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就在耿亮將車子熄火,蓄勢待發推開車門的同時,孟思瑜臉色難看地急忙捉住他,不肯讓他下車。
「等等,你確定騷擾我的變……犯人就住在這棟房子里?」
「對,整通電話對方都沒出聲,絕對是那變態沒錯。」察覺到她的臉色不對,他立刻敏銳地停下跨出車門的動作。「你認識犯人?」他眼神銳利地看著她。
她必須花好大的力氣才能點頭。
「這里……是美寶的娘家。」她語氣千澀的吐出答案。
他皺緊眉頭,立刻想起美寶這個名字。
雖然他只听過一次,但因為是上午才剛發生的事,而且這名字還是出自于那該死的「前男友」口中,所以他記得十分清楚。
美寶這個人,就是那個小張張太升的老婆!
「該死,騷擾你的果然是那該死的王八蛋!」他氣得握拳,二話不說整個人轉身就想奔出車門,她卻死命的拉住了他。
「不是太升,太升今天才剛到花蓮,根本不可能——」
高大身軀驀地震動僵硬,他不敢置信的回頭瞪著她,仿佛她說的不只是幾句話,而是拿了把刀狠狠捅入他的背後。
「事實都已經擺在眼前了,你到現在還護著他?!」事實都呼之欲出了,她竟然還這樣盲目的維護那王八蛋,難道直到觀在她還不肯面對真相、難道她還對那個衣冠禽獸余情未了?
「我不是護著他,而是太升根本就不是那種人,而且他也沒有理由——」
他譏俏打新她。「我說過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們都已經分開了多少年?人都會變,在你們分開的這幾年也許他早已殺過人、放過火,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他偏激的指控讓她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她試看放緩語氣,決定好好的跟他溝通。
「我認識太升,他或許會犯錯,但他本性溫柔正義,而且還是個懂得負責任的男人,不可能。」
「沒有不可能!」他又打斷她,氣得眼角抽動,完全受不了她這樣贊美「前男友」。
「我老實告訴你吧,早在得知你被電話騷擾的第一天,我就侵入電信公司調閱過你家所有的通話記錄,那三通騷擾電話的發話地點全來自高雄的公共電話,跟你的生活周遭完全沒有任何交集,所以後來我只好改變追蹤方向,暗中調查那些表面上追求你,生活背景卻與高雄有關的男人,但完全沒有一個人符合條件,直到我遇到張太升。」
她瞪大眼,他卻一臉陰鶩的看著她。
「只有他一個人和高雄有地緣關系,而他「前男友」的身分更足以證明他了解你的生活習慣,而剛剛我又追蹤到他老婆娘家的電話,你知道這證明了什麼,所有證據可能都指向了他,你卻還護著他!」
孟思瑜被逼得啞口無言,腦袋瓜里一片空白。
他說什麼?
之前那些騷擾電話的發話地點全來自……高雄?
「可是太升說……他說今天才剛到花蓮……」她嘴唇微微顫抖,臉色發白,小臉上淨是想要去相信一個人,卻又害怕被傷害的表情。
看著她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耿亮心中就算有再多的怒火,也不禁瞬間通通化為烏有。
他一直都知道她很單純很好騙,甚至就連他也編過她,但是他從來就沒想過讓她露出這樣的表情。他只是想保護她,卻無法否認自己是因為太過忌妒。
明明知道她愛他,明明不久前她才成為他的人,但每次听她親密喊著那王八蛋的名字,他就是憤怒不爽。
他從來就不是這樣胸襟狹隘的男人,但他想,愛情早已讓他的眼里再也容不下任何一粒沙。
眼看天上白雲緩緩飄移,他選擇放棄沖出車外揍人的沖動,伸手將她樓進懷里安慰。
「全世界的每個人都會說謊,就連三歲小孩都會,你不需要為此感到難過,如果你討厭謊言,那麼我對天發誓,從今以後我將永遠不對你說謊。」
這是他的安慰,也是他的誓言。
明知道他說得一點都沒錯,明知道世界就是這樣,但他堅定的安慰和承諾卻讓她忍不住熱淚盈眶,瞬間撫平了她心中的懷疑和害怕。
全世界都可以背叛她,但只要他一個人願意真心待她,那麼就足夠了。
她將小臉深深埋在他寬闊的懷抱里。汲取他令人安心的氣息,然後才輕輕推開他綻開一抹笑看向他。
「讓我和你一起下車好嗎?」她柔和而堅定的要求著。「我想跟著你一起去面對太升,好好的弄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皺眉瞪著她。
「我保證不會亂來,我只是想親口問清楚為什麼要這樣。」她將小手鑽進他的大掌中,等著他答應她、支持她、握緊她,給她所有的勇氣和力量。
而他果然沒讓她失望。
即使他把眉頭擰得都快擠出一座山了、即使他嘴邊低咒個不停,卻還是緊緊反握住她的小手,然後惡狠狠的下令︰「不準你發生任何事,否則我真的會去市公所告你始亂終棄。」
她笑了,格格輕笑,心中最後殘存的一絲陰霆一掃而盡,第一次覺得他竟然比小黑還可愛。
看來比起她擔心他已婚未婚,他反而更擔心她會偷吃不認帳,她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麼認真嚴肅呢。
就在她沖動的想要傾身給他一個吻時,不料對面的透天屠忽然被人用力推開大門,接著就見張太升橫抱著昏迷不醒、手上腕上都是血的美寶,神色慌張的沖到馬路上。
她和耿亮同時看見了這一幕,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的沖出車外。
「怎麼回事?這女人是誰?該不會是你動的手吧?」耿亮惡狠狠地揪住張太升的衣服,就怕他會乘機逃走。
「她是美寶!」孟思瑜大喊,看見好友滿手是血也忍不住臉色大變。
沒料到會在自家門前看到孟思瑜和耿亮,張太升雖然意外,臉上的表情卻像是溺水者看到了浮木一樣。「小瑜,幫幫我,美寶她自殺了!
