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疑惑他這番布置是為什麼,他眨眨眼笑道。「總要防範有人企圖不軌,狡兔三窟的道理你沒听說過嗎?」
「就你鬼心眼多。」她看看自己所在的這輛馬車,雖然小,但也算五髒俱全,可以坐臥,亦有茶杯酒盞。
「其實我們兩人坐在這輛車上還有一個好處。」聖懷璧脆笑著湊近,「這樣挨得近一些,我們倆也方便說話。」
「哼,就知道你沒安好心,」令狐問君別過臉去,將自己隨身帶來的幾本書放到兩人中間,故意隔開距離。
他又湊過來看,「是玉陽的史書?看這個做什麼?」
「知己知彼的道理你都不懂,還好意思和我吊書袋背《孫子兵法》。」
她的取笑讓他也笑了,!你總是低估我,我自四歲起就開始識字讀書,所讀之書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了,這本玉陽史書我早己看得滾瓜爛熟,不信你提一段出來問我,我保證背得只字不錯。」
「真的?」她疑惑地看著他,想想聖皇這些年苦心栽培他,連雀靈苑那樣的地方都給他巧妙安排了,這點史書他當然是能爛熟于胸的,自己的確是小瞧了他。于是她放下書,干脆直接問他,「你覺得玉陽最大的弱點是什麼?」
聖懷璧的眼楮又眨了眨,「你可真會問,弱點?一國的弱點豈能用一言以蔽之,在我看來,玉陽處處是弱點。」
「怎麼說?」
「人心無斗志,國富民不強,無抵御外敵之能力,亦無鴻鵠之志,被人取代是早晚的事。我若是黑羽,先從玉陽下手,說不定比從金城下手要更快些。」
他的話雖短,但句句精練,顯然早己深思熟慮過了。令狐問君深思道。「所以我現在最擔心玉陽王搖擺不定,會成為幾國之中的隱患……我們到了玉陽之後,先觀察兩天看看,打探到明朗的消息再決定要不要入宮見玉陽王。對了,你派在那里的細作,可能朕絡幫忙?」
聖懷璧笑答,「當然,否則我跟著你來做什麼?那細作不認別人,只認我。」
她望著他毫不掩飾的得意笑容,唇角微微勾起,將那史書一推道。「那就讓我們看看玉陽王的這潭水到底有多深。」
玉陽國的都城並沒有聖朝的宏偉,也沒有金城的奢華,但是街道千千淨淨,來往之人言談舉止極為莊重得體,人人看上去都像是飽讀詩書的儒士,就是來往的女子也溫良貞淑得像仕女一樣。
馬車走了兩天,終于來到玉陽的首都,當令狐問君從車內觀看看眼前這些景色時,不禁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當年她從玉陽開始游歷,玉陽的都城她小住餅一年,對這里的街道巷弄都很熟悉,沒想到再回來時,一切景色如舊,唯有她,不再是過去那孤苦無依的小女
孩兒了。
「我們要先找家客棧住下來吧?」聖懷璧第一次住客棧,對地方的選擇很是挑剔,「我看咱們不要住在太繁華的地方,但是也不要太偏僻了。繁華的地方人多口雜,沒準會留意咱們,偏僻的地方客棧生意不好,一應物件也肯定不好。」
令狐問君瞥他一眼,「哪那麼多講究,就住前面那家悅來客棧好了,地方大,我們這麼多人,應該住得下。」
他見她面露不悅之色,便笑道。「好,都听你的。」
但是他們最後並沒有住悅來客棧,因為客棧己經客滿了。
「這客棧生意這麼好?看來必有過人之處。」聖懷璧叨念看,滿是遺憾,但他們一連走了四五家客棧,居然間間都客滿,他不由得感到狐疑,「怎麼回事?玉陽國的人都改住客棧了嗎?」
