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們得面對這個事實,我們都請古老夫婦施行咒術,互相向對方下『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的咒術,但是不知道為何變了樣,我們反而被莫名其妙的交換了魂魄,附錯了身……到目前為止,你還能接受嗎?」「安瑛姿」認真的分析著擺在眼前的怪力亂神事實,也希望能得到對方的認同。
「這教我怎麼接受?」
「雲槐夏」沮喪的癱坐在椅子上,雙眼空洞的瞪向天花板。
「我不想當你。」
「我也不想當你。」
「安瑛姿」翻個白眼。「若真得當個女人家,也絕不想變成原本是對頭冤家的女人。」
「她」覺得有些渴了,熟絡的自行動手,為自己倒茶。
他們現下在雲府的書樓里。這棟清幽的小書樓是「她」,不,是雲槐夏平日在家處理生意事務時的重鎮之地,除了朱明以外,其他奴僕未經召喚,禁止前來,現下更是只有「雲槐夏」及「安瑛姿」共處一室。
古氏夫婦人去樓空的事實,不僅讓「雲槐夏」大受打擊,「安瑛姿」亦然。
只是當「她」見「他」雙腿發軟,朝地一跪時,不得不振作,打起十二萬分精神,轉頭喚來守在馬車旁的朱明,前來扶人。
唉,「她」這輩子不會忘記朱明一邊扶著「雲槐夏」走,一邊露出的驚疑神情。朱明一定在想,他家公子怎麼會突然變得這麼窩囊吧?
可是那不是「她」,不是真正的雲槐夏啊!
「安瑛姿」悶悶不樂的暗忖著,卻也不知道應該如何為自己辯解,只能以強硬的口吻命令朱明將馬車駛回雲府。
若以外人的眼光來看,這實在是相當古怪的光景,槐夏公子的隨侍駕著安府的馬車,停在雲府偏僻的後門,而且從馬車上下來的人不只是有安氏商號的女當家及丫頭,還有槐夏公子本人?
更古怪的是,槐夏公子活像個姑娘家一臉泫然欲泣,有氣無力得像是再也走不動,還必須靠安氏商號的女當家不耐煩的拉扯著走……
不想還好,愈想愈教人氣悶哪!
「安瑛姿」翻個白眼,懊惱自己的形象都被破壞殆盡。
「雲槐夏」注意到「安瑛姿」翻白眼的模樣,不服輸感油然而生。事到如今,「他」怎麼能被這個冤家瞧不起啊?「她」都能接受被莫名其妙的交換了魂魄,附錯了身一事,那「他」當然也行啊!
于是「他」下意識的伸出手,整理一下鬢邊凌亂的發絲,認真的坐直身子,也學著「安瑛姿」陷入長考。
「我看,我們的首要之務就是尋訪古老夫婦的下落。」
「雲槐夏」終于開口,「我會派人通知安氏商號的每個分驛站,且繪制古老夫婦的人像,留心相似的人物。」
「這樣是不夠的。」
「安瑛姿」哼了一聲,「說不定那對夫婦走的是水路。我會要金夏商號的各碼頭水調頭口留心古老夫婦的行蹤,每隔一段時日就要做一次回報。」
「回報給誰?」
「雲槐夏」嘴一撇,「給你還是給我?」
「當然是回報給本公子我。」
「安瑛姿」理所當然的回答。
「我想金夏商號的人馬應該不會听令于『安瑛姿』吧?」
「雲槐夏」指出這一點。「就像安氏商號的人馬也不會听令于我是一樣的道理。」
「我倒忘了這一點。」
「安瑛姿」腦筋一轉,「我可以先命朱明當我的代理人,再透過他發號施令。」
「那別人一定會問,槐夏公子,你又不是不在城里,為何還要透過朱明來發號施令呢?」
「雲槐夏」敏捷的反問,「屆時你……不,是我又該如何響應?」
「就說我身體有恙,不能視事。」
「安瑛姿」也看向「他」,「我看你也要你那個丫頭當你的代理人好了,這樣行事容易點。」
「也只能這麼做了。」
