處奔波,和那些因遭「鬼刺」傷害、威脅,憤而發出鬼隱族全族滅族令的部族及國家來回解釋、周旋,更忙著要將赤宗揪出。

真的很忙呢!忙得連見她一面的時間都沒有呢!

那麼,就加油啊!

快些把事都忙完,然後再來看看她,好嗎?

她一直都會在美人關的,在這個一直有著他存在與努力痕跡的美人關的,只要他願意來看看她,她,一直都在……

赤天朔確實很忙,畢竟在族人們強烈表達出不願再繼續「鬼隱」的意願後,身為現任的族長的他,有責任要為他們找尋到一條足以自給自足,又可安身立命的道路。

由于先前赤宗恣意行事,致使鬼隱族全族皆遭受鬼隱族滅族令的波及,雖經他四處奔波、全力解釋與斡旋後,事件緩緩得到平息,可知曉自己已成為眾矢之的的赤宗,卻躲得不知所蹤,讓他著實不敢掉以輕心。

但最令他感到挫折的,卻是自己的行事和領導能力,縱使他領著族中長老到他認為最適合族人定居的國度,幾乎將天禧草原游轉一圈後,長老們卻依然不滿意,還在幾日前趁他與某國皇族會商時,集體自行出走。

也難怪了,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他這個族長,有或沒有,又有什麼差別?

在身累,心也累的情況下,赤天朔在雲荼生辰的半年後,忍不住重臨美人關。

可這個美人關,卻已不再是他記憶中的美人關。

餅往他知曉、認識的出入關卡、暗哨與守衛,現已全部更換,向來不輕易離關的雲荼,更是罕見地在不讓軍士知曉歸期的情況下,秘密返回虹城。

據說,是為了她的終身大事。

女子的終身大事為何,縱使再不懂人情世故,他也知曉。

既然如此,自己這個已漸漸被遺忘的人,似乎不該再繼續打探與打擾她了。

而這,大概是他這個從不懂體貼溫柔為何物的大老粗,唯一能送給她的祝福了。

在颯颯凜風中猛一轉身,站了一個下午的赤天朔大步朝胭脂山下走去,可走至半山腰時,他的腳步卻愈來愈慢,愈來愈沉,沉得他幾乎走不動了。

到底怎麼了?明知該離開,為何竟走不了?

緩緩抬頭,赤天朔無語望天,天雖無言,但原本重雲密布的天際,不知何時,居然微微散去,露出一片霞光,而那道橙霞,幾乎刺痛了他的眼。

啊!原來是戀慕。

之所以走不了,全是因長久以來對那片粉橙色深深、痴愚,又不舍的戀慕啊!

緩緩合上眼眸,赤天朔總算明白了,原來,這些日子以來,他的所有心痛與懊悔,所有思念與苦澀,只因他早傻傻、不知不覺地戀著那抹淺淺的橙。

若非戀著她,怎會將保護她之事是為己任,在她耍性子時,不僅完全沒有芥蒂,還甘之如飴,更在她每回因月事之痛而臥倒床榻時,使用鬼隱術中最精妙的隱遁之法,像個賊般地潛入她的內帳,悄悄用內力為她消解痛意。

若非戀著她,怎會一發現她出現在那場陰謀會議中,並用那般恨怨的目光瞪視著他時心痛如絞,然後在看到她在招親擂台上被人輕辱時,不顧營救計劃被打亂而忙得焦頭爛額的身心疲憊,飛身上台,只為不讓別的男子再有機會欺侮她,縱使早知她同樣不願被他擁在懷中。

從不敢直視她,但她的一顰一笑、一抬眼、一回眸,早深深刻在他的心間,就算合上眼,都能清楚望見,更別提與她歡愛時,那一聲聲甜膩的「朔哥哥」,幾乎夜夜在他耳中回蕩。

原來如此啊……

原來這千金重的步伐,以及那讓人不忍移開眼的柔美橙霞,都是上蒼為了令他這個傻漢子明白自己心之所向的疼惜。

也罷,既然如此,那麼,他就好好道聲歉,然後將最初,也是最終,且終須給她的禮物交還給她,為自己這多年來的痴傻眷戀,畫下句點。

月明星稀,夜涼如水,一身華服的雲荼斜倚在美人靠上,輕仰著頭凝望著天上明月。

心情真是糟透了。

被女皇密令急召回虹城的她,本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怎知,確實是大事,只是是她的終身大事。

不知是何人,又由何處得知了當初那場可笑的比武招親,更不知是哪名好事者猜得了她的身份,這事,就這麼一傳,傳入了虹城,更傳遍了女兒國及天禧草原,令那些過去上門求親,卻總被她一句「沒有婚嫁之意」而擋在門外的人開始跳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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