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底泛著迷蒙水氣,緋纓一臉懺悔地坐在姬面前,將半個月前,紫裳到自己寢宮的經過簡單說了一遍,同時很小心地跳過自己也喝過幻形劑,無奈「變錯人」被拋下的糗事。
「如果紫裳沒騙我,她應該去火域看熱鬧了!」緋纓結語。「姬姊姊,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
「真是精力過剩的公主。」姬听完,搖頭輕嘆了一句。「晚點我會轉告羅颯這件事,他知道該怎麼處理。」
緋纓原本以為自己會被斥責,但沒想到姬姊姊的反應如此平淡,既不生氣也不擔心,就好像紫裳偷溜只是「下雨了」這樣的小事而已。
「姬姊姊!」緋纓見姬起身準備離開,忍不住開口喚住她。「紫裳不會有事吧?她會平安回來的對吧?」
姬回到緋纓身邊坐下,伸手輕撫她女敕滑的臉蛋。「以她從小闖禍的經驗來看,她身邊的人才是比較危險的,不是嗎?」
「姊姊!」雖然是事實,但姬姊姊這麼說真的蠻無情的。
「妳不用擔心這件事。」姬輕拍她的臉,微微蹙眉問道︰「倒是妳,妳確定自己沒事?我記得妳的身體一向很健康,怎麼會突然在浴池里暈倒呢?」
「……」緋纓想起自己暈倒的原因,一張臉再次脹得通紅無比。
「緋纓?」
「……那個,我知道姊姊要回來了,太開心了,所以不小心撞到頭了嘛!」緋纓無法可想,只能編出一個很可笑的理由。
「又在浴池里游泳?」姬輕笑出聲,伸手探向她的額頭。「我看,今晚的宴會就別去了,不如妳留在寢宮里休息,嗯?」
「今晚有宴會!?真的嗎?」緋纓雙眼一亮,興奮地追問。她喜歡宴會,喜歡熱鬧,尤其是那些漂亮舞者的表演,每每讓她看了心醉不已。
「如果想去晚上的宴會,現在先睡一會,不把精神養好我就不讓妳去。」姬像哄小孩子似的哄著她。
「哎!姊姊,我都快十八歲了,妳還把我當成小孩子。」果然,緋纓立刻不滿地嘟起嘴抱怨。
雖然嘴里抗議著,但她還是乖乖地讓姬為她蓋上被子,不一會,她就沉沉地睡著了。
凝視著她純真安逸的睡容,姬輕聲說道︰「妳是我最重要的妹妹,我一定會守護妳的安全。」
自從羅颯正式成為風域之王後,只要他人在風域,皇宮里總是大宴小宴不斷,從各界慕名而來的女子佔了大半,表面上打著拜訪風域的名義,實際上卻是沖著羅颯而來。
雖說人人都知道羅颯身邊有個絕色美女姬,但只要颯王一日沒正式立下王妃,她們的心里就存有一絲希望。
夜晚降臨,舉辦晚宴的殿堂充滿了人潮和歡愉的氣氛。
當緋纓一臉期待地跟在姬身後,一起踏入宴會大殿的時候,才抬起頭,就看到坐在殿中央、一身雪白衣袍,讓一群女子給團團圍住的羅颯。
哼!一群被大惡魔耍得團團轉的笨蛋們,如果她們知道羅颯的斯文優雅只是偽裝出來的,還會對他這麼崇拜痴迷嗎?緋纓忍不住在心里低咕。
姬的出現,瞬間引起一陣騷動,就像過去每一次的宴會一樣,男性紛紛投以贊賞、仰慕的目光,而女性看向姬的目光,則是充滿了妒忌和不甘心。
緋纓自動地退到姬身後,只要有姊姊存在的一天,她樂得當宴會上的透明人,可以躲在角落,開心的吃吃喝喝看表演。
「姊姊!我不和妳過去了,我坐在這里好了,表演看得比較清楚。」緋纓輕扯住姬的衣袖,指了指一旁不起眼的角落。
「我不放心,今晚妳還是留在我身旁。」想起緋纓下午在浴池昏倒,姬不放心地搖搖頭。
「那只是意外啦!我的身體好得很!」緋纓急得拉住姬的手哀求。「我不想過去嘛!坐在那里無聊又可怕,姬姊姊,拜托!」
坐在他們兩人旁邊多拘謹、多無聊啊!更別說還要承受整個會場贊嘆和妒忌的目光,她只想低調的享受宴會的氣氛,一點也不想受到池魚之殃。
姬無法拒絕她的軟聲央求,輕嘆一口氣,開口吩咐道︰「下午才暈倒的人,今晚節制一點,知道嗎?」
她知道緋纓天性喜歡樂鬧,更愛在歡愉熱鬧的氣氛下吃吃喝喝,卻也時常因為不懂節制,容易喝醉酒,或是事後鬧肚子疼。
「是,姬姊姊。」緋纓甜笑著保證。反正每次宴會姬姊姊都會被一堆賓客給包圍住,到時候根本不會有時間注意她,呵!
