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陸一看著時間一到,幼兒園的大門打了開來,一大群聒噪著沖出來魚貫排隊等著要上女圭女圭車的小朋友,其中並沒有他手里捏著的那張照片中的小小人影。
這孩子,跟方彥小的時候簡直是一模一樣……他覺得自己的手都在發抖了,這佟家的第一個長孫啊,竟然在學校里面被其他的小朋友嘲笑沒有爸爸?!
「爸,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下車,帶我去見我的小孫子。」
佟陸一才剛見過自己孫子的媽,她並不是一個會乖乖听話的女人,他也是在見識過之後才開始對兒子產生憐憫感的。
看來,兒子未來的日子並不會太好過。
「是。」佟方彥模模鼻子下了車,往幼兒園里走去。
正好保姆也趕到了——最近佟方彥的看診時間被排得很滿,經常沒辦法溜來接小悠下課,只好請保母代勞。
哪里想到今天突然搞這出,他只好使用特權厚著臉皮請假,把已經排定的病人轉給其他醫生。
「爸爸。」高介悠一見到他,就開心地朝他揮了揮手。
自從不用一個人孤單地留在幼兒園里面之後,他每天都很期待放學時間的到來。如果爸爸有空的話就會過來接他到保母家去,他總是自豪地牽著爸爸的手,班上那些不相信他有爸爸的小朋友,看到之後就不得不相信了。
「小悠,今天在學校里面有沒有乖乖的?」
「有,我一直都很乖。」高介悠用力地朝爸爸點了點頭。「爸爸,我今天學了一首新的兒歌噢,我唱給你听好不好?」
「小悠,乖,爸爸帶你去見爺爺。」
「爺爺?」
「嗯,爺爺就是爸爸的爸爸。」
「我知道。」高介悠抬起頭瞪著爸爸,這些學校都有教過了好不好。「那女乃女乃呢?媽媽說過,除了爸爸之外,我也有爺爺、女乃女乃,還有姑姑的。」
美人姑姑他也見過了,現在要去見爺爺,那為什麼女乃女乃不一起來看他?
「一會兒順便帶你去見女乃女乃。」佟方彥謝過保母,讓保母先離開。
然後他牽著小悠走到父親的車子旁邊,他爸爸已經下車守候在一旁了。
「爸,他就是小悠。」佟方彥低下頭用眼神示意著兒子。
高介悠剛剛已經被知會了,他走到那看起來很嚴肅的爺爺面前,主動伸出自己的手。「爺爺好。」
「小悠。」佟陸一立刻蹲了下來,伸出手擁抱著他。
這孩子生得真好,看起來就是一副得人疼愛的模樣,說他跟自己那個蠢蛋兒子一模一樣真是太糟蹋小悠了。「小悠,跟爺爺一起回家玩,好不好?」
「爺爺,我要先寫作業耶!」
「好,爺爺陪小悠一起寫作業。」
高介悠偏著頭看了看爺爺,雖然他比較想要保母家的小昭姊姊陪自己寫功課,但是爺爺都這樣說了,他只好點點頭答應。
因為跟著爺爺回去,就可以見到女乃女乃了,這樣一來疼愛他的人又多了一個,而且還可以見到他最喜歡的美人姑姑呢!
接到電話通知,大老爺在傍晚五點左右就會到家,謝淑晴原本慢吞吞地在客廳邊看電視邊挑著豆芽菜,她訝異地自言自語道︰「奇怪,今天吹的是什麼風?竟然五點就要回家了?」
她沒料到他們父子倆會一起回來,而且,還牽著一個小的。
「這是誰家的小朋友呀?長得……」謝淑晴定楮一看,像是受到驚嚇般地瞪大了雙眼︰「怎麼長得跟方彥這麼像?」她開始產生一股不好的預感,她兒子該不會是在外面闖禍了吧?!
佟方彥立刻低頭向她道歉︰「媽,對不起,他叫小悠,是我的兒子沒錯。」
「什麼?!」謝淑晴沖上前去,听見小孩乖巧地喊自己女乃女乃,她很八點檔地立刻就老淚縱橫了。
「小悠好乖,來,讓女乃女乃抱抱……」
高介悠撒嬌似地投入女乃女乃的懷抱,笑得可開心了。原來他不只有個美人姑姑,就連女乃女乃都這麼漂亮,他真的好幸福啊!
跟小孫兒玩了好一會兒之後,謝淑晴總算有空回頭瞪著她那個闖了禍的兒子,問道︰「他媽媽呢?」
「一會兒就來。這時間她還在上班呢!」
「我是問,小悠都已經六歲了,這段時間,她人在哪兒?」
「呃……」佟方彥被媽媽難得板起臉的表情給嚇到。「媽,我慢慢跟你解釋,一會兒你可別給小梅臉色看,是我豬頭,是我先對不起她的,你可別嚇到人家了,我還痴盼著要娶她進門呢!」
「人都還沒帶到我面前來,你已經先判我的刑?我看起來像是那種惡婆婆嗎?」謝淑晴走過去捏了捏兒子的耳朵,怒道︰「說到底就是你的錯,你要怎麼賠我?你說啊!」
「賠你什麼?」佟方彥一時不察,順著話尾問了這麼一句。
「賠我這幾年沒有看到小孫子的時間!」謝淑晴用力轉著手指,也不管兒子疼得哀哀叫,硬是捏了個夠本。
「女乃女乃,爸爸會痛啦!」高介悠心疼爸爸,立刻奔到女乃女乃旁邊想要拉住她的手。「女乃女乃,不要處罰爸爸好不好?」
佟方彥感激地看了兒子一眼,不枉他這段時間這麼疼愛他。
「小悠,你先乖乖坐在旁邊,女乃女乃非教訓這個孽子不可……」
佟方彥沒料到他剛剛沒被爸爸罵幾句,一回家反倒是被媽媽給體罰了;他已經好幾年沒看過處在這麼狂暴狀態的媽媽了,著實嚇得不輕。
幸好小悠趕過來解救他,他這個爸爸當得還真是窩囊啊!
