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同學,你這是什麼意思,找口已婚婦女來參加聯誼,騙我們來這買單,你知道這一餐有多貴嗎?」
醫學院的高材生紛紛開始抱怨,弄得班代快要瘋掉,班代決定將這筆帳連本帶利地記到林月芽頭上。
蘇伊棠扛著林月芽到停車場,將她塞進車子里,動作一點都不憐香惜玉。
林月芽被塞上車後就沒了在餐廳里的跋扈,潑辣氣焰,她像個小可憐似的縮在副駕駛座上,開始害怕。她一直都是個脾氣火爆沖動型的人,遇到事情總是先吼了再說,至于後果,該來就來吧,她不在乎,可是這一次,她可能要面臨著蘇伊棠的討厭,想想就害怕。
蘇伊棠面色陰沉地上車,看到林月芽縮在座位上,表情惶恐憂慮,他忍不住嘆了口氣,伸手幫她系安全帶,而林月芽一看到伸出手,嚇得更瑟縮了一下,剛才明明大聲的是她,「恰北北」的也是她,現在竟然還敢裝可憐。
盡避內心思緒萬千,翻涌絞纏,讓蘇伊棠快要發瘋、爆炸,但他仍盡量平穩地開著車,不讓內心的情緒泄露出來,他的耳邊嗡嗡地響,林月芽在餐廳里大吼的話在他腦海里反覆地播放。
他的理智一遍遍提醒自己,林月芽還小,根本不懂什麼是愛情,對他一定是對父親一般的孺慕之情,並不是愛情,他可是個成熟的男人,還是她爸爸的朋友,他不能陪她一起瘋,更不能趁她年紀小佔她的便宜。
可是……明明可以當機立斷的決定,為什麼他會覺得這麼掙扎、猶豫和難熬呢?蘇伊棠握住方向盤的手指用力,手背上都冒出了青筋。
「蘇伊棠,我不想再偽裝下去了。」林月芽想了好久,覺得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橫豎都是要死,不如死個痛快。
「我是真的愛你,我知道你一時間很難接受,但是我已經愛了你很多年,愛你已經變成了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你知道當我得知能夠嫁給你時,有多麼高興嗎?」想起新婚夜她精心打扮,準備拋開女人的矜持勾引他,沒想到他連多看她一眼都沒有,還逃得遠遠的。
「不要再說了。」蘇伊棠壓抑地說,他很怕,怕有事情會改變,怕他無法控制自己。
「即使你不喜歡听,我也要說,不管你心里怎麼想的,我決不會離婚!那份離婚協議我早已經燒掉了,我會等你,等你接受我,等你愛上我,哪怕要等一輩子!」林月芽咬著牙,盯著前方的路況,不敢看蘇伊棠的臉,大聲地說出這段話。
蘇伊棠的心一緊,手一抖,車子打滑差點撞到分隔島。
「林月芽,從現在起,別讓我再听到你的聲音,否則發生什麼事我不能保證。」蘇伊棠的聲音緊繃,情緒壓抑,他不敢看林月芽,只能努力保持著平穩的車速,將車子安全地開回家。
蘇伊棠先下了車,進了電梯,林月芽像個小可憐似的跟在他身後。
進了門後,蘇伊棠面色陰沉的直接進了房間,而林月芽嘟著嘴巴,紅著眼楮也進了門,然後坐在沙發上掉眼淚。
蘇伊航喝著啤酒從廚房里走出來,看了一眼被蘇伊棠用力關上的房門後,在林月芽對面坐下,「怎麼,告白踫釘子了?」
「你怎麼知道?」林月芽抱著抱枕默默地掉著淚。
「一看就知道了。」蘇伊航聳聳肩,將喝完的啤酒罐捏扁,「別哭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你說得容易!」林月芽用抱枕丟蘇伊航,「你知道我喜歡伊棠多少年了嗎?我最大的心願就是成為和他匹配的女人,驕傲地站在他身旁!」
