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暗,前方馬路盡頭的夜空中有數道光,或左或右,或快或慢,交錯閃晃。
對!就是那道光!
田伊淳緊緊盯著那些光亮,騎著老舊的機車,勉強以時速五十的速度在沒有路燈的鄉間小路上飛馳。
車速不算快,她身上翻飛的黑色風衣隨風啪啪作響。
她想,應該不用十分鐘就可以到會場了。
思緒才掠過,突然,她看見路上閃過一道黑影。
不是貓、狗、牛、羊等動物,而是人?!
一意識到路中央出現的是一個人,田伊淳用力握住手煞車。
這台機車舊歸舊,煞車功能還不錯,然而,車身雖停住了,但因為猛力煞車帶來不小的沖擊,田伊淳發現自己騰身而起。
男子杵在鄉間小路上,愣愣看著機車騎士有如特技表演的空中飛人,從突然煞住的機車上飛了出去。
小路兩旁有水田和溝渠,依這情勢,她很有可能直接「降落」在田里或掉進溝里。剛這麼想著,他未多考慮徒手接人的沖撞力會有多驚人,直覺沖上前欲接抱住她。
因為他的好心相救,田伊淳不偏不倚的撞進他懷里。
重力加速度使得兩人一起跌在溝渠旁。
他的背部直接著地,忍不住皺起眉頭痛呼一聲。
田伊淳見他僅不到半寸便會跌進溝里的身體,驚魂未定地低喃。「呼!幸好、幸好,就差一點點……」
只差一點點,他就會抱著她掉進溝里。
不過,說是這麼說,依他的身型,要跌進細長的溝渠比較難,比較可能發生的狀況是他會卡在那里。
听到她的低喃,黎仲叡定下心神,擰起濃眉。
一般來說,女人這麼狼狽的趴在陌生男子身上,第一個反應不是尖叫,接著飛快拉開彼此的距離嗎?怎麼壓在他身上的這個女人沒有這種反應?
緩緩將視線自溝邊拉回,落在她的臉上,瞬間,他的嘴角微微抽搐。
呃,這女人到底多大歲數?
她臉上的妝又白又厚,眼周濃艷的彩妝以及嘴上嚇人的大紅唇膏,讓他幾乎以為對方有著阿嬤級的年紀。
但從她嬌女敕的嗓音听來,他能斷定,她的年紀應該不大。
她的身體是軟的,帶著香氣,抵住他胸膛的那兩團綿軟極富彈性,具備讓血氣方剛的年輕男子獸性大發的極佳條件。
黎仲叡微微閉上眼,壓抑著原始的沖動,將所有注意力放在她的聲音上。
她說話的音質很不錯,清亮又甜美,不知唱起歌來如何?
思緒一轉到這兒,原始的沖動成功地被另一種興奮抑下,他開口問︰「小姐,如果沒事,可以麻煩妳起來嗎?」
他雖然不是肌肉型猛男,但高大英挺,主動對他投懷送抱的女人自然不在少數,只是,像這麼坦率的賴在他懷里不想起來的,只有她一個。
不管她是不是花痴,他下一部電影需要一個會唱歌的女主角,因此他想要和她好好談一談。
不知他腦中的想法,田伊淳一听到他頗為無奈的聲音,這才發現兩人正以非常親密的方式緊貼在一起。
他平坦寬闊的胸月復十分堅實,簡直和石板沒兩樣,他的心跳像是一下、一下抵撞著她的手心,熱燙的氣息吹拂著她吹整得連風都吹不垮的高劉海。
過分親密的感覺,讓她一張粉臉窘得發燙。
「啊!對不起、對不起!」
田伊淳收回貼在他胸膛上的手,急著想起身,卻沒注意身上風衣的扣子勾住了他頸子上的銀飾,隨著她的動作往下拉。
瞬間,被擠出完美而誘人事業線的白女敕雙峰,完全映入黎仲叡眼底。
沒想到她會穿得這麼少,更沒想到藏在風衣下的身軀會這麼誘人,他感覺一股來勢洶洶的熱液直往頭頂沖。
該死,他要流鼻血了!
