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在配藥房找到她時,她已是癱軟瀕死,鬼婆婆正如鬼差拘魂般揚撒著手中燒成灰燼的催命符。
他听見自己心跳如雷響般激動,轟然幾乎打碎胸口。
他沖過去抱住秋兒癱軟的身子。「秋……秋兒?」他心痛欲碎,完全無法相信她的命竟會轉到他身上,悲傷憤慨的淚自眼眶淌下。
表婆婆瞧著冷笑。「你來遲了,這丫頭沒氣了,不過,她給你的壽命可是補得很,你該滿意才是。」
他目皆盡裂的怒視她。「你、你竟敢。」他怒氣攻心,差點吐血。
「老婆子我還是老話一句,你聘我三個月,還有七日期限才滿,期間里我當然得繼續幫雇主找人續命,有何問題?」她裝瘋賣傻,很是故意。
他雙目毒辣起來。「我殺了你!」狠邪的性子全被激出,他放下已無生氣的秋兒,一把扼住表婆婆的頸子。
表婆婆年紀雖大,可身手矯健,平時想近她身不容易,但她沒想到秦有菊敢殺她,一時沒防備,頸子就被緊勒住,等巨大的壓力襲來,她才知他真想殺她,立刻怒道︰「你若殺我,你也活不成……縱使你是姚老頭恩人之後,他也不會放過你,更不可能再為你尋人續命
,你……死路一條……」
「沒了秋兒,我何必獨活,你取她的壽不是為我續命,是催我去死!」他明明身子骨不強壯,可這時任鬼婆婆怎麼掙扎都掙月兌不開,她被勒得翻白眼即將斷氣。
「等等,小子,你快住手,秋兒丫頭還有救,符咒並未完全燒成灰燼,還有一角在,老夫有辦法教她起死回生門此刻應該在外買藥的姚大夫回來了見到這景象,他大驚失色的急喊。
出了門,他才想起那只箱子昨晚打開瞧過後未上鎖,今天會有人到他屋里搬藥材至配藥房存放,若被人打開箱子,見了里頭的東西可不妥,他心覺不安,遂折回要鎖箱,哪知在屋里找不箱子,來到配藥房,竟驚見這一幕,也從兩人的對話弄清事情始末。
听見他的話,秦有菊赤目睜大。「你說秋兒有救?」
「是啊是啊,你先放了我家婆子再說。」姚大夫心急如焚,就怕心肝娘子被勒斷氣。
秦有菊立刻松手,待他一退開,姚大夫馬上去扶妻子。
「老婆子,你沒事吧?」他關心的問。
「他敢對我動手,老婆子要他的命!」鬼婆婆緩過氣後,勃然大怒,就要取秦有菊的命,可下一瞬,她的身子忽然軟下。
原來是姚大夫點了她的昏穴,這婆子脾氣火爆,他無奈,只得讓她睡一下,免得接下來的事無法收抬。
「你真有辦法救回秋兒?」秦有菊激動的問。
姚大夫舍不得讓妻子躺在地上,抱至一旁長椅上安置好後才回身嚴肅道︰「只要符咒未燒盡就有救,我那婆子刀子嘴豆腐心,說要殺她其實沒做絕
,殘留這一小角就是為她存命,那丫頭身上還有幾個時辰的壽命一可你怎麼可以對老夫的婆子動手,她可是我的命根子,你不瞧僧面也該瞧佛面,怎麼能一」他話繞回來,還是心疼妻子。
可某人此刻只除了秋兒的事,什麼也听不進,很快打斷姚大夫的抱怨,怒道︰「只有幾個時辰的壽命,那如何算救回?」
「你」見他暴怒姚大夫也知他是怒急攻心,加上這事本來就是自己婆子的不對,于是模模鼻子後,老實解釋,「雖然只有幾個時辰,但只要在這幾個時辰里將她的命再還回去,她便能醒來。」
秦有菊神色一緊。「那就快做吧」
姚大夫面露遲疑。「但若將奪來的壽命還回去,對你極傷,甚至讓你讓你今後再不能接收別人的壽命。」
他一怔,意思是他只剩半年多能活……
「所以你想清楚,命還了這丫頭,你自己也差不多沒命了。」
他一凜。「我只要秋兒活!」
像早知道他的答案,姚大夫重嘆一口氣。「好吧。」
將秋兒的壽命還回去後,她人是活過來了,可卻是畏他如惡鬼,他心痛傷懷,眸中閃現復雜的一神色。
「姚大夫將我的命收回來了?」秋兒畏懼的發抖,原來她的命送出去後還能收回來,這是什麼可怕的情況?
