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以為等到晚上她一個人留下來用功的時候,可以好好跟她溝通一下。沒想她大概是預料到他可能會有所動作,竟早早就下班了,撲了個空的他只好悻悻然的回家。
第二天一早,他終于按捺不住把她叫進了辦公室——
「真木先生,你找我什麼事?」樹音先把頭探進來,像防備有什麼病菌般的看著他。
「找你當然有事,進來!」他莫名火大。
她愣了一下,然後疑怯的走了進來。
發現她竟沒順手將門帶上,他忍不住從辦公室桌後跳起,氣呼呼的朝她走來。
她像受驚的兔子瞪大眼楮,並立刻以雙手搗住自己的嘴。
見狀,他真有點哭笑不得。于是他大步的掠過她身邊將門關上,然後再走回她面前。
「你在做什麼?」他懊惱的瞪著緊緊搗著嘴的她,「要不要干脆發個防毒面具給你戴著?」
她含怨的看著他沒有回話,堅持以雙手搗嘴。
「我是個病菌嗎?」
她搖搖頭。
「既然不是,你干麼搗著嘴?」他怒視著她。
「以防萬一啊。」她小心的說。
「你是笨蛋嗎?」他濃眉一虯,「如果我要親你,就算把織田信長的盔甲給你穿上也沒用。」
「所以說,我得趕快逃嘍?」她皺起秀眉,語帶埋怨。
「你……」除了他親愛的父親及母親大人,他從沒對誰舉過白旗,而現在他真的有種想對她舉旗投降的念頭。「我已經跟你說對不起了,你想怎樣?」
「難道我可以親了你,再跟你說對不起嗎?」
「我倒是沒意見。」藏人挑挑眉,狡黠一笑。
「什……」她羞惱的漲紅著臉,「你有屁快放,不然我要出去了!」
「你跟我說這是什麼話?」他簡直不敢相信她居然要他有屁快放,伸出手一把攫住她的肩膀,將她像小雞般的拎起,「你真是越來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別以為我親了你就——」
「我知道!」她生氣的打斷了他的話,兩只圓滾滾的眼楮羞怒的瞪著他,「我知道那只是個什麼都不是的吻!」
「什……」什麼都不是的吻?她以為他真木藏人是那種隨便抓了人就親上去的接吻狂嗎?
他是因為喜歡她,因為情不自禁、因為……可惡,她真的把他惹惱了。
「你跟我道歉,又要我別胡思亂想,就是要告訴我,那是個不含任何意義及感情的吻,你是一時喝茫,或是一進好玩才會吻我的,對吧?」
「你……」
「放心吧,我會把那個吻當時被太舌忝了一口一樣!」說罷,樹音用力的推開他的手,轉身奪門而去。
當是被她家的太舌忝了?喔,這個丫頭實在有夠可惡的,居然把他真木藏人當是她家的瑪爾濟斯犬!
