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完全沒有辦法欺騙自己,更沒有辦法拒絕他。
況且她都己經三十歲了。
包活今天,她總共相親二十一次,即使那些男人都是她費盡心思尋來的優質男人,也都相當符合她的理想,她甚至還嚴謹考慮過彼此的個性觀念,結局卻總是失效。
老實說,她真的己經累了。
她懷疑這樣堅持用理性挑選人生伴侶其實一點也沒用,何祝婚姻的基礎是愛情,而真正的愛情應該是沒有任何理性可言的。
與其這樣戒慎恐懼、小心翼翼,倒不如憑著感覺走,隨心所欲的談一場戀愛。
既然她愛他,他也愛她,為什麼她還要考慮那麼多?
好,就這麼辦!不要再猶豫,不要再顧慮東顧慮西,誠實的把心情說出來,不到最後,誰知道結局會如何?
只是……只是突然要她坦然面對一切,她真的辦得到嗎?
想起駱競堯可能有的反應,她就忍不住臉紅。
喚,活了三十年,她竟然才正要準備起步她人生中真正的第一場戀愛,面對經驗豐富的駱競堯,她真的有辦法嗎?
即使己經情晨兩點,她卻一點睡意也無。
老天,今天晚上她失眠定了!
就在元茗緣失眠了一整晚後,隔天駱競堯卻失約了。
因為汽車旅館的裝滿工程出了一點問題,他忙到分身乏術,只能趁著午休撥電話要她特在家里乖乖寫稿,他會再找時間過來。
雖然有點小失望,但想到不用那麼快對他坦白,又讓她不禁暗中慶幸。
可能是因為心情放松的關系,接完電話後她竟然直接暴睡,一直睡到床邊的手機再次響起,她才迷迷糊糊的撈過手機,半夢半醒的按下通話鍵。
「喂,我是元茗緣,請問你是誰……」
「你的聲音是怎麼回事,該不會又熬夜工作了吧,現在才下午五點多,你竟然在睡覺,早說過你那份工作不好要你換掉,偏偏你就是不听,寫小說能賺幾個錢?
沒年終又沒三節禮金,連勞健保都沒有,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麼,你那顆腦袋就跟你那個死鬼父親一樣固執!」熟悉的嗲叨聲從電話另一頭傳來,原來是久久才會打電話過來的元母。
雖然還是很愛困,但元茗緣還是勉強打起精神,一邊打呵欠,一邊逼自己睜開眼楮。
「媽,你怎麼會打電話來,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打給你嗎?」
「也不是不行……」元茗緣習慣性的逆來順受,心知肚明母親自從改嫁後,除了抱怨生活上的不順遂,基本上是不會打給她的。
母親一直覺得她的個性太像父親,父親則覺得她的臉蛋太像母親,所以他們沒有一個人可以接受和她一起生活。
「算了,反正我的確也是有事情找你。」不到三秒鐘,元母馬上改口。
「握。」元茗緣無所謂的又打了個呵欠,對于母親這種反復不定的個性早己習以為常。
「你爸全家要移民你知道嗎?」
「蛤?」元茗緣呵欠打到一半,瞬間被嚇醒,瞌睡蟲全飛得精光。
「那個死家伙果然沒跟你說,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那死家伙為了移民,最近在清算財產,結果他竟然打電話跟我說,你那間套房當初他出了二十五萬,要我把那二十五萬還給他,他就願意把房子過到我的名下,他憑什麼啊!當初那棟房子我也出了二十五萬!」
