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棠和遠樹是加州大學的校友。」刑禹寬插話。
「Kevin以前在UCLA的華人圈里很有名呢,還有Benson,他們兩個家世都好,人又長得陽光帥氣,我那時只是一個無知的小女生,每天只知道仰慕他們而己。」
「你不用太謙虛,我選中的孫媳婦,不可能比別人差。」刑禹寬說著贊美的話,老臉上卻並沒有笑容,說完這一句,他又轉向方可頤,繼續說︰「葉棠的家世並不差,雖然沒有萬貫家財,但她的雙親都是知名教授,書香門第出身的底子就比別人好,她的人很聰明,留學時年年拿全額獎學金,所以我相信,日後有她陪在遠樹的身邊,不會給他丟臉。」
「刑爺爺,你何必當著方小姐的面這麼說?」葉棠似乎很不安。
「沒有關系。」刑禹寬卻不為所動,「我說的是實話,她就算不能承受也要承受。」
方可頤的手在桌子下握得死緊,可是桌面上,她咬著牙也要擠出笑容來!
「我知道,刑總裁,你話里的意思很明白了,我不是白痴。我是平民家的女兒,帶不出大場面,會在你們上流社會丟臉。」
「可頤,現在是上班時間,你怎麼會有空在這里?」謝佳軒的聲音忽然響起。
方可頤猛然回頭,原來謝佳軒已經從日本回來了!
真是她的大救星!
拖住謝佳軒的手,方可頤很快借故落跑。
「狗屎!你跟阿樹在一起,為什麼不告訴我?」謝佳軒听完故事概要,快要抓狂。
她最擔心的事終于還是發生了!
兩個人漫步在街邊,方可頤的心中五味雜陳,面對好友的質問,又十分心虛。
「是阿樹讓我瞞著你的……你一直都對他沒有好感,就算一早告訴你,你也未必會替我們高興,所以干脆想等戀情穩定一些再告訴你。」
「笨蛋!我這陣子不過忙了一些,沒空關心你,你居然就瞞著我……」謝佳軒近乎惡狠狠地說︰「可頤,你想找死是不是?快說,你們在一起有多久了?」
「不久,還不到兩個月。」
謝佳軒倒抽一口涼氣,「兩個月!兩個月了都瞞著我,你到底還當我是朋友嗎?」
方可頤暫時從自己混亂的思緒中抽離,轉過眼看她,「佳軒,我不知道我們瞞著你,會讓你的反應這麼激烈。」
「可頤,你這白痴寶寶,我不是氣你對我隱瞞戀情,好不好?我氣的是,你和阿樹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你居然也會做灰姑娘的美夢!」謝佳軒忍不住嘆口氣。
她的話听來好刺耳,方可頤竟反駁不了什麼。
她和刑遠樹的身份地位擺在那兒,若辯解她不是灰姑娘,誰會信?
