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對死者不敬。雖然她不是玄家媳婦,按照族規不能安放在宗祠里,但是我會將她好好的安葬在宗祠外面,讓她永遠看著堂兄。」他揚起似笑非笑的笑容,不懷好意的盯著她,看著她的反應。
「卻也永遠不能在一起……你好卑鄙。」她緊蹙柳眉,瞪著他。
「彼此、彼此。」他冷冷的回應。
她無聲的落淚,淚水滑落臉頰,雙眼沒有焦距,神情絕望。
「既然你相信我是陷害碧允兒和暗殺紫宗主的凶手,我要怎麼做。你才肯放過姑姑?以死謝罪?」她冷然一笑。
「你不能死!從今天開始,你是我的,沒有我的批準,你不可以離開,連死都不可以。」他的心被狠狠的擰住。
她已經是第二次說要死了,難道她寧願死,也不肯留在他身邊?
三天後,玄武堂內的露天教場。
按照族規祭祖,紫族主人紫正宇與紫昂流,以及三位堂主,當然必須出席。
百余名玄家護衛嚴密的保護幾位主子,同時送別玄家的前主子。
不過還有一位不該出現的人,藍蝶衣。
她坐在玄冥君的身後,身邊還有四個護衛,不知情的人一定以為玄家的少夫人被小心翼翼的保護著。
強忍住劇烈的咳嗽,她用手帖掩住嘴巴,卻壓不下一股從肺部爆出來的腥甜,然後將手帕收進口袋里。
玄冥君突然來到她的面前,彎子,雙手按在兩邊的椅子扶手上,如同將她困在他與椅子之間,形成曖昧的畫面,用只有她听得到的聲音冷冷的嘲諷,「別枉費工夫,我不會改變主意。」他看到她比紙還要蒼白的小臉,胸口又隱隱作痛,氣得撇開臉,「如果你敢干擾祭祖儀式,我就讓她連安息的地方也沒有。」然後拂袖轉身,回自己的座位。
所有的人以不解和鄙夷的目光瞪著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居然無恥的公然勾引玄冥君。
藍蝶衣無奈的苦笑,忍受他的惡作劇。
玄冥君為堂兄祭祀,所以白曜君暫時代替他護衛的工作,按下藍芽耳機,聆听在宗宅外的護衛的報告後,向紫正宇點點頭,一切準備就緒。
當玄冥君正要將骨灰壇安放進宗祠時,玄武堂外響起激烈的打斗聲,他立刻放下骨灰壇,與白曜君、青瑯君並排,保護紫正字與紫昂流。
玄家子孫誓死保護宗主,這是玄家門規,鮮明簡潔,所以玄冥君身後的歷代先祖牌位加起來,也不及紫宗主父子的一根寒毛重要。
這時,他看到藍蝶衣還是虛弱的癱坐在椅上,毫無自保能力,不禁心里發寒。難道她又毒發?
「你們帶她回內堂。」玄冥君向藍蝶衣身邊的四名護衛下令。
四人面面相覦。他們不是只需要保護宗主和少宗主嗎?何況她是暗殺宗主的嫌疑犯。
「我可以自己進去,他們留下來幫你。」她竭力支撐起身體,依著椅子扶手站起來。
看著她故作堅強的柔弱模樣,玄冥君握緊雙拳,咬緊牙關,忍住伸手抱她入懷的沖動。
「還不快帶她進去?是不是要敵人內外合擊?」他被那四個笨蛋氣得頭頂快要冒煙。
他們嚇得立刻動作,押著她離去。
外面的敵人剛好殺進教場,隨即被百余名護衛團團圍住,插翅也難飛。
「放開舞!」來人大喝一聲,嗓音非常刺耳。
「你是誰?」藍蝶衣掙月兌箝制,原來是這個人嫁禍給自己,但是她听不出發出難听又陌生的聲音的蒙面人是誰。
「舞,不要怕,我來救你了。」他轉身面向她,掀開頭套。
「啊!」在場的所有人,沒有一個例外,全都驚呼出聲。
紫昂流立刻伸出大手,捂住身旁的朱鳳姬的眼楮。
「藍奕?」玄冥君低呼,整個人僵住,慢慢的瞄向藍蝶衣,擔心她看到他時的反應。
「藍……大哥?」藍蝶衣緊擰眉頭,打個寒顫,困難的找回自己的聲音,壓下惡心的感覺。
天啊!淚水在她的眼眶打轉。為什麼要燃持燒毀罌粟花?可能還有其他更好的方法,不是嗎?她實在太沖動了,才害得他有如此下場。
「你這怪物是從哪里來的?」白曜君站在紫正宇的前面,一臉戒備的大吼。這是人,還是鬼怪?或是在耍把戲?