就算他真是條狗,也是杜賓或是狼狗,怎麼會是小不拉幾的瑪爾濟斯。
這麼多年來,不管是面對多麼難纏的客戶或是競爭對手,從沒人真正將他激怒過,但她這回真的把他惹毛了。
山田說的對,她笨是笨,但是有摧毀銅牆鐵壁的超能力。因為他這座銅牆鐵壁已徹底的被她擊垮。
下班後,他先回家跟父母親一起吃了晚餐。洗完澡後,他搭上計程車,只身前往銀座的天堂鳥,坐在吧台一個人喝著悶酒。
「真木先生,你今天心情好像不怎麼美麗……」酒保Ken給了他一杯威士忌,「今天不順利嗎?」
「嗯,我被一個笨蛋整慘了。」他說著,啜了一口威士忌。
「那笨蛋是個女人嗎?」Ken一笑,了然于胸。
「這麼明顯?」藏人瞥了他一眼苦笑著。
「真木先生忘了我是酒保,察言觀色是我除了調酒之外的強項。」他臉上帶著一抹低調的自滿。
藏人無奈的笑嘆一記,又喝了一口酒。
「知道真木先生也會因為女人而傷神,我真是松了一口氣。」Ken笑說。
「松了一口氣?」聞言他微怔。
「可不是嗎?」Ken挑眉一笑,略帶戲謔,「認識你那麼多年,你從沒從店里帶走任何一個女人,我還以為你有舉的其實是我呢。」
「你這個家伙真是……」雖然知道他只是在開玩笑,藏人還是忍不住輕斥。
「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呢?」Ken稍稍斂起笑意。
「是個笨蛋,不折不扣的笨蛋。」他毫不遲疑說道︰「但也是這世界上最可怕的笨蛋。」
「無所不能、所向披靡的真木先生,居然也有對付不了的人?」
「因為我從沒遇過笨蛋。」藏人蹙眉笑嘆,「自古以來,大將都是被不起的眼的伏兵劫殺,不是嗎?」
「此話倒是不假……」說著,注意到有幾名客人走了下來。「阿薰,」Ken吩咐著服務生,「有客人,招呼一下。」
「喔。」阿薰點頭,立刻走上前去。
因為是周末,而天堂鳥又是位于小巷里的地下室,因此店里的客人並不算多。店里流泄著優雅慵懶的輕爵士樂,就連酒杯輕輕踫撞的聲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也因此,即使是背對著門口,藏人還是清楚听見身後傳來的聲音。
「不好意思,我們先去一下化妝室……樹音,陪我去。」
那是一個他完全陌生的女人聲音,但叫著的卻是令他精神一振的名字。
他倏地回頭,只見兩名年輕女孩已朝著化妝室走去。
盡避只看見背影,藏人卻可以確定其中一人,真的是那個讓他心神不寧的笨蛋愛哭鬼。
不會吧?這世界上真有這麼巧的事?
這時,兩名上班族模樣的男人走到吧台邊——
「嘿,阿剛、安田……」他們雖算不上是常客,記性超強的Ken還是輕輕松松就叫出他們的名字。
「Ken,等一下調兩杯野草莓給我們的新朋友。」安田吩咐道。
野草莓是非常受到女性喜愛的一款雙雞尾酒,作法是將新鮮草莓搗爛,加入糖、檸檬汁及半盎司的琴酒︰雖然是雞尾酒,但對于不勝酒力的女孩來說,後勁倒是挺強的。
「很漂亮的女孩子,哪里認識的?」Ken笑問。
「其中一個是阿剛認識的網友,另一個是她的朋友。」安田說完,轉頭跟阿剛商量著,「ㄟ,那個叫樹音的女孩讓給我,她是我的菜。」
「可惡,我也比較喜歡她耶。」阿剛不情願的說著。
「你先認識那個叫陽子的女生,丟著她不管不太好吧?」
阿剛有點不服氣,但安田說得也不無道理。
「好啦,這次就便宜你了。」于是他悻悻然道。
「那麼就照原訂計劃,你處理一個,我處理一個。」
「嗯……ㄟ,她們回來了。」
說著,兩人離開了吧台,走向服務生為他們安排的四人座位。
兩人低聲討論的聲音,坐在一旁的藏人听得清清楚楚。他是男人,知道那兩個痞子口中所謂的「處理」指的是什麼——雖然他不曾處理過任何一個女人。
「那兩個痞子常來?」他低聲問。
