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嗎?」冬葵聲音微顫地問。
聞言,區明海拿下布口罩,笑得有些促狹。「算是告一段落了,不過還是要等病人醒來才算是成功。」
這對紀家父女來說,可以算是一堂震撼教育。
「真是……不知該說什麼……」紀大夫吶吶地說。
「太好了……」冬葵捂唇啜泣。
看著淚眼婆娑的她,區明海目光含笑,心也跟著柔軟許多,其實自己並非真的像外表看來這般從容不迫,可是因為有這個女人的信任和協助,才有辦法獨立完成一場手術。
她佔了很大的功勞!
由于過去交往的女友,都是從事其他行業,從來沒有一個如此貼近自己,與他一起工作過,只會抱怨沒有時間陪她們,以及約會老是被迫取消,最後導致分手,區明海突然覺得有人能了解他的責任有多吃重,真的是件非常重要的事。
為什麼他們是在這里相遇?
區明海不禁神情復雜,他不想錯過這個女人,想跟她進一步交往,甚至以結婚為前提,可是……真的可以這麼自私嗎?
沒過多久,喝下甘草湯的管事意識回復了,接下來就是觀察傷口的愈合和避免感染的情形發生,不過那些得靠中醫,所以由紀大夫來負責。
「管事伯伯可以說話了……」八角一面哭一面嚷道。
醫館里的幾個學徒更是大開眼界。
「肚子明明都被剖開了……」
「居然活過來了……」
他覺得這些人真是太大驚小怪了,如果中醫外科沒有成為一段失落的歷史,相信在這個平行世界里,有更多病人能被救活。
這也是區明海第一次在手術中,采中、西醫並用的方式,算是一種全新體驗,若不是因為有阿公開的中藥行,以及從小耳濡目染,恐怕做不到。
難道是因為這個原因,老天爺才會選中自己,讓他穿越到這個世界來,好幫助一些需要幫助的病人?
區明海不禁要這麼揣測。
手術在完成後,聚集在六安堂外頭的百姓听說病人已沒事,簡直不可思議。
「把肚子剖開又縫回去……」
「病人居然還活著……」
「這不是神醫嗎?」
翌日辰時——
區明海先去探視過管事的傷口,經過一夜,也沒有發燒的情形發生,表示未受病毒感染,脈搏和呼吸都正常,終于可以安心了。
接下來,他走到冬葵居住的院落,並請小菊代為通報。
「大姑娘請你進去。」
他跟在小菊身後,跨進一處小廳的門坎,就見冬葵身穿淡藍色襦裙,坐在座椅上看著醫書,覷見區明海走進來,神情有些局促不安。
「大姑娘早!」
「早!」冬葵心中忐忑地放下醫書。
「我剛去看過管事,他的狀況很好,只要兩、三天就能下床走動了。」區明海先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那真是太好了。」她一臉欣喜。
「這都多虧了大姑娘,沒有大姑娘從旁協助,手術也不會進行得那麼順利,真的要謝謝你。」來跟她道謝是區明海的目的之一。
「不要這麼說,我能做的有限,全是你的功勞。」冬葵謙虛地說。「往後有什麼需要我做的,但說無妨,我會盡力而為的。」
兩人對望了片刻,同時啟唇。
「我……」
「我……」
區明海低笑了幾聲。「大姑娘先說!」
「不!還是你先說好了。」冬葵不知所措地回道。
他沉吟一下,「大姑娘要是方便的話,可不可以到院子里走一走?因為有些事,我想讓你知道。」
聞言,冬葵越發緊張。「好。」
究竟要談什麼?是好事還是壞事?
冬葵一臉惴惴不安,起身往小廳外頭走,不由得用眼角瞥了跟在後頭的男性身影一眼,俊美的五官斂起了笑意,眉頭還打了個小結,似乎是很重大的事,讓她下意識地絞著手指,一顆心都提到喉嚨了。
待他們走到院子,陽光從樹葉縫隙中灑落下來,閃爍著點點金光,雖然還不到正午,不過已經夏至了,氣溫不斷攀高,還沒走多遠,脖子已經開始出汗。
區明海想起每年到了夏天,阿公總是會煮一大鍋酸梅湯,然後分給左右鄰居享用,那是純天然,完全不加防腐劑的消暑飲品,才這麼想,嘴巴就開始饞了,或許可以跟紀大夫要一些烏梅、桂花、山楂、甘草來煮。
「我……能問一個問題嗎?」冬葵等不到他開口,索性先問。
「什麼問題?」他還在想怎麼起頭。
「元芳究竟是誰?」難道是把她誤認為別人了?