「我知道,走,快上車。我們馬上送美寶去醫院。」孟思瑜一馬當先往回走向耿亮的轎車。打開後車門。
「我……我的車在那邊……」張太升手足無措的回應。
「耿亮開車比較快!」一頓,她回頭看向依舊緊緊捉著張太升不放的耿亮,用眼神哀求著他。
耿亮看了她一眼,又看著那昏速不醒的女人一眼,再次低咒一聲,只好大步的走向駕駿座。「上車系好安全帶,然後告訴我離這里最近的醫院!」
沒想到才隔了一個下午,孟思瑜和耿亮又再次回到了醫院,只是這次是為了搶救另一條人命。
幸虧美寶手腕的傷口並沒有劃得太深,經過治療之後就被送入了普通病房,而張太升一路上始終痛苦的緊跟在側,就算耿亮一開始懷疑是他傷害了自己的妻子,看他這副痛是憔悴的模樣,心里那點懷疑不禁也漸漸消失了。
更何況經過醫院的專業監定,以及美寶所有的就醫紀錄,也證實了美寶的精神狀況確實大有問題。
然而就算如此,問題依舊存在。
他必須搞清楚究竟是誰騷擾了他的甜心美人魚。
所以即使天色早已黑了,在用過晚餐之後,耿亮和孟思瑜還是拾著買來的兩份便當重新踏入病房,看著那始終陪伴在病床旁邊,等待妻子清醒的張太升。
看見兩人幫自己和妻子帶來了便當,張太升這才露出一抹勉強的笑容,微笑著從孟思瑜的手中接下便當。
「謝謝。」
「不客氣。」孟思瑜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忍不住問︰「太升,美寶她為什麼……」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張太升疲憊地回答,話中有話,仿佛背後藏看一段不為人知的敵事,也仿佛像是察覺他們兩人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家門口一樣。
耿亮黑眸一瞬,表面上看起來一副沒事的樣子,就連站姿也很隨興,但從踏入病房的那一刻起,他就沒有離開過孟思瑜的身邊,甚至始終不著痕跡的站在她和張太升之間,全身上下都保持著警戒狀態。
「什麼?」孟思瑜愕然,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見的。「你是說這不是美寶第一次自殺?」她看著病床上的好友,即使六年不見,記憶中的美寶總是那樣的明媚美麗、自信樂觀,然而此刻躺在病床上的美寶卻是如此瘦弱萎靡,仿佛輕輕一踫就會凋謝,讓人忍不住心痛。
這六年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再見面一切都不同了?
「我和美寶一直希望有個孩子,但她的體質不好,總共流產了三次。」
孟思瑜抽氣,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張太升繼續說著。
「每次流產,她的精神狀況就會變得很不穩定,情況時好時壞,直到今年她終于精神崩潰,開始產生幻覺懷疑我在外頭外遇,甚至疑神疑鬼開始騷擾我周圍的女性友人,我實在不得已才把她送回娘家,請我岳母照碩……」
「騷擾」這個字眼攫住耿亮的注意力,但孟思瑜卻只是一臉震驚地睜大眼,一步一步走到病床邊,握住好友骨瘦如柴的手。
「所以從一開始就不是美寶母親身體不好,而是美寶出了問題?」
張太升痛苦點頭。將十指括入自己的發間。
「我愛美寶,但失去孩子的痛苦不時折磨著我和美寶,不管我怎麼做都沒有辦法幫助她走出傷痛,我父母不能接受這樣的她,我實在是無計可施才把她送回娘家,但我岳母昨天才剛住進醫院,觀在又發生這種事……」
「既然如此,為什麼上午見面的時候你還要隱瞞,為什麼不把事情直接說出來?」孟思瑜心痛又氣的問,卻不知道應該氣他的隱瞞,還是該氣自己這些年來的自私和冷淡。
也許當年她原諒也成全了美寶和太升,但這六年來她故意不和兩人有太多交集也是事實,美寶明明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卻不知道美寶一直為流產所苦,甚至因此崩潰生病。
張太升苦笑。「當初是我和美寶對不起你,但你曾是美寶最好的朋友,也許你有辦法讓美寶好一點,所以我才會厚著臉皮到花蓮市找你,沒想到耿先生卻提到你被人騷擾威脅,你的情形和我身邊的女性友人……非常雷同,美寶也差不多是一個月前回到花蓮,所以我想犯人應該就是美寶……」
孟思瑜錯愕地瞪大眼,一旁的耿亮卻像是早已看透真相似的提前來到她身邊,伸手攪住她的肩,並且安慰的模模她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