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
傍晚左右,秦鳳戈派來的人將婉瑛接進將軍府,他也事先讓二管事吩咐下去,這位婉兒姑娘曾經救過小少爺,是小少爺的救命恩人,此次不幸受傷,家中無人照料,將軍為了報答恩情,才會讓她住進府里。
「這帖藥必須在飯後喝,還有記得要溫服,效果會更好……」隨行的姚氏負責將中藥煎服的方法告訴接下來要照顧病患的丫鬟。
兩名負責照料的丫鬟趕緊記牢。「是。」
經過一番折騰,婉瑛有些吃不消地靠坐在床頭,因為傷口又開始疼了,偏偏這里沒有西醫的止痛藥可以吃,而中藥的藥效又慢,只能盡量不要去牽動到。
她打量著這間比在大雜院里住的還要大上很多的寢房,可以感覺到名門府第的氛圍,連說話舉止都不由自主地拘謹起來。
「姑娘若還需要些什麼,盡管遣人來說一聲。」二管事自然認得這位有過一面之緣的女子,而且印象十分深刻,雖不完全明白主子的真正用意,可也知曉有些事擺在心底就好。
她朝對方道了一聲謝。「這樣已經很好了。」
「那麼姑娘就請安心地靜養。」說著,二管事轉身步出房門。
過了片刻,姚氏把該注意的事都交代完,也回六安堂,就只剩下婉瑛一個人,得要適應眼前的新環境。
「婉兒姑娘想吃些什麼,奴婢去廚房幫你瞧瞧,若是沒有,可以讓廚子做。」圓臉丫鬟也不敢怠慢,做起分內的工作。
婉瑛才剛吃過飯。「我還不餓,只想睡一會兒。」
「是,那奴婢扶你躺下……」另一個瘦高丫鬟小心翼翼地從旁協助。
「謝謝。」她還不習慣讓人伺候,因此有些不自在。
不過目前最要緊的是努力吃、努力睡,才能快點把傷養好。
又經過五日,貼在街上的犯人畫像起了作用,官府已經將那三名行凶的犯人順利地緝拿歸案。
由于這些以模扒行竊為業的扒手相當地猖獗,朝廷也一向深惡痛絕,只是無法斬草除根,沒想到這回他們居然還行凶殺人,罪無可逭。
秦鳳戈來到衙門聆听審案過程,他想知道為何犯人會對一名弱質女子出手,還欲置她于死地。
「……誰教那位姑娘多管閑事,又不是她的錢袋被扒,竟敢插手……」
「咱們三個居然打不過一個姑娘家,傳出去可會笑掉人家大牙……」
「姑娘家就該像個姑娘家,別太強出頭了……」
三名扒手跪在大堂之上,一致認為是婉瑛多事,壓根兒就不肯認錯,囂張狂妄的行徑讓知府猛拍驚堂木,命衙役先將他們重責一百大板,痛得他們是死去活來,再關入大牢等候宣判。
待秦鳳戈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真不知該斥責婉瑛行事太過魯莽,還是贊她見義勇為,想到之前她獨自一人追捕縱火的犯人,幸好那回沒事,可是這回差點連命都丟了,不禁捏了一把冷汗,真不知該怎麼說她才好。
待他回到府內,還沒回房,便先找來了二管事。
「她這兩天的狀況如何?」由于兩人無名無分,秦鳳戈也不便前往探望,何況他的一舉一動隨時都有可能傳到秦府,在時機成熟之前都得要謹慎。
二管事躬身回道︰「回將軍,婉兒姑娘的氣色已經好多了,六安堂的紀大夫來幫她換過藥,說傷口復原得不錯。」
「嗯。」他安心了些。
秦鳳戈在舉步之前,又情不自禁地望向某一個方向,那里此刻正住著他心儀的女子,明明近在咫尺,卻又不能想見就見,內心承受的煎熬可見一斑。
待更衣之後,他來到硯哥兒房中,自從正室過世,就算公務再忙,每日還是會撥出一些時間來陪伴兒子,好彌補孩子還這麼小就沒了親娘的缺憾。
「爹!」硯哥兒丟下博浪鼓,從小板凳上起來。
他伸手撫模兒子垂在兩側的柔軟頭發,隨口吩咐照料的人。「要多讓硯哥兒走路,別老是抱著。」之前照料的人之所以被換掉,就是因為怕把小主子摔著、傷著,自己的兒子豈能畏懼這一點小事?