果然,緋纓才在選定的角落位置坐下,就看到一群人主動走向姬,跟著她一起朝坐在主位上的羅颯靠近。
「耀眼」再加上「奪目」,美麗的人兒一旦成了一對,眨眼間就成為最矚目的焦點,兩人受注目的程度似乎一年比一年更熱烈了,早就習以為常的緋纓輕呼了一口氣,將注意力移向殿中央表演的舞者群身上,同時拿起桌上備好的甜酒輕輕啜飲了一口。
「咦,這酒的滋味真好,是新口味哩!」才喝了一口就讓緋纓感到驚奇,甜中帶酸,口味奇特,不但充滿了花香,滑下喉嚨的瞬間帶來微微的冰涼刺激感,好特別的甜酒!
「這甜酒叫『玉露花釀』,是姬姑娘特別為妳準備的。」身後傳來如梅的聲音,她傾身,熟練地為緋纓再倒了一杯甜酒,晃了晃手上拿著的小酒瓶說道︰「不過這酒的後勁不小,姬姑娘交代,不可以超過三杯。」
「姊姊真是掃興!三杯只能潤潤嘴,一點都不過癮。」緋纓軟聲抗議,心知如梅一定是姬姊姊派來盯著自己的人,雖然嘴上抱怨,但還是如獲至寶般地,小心翼翼地再喝了一口。
她對美食、美酒向來沒有抗拒能力,雖然自負酒量不錯,但每次都喝得太開心忘了節制,最後總是以醉酒收場。所以,雖然姬會從各地帶來好酒寵她,卻會嚴格限制數量。
「一個姑娘家,在宴會上喝醉酒那多難看。」如梅輕哼了一聲。「姬姑娘交代了,無論如何都得盯著妳這ㄚ頭。」
說起緋纓這ㄚ頭,平日雖然乖巧溫順,可一旦酒喝多了,就像轉了性子一樣,愛鬧又愛笑,狂野的模樣和平日簡直判若兩人。
但最特別的是,緋纓若是喝醉酒,她的肌膚就會染上一層晶瑩如蜜的漂亮光澤,渾身還會散發出一種特殊的香氣,雖然外表還是她,但整個人散發著一股蝕人心魂、勾魂攝魄的性感,即使自己是看著緋纓長大的女官,看到她酒醉的媚態時,還是會忍不住臉紅心跳。
曾經目睹緋纓醉酒模樣的除了她,還有姬,自從那次以後,姬和她都相當小心,不讓緋纓在人前有喝醉酒的機會。
「是、是。」緋纓點頭如倒蒜。在姬和如梅面前,她只能听話。
不一會,三杯玉露花釀已經如數進入緋纓的嘴里,三杯小酒根本無法讓她盡興,反而讓她更難過罷了。于是緋纓抬起頭,開始用一種很無辜、很可憐的表情望著如梅。
「……沒有了……」她可憐兮兮地握著杯子,企圖打動如梅。
「不行,三杯就是三杯。」如梅刻意別開眼,不讓自己被她那種被遺棄小動物的表情給打動。「別只顧著喝酒,桌上的食物妳都還沒動呢!這些也是姬姑娘和颯王特別準備的呢!」
雖說這是大殿內的偏僻角落,但其實也是特別為緋纓安排的位置,順她的意遠離主位,卻可以清楚看見大殿中央的表演,位置後方還有隱藏在暗處的宮廷侍衛,隨時注意著緋纓的安全。
「那,如果我把桌上的食物乖乖吃完,可不可以再喝兩杯?」緋纓漾起最可愛的笑容央求。「……不然再一小杯就好,如梅,好不好嘛?」
水汪汪,仿佛眨一下就會掉出淚珠兒似的大眼楮,再配上她軟綿綿的請求聲音,如果不答應,自己好像變成惡人似的!
「那,只能喝最後一小杯喔!」如梅根本不是對手,挫敗地垂下肩頭。「我現在去準備,我回來之前妳要乖乖把這些東西吃下去,不然什麼都沒有喔!」
緋纓的酒量向來不錯,再讓她喝一小杯,應該沒有問題吧!