「雲槐夏」無奈的頷首。「而且我們最好現下就把朱明、小滿喚來,告知他們一切實情,否則又要如何命令他們做事?」
「我看最重要的是,他們能否接受我們魂魄互換這件怪事吧?」
「安瑛姿」一邊起身往門口走去,一邊喃喃自嘲,「如果有人跟我說這種話,我會說那人瘋了,應該直接送去收驚做法事。」
「我也是。」深吸一口氣,「雲槐夏」幾個快步趕上「她」。
兩人並肩而行,準備一起面對這場人生的難關。
果然,當半信半疑的朱明和小滿踏入房里,又被「安瑛姿」與「雲槐夏」各自帶開,展開一段漫長、認真、仔細,但不可思議到極點的解釋後,朱明與小滿還是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樣。
這廂端——
「安姑娘,您說您其實就是我們家的槐夏公子?您能提出什麼證明嗎?」
朱明最後反問。
思索片刻,「安瑛姿」傾身向前,在他的耳邊低語,「你父親是我雲府的園丁,你七歲時,他才把你從鄉下老家接到王城雲府里一塊生活。你第一次看見本公子時不斷驚呼,說我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小仙女……」
「您……您……」朱明神情驚訝,往後一跳,「您真的是槐夏公子!」
那廂端——
「槐夏公子,什麼魂魄互換?您是同我家小姐一起來開奴婢的玩笑嗎?」
小滿自是不信這胡說八道。
抿了抿嘴,「雲槐夏」貼近她,「你十五歲那年,初潮到來那一日,正好在服侍我用膳,因潮紅弄污了里裙、外裙,若非我及時發現,只怕你就那樣穿著髒污的裙子出門……」
「唔哇!」小滿雙手捧頰,神情駭然,雙耳臊紅。「小姐?!」
很好,他們總算相信了——「安瑛姿」及「雲槐夏」相互交換了頗感安慰的眼神,「安瑛姿」這才徐徐起身,走到「雲槐夏」的身邊坐下。
朱明遲疑了一會兒,卻也跟著走過去,與小滿並肩佇立。
「公子,您們現下這副模樣,是要如何經營金夏商號,或安氏商號呢?」
朱明直接問出重點。
「你就先當我的代理人,替我到商號里坐鎮,對外宣稱我得了嚴重的風寒,不宜見客。」
「安瑛姿」看著朱明,「同時派人追查古老夫婦的下落。」
「雲槐夏」也看向小滿,吩咐道︰「你就說我得了急性婦疾,不便外出見客,亦謝絕一切訪客。還有,全力協助金夏商號的尋人行動。」
「奴婢遵命,只是……小姐,您現下不就要待在雲府里了?奴婢是要如何向您稟告安氏商號的經營狀況呢?」小滿有些為難的問。
「呃?」
「雲槐夏」一愣。
「小人也正想問。」朱明看著「安瑛姿」,「小人不好天天前去安府找您吧?」
「嗯……」
「安瑛姿」微微瞇起深邃的雙眼,「看來我們必須找個地方,方便私下會晤才行。」
「而且最好別在城里。」
「雲槐夏」緊接著說,「若是被人發現,就很難解釋了。」
「但城外的地方也很大,不太好找吧?」小滿插嘴。
朱明頗有同感的頷首。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房里登時好不熱鬧。
突然,「雲槐夏」注意到「安瑛姿」好半晌都沉默不語,忍不住輕拐一肘子過去。「你怎麼都不說話?」
如果「他」還是個女子,這一肘子的力道不會太大,偏偏「他」現在是「雲槐夏」,是男兒身,這一肘子的力道直沖「安瑛姿」的胸口,「她」一記悶哼,微微吃痛。
「對不起。」
「雲槐夏」趕忙收手,下意識的把手掌朝「安瑛姿」的胸口一罩。「我幫你揉揉。」
「安瑛姿」頓時大感不妙。「等等……」
來不及了,男性大掌已經覆上女子的雙峰,指尖輕,力道柔,動作徐徐緩緩的開始揉弄。
好新鮮的觸感啊!