發現他直勾勾落在她胸前的視線,田伊淳尖叫著抓住風衣,尷尬不已地窘紅著臉,迅速從他身上跳開。
這次,她動作很快,可惜運氣還是不夠好,腳上的高跟鞋鞋跟正巧卡進地面上的一道縫里,腳一頓,她整個人失控的再次投入他的懷抱。
突然再次被壓倒,黎仲叡忍不住吐出一連串低咒。
「該死……」
他不過是在烏漆抹黑的鄉間道路上迷了路,想找個人指點方向,竟踫上一連串衰事!
低咒才吐出口,臉上溫熱的觸感讓他倏地打住話。
思緒一定他才發現,自己的臉正埋在她胸前的軟女敕中,吐出低咒的薄唇微張,一口便嘗到令人銷魂的滋味。
當下,他除了有種快要窒息的錯覺,還深深體會到,為何古人會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黎仲叡不禁嘆息,還來不及細細品味,田伊淳便因為察覺像被什麼舌忝過的濕熱感,使得她全身僵硬,連呼吸都停住了。
呃,這個下流的男人不會乘機舌忝她吧?
這個想法一掠過,對他滿心的感激瞬間消失無蹤。
她迅速坐起身,圓瞠著一雙美眸,不敢置信地顫聲問︰「你、你剛剛對我做了什麼?」
從軟玉溫香中回過神,黎仲叡無辜地望著她。「什……」
不讓他有開口解釋的機會,田伊淳毫不考慮地伸手甩了他一巴掌。
「變態!喔……好痛!」
她呼著又麻又痛又熱的手,後悔甩他巴掌。
如果早知道甩人巴掌會這麼痛,她應該賞他一腳,讓他摔進田里才是。
田伊淳在心里嘀咕了好一會兒,腦中突然冒出了個想法。
糟糕!這個男人不是本地人,她並不認識他,不知道被她甩了一巴掌後,他會不會狂性大發,繼而對她……腦中浮現社會新聞版上的各種悲劇,田伊淳打了個冷顫,停止揣想那個可能。
思緒一定,她趁對方尚未完全回過神,迅速牽起倒在地上的機車,不敢再多逗留。
變態?!
黎仲叡大受打擊地僵在原地。
他是風流,但並不下流啊!
剛剛他只是不小心踫了她一下,就因此被冠上「變態」這個稱呼,讓他完全不能接受。
耳邊還回響著被賞了一記耳光的響亮巴掌聲,頰邊滿是熱辣辣的感覺,他模了模被打腫的臉,想開口解釋,但抬頭望去,只見烏漆抹黑的鄉間小路上根本連個人影都沒有。
不止瞧不見人,連對方那台破舊的機車也不見了。
不會吧?!
黎仲叡愕然地咽了口口水,揉揉眼楮,心想,難道他真的見遇見了阿飄?