「是,遵命。」為了再喝一杯玉露花釀,緋纓現在什麼都願意。
如梅說完後轉身離去,而緋纓則是依依不舍地握著空的小酒杯,拿起筷子開始享用桌上備妥的美食。
「小姑娘,比起我手上這瓶酒,玉露花釀只是騙小孩的玩意兒。」就在緋纓吃到一半的時候,身旁突然響起了陌生的聲音。
緋纓一怔,疑惑地轉頭一看,這才注意到旁邊的矮幾,不知何時多了一名長相斯文的年輕男子。
男子穿著一身淡紫色的衣袍,相貌斯文,不知為什麼讓緋纓有種親切感。
「你是……!?」緋纓好奇地問。在風域參加這麼久的宴會,再加上她喜歡躲在角落里獨自享樂,這倒是第一次有人主動和自己交談。
「和小姑娘妳一樣,只是一個喜歡從不同角度享受宴會的人。」他微笑,斯文臉上的笑意很難讓人產生惡意。「我方才無意中听見妳和女侍的談話,心想小姑娘和我是同好,所以忍不住開口,希望小姑娘不要介意。」
「我剛才听見了,你說玉露花釀只是哄騙小孩的玩意?」緋纓開口,大大的眼楮好奇地看著被男子握在手上那只、造型精巧的酒壺。
「玉露花釀,是聚集了十個地方的晨露,再加十種不同的花瓣和花蜜粹練出來的甜酒。」男子噙著笑意開口︰「但我手上這瓶酒,是擷取妖界各地百種露水、百種花蜜所提煉,名為『百妖釀』。」
男子詳細的解說,讓緋纓頓時雙眼一亮!各界之中,妖界是最具有奇幻綺旎氣氛的世界,因為其特殊的環境,生長在那里的動、植物也和它界不同,單就花朵來說,種類成千上萬,外型特殊鮮艷、香氣濃郁誘人,也因此,妖界所產的酒,向來最合緋纓的口味。
「百妖釀……真的有一百種露水和一百種花?」緋纓贊嘆。光是听了名字,就覺是很了不起的東西啊!
「是不是真的,小姑娘試了就知道。」男子微笑,主動拔開酒壺上的蓋口,頓時,一股濃郁醉人的香氣涌出,他將酒壺微傾,一道金黃色、宛如蜂蜜般濃稠的液體,緩緩地流入了酒杯里。
「……」緋纓雖然心動,但還是忍不住抬頭看向依舊被賓客團團包圍住的姬,如果姊姊知道她喝了陌生人給的酒,會不高興吧?
「小姑娘不信任我?」男子見緋纓不敢動手,搖搖頭自嘲道︰「是在下失禮了,到現在都還沒自我介紹呢!我叫『紫魅』,是妖界使者,此次奉了吾主的命令,前來向颯王致意的。」
「你從妖界來的?」緋纓雙眼一亮。雖說自己已經沒有記憶了,但姬姊姊曾說過,她們兩個原本是在妖界出生,後來才輾轉來到風域住下。「難怪我一看到你,就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
「是嗎?能讓小姑娘覺得親切,是紫魅的榮幸了。」紫魅微笑,也為自己倒了一杯酒。「百妖釀乃是妖界最珍貴的酒,奉了吾主之命帶了一些準備獻給颯王,只是……我沒想到颯王這麼受歡迎,想見他一面似乎不太容易,所以我只好暫時坐在這里,等候其他的機會了。」
「你做了聰明的決定。」自從知道紫魅來自妖界後,緋纓很快就對他卸下了防心。「只要羅颯和姊姊在一起的晚宴都是這樣,連我都擠不到他們身邊說話呢!倒不如在這里享受美酒美食。」
「颯王身邊那位,是妳的姊姊?」紫魅露出微微詫異的表情。
「……我們是長得不太像,可是姬姊姊真的是我的姊姊。」嗚!對方驚愕的表情有點傷人,好啦!她和姊姊比起來是像小草一樣,但沒關系,從小到大她已經習慣了。
「不!小姑娘誤會我的意思了。」紫魅搖搖頭,露出歉意的微笑。「妖界人對氣息最是敏感,妳剛才不是說,對我有種親切感嗎?那是因為姑娘感受到我身上妖界人的氣息,就如同我在千、萬名賓客中,對獨獨對小姑娘特別有好感,但颯王身旁那位姑娘,她身上的氣息……似乎有點不同。」
「有什麼不同?」緋纓困惑地眨眨眼,听得一頭霧水。
