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健科在醫院的地位向來不如那些外科,總是窩在角落當無聲蟲。別以為同樣是醫生,就是社會階級一樣高不可攀,那是外人看的假象,內行人才知道白色巨塔內斗得可凶狠,尤其是大型教學醫院,獲得最多社會資源分配。但慎重紀念醫院是私人所有,現在感受不到那股濃厚的派系味道──原來不是沒有,而是她太渺小!
第一天報到,就是與掌管她成績的指導醫生見面,很簡單的介紹環境和認識同梯次的實習員。
「我是蔣時鈺,目前就讀台北醫學大學,未來會朝復健師專業走,謝謝大家。」
好安靜,看樣子這次的實習生都內向偏靜。一連串落落長的議程下來,蔣時鈺睡眠不足的腦袋已經被瞌睡蟲佔領不下六次,其中有兩次腦袋瓜子還差點靠在臨座女生的肩上,惹來幾記白眼。
「看樣子有人覺得很無聊,不如我們就請台穿白色T恤的同學上台用不同詮釋方式表達,我看你頻頻點頭,似乎對台上講的深表認同?」透過麥克風,突然高揚的聲音讓台下開始騷動。
窸窣的聲音不絕于耳,蔣時鈺向來比別人還要短路的神經依舊大條,一顆腦袋還不知死活的往右傾。
「在叫你!」左邊的女生看不下去,用力推了蔣時鈺,差點讓她跌出椅子。
講完了嗎?蔣時鈺環顧四周,迷蒙間發現自己成為注目焦點,霎時寒毛直豎。
發生什麼事了?
「這位同學,你快點上台啊!剛才點頭如搗蒜,想必你有很多事情要跟大家分享,說說你的未來展望啊。」
死了!完蛋!蔣時鈺漲紅著一張臉,用力揮手,「對不起,我口拙,還是不要獻丑!」
「那不是很可惜?可以藉這機會讓教授充分認識你啊,這對分數很有利喔。」
「對不起,我不敢再打瞌睡了!」牙一咬,她大聲喊。
哈哈哈……哄堂大笑響徹整間會議室,雖然很糗,但蔣時鈺相信自首無罪,雖然真的很蠢。
真的,蠢爆了!
***
「影哥哥,為什麼過年要貼春聯?」
問一位在國外出生長大的小孩?酆寅初嘴角上揚,「這樣才能提醒春天來啊!不然祂可能會忘記出現。」
酆寅初已經決定要當蔣時鈺心目中那位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的天神。
「不能打電話嗎?萬一祂沒有看見呢?」
「很久以前怎麼會有電話這種東西?而且沒有人知道春天的電話號碼啊!所以才會家家戶戶都貼,祂總是會看見一張。」
蔣時鈺皺著圓圓的鼻頭,「可是這筆軟軟的,好難寫!」
「那是我用的,這一張給你。」酆寅初搶回狼毫筆。居然被她當成掃把揮舞,筆端都開花了。
這些字帖是爺爺派的功課之一,要他不能忘本的首件要事,就是學習中國國粹,什麼柳公權楷體的,幸好不是跳扇子舞。
沒錯!他對這件功課非常不以為然。
「可是我要寫什麼?」蔣時鈺握著她慣用的黑色粉蠟筆。
煞有一回事兒!大字認識沒幾個,路都不會走還想飛!酆寅初惡意的笑著,拿了一張自己寫的春字紅帖,「寫字這件事太簡單,交給我就好,你做比較擅長的,就畫圖,畫兩條毛毛蟲。」
「畫蟲?不可以畫蝴蝶嗎?」蔣時鈺最討厭蟲,尤其是爺爺田里的壞蟲,把菜都啃得好丑?爺也說蟲蟲是壞東西!
「可是我們要提醒春天不能像蟲蟲一樣慢吞吞的,畫蝴蝶不適合。」
「哦?是要告訴祂,不可以壞壞嗎?」
「對。」
「那我知道!」蔣時鈺很認真的在紅帖上畫毛毛蟲。
當她得意洋洋的帶著努力很久,好不容易畫了一堆的紅帖紙回家,希望給家人一個驚喜,所以她貼了好幾個地方,客廳、廚房、臥室,連來福的籠子也沒有遺漏,不夠高的,還拿椅子踮腳呢。
「哎喲,是誰這麼麼壽,怎麼貼得厝內都是蠢!」
蠢?什麼是蠢?小時候的蔣時鈺還很懵懂。
但現在的她應該身經百戰,卻仍躲不過命運……不,應該說是與蠢字,結下不解之緣。
「哈羅,打瞌睡學妹。」
「如果可以去掉前面的三個字,我會很愉快的跟你說聲嗨。」蔣時鈺皮笑肉不笑。拜第一天報到之賜,一直走低調路線的她,現在是素人爆紅中。
「那改個封號,紀勤之欽點小公主?」
「紀勤之?」哪派人馬?