夜晚,燈光伴隨著音樂聲迅速躍動、搖擺,交織成璀璨的七彩霓虹,彩色的光束最後集結成一束鑽石般的絢光,投射在空中。
當眾賓客的視線隨著光束往上移,煙火迅速在燈光投射處綻放,璀璨的黃金雨瞬間灑落,引得眾人陣陣驚呼。
賓客們看完眩目的燈光煙火秀後,身材婀娜多姿的主持人笑盈盈地開口。
「這煙火迸迸秀,是今天咱們尚古椎的阿嬤美華小姐,為孫媳婦羽子小姐準備耶!相信咱新郎官看煞呼咱目楮金金的煙火迸迸秀後,今晚進洞房嘛也迸迸叫,乎阿嬤明年抱一個胖女圭女圭!」
听著台上主持人「聳擱有力」又充滿暗示性的祝福,新郎杜春徹一臉尷尬,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在女乃女乃的堅持下,他的婚宴邀請「頂港有名聲,下港蓋出名」的「五光十色樂團」來表演。
所謂樂團,實際上是婚喪喜慶、宮廟慶典時應邀前來表演的歌舞團,雖然隨著時代的變遷,這種性質的樂團逐漸式微,但在中、南部,熱鬧的場合還是要來上這麼一團,顯現主人家的誠意。
吉川羽子不明白主持人話里的意思,一臉認真地問︰「老公,為什麼看完煙火迸迸秀後,進洞房嘛也迸迸叫?」
她雖是在日本長大,但母親是台灣人,所以她中文和台語都說得不錯。
杜春徹啼笑皆非地瞥了嬌美的妻子一眼,不知該說什麼。
「那只是比喻,是希望阿徹會很勇猛,讓妳很快懷孕。」老人家樂得眉開眼笑,對孫媳婦解釋道,毫不掩飾想抱曾孫的渴望。
聞言,吉川羽子窘紅了臉。
沒人知道,她老公平常就很「勇猛」了,再如眾人所願的更加「勇猛」的話,她會很累的。
「對對對,你們年輕人就多打拚一點,讓阿嬤卡緊抱曾孫。」
同桌的親友在一旁幫腔,這對新人避無可避,成為眾人關切的對象。
這時,擔任招待的男子走近,適時解救了讓眾人調侃得又羞又窘的新人。
「阿仲還沒到嗎?」杜春徹問道。
前一陣子為了推廣茉莉花,他與差點成為里長的江煒宗合資,準備拍一支廣告宣傳。
在女乃女乃攀親帶故找來某某遠房表叔的兒子後,他才發現,黎仲叡這位最近竄起的新銳導演是他的遠房表親。
黎仲叡編導的一部以台灣原住民失落的傳說為題材的電影,刷新了國片的票房。
那部片以愛情為基調,原住民失落的傳說為背景,引領著觀眾走進他的電影世界中,更讓他因此片入圍國外影展而聲名大噪。
于是,杜春徹順理成章,利用女乃女乃攀親帶故的那一丁點關系,讓委任的廣告公司請大導演來為他拍廣告。
在杜春徹與廣告公司及找來的專業市場調查分析公司開完會後,特地邀黎仲叡和其他工作人員來喝喜酒,並討論一下廣告的表現方式。
沒想到,隨著煙火秀結束,喜筵開席,卻仍不見黎仲叡出現。
「嗯,剛才打給他,他說車上的GPS故障,迷路了。」
「再打手機問問他現在到了哪里,讓阿德騎機車帶路。」身為今天的男主角,杜春徹沒辦法親自去帶人,只好請朋友幫忙。
他話才說完,眾人便看見有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從容地走來,正是黎仲叡。
他穿著CalvinKlein的格紋櫬衫、西裝褲,脖子上戴著一條皮煉,裝扮看來簡單,呈現優雅的都會風,只是,那張卓然出眾的俊臉似乎有些腫。
怎麼回事?
「你還好吧?」
杜春徹才開口,杜女乃女乃已急著站起身,緊張地問︰「怎麼這麼晚?沒事吧?」
「沒事。」黎仲叡咧了咧嘴,一臉無奈,不知道若開口說出自己遇見阿飄的荒謬事,眾人會有什麼反應。
一同來到這個村子的工作小組成員終于等到黎仲叡,也擔心地問︰「老大,你跑哪去了?」
見自己瞬間成了焦點,黎仲叡頭痛地揉了揉額側,避重就輕地說︰「沒事,只是趁著天色還早,四處看看。大家快坐下來吧!」
「嘿啦!平安就好,大家快坐下來吃東看表演,『五光十色』的台柱就要出來唱歌了,千萬不要錯過!」杜女乃女乃招呼著眾人坐下。
這時,杜女乃女乃口中的那名台柱走上舞台,接受嬌艷主持人的訪問後,說了一連串賀詞,然後開始唱歌。
氣勢十足的干冰從台邊的火焰旁不斷噴出,台下的人全被那副好歌喉及效果十足的舞台效果吸引。
听著台上女子的歌聲,黎仲叡發現,她有副清亮而干淨的好歌喉,歌聲充滿撩人心弦的特質,連他也不禁沉浸其中。
「仲哥,她歌聲很不錯耶!」
黎仲叡正喝著冰涼的烏龍茶,听到有人這麼說,便分神瞥向台上的女子。
不看還好,他抬起頭定楮一瞧,差一點被滑至喉間的茶嗆著。
那不是他今天晚上遇到的阿飄嗎?!