令狐問君低眉深思,「往年只有到秋收的時候,玉陽國才會有這麼多的外來客,現在己經過了立冬,不該再有如此大量的客人投宿,只怕此事事有蹊蹺。」
他們又找了幾家客棧,依然都是客滿,或者即使有空房,也不過兩三間,住不下他們這二十多人。
聖懷璧有些泄氣了,嘆問。「難道咱們真的要去騷館亮明身分,今晚才不會住在馬車上嗎?」
正說看,小謝從前面打探消息回來,在馬車外回稟,「主子,前面有家客棧中空房很多,但老板說整間客棧己經被人包下來了,不肯騰房給我們。」
「怎麼有這麼霸道的人?」聖懷璧找客棧找了大半天的己經很煩了,一听到這話就惱了,吩咐道。「你去和那客棧老板說,對方出多少銀子,我出雙倍,讓他給我騰出房來!」
令狐問君按住他,「別耍孩子脾氣,對方既然包下客棧,自然是有他的緣故,人家不在乎這點小錢,你也別想拿錢就把對方砸走。我去看看,若能好好商量,興許對方可以讓幾間給我們住。」她于是下了車問小謝,「是哪家客棧?」
小謝順手一指,「就是前面那間風入樓。」
聖懷璧也跟看下了馬車,說。「我和你一同過去。」
「你這脾氣去了也只會壞事,還是留在這里等我好了。」她撇下聖懷璧,自己獨自走進客棧,敲了敲櫃台,問。「掌櫃的,听說這客棧己經被人包了,是嗎?」
掌櫃的自櫃台後面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客氣道。「是啊,客官若是要投宿,還請到別家去看看吧。咱們做生意的向來是講究先來後到,所以即使客官您要多出銀子,小人也不能逼著人家騰屋子。」
令狐問君听他這樣一說,就知道從掌櫃這里要房間己經沒有可能了,事到如今,只能找那包下客棧的正主兒聊聊,于是她問。「那位客人現在在客棧內嗎?我能否見他一面?」
掌櫃的很是為難的說。「他人是在,不過吩咐下來不許我們上去打擾,那位爺看上去挺氣派的,身邊前呼後擁的跟看許多人,姑娘您最好還是別冒險惹他了。」
「人多又怎樣,人多就可以獨斷專行嗎?這客棧既然是開門迎客的,哪有讓一人霸佔著的道理。」
一听到聖懷璧的聲音,她不禁在心中嘆了口氣,回頭道。「不是讓你在車中等我,為何又過來?你這話若是讓對方听到,我都沒的談了。」
「沒的談也罷,我就不信今晚我就要睡在馬車上。」聖懷璧冷笑一聲,伸手過來拉她。
令狐問君正猶豫看,忽然看見樓上的客房里走出來兩個人,一眼看上去就是像護衛一樣的角色,一身黑衣勁裝的打扮。
她眸光一凝,忽地反扯住聖懷璧的手腕,低聲吩咐一句,「快走!」
「怎麼了?」他反而不解。
她悄聲道。「這兩人的腰上掛著黑羽士兵的腰牌。」
「黑羽人?」聖懷璧眉頭一沉,又回頭看了一眼,「黑羽人居然到玉陽來了……」
「只怕這玉陽都城間間客棧都客滿,就和他們有關。」令狐問君略一沉吟,「這群人,十有八九就是黑羽定海的手下。」
「這麼說來,包下這間客棧的人就有可能是黑羽定海了?」聖懷璧的神情古怪,一抹笑容爬上嘴角,「我倒想當面見見這個手下敗將。」
「你瘋了?!」她硬拉住他的手往外走。雖然他說過在海上一戰他沒有和黑羽定海照面,但是此時此地同樣不是兩軍將領踫面的時機,他們還有重任在身,還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才好。
但就在此時,樓上有個響亮的聲音開口問道。「樓下那兩位朋友,是想在這里投宿嗎?」
令狐問君只背看身應了一聲,「既然兄台己將客棧包下,那我們再找別家好了。」