「別怕……你別怕……」秦有菊再度朝她伸出手,但她馬上又推開,他面上閃過痛苦之情。「你恐怕已經把我當成吃人命的怪物了吧?」他自嘲的說。
他多麼不想將自己不堪且卑鄙的一面呈現在她眼前,可他極力遮掩的真面目,最終還是教她掀開了。
而這滋昧如寒風迎面,帶來令人痛不欲生的徹骨寒意。
「告訴我,杏珠的死與你有關嗎?」她眼眶合淚激切的問,期望他當場否認。
她無法想象,若連杏珠也是因他而死,她該怎麼辦?該怎麼面對這一切?
「若……我告訴你實情,你會讓我靠近嗎?還是,會對我更加害怕?」他澀聲問問。
這話仿佛強風刮過,吹倒她所有希冀。
他承認了,承認是他害死杏珠,還有那些死去的人!
不可置信的眼淚立刻灼痛她的雙目。「我不相信,這如何能做到?」她激動的間,不相信他真是外傳的食人獸!
「這叫轉壽術,是種能將別人壽命轉移至自身的法術。」他解釋。
「世間怎會有這樣的法術?就算有,您怎麼可以用它,怎麼可能奪走那些人的壽命。」她氣他居然是這般狠心之人,竟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取走這麼多人的性命。
她錯看他了,錯看了!
他的眉尖刻劃著深切的痛。「我一出生便七病八痛,心髒更是脆弱如琉璃,輕磕即碎,姚大夫斷言,我活不過十五歲,可我告訴自己,都吃了那麼多苦,怎麼能只活十五年?如此倉卒的來,又一無所有的離去,我不甘心,無論如何,用盡任何手段,我也要活下去門
他面孔逐漸扭曲,眼中的淒苦與憤恨清晰可見。
「所以,當姚大夫告訴我可以活下去的辦法時,我毫不猶豫的接受,盡避那是偷、是搶、是奪,可我不在乎,因為這是我唯一可以活命的機會」
「你拿別人的命續自己的,對那些被你奪去性命的人公平嗎?」她泣問。
「丫頭,那些人都是即將壽終之人,他們最多不會活超過一年,而被取走的這一小段性命,正是他們生命結束前病痛最劇之時,我是將他們的痛苦縮短,讓他們減少折磨」姚大夫不知何時來到,他雙目嚴肅,沉聲繼續道︰「就拿杏珠來說,她再活不過三個月,但她會
在生命的最後一個月受盡病痛的折磨,而那苦痛一日勝過一日,直至她斷氣那日為止,我讓她僅三天就結束這份折磨,你說,對她何嘗不是解月兌?」
她木然無言,提早解月兌杏珠的痛苦,如果這是她該經歷的,這算慈悲嗎?
「他們放棄最後痛苦的日子,卻能讓秦小子繼續活下去,並以活人的身分照顧他們的家人,對那些原本就將死的人這是最好的交易。」姚大夫沉肅看臉再道。
「交易?」她徹底怔住。
「是啊,他們注定得離世,可留下的家人卻是無人照顧,若他們犧牲一些短暫而痛苦的時光,卻能換得家人日後生活無虞,難道不是場好的交易?」
她說不出話了,杏珠少了三個月壽命,卻為她貧困的家人謀得一筆財富安家,若是自個兒……若是自個兒會怎麼做?
