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當晚,荷吟依循地址來到了戴斌的住處。
這里是位于市郊的花園洋房,據她所知這一帶的房子應該都有歷史了,但因為這屋子整理過又維護得很好,看來並不老舊。
紅瓦白牆,前面有草皮花園,非常干淨清爽。
荷吟心想,如果可以在這草皮上奔跑,應該非常舒服?
就在這時候,里面的大嬸正好拿著垃圾出來,見她站在外面不禁問道︰「請問你是?」
「我姓米,是來找戴先生。」
「哦。」大嬸眼底立刻冒出一絲曖昧笑,似乎已將她當成了來接替陳佳佳的女人。「先生在里面,請進。」
「謝謝。」荷吟尷尬的走了進去,穿越過草皮,到了門口時她又定住了,思考了幾秒才推開門,抬眼就看見戴斌站在里面。
他也听見聲響,回頭看著她,又見她提了一袋行李,「不是說帶隨身幾件衣物就行,其他的我會給你張卡,想買什麼就買什麼。」
「不需要浪費,有的可以繼續用。」她寧可省下那些錢來照顧哲偉。
「先吃飯吧。」他率先走進飯廳,並指著前面的椅子要她坐下。
荷吟放下行李坐進椅子內,發現他正用一雙炯迫的眼神打量著她。
「為……為什麼這麼看我?」她不安地問。
「你太緊張了,看你的表情非常緊繃,這樣吃飯會消化不良。」他淡然的說完後,便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我怎麼可能不緊張。」她又不是專門做人情婦的。
「也是,通常第一天來這里的女人都是你這樣的表情,但是久了就不一樣。」久了,她們便學會各種花招,盡其所能的想從他身上挖些東西,當初純樸的一面早已不復見了。
她可以听出他話語中的冷蔑,忍不住咬唇開口,「既然看不起女人,為何還需要她們陪伴?」
「你這句話問得好,我也覺得很奇怪,或許這就是陰陽有別,各取所需。」見她依然沒動筷子,他不禁問︰「不餓嗎?」
荷吟這才端起碗,拿起筷子吃著,雖然食物很可口、餐點非常精美、但荷吟知道自己肯定會消化不良。
沉默的用完飯,她便查看廚房在哪兒,然後端了碗盤過去打算清洗。
「你別忙,待會兒大嬸會處理。」他阻止她。
「既然拿了你的錢,我不想當廢人。」她還是執意清洗這些東西,而且手腳極快的將桌面清理干淨。
大嬸回來見了,立刻說道︰「小姐,這個我來就行。」
她手里的抹布很快被搶走,「沒關系,我來就好。」
「以後你就是這里的女主人,怎能讓你踫這些東西?」大嬸笑著搖搖頭,「水果馬上切好,你去外面坐。」
沒辦法了,荷吟來到客廳,說實話她真的很怕面對他,眼看外面天色漸暗,她的心底已隱隱出現不安。
「走,我帶你去房間看看。」戴斌半眯著眸,看著她那副過度緊張的神情,忍不住撇撇嘴。
他想知道這女孩是不是可以教的,倘若太木訥、呆板的女人,他也沒必要留在身邊。
「什麼?現在?!」她吃驚地問道。
「在這里我是主人。」給了她提醒的一眸後,戴斌便直接走上樓,荷吟只好提起行李尾隨而去。
到了樓上,荷吟又跟著他走進房間,才發現這里的空間大得令人咋舌,顯而易見這是他的臥房。
「我……我也要睡在這里?」突然,她的目光膠著在那張雙人床上。
他難得扯開笑意,「有哪個情婦是和她的男人分開睡的?」
她趕緊低下頭,撇向另一邊,突然轉為寧靜的氛圍似乎可以讓她听見自己的心跳聲!
「你可以在這里坐會兒,或是先將東西整理一下,那半邊衣櫥和櫃子是你的,我先去洗個澡。」他隨即拿了換洗衣物走進浴室。
「等等,我還有話要問你。」她追到浴室,突然關上的門又打開了,他沉聲道︰「要進來陪我一起洗嗎?」
她嚇得急退一步,「不。」
瞧她那臉驚慌樣,戴斌猛然發現她的表情很逗人,而且是非常自然、不造作,忍不住笑在心底。
就在這時候,他再次驚覺自己是頭一次對女人發出真心的笑意。
「那別急,等我洗完就輪到你。」睇著她那對瞠得圓圓的大眼,他淡不見影的勾了下唇角後便關上了門。
荷吟被他剛剛那話嚇著,倉皇地躲在角落,一雙大眼直盯著那扇門,連呼吸都屏住,就不知它何時開啟!
可不管她如何祈禱時間過得慢些,它終究還是打開了。
見戴斌身上穿著浴袍,露出那堅硬的肌肉,荷吟的雙腮都泛紅了。
他有張不算漂亮,卻深具個性的臉孔,如今再仔細探究,會發現他的五官線條俐落分明,足以強調出他剛毅磊落的一面。
而且他的身高非常高,站在他面前都得仰高臉看著他。
「去洗吧。」輕松丟下這話後,他便直接走到床榻躺下。
荷吟立刻躲進浴室,即便害怕面對他,但她也知道自己不能一直躲在這里。
清洗過後,她穿著睡衣走了出去,心顫、身顫,連手腳都發顫。
听見腳步聲,戴斌轉首看向她,卻因為她這身睡衣而凝了神!
