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靜靜的看看她們,這兩人日子過得太無聊、也很幼稚,老是找她吵,可卻沒有膽子與她一起出現在朱塵劭的視線內,似乎怕她會當著他的面戳破她們攔截家書的事。
「抱歉,我剛剛在想著要替夫君換什麼藥,才能讓傷口好得更快,沒听見你們說什麼……」
話說到這里,她突然停頓,目光看到兩人身後,兩人直覺回頭,一看見管事領著一名眼熟的丫鬟往這里走,兩人臉色大變,竟丟下鄔曦恩,不悅的走過去擋人。
「你這賤丫頭又來干什麼?管事,我不是說了,不許這賤婢再進來嗎?」杜詠雙氣呼呼的看著老管事。
那名素淨著臉的丫鬟頭垂得低低的,不敢多話,雙手緊握著一只保溫的提壺。
「呢……杜姑娘,可是你也知道,她是怡情樓莫姑娘的貼身丫鬟,她手上拿的是莫姑娘親手熬好叫銀蓉送過來的補湯。」管事面露難色的解釋。
「拿去倒了!哼,不過是個煙花女子,膽敢自詡為朱大哥的紅粉知己,我立即派人去將怡情樓給創平了則
杜詠雙一想到自己連賣笑的莫柳心都比不上,更為光火。
「不好吧,皇兄警告過,誰也不準動她們一根汗毛。」朱彤雖然也很生氣,可是皇兄為了她掌摑莫柳心的事凶過她,那雙陰蟄冷峻的黑眸至今想起,她仍頭皮發麻,哪敢再生事。
鄔曦恩跟兩個丫鬃走過來,從對話中她已經明白莫柳心的身分,但倒沒有多想,朱塵由是正常的男人,多年沒有妻妾,上青樓發泄生理需求也是正常的。
「把那藥湯給我看一看。」她溫柔的開口。
管事立即接過銀蓉手上的提壺,她打開蓋子聞了聞,的確是幾味中藥補湯,而且對傷口甚好,可見莫柳心是用了心思的,她朝管事微微一笑,「你就陪銀蓉拿去給王爺喝吧。」
聞言,管事跟一直偷偷打量她的銀蓉才剛松口氣,正要行禮離開——
「你瘋了不成?!那湯可是從一個低賤又婬穢的地方送來的,怎麼可以給尊貴的朱大哥喝?」杜詠雙氣勢凌人,還指著鄔曦恩的鼻子罵。
鄔曦恩臉色一沉,「放肆!就算你是宰相之女,我可是堂堂王妃,這里除了王爺外,就是由我作主,充其量你只是客人。」
「你。」杜詠雙語塞。
「好啊,在景王府里扮好主子,一到這里就端起王妃架子,會不會太虛偽了。」朱彤見好友在眾人面前被教訓也很生氣,立刻回嘴。
但她沒想到鄔曦恩也沒有為她留半點面子。
「小姑也是,我不想拿皇嫂的身分來壓你,但我也說過,若是超過了分寸,我不介意馬上送客。」她緊繃一張麗顏提醒。
「你。」朱彤張大了嘴,雙手握拳,氣到說不出話來。
「管事,快陪這位姑娘將湯送到王爺房里去,天涼,湯已有些溫了。」
「是,王妃。」管事趕忙將看她看痴了眼的銀蓉給拉走。
「你真行,等見到鬼後,看你還會不會這麼囂張」杜詠雙氣到口不擇言。
「再說吧。」鄔曦恩不想在這上面多做評論,何況住進這里至今,一切都很平安。
「別說鬼的事,這里不許說的,我也會怕,我們走了」朱彤一臉害怕,即使她常來這里住,而且一住都好幾個月,也沒見過鬼,但這座宅子死了兩位皇嫂卻是事實,更甭提田晉在世的唯一親人田慧吟雖然弱智,卻也多次哭喊見過鬼呢!
