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一早,王丞相原本要上朝,未料國舅府的哈總管求見,帶來國舅爺的口信,說他想了多日,最後還是決定要娶王初雲,這消息讓王丞相夫妻震驚不已,丞相府終日似籠罩著厚重的烏雲,壓得他們束手無策,愁眉不展。
一同坐在大廳中的還有沈樣雲和「王初雲」,沈祥雲內心極嘔,原本他已幫「王初雲」做好心理建設,相信她會在王丞相面前開口提他的事,孰料這個邊承歡竟悴不及防給他來個回馬槍,說他要娶王初雲,這下王丞相心頭一亂,臉一板,別說蔫乎乎的「王初雲
「被駭得開不了口,就算她有勇氣開口央求,丞相老頭被邊承歡提親一事擾得心煩,哪有心思忙他的事。
「外公我想國舅爺興許是面子掛不住,才會……」沈樣雲話才說到一半,突遭王丞相怒瞪,他遂低首,嗓聲不語。
他這可不是怕他,只是他還需要靠這臭老頭在皇上面前幫他提復職一事,眼前邊承歡這事也得由他去安撫弧平。他猜想,退婚一事在城內引起軒然大波,縱使白詡瀟灑自若的邊承歡亦無法忍受旁人的恥笑和談論,遂想籍娶回王初雲扳回面子。
這邊承歡也真是笨,他和「王初雲」是夫妻已是不爭的事實,若他執意強娶,那不就是娶了他沈樣雲穿過的破鞋,對邊承歡而言,非但不會扳回面子,還是二度受辱。可借現下他沒閑功夫和他玩游戲,還是坐穩王丞相外孫女婿的寶位,以此為墊腳石,靜待來日恢復官職較踏實。
「外公我、我不想嫁國舅爺,我和祥雲已是夫妻……」「王初雲」一臉急得快哭的模樣。
「你和他是夫妻,難道國舅爺會不知道!」王丞相憋了一天半的煩躁,化為怒氣咆哮吼出。他就愁這點,國舅爺明知道退婚的緣由,他以為皇上和皇後不怪罪,這事就能談去,怎奈國舅爺似乎不想罷休。
那日國舅夫人前來,他听她話中意思,國舅爺應該是不在意的,但話說回來,有哪個男人能容得這等當眾被退婚的恥辱,也怪他拉不下老臉,事發至今尚未上國舅府,向國舅爺鄭重道歉。
「王初雲」被叮哭,沈祥雲就算再怎麼不耐煩,在二老面前也得裝出疼借妻子的模樣,他樓肩拍背,好生安慰著她。
「老爺,要不我進宮一趟去見皇後娘娘。」
王夫人的提議遭王丞相斷然否決。
「我說過,別再拿這事明擾皇上和娘娘。」王丞相怒瞪眼前的一對惹禍精,氣得拂袖,「我親自上一趟國舅府。」
「外公,要我隨您一塊去嗎?」沈祥雲忙不迭起身,假意問道。
「你去?你是巴不得讓事情變得更糟是吧!」王丞相厲瞪他,棒悻然離去。
「是,外公,您慢走。」沈祥雲恭敬的送他出門,待人走遠,他轉身向王夫人說道。「外婆,初雲她似乎被叮著了,我扶她回房休息去。」
「等等,我有事要問初雲。」王夫人淡然道。「祥雲,你先忙別的事去,我和初雲聊聊。」
「是,外婆。」感覺王夫人刻意想支開他,沈樣雲步出廳外卻未離開,躲在一旁想听听她欲問「王初雲」什麼事。
「初雲,外婆問你,你是幾歲失憶的?」王夫人真瞅著被王丞相叮得還余悸猶存的「王初雲」。
剛認親時听聞外孫女兒失憶,她一顆心揪疼,加上忙著婚事,沒空也不忍多問,現下她心頭諸多疑問越積越多,正該是問清楚的時候。
「我……大概四歲的時候。」
「四歲?」