「元芳?」區明海微微一愣,倒沒想到她會問這個。
冬葵直視著他,不管對方是誰,可不希望被誤認了。「對,元芳是你以前認識的人嗎?還是……你喜歡的姑娘?」
听她這麼問,待區明海會意過來,不禁噗哧地笑了。
「你是指「元芳,你怎麼看?」里頭的元芳嗎?」那是「神探狄仁杰」這出戲里經常出現的對白,因為太過頻繁,就成了網友們掛在口中的網絡名言。
「其實元芳姓李,而且是個男的,呃……他以前當過我的助手,所以就很自然地這麼問,要是大姑娘介意的話,以後就不說了。」這麼解釋應該可以說得通,不會讓人懷疑。
她一臉了悟。「介意倒是不會,如今既然明白了,也就隨你的意思。」
「大姑娘變得這麼客氣,我反倒有些不習慣……」他又恢復揶揄的口吻,「因為比起之前動不動就要用醫書砸我,現在的你可溫柔多了。」
「要不是你先……」冬葵又羞又惱。「我又怎麼會用醫書砸你?何況也只有那麼一次,別說得好像我很凶悍似的。」
區明海咧了咧嘴角,站在陽光下的他,介于藍與黑之間的瞳色也像在發光,好不迷人。
「原來是我錯怪了大姑娘。」他連忙拱手致歉。
「少貧嘴了!」冬葵嗔罵一句。
他雖然有些油嘴滑舌,不過也是為了逗阿公開心,才會練成這個本事,自己的個性可不隨便。「好吧,那就言歸正傳……」
聞言,冬葵不自覺地屏住氣。
「我要為那天所說的重話,向大姑娘鄭重地道聲歉,之所以會把話說得那麼難听,只是希望你別再把心思放在我身上……」
冬葵面露窘色。「那天的事,就別再提了。」
「我要是不把話說清楚,心里會過意不去,所以請先听我說完。」區明海輕咳一聲,「我並不是討厭大姑娘才那麼說,再加上這幾天的相處,甚至可以說十分欣賞你的勇氣,可是明知道你對我的感情,我卻不能響應……」
她咬了下唇瓣。「我、我能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我可能過不了多久,也許只有數日,也或許是半年、一年,便會離開這里……」就因為不確定因素太多了,才讓區明海很困擾。
「你要離開?要上哪兒去?是回原本的家嗎?」冬葵焦急地問。
區明海頷了下首。「對,就是回到原本住的地方,可是我又不能帶你走,到時你一定會很痛苦。」
「為何我不能跟你走?」她直覺地問。
「你不是立志要當個女大夫嗎?那麼就該好好地貫徹自己的理念,努力去完成它,讓所有人刮目相看。」他說出第一個原因。
冬葵頓時沉默了。
「第二個原因,也是最主要的,那就是我並不是你們所說的異族人,而是來自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距離現在可能相差了幾百年之久……」區明海俊臉一整。「我並不屬于這里。」
她听得傻了,以為自己沒有弄懂。
「你是說……你是幾百年以後的人?」不可能有這種事!
「對!至少有幾百年。」因為並不存在于自己所知的歷史中,所以區明海也很難斷定年代。「就連我也不清楚為何發生這種怪事,莫名其妙地就跑來了,說不定哪一天又莫名其妙地離開,因此……我無法跟任何女人談論感情,那是在害她,尤其大姑娘還救過我,我不能恩將仇報。」
「你……說的都是真的?」冬葵眼神略顯激動,憶起他原本身上穿的那些怪異衣物,說話也總是避重就輕的,就連想法和見解也都與當今男子不同,擁有更多包容,若真是如此,早晚都會失去他。
區明海舉起右手。「我可以對天發誓!」
覷著他比出的手勢,也是冬葵不曾見過的,雖然知曉這個男人與他人不同,想不到真相如此驚人,也令她難以接受。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氣,憋在心里真的很難受。「我一直不肯說,那是因為沒有人會相信,只想找個地方住下來,好等待回去的日子,可是面對大姑娘的心意,又不能一直視而不見,所以才決定坦白。」
冬葵還是無法接受事實。「你確定……真的可以回去?」
「就是因為不確定,所以……不只無法給你承諾,更無法給你一個女人想要的幸福。」區明海嘆道。
她腦子一片空白,無法思考。「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當然可以。」說完,他便轉身走了。
當冬葵一臉怔忡地看著修長俊挺的男性身影愈走愈遠,總有一天,會到達自己去不了的地方,連追也追不上的。
是否應該死心了?
只有放棄這條路可以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