真的有鬼嗎?小朵跟小夏也有點害怕,見杜詠雙跟朱彤走遠了,看著主子,但還沒問呢,主子的目光就落到另一處,她們順著看過去,這才見到不遠處的長廊上,王爺跟田晉副將軍就站在那里。
鄔曦恩朝他們走了過去,心想剛剛的對峙,他們應該全都看在眼里了,但那壺熱湯怕是得再等等,才能入得了夫君的口了。
「沒想到她這麼有魄力。」田晉一邊看著她走來一邊道,口氣中還有一股相見恨晚的遺憾。
朱塵劭似笑非笑,黑眸里卻有著遮掩不了的贊賞,事實上,他沒有趕朱彤跟杜詠雙走,一來是想看看她有什麼能耐,二來是想她們總會佔據她一些時間,這能讓她別時時盯看自己的傷,然而在見到她面對咄咄逼人的妹妹及杜詠雙時,一股怒意竟涌上心坎,若非她能
震得住她們,他就要上前護花了
他敏銳的察覺到自己的變化,只是她跟他過去認識的女子皆不同,明明只有十六歲,卻像是己歷盡滄桑,看盡世事浮華,有著超齡的沉著與魄力。
思緒翻轉間,鄔曦恩己來到他面前。
「請夫君回房去,怡情樓的莫姑娘派人送了藥湯來,喝完後請躺下來休息。」鄔曦恩沒念他一大串不愛惜自己等等的話語,也沒質問他與青樓女子的事,只是平靜的說。
田晉在一旁听了,不禁笑著向她豎起大拇指。
她的確聰慧,她要是計較他跟莫柳心的事或興師問罪,就與一般妒婦無異,但她要他喝湯上床?朱塵劭抿抿唇,「我一夭喝的藥湯還不夠多?而且我剛剛才從床上起身。」
「那也已走了好一會兒,請夫君回房躺下來,藥湯晚一會兒再溫給夫君喝。」
這女人真是有夠哆唆!「我還不想回房。」他又不是女人,哪這麼嬌弱!
「無關想與不想,請夫君回房躺下來。」她還是很堅持。
田晉眼楮合笑看著向來冷漠寡情、沉靜自持的好友,面對妻子一句又一句的「請夫君回房躺下來」,雖然還是忍不住怒氣沖天,不過——妥協了?!
朱塵劭咬咬牙,甩油轉身往房間走去,背影都冒火了。
「夫君都到房里去躺下來了,你還不去伺候?」田晉笑呵呵的打趣。
「在這當下去,不是更會被他討厭?」她嫣然一笑。
進退之間,她很懂得拿捏分寸,難怪朱塵劭奈何不了她,田晉著實感到佩服。
此刻,鄔曦恩突然看到小朵在跟她使眼色,她轉身看過去,這才發現有兩名年輕的陌生女子站在曲橋上,其中一人是丫鬃,手上提了竹籃,而空氣中隱隱還有補湯的藥香味,她真不知該高興還是難過,她的丈夫還真有魅力。先是莫柳心,現在又來了一位?
「口夷,你們來了。」田晉也看到她們了,他笑看著鄔曦恩,「來,我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
田晉笑容滿面的跑了過去,不解的她也跟看兩個丫鬟走過去,目光落在那名該是主子的紫衣姑娘身上,她長得眉清目秀,可表情有些怪一但鄔曦恩又說不出是哪里怪。
「少爺,這是小姐要我替王爺熬的補湯,另外還有給王妃準備的湯口間,她說王妃照顧王爺也很辛苦。」青衣丫鬟笑說著提起手上的竹籃,一見到美若天仙的鄔曦恩走來,先是一楞,接著連忙一福,「王妃吉祥。」
田晉先看著鄔曦恩,再看著身旁睜著大大的眼楮看著她的妹妹,他微笑的伸手點了妹妹的鼻頭一記,對著鄔曦恩道︰「這是我的傻妹子慧吟,她其實已經十七歲了,但老天爺讓她的腦子停留在七、八歲。」
他坦率的介紹,看著她一副恍然與不舍的樣子,他笑著搖頭。
「沒事的,她很好,而且我跟王爺可以說是看著她長大的,她親王爺為哥哥,這幾日一直想來看看你這嫂子,又擔心你會討厭她,一直不敢過來。」
「怎麼會呢?」鄔曦恩連忙對她露出一個笑容。
田慧吟是個羞澀的小姑娘,她只敢回以一個笑容,她眼里的純真的確完全不像是一個十七歲姑娘該有的眼神,但她甚至比鄔曦恩還高出一個頭。
鄔曦恩突然想到一件事,「只是,田大哥住在這里,為何讓慧吟住在別的地方?是田大哥的爹娘也住在延安城嗎?」
「不,我父母早已仙逝……」
田晉的話未說完,田慧吟反倒突然開了口。
「我跟小青住在城中和麗街的宅子里,因為我不敢住在這里,這里有鬼,我哥哥才另外替我安排的。」她的聲音清清脆脆,但顯然有些緊張,說話時還不斷看左看右。