以為黎仲叡是被舞台上濃妝艷抹的女子嚇一跳,場記以充滿玩笑的語氣問︰「仲哥,要不要考慮把她簽下來當下一部片的女主角啊?」
場記話一落,席間傳來幾聲竊笑。
大家都知道,黎仲叡下一部電影想找個會唱歌的素人當女主角,不可否認,舞台上的女子的身材很好,歌聲也佳,但審美觀有待加強,除非黎仲叡要找人來演「落翅仔」,才會考慮要她當女主角吧?
「簽下她?」
黎仲叡的目光定定落在她身上,終于知道,她為什麼會在黑色風衣下穿得那麼少的原因了。
在舞台上為求搶眼,少不了濃妝和夸張喜氣的衣服。
她頂著火紅的爆炸頭,身上那套桃紅色的亮片平口小禮服擠出她豐滿的雙峰,勾勒出她玲瓏有致的姣好身段,將她一身女敕膚襯映得更加雪白。
她天生條件應該不錯,但一看到她濃妝艷抹的模樣,黎仲叡忍不住皺緊濃眉。
他向來喜歡找以氣質取勝的女孩擔任電影的女主角,就算不漂亮,也要有淳樸無邪的氣質。
但他看不出她有那種氣質。
「歌聲真得很贊耶,只是不知道這樣聳到極點的型,改造後會是什麼模樣?」
眾人興致勃勃,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了起來。
黎仲叡的目光定定落在宴客會場中那個邊唱歌邊與賓客握手的女子身上,眼底的興味愈來愈濃。
大家雖把改造她之類的話當玩笑,但隨著女子朝他愈走愈近,彼此的距離一拉近,他才發現她有著細致的五官。
燈光下,那涂抹過多色彩的雙眸里像藏了顆黑色的寶石,不斷流轉著明亮晶燦的光芒。
是因為燈光的關系嗎?他怎麼覺得她整個人都亮了起來?
黎仲叡瞇起俊眸思量著,不知道若把她臉上的濃妝卸掉,她會展現出怎樣的風情?
這突如其來的想法,讓個性務實沉穩的黎仲叡腦中作了個決定。
當黎仲叡正等著她再靠近一些,想將她看得更清楚時,她因為視線不經意與他對上,猛然一頓,接著以極不自然的角度直接略過他。
女子的反應讓黎仲叡愣住。
她也認出他了嗎?否則臉上為什麼閃過一抹顯而易見的驚慌?
