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清洗整個皇宮內院衣物的院所,舉目所見都是一大缸一大缸的水缸,連晾衣桿也是一整大排,長得幾乎看不到盡頭,現在更有好幾座小山似的床單堆積在一旁,有幾缸水里還泡了不少,顯然也已經洗了不少、晾了不少。
在隨風飄揚的床單遮蔽下,他黑眸微眯。她真的要他洗這些床單?
「蘇姑姑,就算小豆子杖責的傷在你跟御醫要了藥內服外用後,已經好了一大半,可是……一定要他來嗎?我們就夠了呀。」
負責這里的大宮女話說得很容氣,眼里卻有著說不出的為難。雖然沒跟小豆子共事過,但他怕事又害羞,粗手粗腳可是時有所聞,萬一這些床單沒洗干淨,上面的責備下來,倒媚的可是她這個管事。
「是啊,蘇姑姑,反正這些床單有人洗就好,為何要指定誰洗?」另一名宮女也是陪笑的說著,心里同樣是提心吊膽。
听到這里,龍隕奇當然是樂觀其成,但總不好表現得太明顯,因此他還裝得很開心道:「沒關系,蘇姑姑交代的事,小豆子我一定一定會做到最好
還給她裝可愛?!蘇妍恩咬牙瞪著他笑得燦爛的黑眸,「我就是要指定他洗,我有我的用意。」她根本不想多做解釋。
用意?不過就是洗床單啊……兩個宮女懷疑的互看一眼,真的看不出她意欲為何。
「兩位姊姊,就讓小豆子試試看吧,雖然……」龍隕奇露出害羞的樣子,還偷偷以眼角余光瞄了氣得快要冒火的蘇妍恩一眼,對著兩個大宮女道:
「雖然我前陣子曾經幫忙其他太監洗衣服,結果力氣太大,才搓沒幾下就破好幾個洞……」
宮女們臉色丕變。
他干笑兩聲,搔搔頭又說:「晾起來的時候,又不小心把袖子也撕裂了……」
宮女們紛紛倒抽了一口涼氣,驚恐的看向蘇妍恩。
「你們先退下去。」她語氣一冷道。
看她面容如此冷峻,眼中卻竄著兩簇怒火,這可不是她們熟悉的那個禮貌且疏離的蘇姑姑,兩名大宮女不敢再有意見,要其他站在一旁的宮女也跟看她們全退下去。
頓時,偌大寬敞的洗農院內,只有蘇妍恩跟龍隕奇。
她怒視著他,「你不想洗可以走人,何必嚇她們?」
他壞壞一笑,「對啊,不就是洗個床單、被褥而己,可重點是,你硬要把我丟到洗衣院這麼遠的地方,和你住的海棠閣一北一南,是擔心會愛上我還是怕我身陷危險,舍不得我受傷?」
蘇妍恩臉色難看的瞪著他,「小心你的舌頭。」
「你舍不得對它怎麼樣的,你很清楚它可以將你吻得有多銷魂,真不小心咬到了,還有一句『把舌頭伸出來』,那畫面可是很煽情——」說著,他還邪惡的舌忝舌忝嘴唇。
「你給我閉嘴」她粉臉漲紅,忍不住的吼了他。
「噓!把力氣用在吼人多浪費,要不我們一起洗也快一些?我還可以馬上變回在你身邊打轉的小豆子?」他可是很好商量的。
她氣得握緊了拳頭,恨不得打他幾拳,都快說不出話來了。
「怎麼氣成這樣?我給你一個良心的建議一趕快變臉回來吧。你現在看起來活像母夜叉,臉色發青又發黑,一點都不美了。」他一臉懊惱的說,其實已經憋笑憋到快得內傷了。
可惡!她真想將他碎尸萬段!眼前的男人不是那溫香懦弱卻又單純憨厚的小豆子,而是一個爾虞我詐的豺狼虎豹,她好想、好想要自己熟悉的小豆子回來,不要這個狂傲自大的痞子……
但下一瞬間,眼前的痞子變臉了,又成了身子詢樓的小豆子,這樣的轉變肯定是——
蘇妍恩目光立刻往一旁的屋字掃去。果真,那幾名宮女躲在窗後,正好奇的偷看著這里。
一見她的眼光射過來,幾個宮女嚇得縮回身子,渾身直冒雞皮疙瘩。
可是她們也不懂,過去對小豆子最好的蘇姑姑,怎麼會一臉陰森寒意地瞪著小豆子,而小豆子則像個小媳婦般,一臉膽戰心驚。
