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君天下傾 第八章 作者 ︰ 元媛

金陵朝殿,文武百官分立兩側,手執笏板,恭敬地垂眸低頭,可他們的神情卻都流露一絲緊張。

半個月前炎狼國竟派外使來到金陵,並送上炎狼君王的書信,言明想與金陵皇朝結盟,和平共處。

這消息讓朝廷議論紛紛,向來野心勃勃的炎狼國怎會突然要求結盟,是不是意有所圖?

一時之間整個朝廷喧騰,百官分成兩派,爭鬧不休,最後由攝政王出面下令,就看炎狼國會提出什麼盟約再做決定,而今日炎狼國三皇子將親自來到,與金陵國締結盟約。

金陵皇帝高坐龍位,一襲龍袍,頭戴金冠,雖仍年幼,卻隱隱流露著不可侵犯的王者氣勢。

而攝政王則坐于左側,他斜倚著椅背,一手支著左頰,滾著金絲的黑色絲袍讓他看來尊貴又深不可測,俊美無儔的臉上噙著淡笑,眉心一點血痣紅艷如火,一雙奪人心魄的黑眸輕掃過殿下的文武百宮,最後看向小皇帝。

「皇上,炎狼國三皇子已在殿外等候,可以宣召了。」

「是,皇叔。」小皇帝恭敬點頭,這才抬頭看向文武百官。「宣。」

不一會兒,耶律魁踏著魁梧的腳步走進朝殿,月兌下武甲的他身著炎狼國傳統服飾,襯著他更威武貴氣。

「耶律魁參見皇上。」他拱手行禮,聲音宏亮有力,姿態有禮卻又不失皇子氣勢。

「三皇子免禮,賜坐。」皇帝抬手,身旁的太監立即搬張椅子放到耶律魁身後。

耶律魁撩袍坐下,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開口。「本王這次來就是來簽兩國盟約。」他身旁的侍從立即呈上盟卷。

「三皇子,關于兩國盟約的事,能與貴國和平相處,朕當然極高興,不過……」

「停!」耶律魁不耐煩地打斷皇帝的話。「別來這套文皺皺的話,本王听不懂,咱們就講白一點,直接說清楚了。」

「這……」小皇帝詢問地看向攝政王,看到攝政王點頭,這才開口。「三皇子請說。」

「這種締結盟約的事本王是不贊成的,要嘛就直接進兵金陵把你們踩平了,締什麼約?」

也不管自己身在何處,說出這種囂張的話有多不智,耶律魁氣勢張狂,講得坦白。

「不過既然我皇兄堅持,那麼我就來了,締盟約就締盟約,可咱們條件要一一講清楚。」

小皇帝也不因耶律魁的話而惱,他微微一笑,「什麼條件?」

「簡單。」耶律魁擺擺手。「我們炎狼國什麼沒有,就馬和兵器最好,我們炎狼國敢稱第二,就沒人敢搶第一,金陵皇帝,你知道的,要保衛國家就要好馬和好兵器,我們炎狼國就拿這兩樣換你們金陵國種植良物的種子,還有開墾農地的技術。」

「這……」小皇帝再次看向一旁的攝政王。

「喂!金陵皇帝,本王是問你話,你看坐在旁邊那個長得像娘們的人干嘛?還是你這個皇帝連這種事都不能做主?」

耶律魁話一出,百官們立即倒抽口冷氣,這個三皇子真不怕死,他的話可是在質疑皇帝的威權,最可怕的是攝政王的反應,若攝政王震怒,當場殺了他,那兩國直接開戰,什麼約都不用簽了。

「呵!」攝政王笑出聲,他一笑,兩旁的官吏立即噤聲,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傳言三皇子有勇無謀,今日一見倒顯得傳言有誤了。」每句話看似隨便卻有條有理,看來耶律魁身後另有高人呀!

他的目光緩緩移向站在耶律魁身旁的隨從,那隨從相貌平凡,讓人看過即忘,可是他總覺得有點奇怪。

「哼,別以為本王听不懂你的嘲諷。」哼哼,跟讀書人相處久了,他也是會成長的。「不過本王不跟你計較,金陵皇帝,你的答復呢?」

小皇帝沉吟了會。「貴國提出的條件雖然不錯,不過于金陵國似乎不太有利。」

「哪里不有利了?」耶律魁掏掏耳朵,準備洗耳恭听。

「貴國的馬和兵器是現成的,可是金陵國卻要派人到炎狼國教導你們開墾種植……」

「哦,原來是計較這個呀!」耶律魁再次擺手,「那這樣好了,我們也派人教你們如何養出好馬,這行了吧?而且咱們兩國也能在貨商上交流,例如兩國的物產可以互相流通,商人可以互相來往,彼此做生意,這樣都各有利益,如何?」