「王初雲」愣愣點頭,把沈祥雲預先擬給她的說詞平浦真敘的道出,「我養母也不確定當時她收養我的真切年紀,大約猜測是四、五歲,那時是一對穿著華麗衣裳的年輕夫妻,遇到山賊搶劫被刺成重傷,臨死前把我和那支翡翠步搖托給她……」「王初雲」越說越心虛,低頭掩飾閃爍的眼神。
「臨死前?你是說你親生父母死了?」王夫人情緒略顯激動。
「我,我不知道,是,是樣雲,不,是我養母說的。」
「那你養母呢?」
「死了。」
「那你親生父母的墳在哪?」
「不知道,養母當時覺得很害怕,抱著我逃到別的城鎮,她,她只跟我說了這些,沒再跟我提過其他的事……」
王夫人征愣住,「那你的養父呢?」
「也死了。」
「全死了,全都死了……」王夫人喃喃自語,突覺方才的對話有不對勁之處,仔細回想,月兌口問出,「你養母說,是一對穿著華麗衣裳的年輕夫妻把你托給她?」
「嗯。」
王夫人低眼思付,這不對,當初她托人給飛燕送信要她回來見她爹最後一面,送信的人回報說他們過得極清苦,一身舊衣,住的地方也很簡陋。
然而她對沈樣雲說的那些是愛面子的老爺在皇後面前的那番說辭,若依這套說辭,她的女兒女婿白然是「穿著華麗衣裳」。
心頭起疑,她不動聲色的問。「那你小時候穿的衣服呢?你走失時,穿的可是外婆親手幫你縫制的衣服?那衣領還繡了個」王「字呢!」
「這……」「王初雲」眼神不安地游移,目光忽地和躲在窗邊的沈祥雲對上,他一個點頭,她立即說。「是,我有印象,我看過那件衣領繡了個」王「字的小衣,只是後來養母不知將它收到何處,我再也沒見過。」
「這樣,真是可惜了,那可是我花了三天三夜縫制的。」王夫人輕喟,前些日子眼里流露的寵愛不復見,內心充斥失望和怒氣。
她替外孫女縫制衣服是真,可借外孫女從未有機會穿,因為她打從出生以來,壓根沒回來過。
「也真難為你養母了,他們家境不好,竟從未想將那支裴翠步搖拿去變賣,那上頭那朵用金片瓖成的牡丹花可值不少錢。」王夫人再度試探。
「王初雲」偷偷望向窗邊,只見沈祥雲焦急的真搖頭,她會錯意,回答道。「不,我養母說那是我生母留給我認親的遺物,她知道那金片花很值錢,可就算餓死她也不賣。」
「是啊,多虧她沒將它賣掉,我們祖孫才能相認。」至此,王夫人萬分確定眼前這個王初雲是假的,那麼重要的認親遺物,她居然沒將它瞧得仔細,那上頭壓根沒金片的牡丹花。
那支翡翠步搖白玉匠修補好送回丞相府後就一真收在她這,也是老天有眼,她原是留下步搖睹物思人,因此並未馬上還給外孫女,卻因此揭發了她的謊言。
壓抑住內心的怒氣,這事,等丞相回來再作定奪。
「外婆累了,我要回房休息。」王夫人重重一喟。
「外婆,我扶你。」
「不用!」王夫人突地甩開她的手,讓她叮一跳,怕打草驚蛇,王夫人好聲好氣微笑道︰「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是。」待王夫人走遠,「王初雲」步出廳外想找沈祥雲,卻已不見他人影。
真到掌燈時分,一真待在房里怒氣悶憋心頭的王夫人終于等到王丞相回府,丫鬟小春匆匆來報。
「夫人,丞相回來了,請您到書房一趟。」
「去書房?」
王夫人心生納悶,小春立即補上未完的話。
「國舅爺也來了。」
王夫人心頭一驚,猜想他極可能是為娶初雲而來,可現下府里這個王初雲是假的,她還來不及告訴丞相此事,萬一國舅爺執意迎娶,事後卻發現真相,那可怎麼辦才好?