「你衣服上的是什麼東西?」過去的女人就算第一次與他接觸,都還懂得挑選妖艷的睡衣來取悅他,可是她──
居然穿著一件長袖、長褲的睡衣。
「這個嗎?」她指著身上的貓咪,「這是加菲貓。」
「卡通人物?」
「呃……算是,這麼有名的貓,你怎會不知道?」也因為他這一問,竟化解了她內心的緊張。
這樣的男人似乎比她了解的還要真實,讓荷吟覺得自己更接近他一步。
以往她常希望可以與他見一面或請他吃頓飯聊表感激,沒想到現在兩人的關系竟拉得更近了。
「不管這貓有沒有名,你過來。」他黑沉的目光緊緊鎖住她,讓她稍稍安下的心又浮動了起來。
荷吟的雙腳就像黏在地上,怎麼也動不了。
「想想你今天會過來的原因。」他不喜歡拖拖拉拉的女人。
荷吟抿了抿唇,只好舉步走向他,然而還不到他面前,他已長臂一展,將她拉上了床。
「啊!」她尖叫了聲。
「我會殺了你嗎?來這里之前沒想到會經歷這種事?」戴斌深邃的黑瞳輕閃了下,除此之外荷吟讀不出任何訊息。
「我當然知道,可是……」哪有女人面對這種事情會不緊張的,況且這是她的第一次。
「那就好。」戴斌從沒想過自己會遇到一個處女,因而動作並未放柔。
他用強而有力的臂彎箝住她的嬌軀,半眯著眸看著她微啟紅唇,呼出的氣息充滿了一股迷醉的味道,于是他毫不溫和的覆上她的唇,霸道的撬開她,強悍地侵入她口中掠奪她的香甜。
荷吟被他這樣狂肆的吻給嚇壞了,她所想像的溫柔與愛戀似乎在這里全都看不到!
難道他真的只當她是一個情婦?
因而,她下意識舉手推拒著他,但他卻絲毫沒有放開她的意思,反而用力抓住她的雙臂,語氣沉冷的說︰「不要讓我以為自己是在強迫你!」
這話狠狠刺入她心口……沒錯,他不是強迫,而是買了她作為他的情婦。
頓時,荷吟心中的一絲企盼已成泡影,三年來對他的眷戀也化為悲情。
于是她放棄了掙扎,努力漠視他在她身上所造成的魔力。
她突然的靜默下來,戴斌並非感覺不出來,于是撇嘴笑問︰「怎麼變乖了,不再演了?」
「演?」更可悲的是,他以為她在演戲!
「不是嗎?女人總喜歡玩這招,以為這樣就可以表現自己的清純?」說完這話,他猛一使勁兒,撕開她的加菲貓睡衣,
這樣刺激、熱情、緊繃的一夜就這麼過去了。
荷吟裹著被子,看著戴斌穿上衣服後顯得挺立的身材,不禁想起昨晚被他熱情擁抱的感覺,身子莫名又泛起熱來。
「我上班後,你呢?」穿戴好之後,他回頭問她。
「我要去醫院。」他的目光依然這麼銳利,好像她現在全身赤果似的。
「那好,別再搭公車了,坐出租車去吧。」他隨即丟了張卡在床上,「這是你的零用錢,想買什麼就用吧。」
看著這張卡,她的心窩驀然一沉,這跟她賣了自己實在沒什麼差異。
可她什麼都沒有,能賣的當真只有自己了。不過賣給他,她卻一點也不後悔。
「謝謝。」她哽著嗓說。
「那我先下樓了。」眼看他就這麼離開了,荷吟才發現除了在床上的他擁有熱情之外,任何時間都是冷冷的。
他不常笑,即便笑也不露齒,女人對他來說……或許只是他豢養的寵物。
搖搖頭,她勸自己不要多想,他這樣的個性她不是早就知道的,何況目前她和他的關系就只建立在交易上。
隨即她進入浴室沖洗,換好衣服下樓時他已不在。問過大嬸才知道他已用完早餐上班去了。
「對了米小姐,有件事我想問你一下,因為我老家突然有事,可能不能再待在台北了,剛剛問過先生是要我物色接替的人,還是由他決定,但他告訴我問你好了。」大嬸端來早餐。
「是嗎?」她想了想,「不知大嬸哪時要離開?」
「最遲下月初。」
「這樣呀。」那時候哲偉也動完手術,她應該比較輕松,于是她回道︰「交給我好了。」
「那我知道了,小姐用餐吧。」
「大嬸,有件事我想請問一下,我應該不是住進這里的第一個女人吧?」無法控制心底的好奇,她還是問了。
「這……」大嬸不知該怎麼回答,只是尷尬一笑。
荷吟明白了,她隨即坐下用餐,但就在這時候她突然接到醫院的電話。「什麼?我弟弟他怎麼了……要即時開刀?哦,好的,我馬上過去。」
弟弟狀況不佳,她連飯都沒吃就急著趕去醫院。臨走前,她對大嬸說︰「我得出去一趟,早餐就不吃了。」
「剛剛听你提到弟弟,是你弟弟怎麼了嗎?」
