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紐約是世界金融重地，擁有繁華的建築和綿密的交通網，人們稱這里為不夜城。
穆子軡坐在辦公室里，正透過電話與客戶談公事，身後的玻璃帷幕外是櫛比鱗次的建築和入秋後老是一片灰蒙的天空。
兩個月前穆子軡休假回台灣前，公司高層列出幾位優秀儲備干部讓他親自挑選，作為他的機要秘書，讓他日漸加重的工作量能獲得協助，不至于因為臨時休假而停擺或延後。
穆子軡剛掛上電話，辦公室的門此時傳來兩聲輕敲。
「進來。」
辦公室的門打開，機要秘書李心恬抱著一疊資料走進來，款款走到他面前，將資料擺放在他寬大的辦公桌角落。
留著一頭利落短發的李心恬，今年二十五歲。一年前過關斬將進入集團成為儲備干部，一年來在各部門實習的表現都備受肯走和贊賞。
穆子軡審查過李心恬的在校成績表現，並透過集團各部門給予的實習分數和評語，很快便決走由李心恬來擔任自己的秘書。
截至目前為止，他的選擇沒有出錯，李心恬的表現相當令人滿意。
「綠色檔案是你要的參考資料，黃色檔案是J公司去年的合約條款，另外幾份公文需要穆先生過目、簽核，明天中午前處理完畢即可。」
「好，我知道。」他點頭，目光落在電腦螢幕上。
「穆先生還有什麼吩咐嗎？」跟穆子軡同故鄉的李心恬，很小的時候就跟隨家人從台灣移民到美國，她以相當優異的成績畢業于知名學府，跟穆子軡工作兩個月，很快地進入狀況，成為穆子軡仰賴的得力助手。
「對了，這個星期六晚上你有空嗎？鈴木先生晚上舉辦一場音樂會，他邀請我參加，你如果有空的話，陪我一起出席，這次宴會有很多日商參加，是拓展人脈的好機會。」
穆子軡的客戶不限于美國當地，擴及在美國經商的日本僑民，有些日本商人本身英文不是很好，談生意時需要翻譯隨行，穆子軡當初選中李心恬，就是看中她學歷不錯外，還精通日文這項專才。
除了英、日文，李心恬的中文也不成問題，因此穆子軡偶爾也會帶她出席一些華人舉辦的商業晚會，若有日本客戶來訪或需要去電接洽，她也能勝任。
「星期六沒問題，我會挪出時間來。」她記在PDA里，列入必要行程。「喔，對了，關于J公司的合約修改條款我已經初步做了注記，有些則是J公司的要求，我已另外打上星號。」
「我看看。」穆子軡抽出黃色檔案翻開過目，J公司的合約近期內將重新簽訂，有些條款必須做修改，他的秘書已將修改處都挑出來了。「你做得很好，讓我輕松不少。」
他抬頭不吝贊美李心恬。
「穆先生的意思是，我通過試用期了嗎？可以正式成為穆先生的秘書嘍？」集團有項規走，不管資歷深淺，一旦升遷到新部門，都必須經過十個星期的試用期，試用期滿由直屬主管親自確走去留。
一旦篤走留下，薪資和職級才會有所調整。若不合用，並不會因此被資適，只是回到原部門，但未來的升遷機會將變少，運氣背一點的話，也有可能永無升遷機運。
因此每個有升遷機會的人大多會力求表現，李心恬是個聰穎的女孩，工作態度嚴謹、要求完美的她，絕不允許讓好機會擦身而過。
「沒錯，你的表現很令我滿意，我一早也已經發出人事命令了。」一向冷漠高傲的穆子軡，難得對她笑了笑，給了她滿意的答案。
「謝謝穆先生。」
穆子軡看得出來，正式聘用讓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你的表現不錯，我希望你能繼續發揮能力，給我最大的輔助，集團一向重視可造之材，未來你若能繼續發揮才能，還會有機會往上爬。」
一個人優不優秀，值不值得托付重任，不必花上幾年時間評估，短短兩個月，就讓穆子軡看出李心恬絕對是個可造之材。
「我知道，我不會辜負穆先生的期待。」她把穆子軡的話深深記住，雖然他日後將回台接掌子公司，繼任其父的位置，但能在集團重點培訓的接班人身邊工作，絕對佔有極大優勢，對她未來能否被重用相當有幫助。「對了，晚上我有榮幸請穆先生吃飯嗎？慶祝我正式被任用，這頓我請客。」