好恐怖!或許恐怖還不是以用來形容藍奕。
半邊臉被燒至深可見骨,頭發也有過半燒禿,仿佛燻黑的骷髏頭,一只靈活的眼楮嵌在枯黑的眼眶里,左右轉動,詭異恐怖。
另一邊臉雖然沒有被燒傷,卻也布滿深淺不一的傷疤,顯然沒有適當的處理。
他以黑色大衣包裹著全身,雖然看不見更恐怖的燒傷痕跡,但是暴露在空氣中的手腕瘦得有如皮包骨,整個人佝淒,一點也不像是正值壯年的男人。
「館內的醫療團隊沒有替你治療嗎?」藍蝶衣激動不已。
「終人館嗎?沒有了,一切都完了……」他逸出干澀的笑聲,掀動臉上僅存的肌肉,彎起半邊嘴角,教人看了心里發毛。
「怎麼會這樣?」藍蝶衣傷心的發問。藍奕以多大的意志力才能撐過這種非人的痛楚?畢竟她是由他扶養成人,絕不能置之不理。
當時藍奕看見玄冥君抱起昏倒的藍蝶衣,竟幻化成玄昱君擁著藍舞翩然離去,兩人行遠至快要消失時,玄昱君回頭對著他冷笑。
他被火燒得幾乎痛死過去,不過他告訴自己,不能死!他要奪回藍舞。不能死!于是他撐起來,撲向石籬外的平地,撿回一條命。
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正當他因為燒傷而劇痛,熬不下去,想要自殺時,找到剩余的變種海洛因做為止痛劑。
他在戶外半昏迷了不知多少天,以野果和雨水過活,後來忍受噬魂蝕骨的痛楚,回到被廢置的終人館。
他是自己注射抗生素,自己處理傷口。直到傷口穩定下來,肌肉已壞死至不能做整形了。
藍奕倏地停止笑聲,陰沉的眼神看向青瑯君,冷哼一聲,「自己的女人被其他男人蹂躪的滋味很不錯吧!」
「你才是幕後主腦!」玄冥君听出端倪,慍怒的大吼,額頭暴出青筋。
他是惡鬼!臉惡,心更惡。
「碧允兒跟藍族和玄家毫無瓜葛。為什麼要傷害她?她是無辜的。」藍蝶衣無法理解,為何藍奕總是沖著碧允兒?
「她跟青瑯君是一路的,便有罪,該死!」藍奕怪叫。
「要算罪行,你已經承認殺死藍舞和燒毀村子,你才是最該死的。」玄冥君大聲指責。
「不!我沒有殺死舞……」藍奕的聲音有點顫抖,神智不清,「是你!你這個混蛋,竟敢擄走舞!幸好我家世代為神女的護衛,懂得追蹤她的靈氣,否則在村外的樹林里早就被你們跑了。」
他的思緒完全混亂,甚至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瘋言瘋語,將現在的藍蝶衣跟十多年前的藍舞混淆了。
「對不起,我誤會你了。」玄冥君懶得理會還在胡鬧的瘋子,來到藍蝶衣的跟前,向她道歉。
「所以你從未真正的信任我。」她無奈的嘆口氣。
「不,我發誓永遠相信你。」他握住她的小手,信誓旦旦的說。
「永遠相信不是真正的信任,相信無法相信的才是真正的信任。」她縮回手。
「我會……」他想說服她,卻沒有任何明確的證據,想緊握她的手,又怕太用力會弄痛她,頓時感到很無助,知道自己已經無法留住她了。
她伸出手,輕按他的胸口,感受強而有力的心髒跳動。她相信這顆心曾經愛過她,可惜命運不許,時間不對,他們注定分離。
「渾小子,快放開舞!」藍奕看到他們抓住對方的手,氣得發瘋。
眾護衛看他沒有任何武器可以傷害主子們,便要上前抓他。
藍奕發難還擊,突然扯開上衣,露出綁滿炸彈的汗衫,分量足以炸毀這個教場,里面的人無一幸免。