在他努力解析著對方的反應時,眾人的話題不知不覺又繞回他身上。
「仲哥,你覺得怎樣?」有人以開玩笑的語氣問。
「或許……真的可以試試。」
他心里的想法就這麼順口道出,眾人听了後均滿臉訝異。
「仲哥,真的假的?」
「或許我有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
黎仲叡不知道,他腦中不經意冒出的些許叛逆想法,改變了一個女孩的一生。
中午十二點,田伊淳被乒乒乓乓的聲音吵醒。
她一睜開眼,眼中立即映入哥哥在她房里翻箱倒櫃的身影。
盯著他,她無奈地嘆了口氣,坐起身。「哥,你在做什麼?」
「妳把錢藏在哪里?」田伊達連頭也沒回,拚了命的在妹妹可能藏錢的地方翻找。
早猜到哥哥找她只會要錢,田伊淳板起臉,冷冷的應道︰「沒有。」
聞言,田伊達轉身怒目瞪著她。「怎麼可能?妳昨天不是連趕了三場喜筵,怎麼可能沒錢!」
「拿到錢後,我直接存進銀行了。」
現在的提款機很先進,就算非銀行的營業時間,也能讓人把現金存進戶頭里,這是有效制止哥哥搶走她辛苦的血汗錢唯一的方法。
田伊達不敢相信地大吼。「存進去了?」
「存進去了。」田伊淳淡淡地重復後瞥了他一眼。「需要用錢就自己賺,別想靠我。」
在她大二那年,父母出了交通意外去世,原本美滿的家庭因此變了調。
哥哥交上壞朋友,整個人變了樣;她則輟學,開始賺錢養活自己,並替哥哥收拾他闖下的爛攤子。
陷在這樣不斷循環的惡夢里,她累了!
「伊淳,幫幫哥哥,五萬就好。」
睡意頓失,她冷冷的回拒。「沒有。」
這幾年來,她心軟的幫過哥哥一次又一次,卻形同將他推進永遠無法回頭的深淵。
她知道,再這麼幫下去,哥哥永遠不會有覺悟的一天。
見妹妹態度堅決,田伊達臉一沉,惱怒地吼道︰「妳是什麼妹妹!竟然冷血得連自己的哥哥也不肯幫?」
已習慣哥哥拿不到錢就大吼大叫的反應,她疲憊地嘆了口氣。「哥,我的人生已經夠辛苦了,不想連你的人生也……」
「少廢話!」拒絕听妹妹又要叨念她有多辛苦的話,田伊達氣得拽住她縴細的手臂,吼道︰「把錢給我,听到了沒有?」
田伊淳的手臂被抓得極痛,但她的心更痛。
「哥!你要到哪一天才肯離開那幫壞人,重新生活?」
她不明白,在家里未出事前,她也是被父母捧在掌心呵護的寶貝,為什麼出了事,她可以堅強的面對事實,哥哥卻一蹶不振,跟著那些社會敗類混吃騙喝?
被說中心事,田伊達羞怒不堪地甩了妹妹一巴掌。「住嘴!把錢給我就對了,唆那麼多做什麼?」
沒料到哥哥會動手打人,田伊淳毫無防備,直接摔下床,撞上水洗石子地面,發出重重的聲響。
田伊達看著妹妹摔下床,頭撞向地面,心猛然一抽,掠過一絲愧疚。他原想上前扶她,腳步卻自有意識的走向衣櫃,拿出她平常所背的背包,直接走出房間。
眼睜睜看著身邊唯一的家當被拿走,田伊淳想搶回來,然而才起身,天旋地轉的暈眩使得她連站都站不穩,身子搖搖晃晃。
她跌坐回原地,發現自己流了好多汗,伸手擦去汗水,放下手臂後,映入眼簾的卻是怵目驚心的殷紅。
「啊!」
田伊淳驚呼出聲,撞了個破洞的額角冒出的鮮血,漸漸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試圖壓住傷口,但血還是不斷冒出來。
「臭哥哥,非得鬧得人不安寧才開心嗎?」她以手壓住傷處,念了句後,勉強起身下樓找急救箱。
※※※
第一次相遇,她把當他,而他把她當阿飄,是很糟糕的開始。
黎仲叡沒想到,第二次再相遇,兩人四目相對的那瞬間,他幾乎以為自己又遇上阿飄了。
眼前那滿臉是血的模樣很嚇人,應該沒幾個人可以像他一樣,承受昨晚加上今天的震撼。
田伊淳下樓後,一看見那個一臉驚愕的男人,倏然一驚。「啊!你、你來這里做什麼?」
如果她沒認錯,他應該就是昨晚救了她又輕薄她的。
在杜家的筵席上,她看見了他,但刻意避開,不想與他打照面,沒想到他居然找上門!