「對,他身體不好,可能要動手術了,若我晚上沒回來,請你跟先生說一聲。」說著她就沖上樓,拿了皮包後便走出大門,攔下出租車直奔醫院。
到了醫院了解狀況之後,她簽了名,紅著眼眶看著弟弟被送進手術室。
「米小姐,你別太緊張,偉偉這麼乖,吉人自有天相。」在一旁的實習醫生見她緊繃著情緒,于是上前安慰道。
「我知道,謝謝。」
盡管這麼說,她還是非常不放心,一直在手術室門外等待著。由于腦部是人體構造中非常精密的一部分,手術時間自然拉長了。
一直過了十個小時以後,哲偉才被推進恢復室,等著麻醉消退。
荷吟就一直待在他身邊照顧他,雖然他尚未蘇醒,但醫生告訴她手術很成功,為此她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值得了。
「偉偉,一定要醒過來,醫生說只要你明天能醒來,就可以放心了。」她緊緊握住他的手,微笑地說道。
直到深夜時分,荷吟靠在椅旁休憩,在半睡半醒之間突然接到戴斌的電話。
「你弟弟的手術怎樣了?」他直接問道。
「醫生說很成功。」她並不想告訴他還要等著弟弟醒來,這種事她一個人急就行了。
「那就好。」
一听見他的聲音,她不禁想起昨晚他附在她耳畔的魔魅嗓音,讓她頸子不由得泛紅著,「對不起,今晚我不能回去了。」
「你就待著吧,只是為何不給我一通電話?」他的嗓音平平穩穩,讓人听不出他是否生氣了。
「因為心急,所以忘了,我……」
「不必解釋,希望你下次別再犯。」戴斌向來不喜歡旁人對他說辯解的話。
「是,我知道了。」她不自覺的噘起小嘴兒嘟囔著,「我又不是你的員工,干嘛這麼限制我?」
「你說什麼?」他眯起眸。
「沒說什麼。」抿抿唇,她將不滿吞回喉里。
「千萬別以為我們多了那層關系,你就可以對我亂說話了,這可是很不智的。」戴斌故意板起臉,為的就是排除她對自己的誘惑力。
「我……我哪有?」她深吸口氣。
「沒有是最好的。」
就在戴斌準備掛電話之前,她賭氣說道︰「你借給我的錢我都會還給你,所以你不必用那種語氣命令我。」
「哦!」他冷冷地肆笑了聲,「那你也得等還了我之後再表現出這副傲氣。」
荷吟拿著手機的手微微顫抖著,他這話分明是瞧不起人嘛!
但她找不到話可以頂回去,就在氣惱中他卻已掛了電話,而他最後的那聲冷笑的余音似乎還在她耳邊回蕩。
吐了口氣後,她為弟弟蓋好被子,便走出病房透透氣。
看看表,已經半夜一點了,可走廊的休憩長椅上卻坐著一位老先生。
「這位爺爺,這麼晚了您怎麼不睡呀?」她關心地上前問道。
「腦子里有東西,睡不著。」他抬頭嘆口氣。
「那為何不開刀呢?」
「醫生說我年紀大了,動手術太危險,只能用藥物控制,幸好吃的藥還管用。」從他的語氣中不難听出他的頹喪。
「既然如此,藥物能控制是最好的,您就別想太多。」如果哲偉的病情也能用藥物控制,她也不願冒這險。
「但我想回去呀,中部山上我有個果園,讓那些員工照顧,我根本不放心。」老爺爺嘆了口氣。
「是嗎?您沒子女能代替您去看顧果園嗎?」
「有個兒子,已在美國娶妻生子,怎會管我的果園,只能靠我一人了。」他搖搖頭,說出更無力的話,「這樣拖著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您不能這麼說,活著總是有希望,現在您就先放心把果園交給那些員工,心安了身體會好得快些,知道嗎?」他的消極讓她看得心痛。「我弟弟有時候也會這麼說,給我的打擊很大。」
「你弟弟,他現在呢?」老爺爺問道。
「剛開完刀,就等著他清醒,可會不會醒來我也沒把握。」直到現在,她才發現這幾年自己都是緊繃著神經活著的,如今一松緩下來,當真好累好累。
老爺爺笑著拍拍她的手,「沒事的,你弟弟還年輕,一定會醒來。」
看著他慈藹的笑容,荷吟心中著實安慰不少,「謝謝您,不知您的病房在哪兒?我扶您進去。」
「不必,我可以自己走。」
「沒關系,還是讓我扶吧。」實在是太晚了,老人家得早點休息才成。
扶他進病房躺下後,荷吟也趕緊回去照顧弟弟,希望天亮之後太陽公公可以帶給她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