稍晚,高勝梅一下班就立刻趕了過來,佟秀彥在門口迎接她,低聲告訴她家里目前的氣氛——
她爸爸在客廳陪小悠寫功課,她哥哥則是追在媽媽的後面不斷地解釋道歉……那景象還滿出乎人意料的。
佟方彥不是說他爸爸很嚴肅,知道這件事之後會剝了他一層皮嗎?怎麼他爸爸像是什麼火氣都沒有,反而是他媽媽開始暴走?
還是,大魔王的威力藏在後頭,現在還沒發威?
高勝梅感覺有些舉步維艱,但是該面對的還是得勇敢面對才行。這並不是方彥一個人的錯,當年他們都已經自然淡去了,是她自作主張要生下小悠的,不能讓方彥當她的替死鬼,替她承擔錯誤。
吃了一頓尷尬到極點的別扭晚餐之後,佟秀彥帶著小悠到巷子口許家去玩,把空間留給需要獲得解釋的雙親,以及她那可憐的大哥大嫂。
「你們馬上結婚。」佟母沉不住氣,餐桌淨空之後,都沒有人要開口說話,她只好開第一槍。
佟方彥一听,無奈地苦笑。他也想啊!無奈有人就是不肯嫁。
高勝梅一听,差點忍不住笑出來,心想他們果然是一家人啊!怎麼一開口就是要她馬上跟方彥結婚?
不過,在這麼嚴肅的認錯場合,是不可以NG笑場的,她雖然很有自己的想法與個性,還是得顧及一下自己現在的帶罪身分。
「你先不要講話。」佟陸一轉頭瞪了老婆一眼,然後換他發問了︰「你們想談戀愛是可以,但是時間不能太久,一個月成不成?」
高勝梅轉頭看了佟方彥一眼,真的忍得很辛苦,她差一點點就要真的笑出來了,他們父子倆的反應怎麼這麼像啊!
「爸,小梅說要一年。」佟方彥逮著機會就想告狀,現在有長輩在,就讓長輩來評評理。「爸,你幫我勸勸她好不好?一年真的太久了,我等不下去了……」
「什麼?談戀愛?!事情都已經這樣了,不趕快把婚結一結,你到底有沒有想要負起責任啊?」佟母實在忍不住,又沖出來罵人。
「媽,不要凶我,又不是我不肯結。」
佟方彥實在是無辜極了,心想他媽媽大概是發現小梅很有個性,爸爸又似乎是順著小梅的,所以她不敢跟小梅嗆聲,只敢指著他的鼻子罵。
「那……兩個月?」佟陸一繼續提議。
這下子高勝梅是真的笑出來了。
「佟伯伯,這事我跟方彥再商量商量,有共識之後再給您回報。」她來佟家之前心情的確是很緊張,深怕養出當年那個臭屁、不可一世的佟方彥的雙親會很不好應付,見到他的家人之後,她才明白自己是多慮了。
佟伯母是個直腸子通到底的人,想到什麼就說什麼,還很擅長看人臉色,大概是被佟伯伯多年訓練的成果;而佟伯伯她下午交過手了,是個很講理的人,只要不做得太過分的話,相信他應該不會對她有什麼特別的意見。
「好,那你們年輕人自個兒商量去,最好不要讓我等太久。」
佟陸一點點頭,代表事情就先擱在這里,一回頭他就想打電話給女兒,要她把他的乖孫兒帶回來陪他玩。
「咦,爸,你怎麼什麼都不講?」佟方彥不敢置信地望著父親,他還以為自己會被罵得跟豬頭一樣呢!從下午開始,爸爸只罵了他一聲蠢蛋,教訓了他一、兩句而已,真的就這樣無罪釋放了嗎?
「你不是說了嗎?她不肯嫁,大家都沒辦法。」佟陸一轉頭又瞪了老婆一眼,低聲說道︰「你也別惹事,他們年輕人的事讓他們自己去解決,你可別威脅人家什麼,或限制人家什麼,听到了沒有?」
「好嘛!」謝淑晴無奈極了,大老爺都板著臉下命令了,她只得乖乖听話。不過她還是忍不住要求了這麼一句︰「你們要談戀愛可以,我用我的兒子跟你交換你的兒子,你得讓小悠搬進佟家住,我們來照顧他。」
「媽……」佟方彥連忙握住高勝梅的手,用眼神示意自己絕對沒有想過要用小悠來威脅她。「孩子當然是跟媽媽住才行,你怎麼……」
「我又沒有要拆散他們母子,就一起搬進來家里住啊!我可以不逼你們馬上結婚,要談多久的戀愛隨你們高興,但是,我要跟我的孫子一塊兒住!」
她只看了那娃兒一眼,就無可救藥地愛上他了,小悠活月兌月兌就是他們方彥小時候的翻版,現在這個大的方彥讓她有點失望,她的滿腔愛意只好轉到小的方彥身上去啦!
「我贊成。」佟陸一點了點頭,他的笨笨老婆也是有精明的一面啊!「你怎麼看?」他朝態度一直維持恭敬有禮的高勝梅看了一眼。
「佟伯伯,讓我考慮考慮。」高勝梅微微一笑,既沒有同意,也沒有馬上拒絕。
「好,有什麼問題再說,什麼事都可以商量的。」
「是。」高勝梅恭敬地應了一聲,然後轉頭睨了佟方彥一眼,要跟他找個地方單獨談談。
于是他們將小悠留在佟家,驅車回到高勝梅家去闢室密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