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著那碗還泛著騰騰熱氣的補湯,容止挫敢地坐在小桌邊,看來看去就是下不了口。
「明日別再弄這些湯湯水水了……」日日都變著花樣給她做湯,里頭又是好料又是上等藥材的,他哪來那麼多的銀子?就算是家底厚也沒他這樣散財的。
莫追揉著酸疼的兩肩,「放心,明日我也沒那閑工夫。」
「要離開北蒙了?」她兩眼一亮,就像是听到了解救她月兌離補海的聖音。
他捏捏她紅潤有光澤的面頰,「高興吧?」
容止的好心情只維持了一會兒,很快地,想到另一間牢房里住著的人,她又垂下了眼眸。
「燕磊他……」
「他跟我們一樣,都還在牢里蹲著呢。」雖然話還是很少,可是近來心情明顯好多了,看上去,眉眼間的抑郁也少了些許。
「你說,他願不願跟我們回原國?」她拉拉他的衣袖,始終不放心將燕磊一人留在這殺機四伏的國家。
他沒什麼好臉色,「腳長在他身上不是?」
見他又是那副死德行,容止板著臉,兩手伸過去使勁捏他,偏他皮粗肉厚,沒把她的爪子當回事,于是她改為使勁掐他腰際的肉。
莫追邊躲邊哀哀叫,「又不是我不要他跟我們走的,是他自個兒腦袋轉不過來嘛,我哪知他為何還想留在這?怕慕殤找不到他砍頭啊?」
算了,跟他在這兒吵也沒用,她還不如直接去找燕磊問問。
「你去哪?」莫追看她端了那碗她沒喝的湯就往外頭走。
「探監。」就算做不成兄弟了,就算他可能對她假扮燕晶一事心中猶有怨……但看在相處這麼久的份上,燕磊總能夠听她說一說吧?
莫追跟上去攔住她,瞄了瞄她手中的湯碗,然後與她大眼瞪小眼。可惜的是,在那雙明亮水眸的坦坦注視下,沒過一會兒工夫他就又再次敗下陣來。
「行了行了,我跟你去成不成?」就知道她有什麼好的都想著燕磊,他這陣子也沒少給便宜大哥進補好嗎?
容止忐忑不安地往燕磊所居的牢房處走,可能是因為好陣子沒見燕磊了,她有些緊張,于是她也沒注意到,沿路上其他囚犯鄰居是帶著什麼樣的目光看著她的,一旁的莫追見了,趕緊上前摟住她的腰,邊走邊對她叮嚀。
「眼珠子別亂瞄啊,我不許你出牆的。」
她看了四下一眼,拍拍他水女敕的面頰,心神也跟著放松了許多。
「娘子你才少在人前露臉當紅杏才是。」他長得可不只是不錯而已。
燕磊坐在房中,面上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遠遠听著那對小倆口在走道上你一句我一句地吵嘴,一路吵到他的房門口這才消停。
一見到燕晶,容止霎時忘光了前頭與莫追在吵些什麼,看著他平靜的面容,她不確定地出聲輕喚。
望著她不安的眼眸,燕磊溫和地朝她招招手,一如以往一段。
「身子好些了?」看來這個弟媳真的很會養人,瞧她,整個人看上去就很有元氣,一點也沒有以往在府中病苦的模樣。
「嗯,都好了……」她局促不安地乖乖坐在他的身畔。
莫追像個母夜叉似的,搶過她手中的熱湯往燕磊的面前重重一擱。
「喝湯!」這家伙要是再敢說什麼欺不欺騙的,他就下藥拉死他。
燕磊很意外,「原來這是你炖的?」他還以為有這手藝的是身為女人的容止呢。
他將下巴翹得高高的,「哼。」
「給我規矩點。」容止一巴掌賞在他的頭頂上,很看不慣他跩得二五八萬的態度。
「小……」燕磊習慣性地開口,又突地頓了頓,「小妹。」
容止猛然抬起頭,眼中盛滿了不敢置信和隱約的淚光。
一連想了許多天的他,最終還是不舍為他做了那麼多的容止傷心,對于已經付出的感情,他也沒法說收回就收回。與其讓他們兩人的心頭都帶著傷,還不如讓他倆都留著記憶中美好的回憶,這祥,或許往後在他們的心上,也能少了點不完滿的缺憾。