「雲槐夏」立刻被指月復底下綿軟嬌女敕的觸感迷住了,忍不住順著雙峰的外廓徐徐繞圈,教對方頻頻打哆嗦。
「你是夠了沒有?!」這回換「安瑛姿」羞惱的推開「他」。「你又不是沒模過自己的身子。」
「雲槐夏」一時之間回不了神,「但又不是以男人的手模的……」眼角余光瞥見朱明與小滿瞠目結舌的表情,這才窘迫的住了手。
「安瑛姿」翻個白眼,「真沒想到我會被自己吃豆腐……」這話怎麼听就怎麼怪……罷了,這不是重點。
「我方才想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解決方法,你願意听听看嗎?」
「她」已經有解決之道了?「雲槐夏」對這個冤家的靈活腦筋是既嘆服又嫉妒啊!只是「他」才不肯讓「她」發現,只得假裝滿不在乎,神氣的頷首,「說出來听听看。」
「我們暫時都住到古老夫婦的那棟小木屋。」
「安瑛姿」說明,「那里夠偏僻,四周沒什麼人家,而且小木屋的位置離城里不會太遠,無論是金夏商號或安氏商號,若真的有事情,朱明或許也能及時通報我們返城處理。再者,那里可是古老夫婦的老窩,說不準他們避過風頭後,又會回去拿來不及帶走的東西,屆時可就逮到他們了。你說如何?」
「這主意不錯。」
「雲槐夏」不得不承認,但是又馬上想到一個問題。
「如果有人前去尋訪古老夫婦,怎麼辦?」
「這問題我也想過了,簡單,我們先行散布古老夫婦為了修行更高強的施咒之術,目前閉關當中,拒見任何訪客這樣的消息,如此一來,應該有好一陣子不會有人前去尋訪他們。」
「安瑛姿」胸有成竹的回答,「而這段期間,我們可以待在那棟小木屋里,從容的守株待兔。」
「唔……這做法的確可行。」想了又想,盡管不太甘心,「他」還是得承認對方考慮得當,而且就目前的情勢來看,在古老夫婦的小木屋里一邊隱藏行蹤,一邊守株待兔,還可以透過朱明與小滿的協助,處理商號事務,的確是最好、最完美的解決之道,教「他」完全提不出反對的理由。
「那我們別拖時間,現下就準備走吧!」
「安瑛姿」說,並立刻行動。
古老夫婦的小木屋真的是很小,里頭不過簡單分隔成兩個大小房間,大的房間里擺了床與簡單的桌椅,小的房間里本來空空如也,現下卻堆滿了東西。
「不是要你隨意準備幾件換洗的衣服過來就好了嗎?你怎麼弄來了一堆家當?」
「安瑛姿」一見到「雲槐夏」帶來的行李,差點昏倒。
「沒辦法,這些都是必需品,而且是要給你用的。」
「雲槐夏」為自己辯解。
「必需品?給我用的?」
「安瑛姿」瞧了瞧,伸手拿起一只小瓶子。
「這是什麼?」
「香發油。」
「那個呢?」
「她」再比向另一只小盒子。
「香膚膏。」
「安瑛姿」的臉色愈發難看了,最後又比向一只小壇子。「那個又是什麼?別告訴我是什麼夜露水來著。」
「是花露水。」
「雲槐夏」糾正,「就是專門用來洗臉淨膚的花露水。」
「拿來洗腳也行啦!」
「安瑛姿」爆發了。「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乎什麼洗臉淨膚?女人就是這麼愛注重外貌。」
「總比蓬頭垢面見人來得強,我就不懂,男人為何會覺得衣衫穿得披披掛掛,還自喻瀟灑?」
「雲槐夏」沒被對方的怒氣嚇著,反唇相稽,「你若是男人,我才懶得管。可你現下使的是我的身體、頂著的是我的臉孔,我可不許你就此敗了我的顏面。」
「唔……」
「安瑛姿」安靜了。
「她」不得不承認,對方說的有幾分道理……好吧!既然這具身子的正主兒都這麼在乎了,「她」再抗拒下去,倒顯得不通情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