「別動,退下。」白曜君喝止護衛們。他是研制武器的,炸彈這種小玩意兒,在他幼時被拆開、被組裝不知道多少遍,所以目測便知道它的威力,在剛才打斗時沒有發生爆炸已算奇跡。
「呵呵……你們不敢亂來吧!舞,快過來,他們不會攔下你。」
藍蝶衣捂著小嘴,所有的事都因她而起,藍奕的傷,碧允兒差點被強暴,現在還禍及眾人……解鈴還須系鈴人,縱然要她犧牲,也不會有一絲猶豫和害怕。
「不可以!」玄冥君看出她打算慷慨赴義,對一切事情毫不戀棧,不由得心慌,喝止她那要不得的思想,緊握著她的手。
她低頭看著他的大手,輕聲的說︰「痛。」
他憐惜的放開手,深怕自己控制不了力道,弄傷了她,又怕她走向藍奕,陷入左右為難的境地。
真想將她縮小,放進口袋里,這樣他就不用再提心吊膽。
她抬起頭,望進深邃卻激動的眼里,視線突然變得有些模糊。
原來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場夢,再美好的東西也有歸還上天的日子。那麼她可以祈求來生重逢,真真切切的愛一回嗎?
她現在感到很幸福,因為終于有值得守護的人了。
「我愛你,冥君。」藍蝶衣輕輕的吐出話語。
又凝視他好一會兒,她迅速轉身,經過眾人的身邊,來到藍奕的面前。
「藍大哥,放下炸彈,我們走吧!」她淡然的說,像是在閑話家常,沒有厭棄或懼怕他恐怖的臉孔。
兜兜轉轉,她又回到原地。
「但是他們會對付我們。」藍奕突然從乖張跋扈的狂妄,變成傻愣愣的,警戒的亂瞄四周的人群,躲到她的身後,像個做錯事的小學生。
藍蝶衣咬著唇,轉頭瞅著他可憐兮兮的半張臉龐。這不是假裝出來的,當她握住他的手時,感應到他的情緒有異常波動。
「不會的,放下一切,我們可以輕松點,一路好走。」她輕聲哄他,安撫他,同時暗暗苦笑,她放下一切,也可以走得自若嗎?
玄冥君被青瑯君與白曜君按下,他像是一頭暴走的狂獅,只能在她的背後咬牙切齒的咕噥。
因為這是紫正宇的命令。當所有人的性命受到威脅時,紫正宇用唇語向藍蝶衣示意,只有她可以接近藍奕,然後指示耀君移到她的對面,以唇語教她如何拆炸彈。
藍奕緊繃的情緒慢慢的緩和,她也開始解下纏滿炸彈的汗衫。
怎麼會這樣?
原本平淡的臉龐變得鐵青,布滿驚愕,瞪著汗衫,一組電線由汗衫延伸出來,翻起汗衫,電線連至心髒。
他真的瘋了!要來個玉石俱焚。
白曜君的臉色也是一陣青、一陣白,第一次看到將自己的身體變成炸彈的一部分。他以唇語告訴她,現在唯一的方法是將他與炸彈一起送走,或者幫他換一個心髒。
「為了可以成功的離開,你要謹記我說的話。」藍蝶衣板起臉,嚴肅且慎重的說。
藍奕點頭,認真的听著,自然的緊盯著她,深怕遺漏了什麼重要的事。
她的眼神變得溫柔,眼楮越來越深邃,變成深藍色,散發出獨特的吸引力,一絲藍光從她的眼底射出來,攫住他的目光,慢慢的命令,「拆下這個炸彈。
「在這兒,我拆不了。我的心髒跟它連接在一起,只要剪斷連接的電線或心髒停頓,都會爆炸。」他據實報告。
「怎麼會這樣?」她喃喃自語,不敢相信。
「我要跟他們同歸于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