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揚又是笑,接著好像想起什麼似的,開口說道︰「我給你找了一個佣人,她雖然有點年紀了,但是在照顧人這方面,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我……」听到這里,夏深深情不白禁地撅嘴,「我才不需要人照顧……」
「哼!你不需要,我需要!」楊揚又揉了揉夏深深的腦袋,加大了音量,惡狠狠地說道︰「我可不希望到時候看到的是一個淚眼汪汪的小鮑主!」
「哼!」她才不會哭!夏深深嘟著小嘴,抗議地看了楊揚一眼。
可是,在看見楊揚臉上閃過的一絲認真時。夏深深心中突然明了了楊揚的含義。
是啊,再過不了多久,她就是一個瞎子了,到時候,總不能天天把楊揚纏在身邊,所以,找一個人照顧她,才是最好的辦法。
這一瞬間,夏深深覺得有些意興闌珊,整個人窩在座位上,懶洋洋的,不再說話。
或許是昨天一晚沒睡,加上穩穩的車速,還有隱隱的海風吹進來,在這溫暖舒服的環境下,夏深深居然沉沉睡了去。
所以,她沒看見,一輛載著她丈夫…許應該說是前夫的車,和他們擦身而過。
黎日遠到酒吧喝了一晚上的酒,直到現在才回到家。
真是可笑,他自認永遠不會喜歡那個所謂的家,卻是他唯一能回去的地方。
夏深深,嘿嘿……那個千辛萬苦想把他套進那個房子的女人,居然說要和他離婚?
黎日遠目光一黯,這婚怎麼可能離得成?夫妻這麼多年,或者該說,早在遇到夏深深的時候,他己經知道那個女孩子有多麼喜歡他,甚至不顧一切地只想成為他的妻子。
她能放開他嗎?一絲嘲弄的笑慢慢浮上黎日遠的嘴角,她愛他,根本離不開他,這次的離婚不過是另一個想引起他注意的手段罷了!
只是,黎日遠絕對沒想到,回到家後,迎接他的會是一室的寂靜還有塵煙。
「怎麼回事?在燒什麼?」找來阿姨,黎日遠詢問著煙味的來源。
阿姨的眼楮因為哭過,還微微有點腫,她沒有抬頭看自家先生一眼,只是恭恭敬敬,冷冷冰冰地回答道︰「回先生的話,是夫人燒了東西。」
「燒東西?,黎日遠往院子里走去,正好看見那微微熄滅的煙灰中最後殘存的相框架。
也是這一刻,他開始意識到,或許他錯了,他錯估了夏深深。
這次,夏深深是真的想離婚。
一顆心突然變得空蕩蕩的,這感覺很陌生,很荒謬,這不是他真正想要的!黎日遠扶著自己的胸膛,慢慢地在草地上坐了下來。
周圍還有火苗殘余的溫度,但是此刻的他卻突然覺得渾身冰涼。
幾乎是同一時間,夏深深從昏睡中清醒,睜開眼,迎來的卻是一片黑暗。
愣了半分鐘,她才轉過頭,對旁邊的楊揚輕笑。
「楊揚,我看不見了。」
夏深深正式地告別了光明。
奇怪的是,她很平靜,雖然這一天比她想象的要來得快,快到她措手不及,但是,她很快地接受了。
反正,這一天遲早會來臨,剛開始是眼瞎,最後是死亡。