家里有個不務正業的爛哥哥也就算了,現在她又引來這個假英雄救美之名的大?天啊,她的麻煩還不夠多嗎?
田伊淳暗暗在心里哀號,不知自己最近為何諸事不順,衰運連連。
「呃,因為門沒關……」確定對方是人,不是阿飄,黎仲叡勉強定了定神,問︰「我找田伊淳小姐。」
秀眉微微一擰,田伊淳忘了自己的慘狀,訝異他居然沒認出她來,更訝異哥哥竟然匆忙得連門都懶得幫她關上。
「你找她有什麼事?」她不悅地問,然而才開口,一陣暈眩讓她整個人搖搖晃晃,差點倒下。
看她連站都站不穩,黎仲叡伸手扶住她。「妳還好吧?要不要先擦擦臉,處理一下傷口?」
田伊淳很想拒絕,但由于身子極為不適,讓她什麼都顧不了了。
「麻煩你幫我拿急救箱……它在電視下面的櫃子里。」
扶她在沙發上坐下後,黎仲叡皺眉問︰「妳這樣不用看醫生嗎?」
「沒事,不……不用這麼麻煩。」她靠在沙發上,語氣虛軟地低喃。
整個背包都被哥哥搶走了,她身上沒錢又沒證件,能去看醫生嗎?
黎仲叡看著她痛苦的模樣,皺起眉。
他向來不是個熱心的人,但總不能放著她一直流血。
雖然兩人並不認識,但既然他都踏進這個門了,就好人做到底吧!
打定主意後,黎仲叡當機立斷,在她訝異的目光下,彎身將她抱起。
「啊!」屬于男性的熱燙體溫瞬間將她包圍,田伊淳驚得倒抽口氣,接著掙扎起來。「你、你又想做什麼?」
黎仲叡低頭對著懷里唇色慘白、滿臉是血的她說︰「去醫院。」
面對他擅自作主的霸道,田伊淳強忍著暈眩的感覺,想從他懷里掙月兌。「我說不要!」
無視她的掙扎,黎仲叡沉聲警告。「妳再亂動,讓血流得更快、更多,我就拿繩子把妳綁起來!」
听著他凶巴巴的語氣,田伊淳不可思議地瞪著他。
這男人還真不是普通野蠻,憑什麼出口威脅她?
「你這個人真的很壞耶!表面上是救我,事實上是想再吃我豆腐,對不對?」
她氣呼呼地指控,卻因為失血過多,沒了平時的氣勢,細弱的聲音只比蚊鳴聲稍微大些。
「再?」黎仲叡皺緊濃眉,垂眼仔細打量著她。
羞怒交加地瞪著眼前的男人,田伊淳 哩啪啦說出心里的揣測。「昨晚你已經偷舌忝我一口,如果你今天敢拿繩子把我綁起來,我、我……就去告你,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她的威脅起不了作用,反而讓黎仲叡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妳不會就是田伊淳吧?」
雖然懷里的她滿臉是血,但依稀可辨的清秀眉眼,與昨晚俗媚的模樣大不相同。
不知他為何驚訝,田伊淳勉強地奮力開口︰「麻煩你高抬貴手放我下來,然後滾出我家!」
撂下話,她眼冒金星,只能虛弱的捂住頭上的傷處,再也說不出話來。
看她無力抗拒卻仍硬是想推開他的倔強模樣,黎仲叡嘆了口氣。「我看我還是先送妳去醫院。」
再這麼蹉跎下去,她會不會因為失血過多,真的成了阿飄?
黎仲叡不敢多想,不假思索抱著她往外跑。
掙月兌不了他的懷抱,田伊淳只好無力地靠在那溫暖、結實的胸膛上,意識漸漸模糊。
沒想到他看起來雖瘦,懷抱卻很溫暖,更充滿了安全感,害她好想就這麼賴著他,永遠賴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