串串淚珠撲簌簌墜下,她已然明了杏珠死前必是已經知道自己的命運,才會讓她不要相信他,出發點只是不忍她受他的騙,告訴她三爺不如她想象的清白高潔。
她泣然,完全不知該如何看待這件事,到底什麼才是真正的道理?她已無法分辨。
「秋兒,你無法接受我能理解,可我只是一個想活下去的人門秦有菊面色陰郁,眉目滄桑。「我也不想過著奪人性命而活的日子,強大的罪惡感一度讓我不願再活下去,可櫻花園中,我遇見你,當時我已拒絕再使用轉壽術,那本應是我步入死亡的最後日子,但你的
出現讓我願意再承受這一切,因為我想與你天長地久的過下去,我舍不得到沒有你的地方……」他深情望向她。
淚珠急速的滑落她臉龐。「您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她心頭混亂無比,再承受不了他的愛意。
身軀瞬間僵硬冰冷,他沉痛地轉過身去,現在在她眼中,他是食人的怪物,可怕到她無法接受。
姚大夫不住興嘆。「唉,丫頭,這是抉擇問題,你若不能接受轉壽術,那你可能接受他死去?若你能,我便無話可說。」他直言。
她內心再度受到沖擊。若不是那些人將殘命給他,他根本活不到今天,他若沒能活下,她又如何遇見他,又如何能對他動心動情?
眸中的淚翻涌而下,原來自個兒也不過是個平凡人,什麼是公義?愛人能活下來就是公義!
她終于正視他沉重的背影。「三爺,我的壽命若真只剩一年多,我願意全數給您。」
秦有菊震了震,徐徐地轉回身面對她,面色一片慘綠。
她憂傷的望著他。「我將最後的壽命給您至少接下來的一年多,您不用再去找別人。」
听完她的話,他眸光已是冷冽如冰。
「我不要你的命,你給我好好活著。」他郁怒動氣。
「好好活著?如何能夠?難道讓我與您一樣奪人所有?不,我不願意,我絕不那麼做」她淚眼婆要的搖頭。
「你不願意?事實上,你已經這麼做了。」鬼婆婆出現在門口,譏笑說。
「你說什麼?」秋兒眼眸圓睜,失聲驚呼。
秦有菊立即變臉,姚大夫則急吼吼跑上前去。「老婆子,你又來鬧什麼。」
這婆子擺明是來報復秦小子,誰教秦小子敢對她動手,她活了這麼大歲數,第一次教人勒住脖子差點沒命,如此奇恥大辱,難怪她不肯罷休。
表婆婆不耐煩的推開檔在身前的丈夫。「滾邊去,該是讓這丫頭認清事實的時候了,反正這事她早晚會知道。」
「鬼婆婆」秦有菊震怒不已。
見他暴怒,姚大夫只得趕緊再勸妻子,「就算如此,也不用這會就說開,再等等……」
「認清什麼?你們到底要阻止鬼婆婆說什麼?」秋兒內心極度不平靜。
表婆婆笑得詭異,直教人發毛。「瞧,這丫頭自己都急著知道呢,你們不說豈不更加欲蓋彌彰?告訴你吧,丫頭,你的壽命早在兩年前就該盡了,可為什麼你仍活著,還不明白嗎?」
瞬間,秋兒面如死灰。「你是說,符咒上那些人的死也……也是被我……被我……」喉嚨像是讓人掐住,後面的話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沒錯,他們的死也與你有關門鬼婆婆痛快的說出實情,這姓秦的小子敢掐她,那她就去掐他心愛之人的死穴,這才有報復的快感。
秦有菊冷峻面容上有看說不出的痛苦,凡事皆有代價,而讓她活看的代價,便是此刻他得面對她震驚駭然的模樣。
「難道杏珠的命是我……是我……」她幾乎昏厥,不敢再想。
「你放心,杏珠的壽命不在你身上,那時老夫受傷,這婆子還不知你的狀況,她沒將杏珠的命給你。」曉得她絕不能接受自己的命是杏珠給的,姚大夫忙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