只是可惜了,她沒有能親眼看到楊揚給她選的那所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房子。
不過,那溫柔的海風輕撫唇角時,那種感覺同樣很棒。
現在的一切,夏深深都覺得美好,原來,離開了黎日遠,她的地球照樣轉動,而且是快樂地旋轉著。
每天早上和傍晚,夏深深都會在婆婆的陪同下去海邊散散步,楊揚說得沒錯,婆婆雖然不能說話,但卻很會照顧人。
讓她感到很幸福,前所未有的幸福。
而相比于這邊知足常樂的夏深深,黎日遠的日子並不怎麼好過。
雖然,他還是像平時一般,上班、下班,吃飯、睡覺。
夏深深離開的時候把東西收拾得很干淨,這個房子基本上沒有留下曾經有個女主人存在的痕跡,只是每當他回到這個房子時,面前總是會閃現出一些熟悉又陌生的畫面。
「黎,你回來啦?」在玄關處,他看見一張漾著溫柔的笑臉。
嗯,我回來了。他想說的,雖然以前沒有說,但是這一刻,他突然好想說。
可是,再次眨眼,面前的溫柔笑臉己經消失不見,只剩下冷冷的鞋櫃。
客廳里,那暖黃色的沙發一直是他唾棄的顏色,但是他沒有說,因為當時的他根本懶得開口,不想和她有任何的交流,所以才會容忍這麼幼稚的暖黃色存在他的客廳。
從厭惡到習慣,這暖黃色的沙發上永遠蜷縮著一個恬靜的女人,那雙眼只要一看到他就會發亮,盛開著無與倫比的驚喜。
「黎,你今天上班累不累?要不要坐下來休息一下?」
「黎,我看電視學了按摩,要不要我幫你捏一捏?」
「黎。你看,這個漫畫好好笑……」
是嗎?他上前想接過女人手上好像獻寶一樣捧著的漫畫書,但是最後,大手穿過的只是空氣,旋開了整個回憶的幻影。
沒有,她不住這里……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覺。
黎日遠突然覺得前所未有的挫敗,這種感覺是他從來不曾有的。
一直以來,他想要的他都得到了,一切都按照自己的計劃順利進行著,夏深深會將夏氏財團無條件讓給他,而為了表示他的仁慈,他會讓她以妻子的身分繼續留在自已身邊。
但他怎麼也想不到,夏深深會絕然地簽下離婚協議書,瀟灑離去了。
而一直到了現在,他才驚恐地發現,在這段婚姻中,戀戀不舍的人,居然是他?!
他不能忍受,也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一直以來,都是夏深深一廂情願地喜歡他,一直都是。既然她不擇手段也要將他拉入這場婚姻,那麼他為什麼不能享受她永無止盡的付出?
夏深深…他的妻子……黎日遠無聲地念著她的名字,一直以來,他的審美觀都是亮麗高姚的美人,而不是夏深深那種全身模不到骨頭的圓潤美人。
雖然,她的皮膚是那麼的白晰女敕滑,讓他愛不釋手,雖然,她圓潤的身子在他懷中是那麼地契合,那麼地讓他情動,讓他違背理智,一次又一次地沉淪其中。
但是……這樣一個全心爭意只要他,只愛他的人,竟毫不猶豫地離開了?