小春四下張望,即便房里沒其他人,她仍戰戰兢兢地上前附耳道︰「夫人,丞相說要你帶小姐的翡翠步搖前去,這事別讓任何人知道,包括孫小姐。」
王夫人狐疑地看她,但猜想小春肯定也不知何事,既然丞相這麼謹慎神秘,肯定有要緊事,她還是趕緊帶上翡翠步搖前去。
一進書房,王夫人便見王丞相坐在福子上,泫然欲泣,「……她那雙眼,像極了她母親呀……」
王夫人和邊承歡打過招呼,抓疑的問。「老爺,有什麼事?」
王丞相抹去臉上的淚水,見妻子手中捧著木盒,手指著木盒,旋即又指向站在一旁的邊承歡,「給、給國舅爺看看。」
滿臉納悶的主夫人依言將手中木盒遞給邊承歡,邊承歡接過一看,慎重的點頭,「這翡翠步搖,的確是茉蝶的。」
「國舅爺,你說,這步搖是……」王夫人一臉驚詫。
「國舅夫人,才是我們真正的外孫女。」王丞相說出真相,忍不住痛哭流涕。
想到平茉蝶那雙神似自己女兒的雙眼,加上他相信國舅爺不會也沒必要亂編故事騙他,找到親人的真切感和懊悔當初對女兒的苛刻讓他的心揪痛不已,剛強的面具瞬間瓦解,熱燙的淚布滿老臉。
王夫人驚愕之余,跟蹌跌坐椅子上。
「這是真的嗎?」
「王夫人,這支翡翠步搖當初是官府的人交給我,我再轉交給茉蝶的養母,布莊失火的那天,茉蝶整日戴著這支翡翠步搖,所有來過布莊的客人都能作證,那晚,她和放火的賊人扭打,跌趴在地,翡翠步搖可能因此飛落被那賊人拾了去……」邊承歡將翡翠步
搖的來龍去脈交代一番,又將平茉蝶的身世遭遇詳述了一遍。
「茉蝶說她的生父叫林文生,生母名叫飛燕,可她想不起來生母的姓于。」
「對,沒錯,我女婿的確是叫林文生,女兒是王飛燕……」王丞相撫膺大慟,推敲女婿一家遇害的時間,極可能是接到家書連夜趕路,想見他最後一面,但這麼多年他卻以為女兒狠心絕情棄病父不顧,想到自己一真誤會女兒,不禁悲從中來。
「飛燕,我可伶的女兒……」听聞女兒和女婿早已身亡,王夫人淒惻哀痛,悲嚎大哭。
見到痛失愛女的兩人大放悲聲,邊承歡亦感到心酸,眼眶也跟著紅了。
下午他爹因听到他放話說要娶王初雲的傳言,大速召他回太師府,氣急敗壞的責罵一番,他未告訴爹親其中原由,只乖乖的答應他不會胡來,回到府里,哈總管告訴他王丞相自他出門不久就來了,雖告知他國舅爺去了太師府一事並請王丞相先回府,但王丞相卻
堅持要等他回來。
他猜王丞相是為了他改變心意又想娶王初雲一事前來,果不其然,一見到他,王丞相放低姿態——再向他道歉,他正愁不知該如何向他說明自己之所以會如此做的原由,王丞相已冷不防提問布莊失火和茉蝶生母的遺物為何。
原來王丞相見過茉蝶那雙和他女兒極為相似的眼楮,那種親人的感覺特別強烈,加上她提到弄丟生母的遺物,以及布莊失火那晚她拿東西砸到放大賊的腳,他想起沈祥雲帶著王初雲上相府認親時正是左腳微跛,當時他聲稱是不小心摔傷的。
這些事若聯想在一塊,有種真相呼之欲出的感覺,是以王丞相才會心生疑慮,認為茉蝶極可能是他真正的外孫女。
當初他和平七海在城內當鋪全面盤查,心想那賊或許會把翡翠步搖拿去換錢,雖有查到,可當鋪老板說是個老頭拿來的,因那支翡翠步搖有裂痕他出了低價,那人便未賣,這席話讓他猜則那賊或許會找玉匠修復,幾經探訪,果真找到當初打造翡翠步搖的玉匠,他說那翡翠步搖原是王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