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三個月後。
這天上午，爾雅書局企劃部一樣是忙得不可開交，有忙著修正活動方案的、有正在召開小組會議的，企劃部副理任雨棠則剛跟廣告部同仁結束會議。
雨棠回到座位上接听幾通電話後，交代助理。「Lucy，請你將會議資料整理好，明天連同讀者意見表和微電影欣賞企劃案一起交給我。」
「好的。」效率一流的Lucy點點頭，笑盈盈問著。「副理，你下午請假要去約會對不對？穿得好漂亮喔，噴的還是MOSCHINO的最新款香水耶。」
「就是啊。」一旁的Julie也笑咪咪地湊過來。「這條裙子的刺繡好精致喔，讓人忍不住多看好幾眼。還有這雙腳環系珍珠的高跟鞋真是太正了，好有女人味，到底是什麼牌子的？我也要去買一雙。」
Sharon笑著虧她。「你別問啦，人家雨棠姐是戀愛中的女人，穿什麼都漂亮啦，你還是晚上跟我去聯誼，釣個好男人來采陽補陰比較實際！」
「Sharon！你這肉食女嘴巴很壞耶，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企劃部都是一群‘欲女’……」
一群女生笑嘻嘻地打打鬧鬧，雨棠桌上的內線響了，是程明倫。「雨棠，現在有空嗎？我想跟你談有關藝術展的事。」
「好的，經理。」
雨棠笑著掛上電話，拿著筆電和展覽的資料輕情地起身。「好啦，姊妹們，還是快點工作吧！要采陰補陽還是采陽補陰，我們下回再聊喔！」
她來到經理室，程明倫已經煮好兩杯咖啡等著她。「來來，快坐下，試試我這次在西雅圖出差時順便找到的咖啡豆，我一喝就覺得‘驚為天人’！無比香醇，讓人回味再三，我保證你會愛上它。」
雨棠淺啜一口，贊許地道︰「嗯∼∼好成熟的香味！看來這些咖啡豆很能撫慰經理出差的疲勞喔，你最近常常當空中飛人，一會兒跑法蘭克福、一會兒跑西雅圖去觀摩展覽，很辛苦吧？」
程明倫淡淡一笑。「辛苦倒不會，反正這只是工作的一部分。對了，我們接下來有幾天都要加班，先是要忙‘戀．老屋’的演講和相關新書上市，邀請幾位成功將台灣各地老屋改頭換面、賦予全新生命的建築師共同舉辦演講、簽書會，緊接著又有其他活動，要忙好一陣子。」
「我知道。」雨棠笑著。「大伙兒早就做好要加班的準備，反正在企劃部上班一忙起來就是這樣。」
「那就好，來，關于年底藝術大展的事，你看看我最近在法蘭克福和西雅圖收集的一些影像資料，有些作品真的很精彩又充滿原創力，我想可以給我們同仁很多腦力激蕩，對于我們的策展能力有很大的幫助。」他從筆電中叫出檔案，還拿出參展取得的文宣作品加以說明，兩人邊看邊交換意見。
談了快四十分鐘後，程明倫道︰「那就先這樣，下周一我會召集同仁再開個會，其實藝術展大部分的細節我們都快完成了，記者招待會和宣傳也都準備就緒，現在只剩下我一直想邀請，卻始終聯絡不上的攝影大師Jacob。
「我請很多藝文界的先進朋友幫忙聯系他，但還是一無所獲，連替他出版攝影集的出版社也愛莫能助。只說Jacob真的很低調，不想跟外界有過多接觸，更不願踫觸商業攝影。」
程明倫一臉煩惱。「這個大難題真的困擾我好久，你也知道這次展覽有個最重要的任務──讓全世界看到台灣的創作！所以希望其中的文創商品由Jacob親自掌鏡拍宣傳照，然後義賣所得全數捐給慈善單位，往後這些商品的長期銷售所得都會按照一定比例固定捐出。」
他繼續說著。「我一直覺得Jacob的鏡頭很魔幻，不但會說故事，還有很深的感染力，可以引起人心共鳴，其他攝影師難以望其項背。倘若由他親自掌鏡，這次展覽必定會空前成功，不但能引起全球藝文界的高度關注，也可以成功行銷台灣的創作能力。只不過，該如何說服他接受商業攝影，真的是一個艱難的任務。」
看到他憂愁的樣子，雨棠有些遲疑，她一直沒有告訴程明倫，Jacob就是齊邦杰，也沒向齊邦杰談起她所負責的部門，正千方百計地設法聯絡他。