「早就告訴過你,我哥的腦袋就是塊大石頭,堅硬難搞得要命,不知道在想什麼,不過你放心吧,他對你絕對是不同的,他不過被他那根深蒂固且莫名其妙的道德觀束縛而已,繼續努力,我在精神上支持你。」蘇伊航走過去模模林月芽的頭以示安慰,他決定出門晃晃,不跟這一對笨蛋攪和在一起。
另一邊,蘇伊棠一直將自己關在房里,他記得他和蘇伊航的公寓是同時一起裝修的,也明明記得設計師說過隔音很好,但是他一直听到林月芽的哭聲,不管他捂住耳朵還是躲在被窩里。
他就像是一個儒夫,被林月芽突然的告白嚇住了,他真的從沒想過林月芽會喜歡他,還喜歡他那麼久。
突然,蘇伊棠坐了起來,打開電腦,翻出這些年他和林月芽往來的郵件,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同,再去翻看近五年那每三天一封來自于林月芽的郵件,期間是透露出不少小女生的心意,小女生用了很多方法告訴他,她長大了。
一封又一封,蘇伊棠仔細讀了每一封郵件,小女生的喜怒哀樂,小女生對未來的期許和渴望,小女生一次又一次地說︰「你一定要等我哦,我很快就長大了。」
看完了所有的郵件,蘇伊棠真的沒有辦法再告訴自己,林月芽是在惡作劇整他,蘇伊棠心情復雜地關上了電腦,夜已經深了,喧囂的城市漸漸靜了下來,而他的心,卻亂了。
蘇伊棠悄悄走出了房門,客廳里亮著一盞小台燈,林月芽就縮在沙發上,就像之前每一次在沙發上等他回家等到睡著,可她的上卻一顆淚珠。
蘇伊棠在她面前蹲下來,藉著小台燈的光芒,仔細地看這張他以為他很熟悉的臉龐。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林月芽時,她才五歲,黑黑壯壯的很像有非洲血統的小男孩,可是笑起來,那對淺淺的梨渦和潔白的牙齒,會讓人跟著心情愉悅,小女孩性子很野,和社區大她好幾歲的男孩打架都沒輸過,但是小女孩的嘴巴很甜,總是跟在他身後「叔叔長」、「叔叔短」的。
後來,小女孩長大了,每次見面都不同了,像下蠶蛹化蝶一樣,他幾乎無法將眼前這個可愛俏麗的小女人,和記憶中那個黑黑壯壯的小女孩聯系起來。
手掌不受控制地伸出去,緩緩地拭去她臉頰上的淚珠,蘇伊棠的手指在踫到那顆淚珠沾上濕意之後就立即縮了回來,他靜靜地看著林月芽好幾秒,然後輕輕地抱起她,起身想送她回房,一起身,蘇伊棠看到抱著手臂站在房門前,不知道看了多久的蘇伊航,他仿佛做壞事被抓到一樣窘迫、難堪。
「月芽睡在這里會著涼……」欲蓋彌彰的解釋一說出口,蘇伊棠更感覺窘迫。
「哥,愛情其實很簡單,別想那麼多,否則真的失去了,就再也來不及了。」蘇伊航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呵欠,不再看自己大哥總是沉穩冷靜的面容上,露出的窘迫和慌亂。
蘇伊棠抱著林月芽愣了幾秒,然後將她送回房間,連一秒也不敢多待迅速離開。
第二天,林月芽心情很不好,上了一節課就決定翹課回家睡覺,一想到前一天的告白沒得到好的回應,林月芽就覺得好沮喪,她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沒想到進門竟然看到了不該這個時間出現在家里的蘇伊棠。
「你在干什麼,你要去哪兒?」林月芽沖過去擋在拖著大行李箱的蘇伊棠前面。
蘇伊棠怎麼也沒想到林月芽會在這個時間出現,他本想悄悄地收拾了行李搬出去,「月芽,我去住飯店。」
「為什麼要住飯店?」林月芽快哭了,她才在為自己的告白沒得到回應而難過時,竟然在這個時候抓到蘇伊棠打算搬出去住飯店,她的命運能不能不要這麼悲慘啊。
