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藍大海平靜無波,在月光下閃耀著神秘的幽光,透露著幾許憂傷……
今早剛剛被海嘯襲擊過的小村莊里杳無人跡,處處是斷垣殘壁,放眼望去,盡是死氣沉沉的破敗景象,幾乎察覺不出任何生命的存在!
距離這個不知名的漁村幾百海哩遠的海面上,有一艘巨大船只優游其中,船板上一群訓練有素的船員各司其職,並沒有因為眼前風平浪靜而放松了戒心。
艙房里,唯一的船醫從下午開始就忙碌的穿梭在幾個幸運被救起的村民之間,可惜有好幾個都熬不過午夜,便宣告不治。
直到晨曦初露,原本稍嫌擁擠的艙房里居然只剩下船醫,還有一位臨時的助手,另外,就是一個持續夢囈、高燒不退的女孩。
女孩是跟一對衣著華貴的中年男女同時發現的,彼此緊握的雙手讓人直覺的判斷這是一家三口。
而他們攀著一截斷木,不知在海上漂流了多久,才讓「破浪號」的船員們發現,救起來時早就已經嚴重月兌水,體內也都有因為巨大沖擊造成的內傷,可以說幾乎只剩下一口氣而已。
「黃阿爹……娘……娘……穎兒听話……你們別送我走……別走……」
約莫十三、四歲的女孩不停的在睡夢中哭泣囈語,要是她醒來之後發現她依依不舍的兩位至親在幾個時辰之前紛紛逝世,是不是會更加痛不欲生?
默默守候在一旁的兩人默契絕佳的對看一眼,疲憊的臉上不約而同的浮現出憐憫與同情。
「救救她!」原本只喜歡待在廚房里,卻被臨時找來當助手的炎默語,握緊了床上那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女孩的手,面露祈求的看著不發一語的船醫。
船醫的神情憐憫,眼神卻堅定如巍峨高山,沉默的搖頭。
不是不救,只是無能為力。
炎默語難掩失望的低頭,讓濃密睫毛遮掩住的水眸卻彷佛看見一幕幕過往——
這個在睡夢中嚶嚶哀泣,不願跟家人分離的女孩,讓她想起多年前不得不離鄉背井、各分東西的家人們,想起雪影姊姊在逃亡的半途中誤食毒果,神志不清的喊著阿娘的樣子,想起哥哥姊姊們為了救雪影姊姊,不得不鋌而走險,差點暴露行蹤,而自己卻只能無能為力的抱著雪影姊姊哭,恨不得自己立刻就能把雪影姊姊治好,卻束手無策!
當年的無助掐緊了炎默語的理性,讓她沖動的握住這個女孩的手,彷佛看見差點回天乏術的姊姊炎雪影……
「穎兒……穎兒……你听我說,只要你能醒來,能好好的活下去,不管你有什麼心願,我都會努力幫你達成!因為我有一個很厲害的阿娘,有一個很會做面具的大姊,有一個什麼人都認識的大哥,還有一個什麼毒都能解的二姊,至于我那個喜歡幫人按摩,還很會做包子的三姊啊,就更好玩了……」
炎默語如數家珍的把她所有的親人都介紹了一遍,連船醫听了,都忍不住莞爾。
炎默語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打定主意要跟閻羅王搶人!
只要輪到她照顧這個自稱穎兒的病人,她就會不厭其煩的說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還能掰出不同的誘因,就連原本冷眼旁觀的船醫都忍不住暗自佩服起她不服輸的毅力了。
「穎兒,你有沒有听過十兄弟救母的故事?我阿娘說,只要每個人都把自己最厲害的優點表現出來,大家一起努力的話,天底下就沒什麼事情可以難倒我們,所以你要快點醒來,只要你醒來,我就去拜托我那些哥哥姊姊們一起幫你完成心願。」
對!就是這樣!她長大了,再也不是只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小孩了,這次,她一定可以幫得上忙!
第三天的早晨,炎默語因為連續幾天睡眠不足,顯得精神萎靡,頭昏腦脹,卻仍是不死心的鼓吹床上的女孩快快清醒。
因為船醫昨天半夜過來查看時,相當樂觀的判斷,這個女孩的身體有明顯的好轉,唯一阻止她清醒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她自己不想醒!
炎默語听了信心大增,更加說得天花亂墜,簡直要語無倫次了。
「你醒醒……我教你做那些金發洋鬼子愛吃的菜,還有南洋島嶼上辣死人的冷盤,我還會烤香噴噴的大餅,上面的餡料隨便你擺什麼都行……」她扳著手指細數自己這趟出海學到的新菜色,越說越有精神。
「你……真的能幫我?」床上的女孩突然睜開細長的雙眼,嗓音猶如雙腳行走在干燥的落葉堆般刺耳。
炎默語卻听得一清二楚,興奮莫名的站了起來,「你終于醒了!等一下,我去叫船醫來……」
那個女孩卻伸手扯住了她的衣服,那比嬰兒大不了多少的力氣成功阻止了炎默語朝外頭走去。
「你答應……我……再走……」
女孩像是耗盡了力氣,虛弱的闔上了雙眼,說起話來斷斷續續,讓炎默語听得很辛苦。
「好,你快說,我們炎家的人一向說話算話。」炎默語很豪爽的拍拍自己還沒啥看頭的胸脯,神情之間有著超齡的堅定。
女孩虛弱的扯了扯嘴角。眼前這個黃毛丫頭的口頭保證讓她莫名的感到放心。
「我要……回……去……」回去兩個字女孩說得飄忽輕渺,掀起無限惆悵。
炎默語听了跟著眼眶泛紅,似乎也想起了自己離鄉背井在大海漂泊前的安定生活……
「好!我答應你,一定帶你回去!」
她在十三歲那年對著萍水相逢的上官穎發下豪語,卻沒想過當初一句沖動的誓約,會從此改變她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