元茗緣還處在極度錯愕中,因此對于母親喋嗓不休的抱怨根本沒辦法回應,而元母也就理所當然的繼續抱怨。
「而且我要那間套房做什麼?你繼父被調到大陸,明年過年前我就要帶著你弟妹全家搬到上梅,我這邊的房子裝滿出租都來不及了,干嘛還要花二十五萬買這個燙手山芋,結果你那個死鬼父親竟然罵我不可理喻,究竟是誰不可理喻啊!」
元茗緣小嘴微張,好不容易終于等到母親說完話,才連忙插話。
「媽、媽!你也要移民?」
「你這個孩子究竟是怎麼回事?人家說話都不听的,我明明說是搬家,你偏要听成移民,連不听人說話這點也跟你爸一模一樣,難怪不得人疼。」
「對、對,你是說搬家,是我听錯了。」元茗緣連忙認錯。
「可是……可是怎麼會這麼這突然,我怎麼都不知道?」
「咦,我沒跟你說嗎?」電話里,元母發出疑問。
「沒有!」元茗緣用力搖頭,一顆心慌得七上八下。
「上次你打電話過來,是告訴我妹妹交了一個條件非常好的男朋友,一年後很有可能會結婚。」
「喔,那個啊,那個你妹早就切了,前幾天她又找到一個條件更好的,不過這也不是重點啦,重點是你一定要打電話幫我罵罵你爸,當初早就說好這間房子是給你安身用的,區區二十五萬我還不放在眼里,但老娘就是奇摩子不爽!」
轟的一聲,元茗緣只覺得腦袋像是突然被雷電劈焦,再也听不進接下來的抱怨。
他們是她的父母,偏偏忽然之間他們一個要全家移民,一個要舉家遷移,而她卻直到現在才知道。
不只如此,母親之所以會打這通電話給她,竟然也不是為了通知她要舉家遷移的事,純粹只是找她抱怨父親一一
在他們眼中,他們真的有把她當作他們的親生女兒嗎?
他們真的有那麼一丁點在乎她嗎?
雖然她知道自己很不得人疼,甚至是失致婚姻下的產物,但是她一直都很努力啊!
他們離婚,她不哭不鬧;他們把她送去寄宿學校,她也不氣不怨,甚至強迫自己接受他們各自再婚的事實,然後乖乖搬到這間套房自力更生,竭盡所能別再麻煩他們,但是為什麼……
為什麼他們卻這樣理所當然的拋下了她?
他們要走了,卻不認為至少應該跟她說上一聲,比起她這個女兒,他們竟然更在意金錢上的糾紛一一
這……這實在太荒謬,也太傷人了!
雖然早己明白自己的存在是多余的,也早己習慣被冷落忽視,但這通電話卻再次狠狠割傷她的心,打破她對親情的最後一絲希冀。
「喂?喂?怎麼突然不說話了?只不過是要你打電話罵罵你爸,你該不會辦不到吧,真是白疼你了!」得不到回應,元母更加氣憤了,卻不知自己的最後一句話有多可笑。
元茗緣緊緊揪著被子,心痛得無法自已,兩串眼淚就這麼滑了下來。
其實他們哪里有疼過她,這麼多年來,她一直忍受著孤單寂寞,她知道自己是個沒人要的小孩,而現在,她的雙親只是讓她更加確定這點而己。
母親依舊喋嗓不休的抱怨,她卻再也听不進任何一句話,只是本能的把手機切斷,然後就失魂落魄的盯著床角不斷落淚。
外頭天色是暗的,她的房間也是暗的,她一個人孤單絕望的坐在大床上,雖然不斷伸手抹淚水,卻怎樣也抹不去心里的痛。
那種痛,就像是壓抑許多年的負面情緒終于饋堤,種種痛苦、傷心、不甘、怨怒、寂寞、無助、自棄忽然問一股腦兒的涌瀉而出,幾乎將她擊倒。
她實在不懂,如果他們不要她,為什麼當初還要生下她?