經過剛才在咖啡廳的一番「洗禮」,現在連她自己都不信了。
「這件事歸根底是我的錯,是我腦袋秀逗了!」謝佳軒看起來真是懊惱極了。
方可頤不由傻眼,「佳軒,我和阿樹在一起……為什麼讓你這麼惱火?」
「因為那個假扮男友的餿主意是我出的啊!」
「但阿樹的確幫我扳回了面子,而且若不是你,我和阿樹也沒有機會認……」
謝佳軒打斷她的話,「所以我才懊惱啊!現在明擺著你和阿樹是沒法安穩走到終點的,我一開始就不該介紹他跟你認識,讓他有機會把你追到手。」
她越說越懊惱,「可頤,你別犯傻了,這個世界很現實,王子和灰姑娘那全是小說里騙人的!我們做朋友這麼多年了,你的個性我還不了解?我知道你很實在,又很痴心,坦白講,你一定希望能和阿樹有個圓滿的結局,對不對?你不可能玩玩而已的嘛!其實不只你,我、阿偉和阿樹也都是不同國的人,但做朋友跟做夫妻不同,不同國的人照樣可以做朋友,做夫妻卻是很難很難的,因為結婚不僅僅是兩個人的事。」
方可頤再度被好友說得啞口無言。
的確,佳軒說得並沒有錯,就算遠樹很愛她,可是明擺著,他身後的那個環境並不歡迎她,因為她不可能融進那個「富有、高學歷、涵養出眾」的環境中去。
她只是一個普通女孩,長相一般,才智一般,根本沒什麼可以匹配刑遠樹。
謝佳軒看出她臉上的動搖,再接再厲,「剛才在咖啡廳的事,是你自己告訴我的,總沒錯吧?那麼明擺著他們就是聯合起來在羞辱你,可頤,你難道還不醒悟?」
「可是……」方可頤欲言又止。
「可是個屁啊!」謝佳軒受不了地呼氣,「你該不會想說可是阿樹那家伙很愛你吧?」
方可頤點點頭,她原本真的想說出這句很沒創意的話。
因為不管怎麼樣,過去兩個月甜蜜到無以復加的戀愛生活,讓她對刑遠樹的感情沒有絲毫的懷疑。
「問題是,光他少爺一個人愛你有用嗎?他爺爺明擺著不喜歡你啊!老實說,你跟阿樹在一起,我還寧願投票給樓定宇那個負心漢,起碼他跟我們同國的!阿樹那類人的世界不是我們高攀得起的,那個叫上流社會,可頤,你不會不懂吧?」
方可頤停下了腳步,神情落寞,「佳軒,拜托讓我好好想一想,我現在腦袋很漲,里面亂轟轟的纏成一團,我根本想不清楚,你給我時間想一想。」
「好吧,隨便你。」謝佳軒的口氣一下軟了下來,「那你現在想怎麼辦?回家嗎?」
方可頤搖頭,「不,我要先回去公司一趟。」
她剛才似乎下了什麼決心。
「那好,我不煩你了。」謝佳軒拍拍她的肩,「回家後好好想清楚,等你想明白了就打電話給我。」
刑遠樹回來的時候,方可頤已經睡下了。
臥房里的燈光還大亮著,刑遠樹在玄關月兌了鞋,一走進去就看見他心愛的女友躺在雙人大床的正中央,雙手枕在腦後,不知想什麼想得入了神。
「寶貝,在想什麼呢?」他爬上床,輕車熟路地覆住她迷人的軀體。
突如其來的熱度和壓力讓方可頤回過了神,看到眼前再熟悉不過的帥氣臉孔,她忍不住扯起嘴角,眼楮里流露出溫柔的笑意。
「我在想你呀!」她對他說。
「哦,是嗎?」刑遠樹好笑地伸手刮她的鼻尖,「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只不過留在公司加班,你就想我想到入迷了?」
「阿樹,我想……」方可頤打算告訴他自己在今天突然多出來的煩惱。
可是,刑遠樹卻不給她正經說話的機會,他把她的話想歪了。
「想要的話不用明說,一個眼神我就會明白……」他的手已經探進她的睡衣里,而他的吻更是一個接一個,從下巴、頸項,一路綿延至胸前,「今天有點累,不過我還有殘存的力氣奉獻給你……不管怎麼樣,我不會讓你失望。」
他的立刻讓方可頤有了反應,險些把她認真交談的沖走,不過在內心掙扎了半分鐘後,她還是忍小住坦白道︰「對不起,我今天沒心情。」
在這當口被迫戛然而止,對刑遠樹的打擊不小,他吃驚地看著她,「怎麼了?」
「對不起。」方可頤攏緊已經散開的睡衣,從床上坐起來。
「可頤,你突然怎麼了?」刑遠樹替她撥開發絲,仍試圖挨過去親近她,「剛才看上去心情還很不錯,你不是說你想嗎?」
見他靠過來,方可頤隨即退開,「你誤會了,我今晚真的沒心情。」
「OK!」刑遠樹懊惱地爬梳了一下頭發,不悅地下床,「那我先去沖個澡。」
「嗯。」方可頤垂著眼,不敢看他。
當他一背轉身,她又忍不住抬眼看他,目送著他走進浴室,她像是在一瞬間被抽去全身的氣力,頭昏腦漲之余,「砰」一下重新躺倒回床上。
唉,她悶悶地想,自己在今晚別扭得就像一條鑽進下水道的泥鰍!
