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柔傻傻地站在那里,她突然間覺得自己好像是多余的,非常突兀,立場也變得異常尷尬。
饒哲這才抬頭對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有話晚些再說。
她很難過,很想告訴饒哲,被他呵護的那個人並不是真的上官柔,可所有的話就這麼卡在喉嚨里,一句也說不出口。
她慢吞吞的走出病房,一個人呆呆在坐在走廊上的長椅。
不知過了多久,大概是里面的汪芷蘭已經睡著了,饒哲拖著疲憊的身子,輕手輕腳地出了病房。
兩人四目相對,彼此的眼神中都充滿了陌生。
「你相信她說的那些話?」她不安的開口。
饒哲沒有回答,沉默了很久,才悠然道︰「最近我看了一些關于靈魂方面的書籍,書上記載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事件,比如我做了一件事,然後腦子里會突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就像我曾經在很久以前也做過同樣的事。」
「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或許……人死後真的會有靈魂。」
「所以你相信,她就是已經死掉了的上官柔?」
「我不知道。」饒哲別過視線,不敢去面對她的質問。
上官柔冷笑了一聲,「你嘴里說著不知道,其實心里,已經把她當成了上官柔吧?」
「眉眉,你不要這樣,你知道我做了很多對不起小柔的事,所以我總該把這件事弄清楚,你……能不能給我一些時間?」
他知道這樣的要求非常過分,但上官柔的靈魂是否寄托在汪芷蘭的身體里這件事,真的讓他非常在意。
「如果她真的是上官柔,那麼我……又算什麼?」
這句話問得非常卑微,就連上官柔自己也不知道,一旦從他的口中听到了自己不想面對的那個答案,她……該如何是好?
饒哲選擇了緘默,因為他也不知道,一旦上官柔真的回來了,自己會做何選擇。
等了很久,沒等到他的答案,她的心已經涼了半截。
「你慢慢想吧,我先走了。」
不理會饒哲的沉默,她起身,想也不想就離開此地。
但當她大步地走到醫院門口的時候,卻帶著幾分期盼,希望回過頭的時候,可以看到饒哲追過來的身影。
可當她回過頭,身後卻沒有她想見的人。
她的心難以抑制地劇痛,仿佛什麼東西壓在那里,連呼吸也變得異常困難。
眼淚不由自主一滴一滴地滑下,染濕了雙頰,她無聲哭泣,想要卑微地跑回去問他,在他心里,紀馨眉究竟算什麼?
可她的驕傲不允許,腳就像生了根一樣,牢牢地扎在那里,動也不能動。
老天爺……禰到底在搞什麼鬼?給我重生、給我希望,讓我再次愛上那個男人。
可到頭來,我算什麼?這天地之間,到底還有沒有我的容身之地?從今以後,我又該何去何從……
饒哲最近一直在醫院里陪著汪芷蘭,公司的事情都全權交給莫寒宇去處理。
對于這樣的情況,莫寒宇覺得很夸張,雖然他大多數的時候都很不正經,但那並不代表他傻,他總覺得這件事並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而且自家老板最近整天陪著汪芷蘭,明顯地冷落了紀小姐,令他替她抱屈。
好幾次他趁著報告公事的時候提醒饒哲,不管已死的上官柔靈魂是否真的借用汪芷蘭的身體還魂,好歹他也該關心一下別人的心情。
然而饒哲听在耳里,卻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事實上,並不是饒哲故意冷落她,而是他不知道現在的自己,該如何去面對她。
就這樣在醫院里拖了半個月,他知道自己再拖下去也不是辦法,也打算和她談談。
這天饒哲剛剛回到饒家,就看到明顯已經瘦了一圈的上官柔,正和約翰小聲地說著什麼。
「少爺,你終于想到自己還有一個家啦?」
約翰並不是刻薄之人,饒哲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但這次饒哲一走便是半個月,連家也不回,約翰覺得這樣做實在很過分,忍不住說說他。
饒哲並沒有多做理會,只是淡然地笑了笑。
約翰知道主人的事,自己身為管家,也不合適多嘴,只能無奈地看了眼這兩個年輕人,嘆了口氣,轉身離去。
當偌大的空間里,只剩下兩人時,饒哲才慢吞吞吐了一句,「你瘦了。」
上官柔笑了笑,「你也是。」
他整天吃住都在醫院,沒有好好休息,加上心情煩躁,想不瘦也難。
兩人相對無言,就這麼一個站在這邊,一個站在那邊,對視良久,上官柔才月兌口而出,「你不要相信她,她不是真正的上官柔。」
想來想去,她覺得自己再隱瞞下去,事情就要大條了。
饒哲的表情冷冷的,好像早已經料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我希望你能給我一些時間。」
「你想要多少時間我都可以給你,但請你相信我,躺在醫院里的那個人,她並不是真正的上官柔。」上官柔有些被他的冷漠激怒,語氣不禁重了幾分。
「饒哲,我一直認為你是一個非常理智的男人,所以你仔細想一想事情的經過,一定可以發現古怪,為什麼汪芷蘭會在一場車禍之後,突然說她自己是上官柔?」
「你想想她一直都很喜歡你,這次回國,原本想要給你一個驚喜,可她卻發現家里還多了一個我,而且你還那麼無情對媒體宣布解除與她之間的婚約,加上你逼她出國,所發生的一切都對她不利,根本違反她的心意,她想留在你身邊,想搶回你可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你喜歡上官柔,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所以她便利用這次車禍,試圖以上官柔還魂的借口,來博取你對她的同情。」她沖動地走到他面前,拉住他的手臂,「你真的相信借尸還魂嗎?就算真的有這種事,那為什麼上官柔都離開半年了,她早不還魂,晚不還魂,偏要在即將離開台灣的時候還魂?你從來……就沒有懷疑過她的動機嗎?」
饒哲的臉色變得更冷了,垂頭看著她抓在自己衣袖上的手,語氣淡漠道︰「你曾經說過,並不在意我的心里還有小柔的影子,為何現在又一再否定她?」
「可她並不是真正的上官柔。」
「你有什麼證據能證明她不是呢?」
上官柔被他這疏離的語氣問得突然覺得心底發冷,她突然覺得,饒哲的面孔變得非常陌生。
這個為了一個明顯在演戲的女人而用嘲弄口吻來質問自己的男人,就是讓她愛得死去活來的饒哲嗎?