「這半年才出現的客人,大概來過四、五次,每次都帶著不同的女孩……」說著,Ken刻意壓低聲音,「那個安田老是夸口說自己是什麼‘處女終結者’,唉,看來今晚有人要遭殃嘍。」
聞言,藏人眉丘隆起,眼底閃過一抹肅殺。
處女終結者?那個一副痞樣的安田想要終結那笨蛋愛哭鬼的第一次?開什麼玩笑!他怎能眼睜睜看著她把寶貴的第一次給這種爛咖奪走。
不一會兒,Ken調好了兩杯野草莓。
「阿薰。」叫來了服務生,要他將調酒送到客人桌上。
「Ken.」藏人及時阻止了他,「讓我來。」
「咦?」Ken愣住,不解的看著他。
藏人沒有給他任何的解釋,逕自拿走阿薰手上的端盤,離開了吧台。
拗不過陽子以小狽般的眼神哀求她,樹音終于還是答應陪她出來見網友。
雖然陽子已經不是未成年少女,但她還是不放心讓陽子一個人單獨去跟陌生的男人見面。
因此,即使她很不喜歡酒吧這種地方,還是硬著頭皮跟來了。
其實她對這種地方感到感冒,還有一個主要原因——她上次就是在這條巷子里「撿」到真木藏人的。
對她來說,這種地方是是非之地、不良場所,好孩子不宜涉足。
「吉江小姐,听‘陽光女孩’說,你在大和光電上班?」
陽光女孩是陽子在網路上用的名字,她的網友阿剛都這樣叫她。
「我們樹音可是秘書室的菁英份子喔!」陽子得意揚揚的,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我哪是什麼菁英份子?」樹音白了她一眼。
「吉江小姐真是太謙虛了。」安田豎起大拇指,「大和光電是一流的企業,在那里上班的你,當然也是一流的人才。」
樹音尷尬又心虛的搖搖頭,不知該說什麼。
一流人才?唉,她要不是祖上積德,有個跟大人物是舊識的爸爸,哪有進大和光電的本事?她在秘書室里老是捱真木藏人的罵,根本就……唉,為什麼想起他?想一個親了她、但卻不是因為喜歡她的人做什麼?
「等一下去唱歌好嗎?」安田提議著。
「好啊!」陽子興奮的叫喊,「樹音一起去吧?」
「小姐,我明天要上班耶。」
「吉江小姐,你放心,不管多晚我都會負責把你安全送抵家門的。」安田已看上了她,卯起來猛獻殷勤。
「不是安全不安的問題,是我得養足精神工作。」她婉轉拒絕,「最晚十點我就要走了。」
「十點?吉江小姐又不是小孩子了,還……」
安田話未說完,一只放著酒杯的端盤砰一聲的擺在桌上。
「你干什麼?」他嚇了一跳,惱怒地瞪著端著端盤的服務生。
但當他說完,赫然發現到來的不是穿著白襯衫、黑背心、黑色長褲的服務生,而是一個穿著黑色上衣及牛仔褲的高大男人。
「你……」
「你就是‘處女終結者’安田?」
「ㄟ?」安田瞪大眼楮,一臉驚愕。
樹音瞠目結舌的看著那突然出現在桌邊的男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微張開嘴巴,她幾乎要喊出他的名字,但因為太驚訝了,以至于她的聲音卡在喉嚨,怎麼都出不來。
他為什麼出現在這里?又為什麼送酒到他們桌旁?難道他為了紓解白天的工作壓力,趁著晚上在酒吧打工當服務生?
「你就是‘處女終結者’安田?」
「ㄟ?」安田愣住,一時反應不過來。
樹音跟陽子互覷了一眼,皺了皺眉頭。
他為什麼說安田是「處女終結者」?他認識安田嗎?
「你在胡說什麼?你……你說誰是處女終結者?」安田羞惱的站起來,內心不安卻又裝腔作勢的瞪著他。
「你的名聲那麼響亮,很多人都知道。」藏人撇唇一笑,眼底迸出令人不覺畏縮的銳芒。
「你到底在胡說什麼?」安田羞怒的質問他。
「你的目標是哪一個?」他態度從容不迫,話聲不疾不徐。
「什……」安田漲紅著臉,說不出話來。
藏人視線一移,鎖住一臉驚疑的樹音,唇角一勾,他促狹一笑。
「一定是你吧?」他一臉壞笑道︰「一看就知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