「不會吧?你連是誰讓你出這麼大糗的罪魁禍首都不認識?」
「打瞌睡是我有錯在先,也不能怪別人吧。」對于學長的壞心眼,唯恐天下不亂的心態,她一直當是關在不見天日的白塔所造成的後遺癥,「欽典小公主?听起來像什麼美麗殿之類的紅牌耶。」
「憑你?」
烏鴉一群結隊飛過頭頂,蔣時鈺真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總之,別再幫我取什麼渾號,我希望平安度過這半年的實習。」
「紀勤之耶!你不好奇?」學長三八的用壯碩的身子推她一記。
這種媲美泰山壓頂的身材學起妖嬌的身段,真的讓人從頭到腳都不舒服。蔣時鈺發現這幾天會來攀談結交的學長、姊,似乎都有點不太正常,但又說不出哪里怪!
「好奇什麼?」
「紀勤之是院長欽點的未來接班人,傳奇色彩濃厚,專長是腎脾分泌,但听說他的外科精密手術幻化到無人能出其右,尤其是縫合的部分,談笑之間就解決了子彈穿透造成的脾、胃大量出血。」
「子彈?」大多數的外科手術應該是車禍之類吧?
「重點不是這個!」看著學妹一臉迷糊,他才瞠目結舌,「你真的不知道?」
不會吧?這學妹是天兵來的!
***
蕾易絲坐在副駕駛座,看著一旁的男子;濃黑的雙眉飛揚入發鬢,琥珀色的眼瞳深處,只有她才能看見的熱情,她清楚的知道當他深陷在中,那眸子會濃郁到呈現融化的可可色。
「今天真的不來我家?」雖然舉行過訂婚儀式,但他們仍各自保有私人領域。蕾易絲單手輕捏著他的後頸肌肉,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似乎只要這麼做,就能讓他出現愉悅的表情。
「我答應時鈺要和她通視訊。」
蕾易絲輕蹙著精心描繪的眉型。又是她!努力壓下不悅,她不想破壞一直呈現美好的夜晚,至少在討論到這個話題前,今晚真的很愉快,甚至可以說是精采。
一陣刻意營造的沉默,讓親昵氣氛凍結,清楚的傳遞蕾易絲的不悅。
酆寅初不是笨蛋,他當然知道美麗的蕾易絲在鬧脾氣,但這些對他向來不是問題,大家都是成年人,應該學會整理自己的情緒。他從來不認為該隱瞞或者調整自己的行為,如果蕾易絲要成為他的另外一半就應該清楚,獨立的人格是他最在意的,婚姻並不代表改變根本,相反的,應該是接受彼此,不管是優點或缺點。
當然,他是有絕對的自信才會在愛情中顯得狂妄,蕾易絲也很優秀,美麗又聰明的她從來不缺乏追求者,但他們的共通點就是︰要就要最好的!
誰能贏得了他?至少目前沒有。
「有時候我真的想大聲尖叫,你到底在不在乎我?」
酆寅初挑挑眉,「潑婦罵街不是你的風格。」
「你和蔣時鈺的友情實在太曖昧。」
「如果今天她是男人呢?」
「你從來不會用如果這種假設性的字匯,只有在形容你們之間的友誼才會。你知道這像什麼嗎?中國有一句古老諺語。」
「欲蓋彌彰。」字正腔圓的中文,酆寅初對這個成語有非常深刻的體會。
「對!你常說這句話。要我猜嗎?八成又和蔣時鈺月兌離不了關系。」
有時候聰明是件壞事。酆寅初沒有回答蕾易絲的話,反而停下車,車外就是蕾易絲目前居住的高級公寓,「早點休息,我相信今天和韋爾斯的會晤能夠讓你有一晚美夢。」
「韋爾斯是GP藥廠最大的持股者,我需要他的支持!」
「當然,所以我才介紹你們認識啊。」酆寅初笑得非常誠懇。在床上纏綿的耳鬢廝磨,蕾易絲嬌喃著說想認識韋爾斯。既然都訂婚,未來準備走上紅毯,他並不介意成就另一半的事業,甚至成為「賢內助」也是一種新鮮的體驗啊。
蕾易絲信了他的話,巧笑倩兮的奉上香吻,唇舌的追逐讓彼此的體溫開始上升,「你真的不上樓?」
「你知道我的自制力!」帶著笑意,酆寅初趁她下車時,捏了她的豐tun一記,惹得她嬌嗔。
「今天晚上就放過你。」蕾易絲拋了記媚眼後,才搖曳生姿的走進公寓。
調情的把戲只要施展適當,女人可以對男人予取予求,男人則可藉此安撫女人,讓女人相信自己依舊魅力無窮。這些和智能無關,純粹只是一種生理上的人性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