「傻慧吟,哥哥不是說過了,鬼都被法師趕走了。」他愛憐的看著妹妹道。
「我知道,所以我才敢過來,可是——」她有點擔心的看著鄔曦恩,「你跟外面百姓傳的一樣,好漂亮啊,可是,現在又有一個王妃了,鬼會不會又跑回來啊?」她真的很害怕。
「慧吟,王妃就在你面前,你——」田晉忍不住翻白眼。
「沒關系的。」鄔曦恩朝田晉搖搖頭,她走上前,來到田慧吟面前,看著她緊張的抓著裙子搓啊搓的,似乎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你放心,真的沒有鬼回來,我保證,你可以常常過來找我玩。」
「真的?」她眼楮一亮。
「當然是真的。」她朝她笑著點點頭。
田慧吟嬌羞的低頭一笑,很寶貝的從懷里拿出一個護身符,「這是小青陪我去廟里求來的,請你一定要一直戴在身上,這可以保佑你平平安安的喔。」
鄔曦恩接過手,「謝謝你。」
她羞澀的低頭,再看向哥哥,又看看四周,「我想走了,我還是怕鬼。」
「好,哥哥陪你回去。」
田晉朝鄔曦恩眨眨眼,笑著牽起妹妹的手,小青跟在兩人身後。
望著三人的背影,鄔曦恩卻不由得一楞,田慧吟走起路來竟是一拐一拐的!
「怎麼是個跛足……老天爺怎麼對她這麼殘忍?」小夏極小聲的說著。
小朵也同情的頻點頭。
鄔曦恩的唯頭像是被什麼梗住了,完全說不出話來,她好像看到重生前的自己,盈眶的淚水不由得落下來。
「你怎麼哭了?」
一道低沉熟悉的男性嗓音突然響起,她楞了一下,抬頭一看,又是一怔,原來不知何時,朱塵劭竟然又重回來了,而且還站在自己身邊。
「我家主子一定是可憐田小姐,她又弱智又破腳,看著她的背影就難過的哭了。」
小夏很聰明的幫怔怔看著王爺的主子回答。
「那是天生帶來的殘疾,但她很快樂……」在還沒見到鬼之前!
朱塵劭咽下到口的話,不知從何時開始,原本視鬼怪之說為莞謬之語,慧吟見鬼一事也視為孩子胡思亂想的他,竟認真的思索起這件事來,而且打從心底不希望鄔曦恩見到鬼,因為,那將會是一連串惡運的開始!
不顧再多想,他伸手輕柔的拭去她臉頰上的淚珠,她粉臉驀地一紅,兩個小丫鬟更是低頭竊笑,朱塵劭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有多親密,急忙收回了手。
她則暗暗的深呼吸,壓抑狂亂的心跳,「你怎麼又回來了?」
「我躺不下去。」這是真的,何況他怎麼可以那麼乖,在這個家作主的該是他這個男人,就算受傷了亦然!
她想了想,看向小夏手上的竹籃,「那麼,要不先喝了這湯,這是慧吟……」
「不喝,你當我是什麼,補湯一碗又一碗的喝」在她眼里,他真的這麼虛弱?
「那是夫君的身子需要喝那麼多,再者,兩位姑娘送來的都是溫補的藥湯,對夫君來說是極適合的。」她試著跟他說道理。
「我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門他真的沒耐性听她說這也了卻很愚蠢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在她身邊,他是自虐嗎?
她很想嘆氣,「是還差很多,而且——」她已能明白老大夫的無奈,朱塵劭真的不是一個很乖的病人,「夫君要躺著,傷口才復原得快,你老是走來走去,萬一傷口又裂開又感染,不是又要加重病情了?」
他沉著一張臉,咬牙道︰「怎麼當大夫的都這麼嘮叨?」
「並沒有,就只針對不听話的病人。」
這一次,鄔曦恩退讓一步,示意他可以先不喝那碗補湯,但在她的陪同下,他繃著一張俊顏回到房間躺下,她則拿了本書,坐在靠窗的椅上靜靜翻看。
他吐了口長氣,覺得這真的很稀奇,也很反常,他堂堂一個馳騁沙場的大將軍、尊貴狂傲的景王爺,竟一次又一次這麼听妻子的話,他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