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後早就听見外面的動靜。
她放下手里還待幾筆才能完成的山水構圖,淨了手,又用棉巾子拭干了手,這才準備出門迎客。
「小姐,您怎麼看?」破曉可擔心了。
「不好說。」
她再低調,在王府里什麼風頭都不出的守著這座院子,可早來晚來,該來的事情總歸是要來的。
雖然那位王爺有日趨難以應付的傾向,但是要面對一群虎視眈眈、所有心思都在爭寵上的女人,還是明明很難搞,但凡事明著來的大魔頭,她真不知道要怎麼選擇了。
整了衣裳和頭飾,這才帶了她的四大侍女出門迎接即將到來的風暴。
四個侍女中最靈巧的浣紗趁著少少的空檔,把王爺後院的勢力分布圖在小後耳邊做了簡單明了的描述,這也讓她出來迎接的時候不至于因為壓根沒見過、沒听過這些女人而鬧出笑話來。
側妃、夫人、侍妾,還有由皇上送來的那位郡主,也許還有沒進門的,一個女人難纏,兩個女人添亂,三個女人一鍋粥,這四個女人要加在一起,後院就要失火了。
這麼多,雙手都攏不齊的美人,那位王爺真是太享福了。
殿外,一群如花似玉的女子候著。
小後正經的福禮,絲毫不敢取巧。
「奴婢見過側妃娘娘。」
公孫淑悍然的接受了她的行禮,低掩的眸光掠過小後一身素淨的裝扮,「你就是小後姑娘?」
「是。」
公孫淑從旁伸出涂著蔻丹的素手。
一旁的侍女馬上送上一個檀木陰雕吉祥花鳥,陽刻清溪水流的匣子。
「本宮與你同為伺候王爺的人,初次見面,來得匆忙,沒帶上什麼值錢的禮物,一個匣子的夜明珠,就當是見面禮,希望妹妹不要嫌本宮寒酸才好。」
「謝側妃娘娘。」低眉斂目、低眉斂目,什麼表情都不要有……她告誡自己。
「那本宮也不吵妹妹休息了,大家都散了吧。」她的容人大度做得這麼明白,王爺幾個院子里的人或許有顯赫家世,或許美貌如花,又或許智慧機巧,再加上這三千寵愛集一身的新寵,那又如何,她才是那個有位分的人。
至于這間寢殿,總有一天她也會是這里的女主人的。
日子還長得很,她有得是耐性。
「說漂亮,我不是沒見過更漂亮的,你有哪里好?」甄兒可看不慣公孫淑惺惺作態的樣子,硬要雞蛋里挑骨頭,揚聲質問。
要她模著鼻子回去,她可不干!
話說完,離夫人那看好戲、幸災樂禍的眼神更明顯了。
「甄妹妹今天的火氣真大。」
「我是見不得有人恃寵而驕。」
小後才不管這幾個女人費盡心思的明槍暗箭和背後牽扯錯綜復雜的勢力關系,總之,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嘴巴長在人身上,她們要怎麼說,她管不著。
她們找上門來為的是什麼,她心里清楚,無非就是宣告先來後到的主權,要她別越過她們,王爺的雨露也需要均沾的。
那位爺要傳宗接代、要娶妻生子,都是他的事,她才不想和這些一心爭寵的花花草草為了一個男人爭得頭破血流,最後也把自己變成爭風吃醋、落井下石的女人。
「喂,你給我說話啊,別以為裝死就不會有事了。」甄兒咄咄逼人。王爺對她不聞不問幾乎到了無視的地步,她會變成這樣,都是這個女人害的,她不打算放過她,今日不找她出氣,她心中怒火難平。
「如夫人要我說什麼好?」爭執這些口舌之利到底有什麼好處?
「就直接說吧,你使了什麼狐媚術讓王爺天天在這過夜?」
「腳長在王爺身上,如夫人為什麼不直接去問王爺我到底哪里好?其實要我自己來說,我哪里都好。」
小後一出口,就連已經輕移蓮步的公孫淑都差點往前栽去。
甄兒更是被她這番話氣得沒咬碎牙。
「你這不要臉的……」
「如夫人請自重!」
「要我自重,我呸,你這狐狸精霸著王爺的寢殿不走,你可知道這鳳翥樓可不是人人都能住進來的!你憑什麼一直住在王爺的寢殿里,就連側妃姊姊也沒那個待遇!」
「這個小後一無所知。」她什麼都不知道,會一直住在這,是因為她打一進王府門就睡在這,哪會知道這鳳翥樓里還有這些個中曲折?