意識到自己想的居然全是那個女人,黎日遠抱著腦袋,突然怒吼出聲。
「滾!夏深深,你給我滾出去!」
發泄之後,也只是一室的沉默和寂靜,良久,才有一個畏畏縮繚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先生,晚飯己經做好了,要上菜了嗎?」
「你……」黎日遠惱怒地耙了耙頭發,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只是擺擺手,「去吧!」
看著餐桌上慢慢擺上的一桌子菜,黎日遠突然有些錯愕。
「這些……是誰做的?」自從夏深深離開後,黎日遠並不常回家吃飯,但是今晚面前這一桌子的菜,全都是他最喜歡的菜色。
「是我,先生。」阿姨勇敢地站了出來,看了黎日遠一眼,又垂下了頭,低低說了一句,「我是按照夫人留下來的筆記做的……」
黎日遠夾菜的筷子一停,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黯然,最後,他沒有說話,只是擺擺手,「你先下去吧!」
阿姨退下,留下一室的寂靜,也留下黎日遠一個人守著一桌子豐盛的菜肴,慢慢品嘗著其中的滋味。
什香肉美的飯菜,嚼在口中,卻是無限的空洞和寂寞……
「謝小姐,你不能進去!」門外突然傳來喧鬧。
黎日遠抬頭,對面前不請自入的女人微微蹙了蹙眉,良久,才取下鼻梁上的眼鏡,淡淡地開口。
「安秀,你不該這時候來的。我說過,我最近很忙,真的沒有時間。」
對于黎日遠的埋怨,謝安秀不在乎地眨眨眼,對旁邊一臉為難的秘書說道︰「謝謝,一杯咖啡,老樣子!」
美麗的秘書小姐看了自家老板一眼,發現老板沒有反對的意思,才認命地走出門去,做著萬能打雜的工作。
「說吧,這麼著急地闖進來,找我什麼事情?」黎日遠揉揉疲倦的眼眶,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沒什麼,只是想在臨走之前找你談談,一直約你,你都說沒有時間,所以只能厚著臉皮上來了……謝謝,小姐,你手藝不錯。」謝安秀一邊說著,一邊接過咖啡,對秘書小姐連聲稱謝。
「決定要回去了嗎?」好像對謝安秀的決定一點也不意外的樣子,黎日遠輕輕嘿了一口咖啡。
謝安秀沒有回答,只是盯著黎口遠的動作,別有深意地說了一句,「日遠,我們的口味真的很相近,你喜歡無糖無女乃的濃咖啡,我也喜歡。」
「你是專程來敘舊的?」黎日遠攤手,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
謝安秀喝了一口醇香的咖啡,才慢條斯理地開口,「以前,我一直在想,如果不是夏深深或者說是夏深深的老爸來攪和,我們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沒有等黎日遠開口,謝安秀又接著說道︰「或許,你會是一個公司的小經理,專心投入你的精力和時間,或許你在十年二十年之後,會坐上一個還不錯的位置;我呢,或許也會是一個在職場上打拚的女強人,和現在差不多……」
謝安秀深深地看了黎日遠一眼,發現他依然沒有什麼表情,她繼續說道︰「我們都可能成功,但是都不會有現在的成就,你永遠成不了夏氏財團的掌權人,而我成不了華爾其公司的董事長夫人!黎日遠,或許我曾經恨過夏深深拆散我們,但是事後想想,我也必須感謝她,如果不是她,我遇不到我現在的老公,嫁不進現在這樣的家世,得不到這樣的人生!」
「你到底想說什麼?」眼皮都不抬一下,黎日遠抿著唇,淡淡出聲。
謝安秀手一攤表示無辜,「怎麼,你覺得我哪里說得不對嗎?我不是說了,我們的喜好是一樣的,就連決心也是一樣的,只是我……我謝安秀遠遠比不上你黎日遠的狠心!」
輕笑一聲,謝安秀說道︰「不用否認,我知道你一直在利用夏深深,應該說是從一開始,你就在利用她,你很聰明。大學還沒畢業,到處都有公司要你,但其實你是一個很有野心的男人,你根本看不上那些小鮑司,你……看上的是夏氏財團那樣的大財團!所以,當夏深深一進入學校,你就把目標瞄準她,不是嗎?」
「那又怎麼樣?」黎日遠唇角微微一揚,因為面前女人的話而染上一抹笑意。
「是不怎麼樣,只是我看不過你一直以來都在夏深深面前擺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樣,無時無刻提醒著她,你因為她而失去了你喜歡的女人,失去了男人的自尊,所以七年來,你對她予取予求,你讓她心懷愧疚,你讓她牢牢地被你控制、愛你、信你,一切都為了你!」
一口氣說到這里,謝安秀深吸了一口氣,突然從自己的包包里拿出手機放在黎日遠面前。
「可是,黎日遠,我很不服氣呢!你這麼一個狡猾卑鄙的男人,人生怎麼可以這麼順暢地走下去?總有一樣東西是你必須付出的代價,你己經得到了這麼多東西,你肯定會失去一件更重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