「今晚我請吧，希望我們未來合作愉快。」李心恬認真工作、謹守本分，令穆子軡極為賞識，他本也有意請她吃飯，但他還沒開口，她就先提出邀請了。「今晚六點下班，搭我的車，我帶你去一間中式餐館吃私房菜。」
他對西餐的接受度高，但更愛吃中國城某家充滿台灣味的家常菜。
不過通常他少有時間上登館大快朵頤。以前有管家時，體貼的管家偶爾會幫他到中國城的中式餐館外帶回來讓他解饞，但自從管家辭職後，他沒再找人，只找鐘點佣人幫忙打掃寓所。現在三餐都靠自己買或簡單料理，再沒有人會幫他外帶家常菜回來給他吃。
今晚恰好沒應酬，剛好又有伴，他想干脆就去中國城吃頓飯，相信同樣來自台灣的李心恬應該不會排斥才對。
她點點頭，知道該結束話題了。「穆先生還有什麼吩咐嗎？」
「給我一杯咖啡，還有十二點時提醒我一下，我有個重要的電話要打。」他跟閔曉年因為工作忙碌加上時差的關系，鮮少能聯絡上，如果他得空，盡量會在她晚上睡前打給她，或者上網視訊。
「好的。」
她打開辦公室門走出去，先去給上司煮咖啡。
辦公室里恢復安靜，穆子軡隨即埋首工作。
「你下班後要跟秘書單獨去中國城吃飯？那家餐館真的很有名嗎？那下次也要帶我去。」剛洗完澡的閔曉年邊搽著乳液邊跟男友視訊聊天。
他們並不常聯絡，開視訊對談也得時間剛好配合得上。
之前幾次聊天的話題從不提及公事，她還是頭一回听他提起才知道，原來他兩個多月前就應征了個能干的女秘書。
「不吃醋？」穆子軡看著她的表情，一點變化也沒有。
就這麼放心？
「有什麼好吃醋的？如果沒有足夠的信任，我們早就各自發展了。」她真的一點都不在意。
畢竟兩人各有各的生活圈，就算跟秘書單獨晚餐又如何？她知道，他的心里只有她，對他很有信心。
「嗯哼，你說的一點都沒錯，紐約誘惑實在太多，但那些形形色色的女人從來入不了我的眼。」他的眼里、心里只有她。
與他互相凝望，雖然透過視訊，但他的眼神掩藏不了炙熱和深情。
「那個……你不忙嗎？怎麼今天這麼有空？」她把乳液往旁邊一放，小手當扇扇著風，讓悄悄發燙的臉蛋降溫。
「是該忙了，等一下有個會要開。」他看看表，嘆息說道︰「你沒話要跟我說嗎？還有，搬家的事你考慮好了嗎？」
她的公寓欠缺管理，門禁松散，一個人獨居實在危險，這段時間穆子軡極力說服她搬家。
她眨著慧黠明亮的眸子，搖搖頭。「該說的都說完了，我不想搬家，這件事你別再提了，如果你擔心我的居住安全，那你倒可以放心，我特別加裝了保全系統。」
「那好吧，你自己小心點。」他眯起眼，看著她不為所動的表情，放棄說服。「真的沒話跟我說了？」他不死心，又追問。
她一臉無辜，又搖了搖頭。
「那好吧，會議延後，我在這里等你，你好好想想。」
他好霸道！
「好、好，我想你，很想你。」就怕耽誤他的會議，她相信他絕對不是說著玩的。「這也是你心里想對我說的話吧？」
她對鏡頭吐吐粉舌，柔柔將他一軍。
「是啊，我想你。」高大的身軀往後靠在皮椅上，勾唇淺笑。「想我就來我身邊吧，我目前是挪不出空檔了，你能安排看看嗎？」
才分開兩個月，他對她的思念指數就快要爆表。
「我……暫時恐怕沒辦法。」她無奈的搖頭。
「那好吧，目前也只能這樣，只能看得到，『吃』不到嘍。」他嘆息。
「你就只想到『吃』。」又來了，閔曉年臉蛋驀地燙紅一片。
「沒辦法，你實在太可口了，讓我……」
「好了好了，我真的要關視訊了。」跑了一天的新聞，她真的累了，伸懶腰打呵欠，眼皮有點重了起來。
「那好吧，晚安，記得想我。」他沒再鬧她，傾身先關掉視訊。
「拜——」
把筆電關機，閔曉年躺回床上。
她腦海里繞著穆子軡跟秘書將一起共進晚餐的事，她並不想多加揣測什麼，畢竟兩人分隔兩地，若沒有十足的信任，戀情很難持續下去。
而她深愛著他，也願意信任他。
只是……沒來由的，心頭浮上一抹忐忑不安的感覺。
閔曉年伸手關掉房間唯一亮著的燈源，抓來被單蓋到下巴，她閉上眼要自己好好睡覺別想太多，但她卻還是胡思亂想了好久才輾轉睡去。
這一晚，她睡得不太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