聖懷璧卻微笑道。「這地方空房這麼多,你若是好心讓我們幾間,也免得我們再受四處奔波之苦了。」
「天色己晚,這城中的客棧只怕也沒有多少空房了,你們一行有多少人,也許我可以讓幾間給你們擠擠。」對方回應。
「不必了。」
「二十來人吧。」
令狐問君和聖懷璧幾乎同時間開口,她氣得直瞪他。
樓上那人笑道。「人馬還真不少,你們是做什麼的?」
听那聲音己經從樓上漸漸接近他們,令狐問君知道實在是避不開了,只得轉回身答覆,「我們是從聖朝來玉陽做生意的。」
「聖朝?」幾名黑羽護衛听到「聖朝」兩個字就像听到毒蛇一樣,亮晃晃的刀劍瞬間出鞘,直指兩人眉心。
令狐問君心中一凜,暗暗擋在聖懷璧的面前,面上卻微笑道。「怎麼,聖朝人都該死了?黑羽將軍,不知道可還認得故人?」
「你是……君子晨?」
一條高大的人影從那幾人後面走出,氣勢如山岳一般沉穩威武,這黑衣男子正是黑羽定海。
他望著令狐問君,面露驚喜之色,不禁幾步走到她面前,抓住她的雙肩笑道。「你這丫頭,悄不作聲的就從黑羽走了,我當你去了哪兒,沒想到搖身一變,倒變成個富家千金的樣子,是要嚇唬本將軍嗎?!」
她淡淡一笑,「那時走得匆忙,是因為家中有急信寄到,說父親病重,要我回去看望,父親走後,族中生意沒人照料,我就只有硬著頭皮上了。」
「當日我看你在黑羽就是個巾幗英雄的樣子,想不到現在都能做一族之長了。」黑羽定海朗聲笑看,笑聲在客棧里回蕩。
聖懷璧看看他們如此親密熟悉的樣子,冷冷一笑,走上前說道。「真是無巧不成書啊,原來咱們遇到的是鼎鼎大名的黑羽將軍,剛才太失禮了。」
黑羽定海這才留意到他。一眼看過去,先是驚訝于這男子的美貌極是少見,尤其是那雙靈動的黑眸,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不知怎地,倒令他心里一沉,有種不大舒服的。
但他千想萬想也不會想到,眼前這位看上去柔弱清瘦的俊美少年,竟然就是日前手段狠辣、害他兵敗如山倒,並屠殺了三千黑羽戰俘的死敵。
「這位是……」他面對聖懷璧,卻用詢問的眼神看向令狐問君。
令狐問君本想按照約定的說法將聖懷璧說成是自己的護衛,但眼看這位四殿下口氣這麼大,哪里像個護衛的樣子,只得隨口編道。「他是我家小表弟,他父親讓他和我出來經商走一趟,也算是歷練歷練。他人年紀小,在家被嬌寵慣了,不會說話,將軍不要見怪。」
黑羽定海笑道。「剛剛說我們獨斷專行的就是這位小兄弟吧?你說的倒也沒錯,我們自己包下客棧,不讓其他客人投宿,的確不合適二好,那一樓的客房都讓給你們,我們住在二樓。這會兒我還有事,要出去一趟,子晨,等我回來,咱們好好喝一杯,敘敘舊。」
令狐問君強笑回應,「將軍的酒量我可敵不過,只能勉強陪飲幾杯罷了。」
黑羽定海笑著走了。
聖懷璧背看手斜晚看她,「原來你瞞看我的事情也不少,你和黑羽定海竟是這麼熟的關系?」
「我和你說過我在黑羽軍中待過,這件事可不算瞞你。」她忽然想起一事,「讓小謝換個地方去住,他在陣前出現過,別在黑羽定海面前露了破綻。」
他應了一聲,看著她,又問。「黑羽定海成親了嗎?」
「還沒有吧,當年我走時他還沒有娶妻。怎麼了?」她不解地看著他,只見他低頭哼道。「這可有點麻煩了。」
因為被黑羽定海發現,也因為這都城中所有能夠容納下他們的大客棧都己經住滿,所以令狐問君最終同意住進了風入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