既然生下她,為什麼要這樣傷害她?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還是哪里做得不夠好,他們才會覺得她可有可無,甚至就連傷害她也不在乎?如果他們都不要她了,那這世界還有誰要她,難道他們不知道,她唯一的親人只有他們嗎……
隨著一聲聲暇泣不斷逸出唇瓣,最後她終于再也壓抑不了心痛,崩饋的趴在床上放聲大哭。
她就像被世界拋棄的孩子,不停地哭泣,此時手機突然再次響起,元茗緣以為是母親不死心又想抱怨,正想把電話扔到床下,卻看到來電顯示是駱競堯,讓她的眼底瞬間綻放出一抹希望之光。
不,不對,至少這世界還有一個人是愛她的!
雖然那個人霸道又狂妄,但至少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在他面前,她永遠都不需要掩飾自己不好的一面,要哭要笑、要打要鬧她都可以隨心所欲。
一瞬間,她仿佛栩水者見到浮木般的迅速把電話接通,不等他開口,就先難過的僻哩啪啦哭訴。
「路競堯,駱競堯,你可不可以過未陪我,我剛剛……嗚……被拋棄了,我再也沒人要了,他們都不要我了,嗚嗚……哇!」她哭得不能自己,覺得黑暗的情緒就像一個大黑洞,快要把她吞噬殆盡。
電話另一頭,駱競堯則是被她突如其來的哭聲給狠狠嚇到。
「誰不要你了?你怎麼了?」他連忙問。
「就是我媽要搬家,我爸要移民,然後……然後他們就不要我了,嗚……我該怎麼辦?這一次我真的沒人要了……」
她抽抽噎噎的解釋,愈說愈混亂,電話另一頭的駱競堯只能听出個大概,卻依然被她悲傷的情緒給弄得心驚膽顫。
他從來沒有看過她哭,即使被劈腿的那一次,她還是能夠勉強擠出苦笑。
但如今她的悲傷是這樣明顯,語氣里的絕望更是如此濃厚,讓他的心也不禁跟著痛了!
「你在家對吧,找現在馬上過去,半個小時內到,你特在房里千萬別出去。」
說話的同時,電話那頭的駱競堯也拿著車翎匙往汽車旅館的停車場沖,完全不顧身邊工人錯愕的叫喚。
「路上我還會打電話給你,你一定要接知道嗎?」
「嗯……」她吸泣點頭,心中己經恨不得能立刻見到他。
她從沒想過,在她最傷心無助的時候,最想見到的人竟然會是他,更不知道在她最絕望難過的時侯,光是他的一句話竟然就能帶給她這麼強大的力量。
駱競堯,駱競堯,駱競堯……
她真的沒有辦法欺騙自己,她好喜歡他,她好需要他……她愛他!
駱競堯說到做到,果然半個小時內就趕到了元茗緣的住處,他猛按門鈴,直到里頭的小女人終于把門打開。
燈光下,就見她雖然停止哭泣,一雙眼楮卻早己哭得通紅,一臉傷心委屈的模樣看得他心疼不己,二話不說,他立刻進門將他摟進懷里,一臉疼惜的問。
到底怎麼回事?你媽要搬去哪里,你爸又要移民到哪里?好端端的,干嘛要把房子過給你媽,他們不是離婚了嗎?」
因為我爸想把二十五萬要回去……」她可憐兮兮的回答,一雙手也把他抱得好緊好緊,迫切想要感受他的存在和體溫。
此時此刻她聖需要抱著他,才不會被心中的黑暗和孤單吞沒。
「什麼二十五萬?」
「就是房子的頭期款,那時候他和我媽各出了二十五萬當這間套房的頭期款,後面余款則是由我自行想辦法,可是房子登記在我爸名下,現在他要移民了,想要把國內的財產清理干淨……」她緩緩解釋,依戀地聞著他身上的昧道。
簡單來說,她父親打算在移民之前,把能變現的東西全處理掉,連她這個女兒最後的棲身之所也不肯放過是吧?
當初由他掛名貸款,錢由她傻傻繳清,連房契長啥樣都沒見過,現在又拍拍一走了之,只想到要盡速把房子月兌手,也不問問女兒的意願。
該死!這種人還能算是父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