「算了,我們先不談這些。」紫魅搖搖頭,也為自己倒了一杯酒,跟著舉杯對緋纓道︰「我和小姑娘可以在這晚宴里相遇,也是一種緣分,就讓這杯百妖釀見證我們的緣分吧!」
「紫魅,謝謝你。」緋纓也開心地舉起了酒杯。一來,是這百妖釀太誘人,二來,這是首次在宴會上有人主動親近她,讓她覺得開心不已。
「鏘」的一聲,兩人舉起酒杯輕輕敲了一下,然後,緋纓已經迫不及待地將酒杯湊向嘴邊,十分小心謹慎地啜飲了一口。
充滿濃郁香氣、似蜜般濃稠的液體剛入口,就像將一股冰涼的火焰含入口中似的,沖突而詭異,因為她確實同時感覺到了冰涼和灼熱兩種全然不同的感覺,而舌尖則感覺到了甜膩、酥麻,不可思議的快感。
她將口中的奇異感覺慢慢咽下,隨即感覺到先前那道冰涼的火焰沿著喉嚨往下,開始在她的身體里流竄,帶給她一種瘋狂,前所未有的刺激感。
紫魅並沒有喝下百妖釀,反而以一種專注的目光注視著緋纓的反應。
「小姑娘!?妳還好嗎?」紫魅仔細地看著她,甚至是她臉上每一絲表情變化,看著她甜美臉上閃過種種錯愕、驚奇,不可思議的表情。
「這百妖釀……好奇妙。」不知過了多久,緋纓才以一種驚喜的口吻開口。「我從來沒有喝過這麼特別的酒!」
說完後,緋纓再次舉杯,一口氣將杯子里的百妖釀喝完了。
「紫魅,謝謝你的百妖釀,我第一次喝到這麼特別的酒呢!」緋纓對他綻放一朵甜美至極的笑容。
紫魅正想開口說話,但眼角卻注意到如梅的到來,他隨即抽回視線,一臉專心地看著殿中央表演的舞者。
「緋纓,妳怎麼還沒吃完?」如梅帶著一小瓶的玉露花釀返回,很嚴格地看著矮幾上尚未吃完的食物。
「快好了嘛!」緋纓嘟起嘴抗議,听話地舉起筷子,以最快的速度將盤子里的食物全部吃下去。
「好了。」咽下最後一口食物後,緋纓像是乖孩子似的仰起頭,對如梅綻開微笑說道︰「如梅,我吃完了。」
「乖,這是給好孩子的獎賞。」如梅點點頭,為她的空杯倒上百露花釀。
緋纓開心地喝了一口,正打算繼續喝的時候,突然覺得全身躁熱不已,體內就像是突然被人點起一把火似的,火苗從中心開始往四肢百駭竄去,讓她忍不住輕喘了一聲。
「奇怪,我突然覺得好熱……」緋纓喘息著開口,就連手上的酒杯都差點握不住了。
「緋纓,妳怎麼了?」
如梅這時候也察覺到了緋纓的異樣。不僅小臉開始泛紅,身上的肌膚也開始發燙,而且,她的身上似乎開始散發出一股香氣……就像她之前喝醉酒時才會出現的癥狀。
糟糕!難道百露花釀真的不能多喝?現在該怎麼辦?如梅本能地看向姬的方向,但她和颯王依舊被賓客團團包圍,根本沒時間注意這里。
就在這個時候,被無數賓客包圍著的羅颯,含笑的目光剛好往緋纓這個位置看過來,雖然綠瞳只是不經意的一瞥,卻已經讓如梅緊張地冒冷汗了。
不行,來不及請示姬姑娘了,但如梅心里明白,無論如何不能讓人看到緋纓喝醉酒的模樣!她腦筋快速轉著,隨即解上的披肩,小心翼翼地裹住神情開始出現異樣的緋纓。
「乖!妳喝太多了,我們先回寢殿。」如梅二話不說,以半強制的方式帶著緋纓離開了。
「不要嘛!時間還這麼早,現在回去多可惜?」緋纓綻開微笑,不止身體熱呼呼的,連腦袋也開始覺得輕飄飄的,嘻!好舒服。
「听話,現在和我回寢殿,我就幫妳準備更多的百露花釀,好不好?」如梅提出條件交換。
「哇!如梅妳最好!最棒!」一听到有更多的酒可以喝,緋纓發出開心的笑聲,還伸出雙臂想緊緊抱住如梅表示感激。
「來,我們快走!」如梅不敢松懈,緊緊地抓住緋纓,連哄帶拖地把緋纓帶離開了。
晚宴依舊熱鬧無比,並沒有因為緋纓的離開而產生任何改變,唯有依舊坐在空位旁的紫魅,嘴角勾起了淡淡的笑痕。
「找到了。」他喃喃自語,伸手收起桌上的百妖釀,然後一臉平靜地繼續欣賞大殿中央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