听到耶律魁的話,攝政王眸光微閃,唇角的笑更深了。

看來炎狼國的人早想好了,一開始就打算這麼做了,只是不先全說出來,就等他們金陵國開口。

他將目光再放到耶律魁的隨從身上,似是察覺他的注視,對方的頭垂得更低。

攝政王玩味地斂眸,放在椅把上的手指輕點著。

看到他的指示,金陵皇帝立即開口。「好,就如三皇子所說,兩國相互交流,和平共處。」

「干脆。」耶律魁愉悅地拍拍手掌,隨從立即送上盟約。「那麼就請皇帝您蓋章吧!」

太監接過盟約,走向殿堂呈上。

小皇帝接過盟約,攤開一看,上頭竟早已寫好耶律魁所提的條件,他一怔,立即明白從頭到尾對方都算好了。

「看來傳言果真不可信呢!」他笑道,接過印璽蓋上。

「好說好說。」耶律魁得意地擺手,為了背這些東西可花了他好幾天,累死老子了!

「三皇子遠道而來,是否願意在皇宮多待幾天,讓朕好生款待?」小皇帝笑了笑,不討厭耶律魁直率的個性。

「好,記得每天要給我好酒好菜呀!」耶律魁可不客氣了。

「當然。」小皇帝笑出聲。

攝政王斂下眸,看似沉吟,深沉的眸光卻望向那名平凡的隨從。

隨從仍低垂著頭,唇角卻淡淡掠過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一抹銳芒從攝政王眼里閃過。

有趣了!看來這個隨從不簡單呢……

皇宮里,一碗一碗的湯藥每天送進南昕樂的寢宮,然後又原封不動地被宮女端出去。

南魏紫也明了妹妹的打算,她沒說什麼,藥照送,不過她下了命令,除了寢宮外,南昕樂哪里也不能去。

南昕樂知道姐姐的意思,既然她要生下這個小孩,那麼事情愈少人知道愈好,在小孩生下前,她只能待在寢宮里。

除了每天為她進膳的宮女外,沒有任何人看過她,她就像被關在寢宮里,對外頭的事全然不知。

南昕樂也從不問外面的事,只是淡淡地對送藥的宮女說,以後湯藥不用再送了。听到她的話,宮女沒說什麼,可隔天藥還是送至案上。

「聖女說公主您還有半個月的時間。」宮女只留下這句話就退下。

看來姐姐仍不死心。

她也不說什麼,每天都乖乖用膳,對烏黑的藥汁視而不見,用完膳則坐到窗旁的貴妃椅上,手里緊握著發梳,手指習慣地撫著朝陽花紋。

覺得四周有點安靜,她開口讓宮女送來古箏。

她不會彈琴,只會簡單地用手指撥過箏弦,听著悅耳卻單調的箏聲,她的思緒漸漸飄移。

她的話愈來愈少,偶爾南魏紫來看她時,她也多是沉默。

最常做的,就是抬頭看著皎潔的明月,然後沉睡,希望夢見她真正想看的明月。

可是,總是夢不到。

每天每天,她總帶著期盼入夢,卻總是失望而醒。

睜開眼,夜還深著,微風拂動羅幃,烏眸瞬間凜冽。「誰?」她迅速撥開床幃,指尖凝聚內勁。

可一看到眼前的人,她的目光怔然,似乎不敢相信。

「你……」這是夢吧?她還沒醒……

她立即往後縮,真的夢見他,她反而怕了,他會對她說什麼?是不是會罵她?用憤恨的眼神看她?

咬著唇,她曲起膝,露出難得一見的畏怯,她不敢看他,可卻又忍不住悄悄抬眸偷覷他。

畢竟,她好不容易夢見他了……

看到她退卻又希冀的眸光,曲瑯淨輕輕嘆氣,走近床榻。

看到他靠近,她的身體緊繃,將雙膝抱得更緊,一雙烏瞳睜得大大的,看著他坐上床榻,對她伸出手。

她閉上眼,以為他要打她。

可溫暖的手卻輕柔地模著臉頰。「怎麼瘦了……」溫潤的聲音仿若輕嘆,而他憐惜的話讓她輕顫。

南昕樂不可置信地睜開眼,烏眸怔忡,有著遲疑和不信。「你……」他不怪她嗎?