那一段他原本就不該擁有的兄弟之情,說來,還是她帶給他的,若是沒有她,只怕他這輩子都只能孤單一人,更別說如今還能有個家人留在他的身邊。
他愛憐地輕撫她額問的發絲,「小妹,咱們談談。」
「好……」她吸吸鼻尖,用力地朝他點點頭,然後撇過頭朝莫追示意。
遭人驅趕的莫追很不放心地盯著燕磊。
「我先說好,不許又欺負她啊。「要敢讓她又哭著回去,他就把他關在這兒一輩子。
為了他的防備樣,也知道先前自個兒舉動很傷人的燕磊,慎重地點頭保證。
「談好就要還給我啊。」莫追邊退往門口處,邊泛酸地道。
容止不耐煩地瞪他一眼。
「也不許又霸佔著她啊。」他像只老母雞般繼續嘰嘰咕咕。
「炖你的湯去!」容止直接把愈來愈婆媽的他給轟到門外。
那一夜,莫追並沒按照容止的吩咐炖揚,也沒不識相地去打擾那兩人,他只是由著他們敞開心房長談了一整夜。
幽靜的夜色里,空曠孤寂的牢房外,隱約能听到燕磊壓抑的哭聲,以及容止小聲的勸慰。
第二日清早,莫追帶來了兩襲押囚官的衣裳和易容的工具,神色不滿地瞪著眼楮都腫得跟核桃似的兩人,在幫燕磊易容之吋,他听到容止又像以往一樣喚他大哥,而燕磊也改口叫她小妹……雖然有時還是會叫錯改不過來。
在把燕磊打點好後,莫追迫不及待地摟過容止。
「還我,都借你一整晚了!」看她往後還敢不敢說他不大度?
燕磊搔著發,「弟妹,你也太小氣了……」還真沒看出來,原來他是個妒婦?
「你少丟人現眼了。」容止朝天翻了個白眼,動作快速地拖走他一塊兒去換裝。
外頭的院子里,決定親自送他們離開北蒙的石關年,已套好了馬車也備齊了通關文書,就等著他們一家子準備好出發,等了許久,這才見三張陌生又不怎麼起眼的臉龐出現在他面前。
初升的驕陽下,石關年帶著笑臉,將手中長長的馬鞭劃過天際。
坐在車後頭的莫追挪了挪身子,把頭一回坐押囚車的容止帶進懷里坐好,免得被積雪深厚的路況顛著,而她正偏頭听著坐在前頭的燕磊和石關年,討論起北蒙國通大都有些什麼手續和過程。
「談得如何?」他兩指捏著她的下頷,將她的小臉轉來他的面前。
容止開心地漾著笑,「大哥他願意跟我們一道去原國,還說咱們上哪他就上哪。」
「瞧你這心花燦爛的……」他以指戳戳她的面頰,而後又對那觸感食髓知味,伸出狼爪又在她臉上模模揉揉好一通。
整張臉被揉躪過的容止,趴在他的懷里動也不動,心滿意足地嘆了口氣。
「真好,我有大哥了呢。」
「嗯。」
「還缺個二哥。」希望能早點到達他的師門,見一見那個多年未見的容易。
滿心不平的莫追不干了,「我呢?你就不缺個娘子?」
「知道了,醋桶。」她一把拉下他的衣領,煩不勝煩地以嘴堵上他那張喋喋不休的嘴巴。
囚車一路順順當當地出了大都的城關,看在石關年那張熟客的面孔上,城門邊的官兵並沒有怎麼為難,在通關文書上蓋了官印後,便很快地放他們通關。
坐在晃晃的囚車上,因天冷的緣故,容止早就不耐冷地窩在莫追的胸前睡著了,看著她香甜的睡臉,莫追也被她給感染了些許睡意,正打算抱著她好好睡個午覺時,囚車忽然停了下來。
「怎麼回事?」不是才剛通過檢查哨站,怎麼又停車了?
石關年的聲音有些緊張,「莫小爺,前頭有人攔路……」
攔路?誰這麼不識相?
醒懷中的容止後,莫追一骨碌地跳下車。他本以為是終于遇上了追兵,才想好好一展身手給他家相公看,可見著了來人的那張臉,登時他所有的磕睡蟲都被嚇跑光了。
「五師兄?」怎麼他也往北蒙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