「是,將軍。」女乃娘和婢女應道。
「我在這兒陪硯哥兒一會兒,你們先下去吧。」
待寢房內的人退下,秦鳳戈才坐在床沿,並將硯哥兒抱在膝上,看著兒子日漸長大,既驕傲又得意。
「爹再幫你找的這個娘,雖然有些令人頭疼,不過是個勇敢正直的好姑娘,你曾跟她相處過數日,一定會喜歡她的,而且根據爹對她的了解,相信她不只會待你如己出,也會教你分辨善惡好壞,你娘在天之靈必能安心了……」秦鳳戈認為真正的疼愛並非寵溺,而是要能教導是非對錯。
硯哥兒仰起小小臉蛋,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很認真地看著父親,就不知听不听得懂了。
「別的女子品性如何,爹並不清楚,等到嫁進門才發現待你不好,那就太遲了。老天爺讓你們先見過面,代表你跟婉兒確實有緣,怕就怕你已經不記得她了。」畢竟事情都過了好幾個月……秦鳳戈心中頓時有了個主意。
硯哥兒揉著眼皮。「爹……」
「想睡了?」他將兒子攬在胸前,大掌拍哄著背。「爹知道你曾女乃女乃絕不會接受一個平凡女子來當你娘,這一點全得靠你了。」
只要硯哥兒喜歡婉兒,便多了一個籌碼,加上他手中還有皇上的賞賜,之所以保留至今,就是為了讓婉兒能順利地嫁進將軍府,皇上賜婚可是無比的榮耀,祖母再不情願,也得認了。
秦鳳戈相信假以時日,祖母能夠體會到婉兒的好。
在床上躺了十日,已經是婉瑛最大的極限了。
「再不起來走一走,我真的要抓狂了……」她在口中咕噥,趁丫鬟不在房內,沒人勸阻,慢慢地掀被坐起。
婉瑛用右手輕按胸口,傷口已經不再像前幾日那麼痛了,只要別去拉扯到,應該不會有大礙,于是穿上鞋子,緩緩地起身,平常一向活蹦亂跳的她,可從來不曾這般虛弱過。
「很好,到目前為止都還OK……」她一步一步地走到幾旁,然後扶著幾面,在靠牆的一張座椅上坐下,又順手從碟子里拿了片梅餅來吃。「都已經躺到腰酸背疼了,還是坐著舒服……」
就在她塞進一塊梅餅好沖淡嘴里的中藥味道,就听見房門外頭響起細碎的腳步聲,以為是丫鬟回來,沒有在意。
而隔著一扇門扉,女乃娘正牽著笑咧著小嘴的硯哥兒,能夠到處走動,對個一歲多的孩子來說,是件很有趣好玩的事。
「就是這兒了……」二管事親自帶著他們過來。「這位婉兒姑娘之前救過小少爺,如今借住在府里養傷,于情于理,都要讓小少爺來探望她。」
女乃娘點頭表示明白了。
于是,二管事上前敲了門。
「請進!」里頭的婉瑛一面整理衣服,一面應聲。
二管事推開門扉,讓女乃娘牽著硯哥兒進去,對屋里的婉瑛說道︰「姑娘,咱們家小少爺來探望你了。」
硯哥兒已經掙月兌女乃娘的手,一面往屋里走,一面好奇地張望著。
見到意想不到的人,婉瑛不禁笑逐顏開。「硯哥兒!」
听到有人叫自己,硯哥兒停下腳步,兩眼睜得大大的,直勾勾地瞅著婉瑛,那專注的眼神,像極了他的父親。
她有些落寞地笑了笑。「真的不記得我了。」
「我可還記得婉兒姑娘……」女乃娘也沒想到會再見面。「听說婉兒姑娘在這兒養傷,是哪兒受傷了?」
婉瑛干笑一聲。「胸口被人刺了一刀,差點沒命了。」
「真是太可怕了。」女乃娘倒抽了口涼氣說。
「還好最後有驚無險,又把命撿回來了……」看著當初還背在背上的小娃兒,這會兒都會走路了,婉瑛不禁有感而發。「才幾個月沒見,硯哥兒已經長這麼大,也愈來愈像將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