「沒好好吃飯嗎?」不只臉,身子也清瘦不少,襯著烏瞳更圓,而此刻,那雙烏眸正直直地看著他。

他笑了,俊雅似月的笑讓她的眼眨也不敢眨。

「昕兒,怎麼了?」這樣傻愣的她,他可是第一次看到。

听到他的叫喚,南昕樂回神,立即傾身緊緊抱住他,她抱得很用力,幾乎是貪婪地聞著他身上熟悉的藥香。

「昕兒……」她突然的舉動讓他怔然,身體被她緊抱,他可以感受到她的激動。「昕……」

「……想你。」

「什麼?」他怔愣。

「我……很想你……」在夢里,她可以無所顧忌,可以坦白承認——她,很想他。

他的眼神柔了,抬起她的頭,他低頭覆上軟唇,「昕兒……」喃著她的名字,每呢喃一次,就在軟唇烙下輕吻,最後才重重吻住她。

她抱著他的頸項,小嘴開啟,主動熱切地回應他的索取,嘗到屬于他的味道,舌尖滑溜地與他纏吮。

兩人跌落床被,手互相模索剝開對方的衣服,她只穿著薄薄的單衣,手指輕挑,曼妙的嬌胴就落入他掌中。

溫熱的大手滑過酥胸,指尖擦過蕊尖,再往下滑動,撫過微凸的小月復時他一怔,抬起身子,低頭看著她的肚皮。

她的身體清瘦,可肚皮悄悄凸起,難道……

他抬眸看她。

南昕樂對他羞澀一笑。「孩子,我沒拿掉。」

他眸光湛然。「為什麼?」他以為在殺了他後,她會立即把小孩打掉。

「我不知道……」她就是下不了手,一天一天過去,看著平坦的肚子漸漸圓潤,她就更不舍。

曲浪淨勾起唇瓣,「我很高興。」他俯子,吻上微攏的小月復,手掌溫柔地撫著圓潤的肚皮,細碎的吻慢慢往下

……

是夢……

醒來時,她身上仍穿著單衣,床被干淨,沒有一絲的痕跡。

南昕樂怔怔地低頭,好一會兒,唇瓣才嘲諷地輕嗤。

當然是夢,她怎麼忘了,那人死了,而且還是她親自動手的。

她笑了,甚至笑出聲,卻掩不住笑聲里的惆悵。

「公主。」宮女捧著梳洗的水盆和白巾,听到她的聲音,不禁害怕地站在門口。

最近公主喜怒無常,听見公主的笑,讓她感到害怕。

南昕樂斂起笑容,疲憊地閉上眼。「進來吧!」

「是。」宮女將水盆放到案上,再將白巾浸濕,恭敬地遞給南昕樂。「公主請梳洗。」

南昕樂接過白巾,擦過臉,再遞給宮女,隨即走下床榻,伸手拿起一件外衫穿上。

「公主,要用早膳嗎?」

「不,我要出去走走。」她現在不想待在這里,這里沒有夢中的藥香味,沒有那輪美麗的明月。

听到她要出去,宮女緊張起來。「公主,不行的,聖女吩咐過您不能出寢宮。」

「閉嘴,我要去哪就去哪。」南昕樂跨步走向門口。

「公主……」

煩!

烏眸泛冷,她指尖輕彈,宮女立即昏了過去。

她立即踏步,走出寢宮,不想被宮里侍衛撞見,她靈巧地避開巡邏的宮衛和宮女。

她漫無目的地走著,烏瞳茫然,也不知自己要走去哪,她只是不想待在寢宮。

「三皇子,你打過這麼多仗,哪一場讓你最難忘?」

听到瑀弟的聲音,南昕樂腳步一頓,隨即旋身,準備離開這里。

「當然是跟你們金陵打的仗最難忘!」聲若洪鐘的聲音讓她停止腳步,眉頭皺起。

這個聲音……

她走向御花園,看到中間立著兩道身影,一個是瑀弟,一個是……耶律魁?他怎麼會在這?

她眉頭緊皺,正準備踏進御花園時,眼角卻瞄到站在一旁的隨從。

那人穿著炎狼國服飾,離耶律魁幾步遠,相貌平凡,沒有任何引人注目之處。

這樣的人不值得注意,可南昕樂的眼瞳卻緩緩睜大,幾乎是驚愕地看著那雙眼楮……她不會認錯的。

可是……怎麼可能……

似是感受到她的注視,隨從眼眸一抬,與她對上眼。

南昕樂一震,身子微晃。

「誰?」耶律魁瞪向南昕樂的方向。

「皇姐!」看到她,小皇帝一臉訝異。「皇姐,你怎會在這?」

她不是應該待在寢宮嗎?

沒听見皇帝的問話,南昕樂的眼神疑惑又激動,她走向隨從,在他身前停下腳步。而目光,自始至終都沒離開他。

她張嘴,卻無聲。

是你嗎?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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