「月芽……」蘇伊棠以為趁林月芽不在家搬出去就可以了,沒想到竟然被抓個正著,他不知道該怎麼向她解釋,他不想看到她的眼淚,但也沒辦法給她想要的東西。
「因為我嗎?因為我喜歡你嗎?」林月芽抓住蘇伊棠手臂的雙手松開,一步步後退,「因為我喜歡你,因為我給你造成了困擾,因為我燒了你的家,所以你要搬出去住飯店?」林月芽的性格,因為在非洲大草原上生活那些年的影響,比一般女生都要樂觀和開朗,但這一刻,她真的要崩潰了,她接受不了這個結果,她接受不了……
「月芽,不是……我只是……」他只是沒有信心可以抗拒她的熱情和感情啊。
「蘇伊棠,其實該走的不是你,是我!」林月芽好想趕快消失,好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即使她再怎麼任性,也知道愛是讓對方幸福而不是把對方逼上絕路,也許她真的想錯了,她其實沒辦法打動他的心。
林月芽又難過又絕望,她覺得整個天都塌下來了,多年的夢想和希望在一瞬間破滅了。
她像個游魂一樣飄進房間里,從衣櫃里出她的行李箱,開始往行李箱里裝衣服,其實,她匆匆從美國回來,帶回來的東西真的很少,大部分都是回來後蘇伊棠為她買的。
她還記得,蘇伊棠陪她去買東西時,整整逛了一天都沒有任何不耐煩的神色,她以為對自己是有一點點心動的,現在看來,那只是長輩對晚輩的疼愛罷了。
眼淚一滴滴落下,林月芽不像以往一樣嚎啕大哭,而是默默落著淚,拚命落著淚,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月芽,你做什麼?」蘇伊棠拉住在衣櫃前將衣服一件件丟進行李箱的林月芽,不讓她再繼續。
「我要回美國,我要回美國!」林月芽崩潰地大吼,用力地想掙月兌蘇伊棠的束縛,繼續收拾她的行李,「我要回美國,我要回美國!」她要躲得遠遠的,也許需要一輩子的時間來望記他,但是她絕對不會再打擾他的生活,即使他不愛她,也不要他厭惡她。
「月芽,不許胡鬧!」蘇伊棠沒有忘了里奇一直在他們身邊虎視耽耽,他還不放心,如果讓她一個人回到美國發生了什麼事,他會後悔一輩子的。
「我沒有胡關,我從來都沒有胡鬧,你為什麼覺得我愛你是胡鬧呢?為什麼覺得我要回美國是胡鬧呢?」林月芽的視線完全被眼淚模糊,她絕望地呢喃,心痛得碎成一片一片,墜落了。
「月芽……月芽……月芽……」蘇伊棠從沒見過開朗樂觀的林月芽哭得如此委屈和絕望,他心疼地擁住林月芽,他告訴自己,是為了安撫她的情緒,但是顫抖的大掌泄露了他真正的情緒,他沒有辦法……沒有辦法放她走。
林月芽在蘇伊棠懷里哭了好久好久,聲音啞了,眼楮腫了,在他懷里睡著了,蘇伊棠將林月芽抱回床上,為她蓋好被子,久久地看著她紅腫的眼楮。
林月芽睡到中午時驚醒,突然想起睡前蘇伊棠想要離開,她現在睡在這里,那蘇伊棠已經去住飯店了?
林月芽連鞋都顧不得穿就沖出房,這時蘇伊棠正將煮好的菜端上餐桌。
「伊棠!」林月芽很想問他為什麼沒搬去飯店,又不敢問。
「睡醒了?」蘇伊棠神態自若,仿佛早上的沖突並沒有發生過,「快去洗洗手準備吃飯了,記得把鞋子穿上。」蘇伊棠的聲音溫和平靜,充滿安撫人心的力量。
林月芽連忙點了點頭,回房間穿鞋,去洗手間洗手,小心翼翼地坐在餐桌邊,看著蘇伊棠將色香全的飯菜擺好,禁不住熱淚盈眶,這一慕好溫馨、好幸福,她連眼楮都不敢眨,生怕這只是一場夢。
「可以吃了。」蘇伊棠幫林月芽挾了一口菜,「快點吃,下午乖乖去上課,以後不許翹課。」
「嗯。」林月芽好乖巧、好用力地點頭,低下頭來用餐,眼淚一顆顆地落進飯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