慢慢放開他的衣袖,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她畏縮地退後了兩步。
饒哲也覺得自己的口吻過于冷酷了,看到她一臉備受傷害的模樣,他想要安慰,卻不知該從哪里下手,能吶吶開口輕喚,「眉眉……」
「我再問你一件事。」她打斷他的話,突然抬起頭,「當初你到底為什麼那樣對待上官柔?她到底做錯了什麼事?」
「那個饒哲以為家里有權有勢就自命風流的想要玩盡天下女人,在我看來,他就是一個女性公共用品,廉價得讓人想吐。」
「你妹妹真的這樣說?」
「一字不差,我妹說,她之所以會答應和饒哲交往,看中的就是饒家的權勢和地位,反正早晚也要嫁掉,與其嫁給那些普通企業的小開,還不如直接找一棵大樹來靠,這樣對我們上官家的將來也有好處啊。」
「你妹的手段還真高竿,要知道饒家的大門,可不是人人都進得去的。」
「哼!那又怎麼樣?我妹說了,饒哲在她的眼中根本一文不值,不過陪他玩玩愛情游戲也是很有趣的。」
當初在生日宴上听到的那些話就像魔咒一樣一直縈繞在饒哲的腦袋里,他深吸口氣,張嘴說出,連他自己都非常驚奇,他居然可以一字不差地將那番話背誦出來。
「我不能理解,和她在一起相處了那麼久,為她付出了所有的真心,為她放棄了整座花園,可為什麼我換來的,卻是她的嘲弄和諷刺?」
上官柔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你親耳听到這些話嗎?」
「如果不是我無意中在廁所里听到上官青和別人聊天,我也不會……算了,事情都已經過去那麼久,執著于這些事又有什麼意義?」
「既然這並不是上官柔親口說的,你憑什麼認定,她真的用這種眼光來看你?」她愛他也是真心的啊!上官青干麼編這種謠言?
但饒哲的情緒因為這段回憶而變得十分煩躁,無力探究,「這是我和上官柔之間的事,她有沒有這樣看我已經不重要了,那時她因為我的報復而不在後,我一直想如果我能親口向她說句對不起就好了……我不會錯過上天給我的這次機會。」
「好,既然你真那麼想對上官柔親口說句對不起,那麼你說吧!」雖說這樣的誤會令她心痛,氣他的不信任,可現在重要的是告訴他真相,她指了指自己,「因為我,才是真正的上官柔。」
饒哲听了她的話愣在當場。
愣了好久,他才恍惚回神,唇邊勾起一道譏諷的笑容,「紀馨眉,你是不是也瘋了?」
「我沒有瘋!」
她狂躁地上前抓住他的衣襟,「我是上官柔啊,難道這麼久以來,你從來都沒懷疑過,我為何和上官柔之間有那麼多相像的地方嗎?」
饒哲皺著眉,似乎把她當成了瘋子,那眼神令她不安,而更焦躁地吼著,「我可以在四分鐘內解開那只九連環;我能煮出和上官柔煮的一模一樣味道的咖啡;上官柔喜歡的口味,我都喜歡;上官柔討厭的東西,我都討厭。」
「就連你自己也說過,從我的身上,發現了太多上官柔的影子,難道你就從來沒有懷疑過,我們兩個才是同一個人嗎?」
饒哲被她吼得有些迷惑,他的確有過這樣的懷疑,只不過現在這種懷疑實在荒謬得令人感到可笑。
原本,他曾不只一次希望上天能給他一個奇跡,可是現在,老天爺卻一下子給了他太多奇跡。
醫院里的那個,口口聲聲說自己是上官柔。
眼前的這個,也口口聲聲說自己是上官柔。
到底誰才是真正的上官柔?又或許,這世上早就已經沒有上官柔?
他很迷茫,就像一個迷了路的孩子,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他知道眼前人是真心喜歡自己,可他現在卻已經喪失了辨別真偽的能力。
望著她那雙期盼的雙眼,他腦中突然有件事閃過,無法阻止的話就這麼月兌口而出,「我曾經無意中在你的房間里看過你寫的日記。」
見她臉色一白,他又繼續道︰「你當初來饒家做女佣時,其實已經暗戀我,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為了接近我,而故意去模仿上官柔的一切?」
這番話就如同青天霹靂,將上官柔炸得體無完膚。
她臉色蒼白地怔在原地,連抓在饒哲衣服上的手,都被氣得直發抖。
饒哲明白自己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說出這樣的話,可他就是沒忍住,其實當初不小心看到那本日記的時候,他自己也很吃驚,但從沒想過拿來質疑她什麼。
而且不管紀馨眉接近他是不是帶著什麼目的,在後來兩人相處的那段日子里,他是真的喜歡著她,而他看得出她也是真心喜歡他,他不該用這種話來傷害她。
「饒哲,你這個人真可怕。」慢慢放開他的衣襟,她欲哭無淚,胸口被巨大的委屈堵得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