「我要你馬上搬出去!」甄兒越說越起勁了。
小後覺得潑婦罵街有時候也沒什麼不好,起碼她很直接,不像另外不出聲的那種,其實比較可怕。
「這可能沒辦法……」小後很認真的想了下,說的是實話,「這可能沒辦法,我一向只听王爺的。」
「你這狗仗人勢的女人!」潑婦抓狂了,甄兒恨不得把小後的祖宗八代都挖出來罵一遍。
「妹妹,你太失禮了!」公孫淑出聲制止。
「側妃姊姊,你要給妹妹作主啊,妹妹向來盡心盡力的伺候王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現在出現這麼個賤人就爬到我們頭上來,妹妹實在不懂她到底哪里好?哪里值得王爺這般對待?」硬的不成換哭調,單打獨斗不成,開始拉攏戰友了。
小後不得不佩服她的天真,身為同搶一個男人的情敵,又哪來的真情?
公孫淑作勢拍了拍甄兒的手,「能得王爺青睞,小後姑娘自是有她獨特之處,妹妹不要這樣,要讓王爺知道我們後院不安,他會不高興的……不過,別說是妹妹,身為姊姊,本宮也想知道小後姑娘究竟是用了什麼法子留住王爺的心,也好學習一二……」
她說她的,小後雖然听得胳臂直冒疙瘩,心里直犯哆嗦,卻還是一臉懵懂無知的表情。
公孫淑的不悅一閃而逝,隨即又恢復一副賢淑大度的模樣。
真要逼她澄清啊!小後心里嘆了好大一口氣。
「諸位姊姊們應該是誤會了,王爺于我,或許是看厭了各位姊姊的傾城之姿,又或許想換換口味,總之,就是貪鮮而已,真要我說……他的審美觀是有待商榷的。」
三個女人都掉了下巴。
居然編派王爺的審美觀有待商榷,這種大逆不道的話,看起來,這丫頭受寵的時間不會太長,是她們多慮了。
小後「大敗」後院女人這一役,幾乎是不差毫厘的傳進正在府衙辦公的扈桀驁耳里。
他拊掌大笑。
「本王想她了,怎麼辦?」
讓那幾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女人知道他寢殿里還養著個不是吃素的母獅子,倒也有趣。
蘭宣搖著羽扇,面露斯文俊美的微笑,「首先之務,您得先把檣州盜匪猖獗的事給解決了。」
「檣州的府尹是吃閑飯的嗎?什麼事情都推到我這邊來,而且你沒听到本王在跟你說的是我家小後的事,你很心不在焉。」
蘭宣唇上笑意更深,「本相來這里純屬訪友之行,王爺的家務事,我幫不上忙,而且,能者多勞,檣州之事是只要王爺稍加施力就能解決的小事,蘭宣只需作壁上觀。」
「京都蘭奸相,果然名不虛傳。」
「我哪敢搶您這位王爺的風頭?本相只是敬陪末座。」地下隱皇帝。京都小兒都知道的事,坊間也多流傳,只知王不識君。
北國自開國以來,面帝可不跪的王,他坐擁天下兵馬,設銀鐵師,皆是他親選死士,有他在的這數年,北國領地固若金湯,外患絕跡。
別看他坐守平遙,皇城就連罷任京官也要他點頭,若是他哪天想登上帝位,將官袍上的四爪盤龍多添上一爪,也不是不可以。
「少來了,要論心眼多,本王比不過你。」這點,他自嘆弗如。
哪天如果要與這樣的人為敵,他可是會大傷腦筋的。
「多謝王爺謬贊,我只是不屑打打殺殺,可以用腦子辦的事情,就用腦袋解決而已。」他笑得可人,眼眸像清澈的湖水,只是外表看似無害,湖底不知隱藏了多少陰謀算計,這就無人知曉了。
「蘭相與本王有多久的交情了?所謂物盡其才,吃虧就是佔便宜,這些公務就交給你了。」
蘭宣斜眼掃他。
「那個女子當真如此重要?」
「我如果說是呢?」
把她放在眼底,擱在心底,一旦閉起眼,她的模樣就會浮現在眼底,一模著胸口,她就活躍在他的心跳中,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女子能以這樣的姿態走入他心里。
所以她只能是他的。
蘭宣挑眉了。
整顆心讓人端了去,這還是頭一遭,稀奇啊。
看來他這一趟值得了。
他心里如是想著,嘴巴卻不饒人——
「以前覺得你的心是黑的,現在覺得豈只是黑啊!根本是沒心沒肺,也不顧念我大老遠從京都過來,還這麼奴役我,徹底的沒良心。」
「要比黑,這本王認輸,我可比不上整顆心都泡在墨汁里的你啊。」
說完,扈桀驁得到一個如假包換的白眼。
「總之,檣州盜匪之事就交給你了。」將小事丟給蘭宣,扈桀驁大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