從傍晚回家開始,她就一直在掙扎要不要把咖啡廳里的事告訴刑遠樹。
一方面她希望兩人之間沒有任何隱瞞,休感與共,因為即使她一個人默默承受,對情勢也未必有利;另一方面,她如果把那個「匹配」的話題坦誠提出來,很可能讓刑遠樹也變得不開心,他的爺爺認定她不匹配,她又何苦過早的逼他作抉擇呢?
說或不說?方可頤讓自己陷入了頭痛的抉擇中。
直到刑遠樹從浴室出來。
「好了——」他上床摟回嬌軀,回復體貼的笑容,「我已經用冷水滅火了,我們今晚能相安無事。」
他說著,又忍不住親她一下,「你感覺怎麼樣了,心情有變好一點嗎?」
方可頤無言地窩進他的懷里,感動了片刻,卻忽然說︰「我辭職了。」
她說完,連自己都一怔,千頭萬緒,不曉得為什麼會單單先提工作的事。
刑遠樹再度吃驚,「是什麼時候的事?」
他們居然沒有事先打電話給他,擅自批準了她的請辭!
「就在今天。」方可頤翻過身,眼楮看著天花板讓她感覺好一些。
「今天?」
「嗯。」她低低地應聲,「我向汪經理請辭,他勸了我很久,最後只好答應了。」
「可頤,難道是公司里有人欺負你?」
「不是,你想到哪里去了!」方可頤轉回眼看他,「我只是……不敢接受。」
刑遠樹突然坐起身,順帶把她也抱了起來,兩個人在床上面對面坐著。
「我們坐起來好好談,這麼躺著說話有些別扭……」他說︰「你不敢接受什麼?」
他明澈的目光直直地鎖在她臉上,又讓方可頤覺得自己像條泥鰍,她轉開眼,「這份工作給出的待遇太優厚了,以我的資歷是不可能得到的,所以我不敢再接受。」
「你干嘛突然鑽起牛角尖?以你的資歷……這算什麼鬼理由?」刑遠樹眯起眼,忽然預感到了什麼,「是公司里有人對你表示不滿?」
方可頤又忙搖頭,「不是公司里的問題。」
「問題不在那間公司?那到底是為了什麼?」刑遠樹的心情又開始變壞,「那份工作不是讓你很開心嗎?為什麼突然要辭職?」
當初他為她費了苦心,所以理所當然,希望她也能配合。
他的口吻雖然仍維持著溫軟,但方可頤听得出一絲質問的意味,她想了想,終于還是大方地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楮,「因為這份工作是你給的,根本不是我自己的功勞。」
她居然知道了!
刑遠樹很震驚,但立即壓抑下趁機追問的念頭,轉而把她摟進懷里。
「OK,對不起,是我自作主張,我知道這樣的安排會傷到你的自尊心,但我只是為了哄你開心。」他誠摯地向她道歉,「事實上,可頤,你當初的確很開心,不是嗎?況且,你如果一直不知道真相,我們大家也可以維持一個皆大歡喜的局面,又有什麼不好?」
「問題是,我已經知道了……」方可頤在他懷里悶悶地說。
刑遠樹吻她沐浴後散發著清香的頭發,柔聲說︰「這次辭職就算了,我保證絕不再干涉你工作的事,你可以憑自己的努力慢慢再找,這樣好不好,嗯?」
方可頤在心里嘆口氣,「我有些渴,阿樹,你幫我倒杯水。」
「哦,好。」刑遠樹放開她。
趁著他暫時走開,方可頤深呼吸了幾次,才把快散掉的勇氣重新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