她不喜歡公私混合，和齊邦杰在一起的時刻，她不是爾雅書局的企劃部副理，她只是好愛他的小女人，只想努力珍惜兩人的愛情。倘若她把私情帶入公事里，就怕會把人生搞得一團亂。
可是這個大型藝術展是她和同仁辛勤努力好幾個月的成果，現在只差臨門一腳就可大放異彩了。最重要的是，她非常認同這個展覽的精神——以藝術的力量喚醒世人內在的溫柔，義賣所得全數捐給全球慈善單位，拋磚引玉，意義重大。
因此，如果有她還可以努力的地方，她願意盡力去試試。
「經理……我想，我可能有辦法聯絡得上Jacob。」
「真的嗎？」程明倫眼楮一亮。「太好了，那真是幫我一個大忙！」
「我不敢保證絕對可以，但也許可以試試看。」
「好，那你如果需要什麼協助，盡量開口，不過你也知道我們剩下的作業時間不多，因此，倘若能早一點敲定那當然最好。」
「好，我知道。」
事情暫時有了眉目，程明倫的表情也放松多了。「都到午餐時間了，一起去外面吃個飯吧，我請客！我知道有間泰國菜餐廳既清爽又地道，吃過的都說好。」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下午請假耶，收拾一下就要先離開辦公室喔。」她彎彎的眉眼漾滿了甜，想到待會兒就可以見到齊邦杰，她整天笑意不斷。
「喔，對，差點忘了你說下午要請假，那明天晚上在Louis家舉辦的紅酒美食聚會，你要來吧？」公司同仁感情很好，常常聚餐。
「不行喔，我剛好有事，抱歉。」雨棠嫣然一笑，那可是她跟齊邦杰的SweetTime，他才不會放她走呢。
程明倫眼眸一黯。「美女交男朋友了？最近好幾次要找你聚會，你都推說沒空。」
雨棠一臉嬌羞。「經理，別問了嘛。」戀愛方面她可是很低調的，不習慣跟別人分享這麼私密的事。不過必要時她當然會公開，畢竟她和齊邦杰可是正大光明地相戀。
程明倫遲疑一下，才問起已經懸在心頭一陣子的問題。「對方……是齊邦杰嗎？」
他認識雨棠這麼多年，也見過她的前任男友，但記憶中，會讓她露出如此幸福眼神的男人，只有一個人。老天，他只但願自己的預感不準！
雨棠微愣，緋紅已經跳上玉顏。「你怎麼會猜到？」
居然是真的？！程明倫難以相信。「你們不是多年前就分手了嗎？」為什麼老天爺還會讓這兩個人在一起？
雨棠還是甜甜笑著。「這個……也許是緣分吧！那我先出去了，改天再聊聊。」
她步出經理室，收拾好桌上的東西關上電腦後，拿起包包進入電梯。
仍坐在沙發上的程明倫懊惱不已。
居然又是齊邦杰？為何竟是他，他真的很不甘心！
握緊拳頭，他知道這一切都是源自自己的患得患失、個性太軟弱。早在八年前第一次在志工隊看到雨棠時，他就深深喜歡上這個清妍可人的女孩，但當時齊邦杰完全佔據她的芳心，讓他連公平競爭的機會都沒有。
這些年來他一直和雨棠保持聯絡，她在念大學時他就積極牽線讓她進爾雅書局打工，她畢業後更是順理成章地成為正式職員。他無數次想過要對她告白，可每當一觸及感情問題，雨棠總是很敏感地避而不談，眼神也跟著警戒。
程明倫太清楚雨棠的個性──倘若她知道他對她是男女之情，而非兄妹之情，她將會永遠和他保持距離，恐怕連朋友都沒得當，就像面對其他追求者一樣，總是快刀斬亂麻。
他以為一直守在她身邊，無論何時都支持她，總有一天雨棠會感受到他的真心，知道他才是對她最好的男人。沒想到老天爺居然開了這麼惡劣的玩笑，讓她再度被齊邦杰奪走！
他懂齊邦杰在雨棠心中的地位，這些年來雖然她也交過男朋友，但只要仔細觀察，不難發現她的眼底有時總會落落寡歡，似乎恍惚地想起些什麼……
想起方才雨棠臉上那滿溢的甜，程明倫不禁打個冷顫，難道這一回，他真的要永遠失去她？
不！他陰沉地咬牙。
勝負尚未揭曉，無論如何他都要奮力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