瞪著這讓她失控的男人,蘇妍恩咬牙低吼,「不管別人怎麼看我,從今而後,你會有做不完的差事,直到你受不了,不管是用易容還是任何方式,在我的眼前永遠消失。」她氣呼呼的轉身離開,不願再看這偽裝垂頭喪氣的小豆子。
她一走,宮女們急急的走出來,先是安慰小豆子一番,還小小聲的建議,「蘇姑姑極忙,理應沒空過來盯你,我們洗,你看就好。」
「這怎麼好意思?」他看來很不安。
「不會不會,就這麼說定了。」宮女們異口同聲。
阿你陀佛,宮里的被單、床褥可都是上等的絹絲綢緞裁制而成的,若依他所言這里撕裂、那邊搓揉破了洞,她們沒了薪晌不打緊,就怕受到重罰,一頓鞭打或藤條伺候,日子更難過。
所以接下來,她們還特別拿了凳子讓他坐著,要他看看她們工作就行。
片刻之後,好不容易洗好了,正想著可以一一晾上桿子時,負責把風的另一名宮女趕緊向他們示意,因為蘇妍恩竟然又過來了,嚇得她們連忙排排站,還不忘將反應遲鈍的小豆子拉到大水缸旁蹲下,假裝是他在洗床單的樣子。
蘇妍恩走過來,不悅的站到他面前,「你洗好了?」
他抬起頭,用力的點點頭,但不安的眼神拚命瞄向宮女們,嚇得她們個個僵在原地,緊張的猛咽口水。
隨便看也知道有人幫了忙,但下一回,她不會讓他這麼輕松了。
她定定的看著他,「洗好了,還不去晾?」
「是。」他順從的點點頭,拿了一旁空的木盆,將那已泡在水里的床單一一撈起,還用力的擰干再擰干,力道之大,都出現布料要被扭扯到極致而
破裂的聲音。
「夠了!」她終于伸手制止,而那些臉色蒼白的宮女們也大大松了口氣。
龍隕奇從善如流,卻也一次又一次的上演同樣戲碼,讓宮女們提心吊膽,蘇妍恩得握拳才不會氣得沖上去揍人,最後,他總算將擰妥的被單全數放進木盆,重到一旁的曬衣桿去晾。
幾名宮女憂心的看著擁有牛力的他大手一甩,床單就發出刮刮聲,令她們的心砰砰狂跳。
蘇妍恩在壓抑怒火後已能冷眼瞪視,用一種全新的目光來重新審視小豆子。
明明長得虎背熊腰,但他可以穿上大一號的太監服,讓自己看起來變得高瘦,加上總佝僂著身子,那大塊頭的感覺就去了一大半,而膽小怕事的神情,更是活靈活現,她不得不承認他易容術之高明。
但是,他不能對她坦承,就是對她的不信任。
無所謂,她就要看看在他當個名副其實的小太監,夭天都有做不完的差事而無暇辦正事後,會不會消失在她的視線內。
見他像顆小陀螺來回的轉了好幾圈,差點沒腳軟的晾好了一排排的床單,低看頭、垮看雙肩一副受虐兒的樣子,讓她更為光火。
她快步上前,就要交代他到另一個廢棄多年的冷宮打掃時,他卻「刻意」的不小心踉蹌一下,接著雙手去抓曬衣桿,就這麼將他自己好不容易晾掛上去的床單推倒了。
「啊——」洗衣宮女們忍不住發出驚恐的尖叫聲。
蘇妍恩眼見一整桿的床單往她迎面罩下,她迅速往後退,卻見他一拐手又去踫另一個曬衣桿,腳也去踢到另一個,好巧不巧,全都往她的方向倒。
「痛痛痛……」肇事者還抱看單腳跳啊跳,接看又拐了一下。
這次他整個人往前撲倒而下,而且非常「湊巧」的,就在那些曬衣桿要一根根的迭到她身上時,他早一步的先跌到她身上,雖然是直接將她當成人肉墊子,但也讓那幾根重量不輕的木桿子先落在他的後背上。
「噢!」他低呼一聲,還有她的痛呼聲都在同時響起。
可事情還沒結束,他竟然抱著她,就在床單下方翻了幾個身,讓那些濕淋淋的被單將他們卷在一起,成為一顆人肉大粽子!
待停止時,蘇妍恩氣喘吁吁,也早已被轉得頭昏眼花,正想抬頭罵人,卻正巧看到他的黑眸一閃而過一抹惡作劇光芒。
他是故意的!同一時間,她發現兩人的身子被這些濕被巾纏得緊實又密貼,她的呼吸起伏更讓胸前的柔軟擠壓著他堅硬的胸膛。
「該死的!你是故意的門她低聲咒罵,也努力想讓自己別再喘了,免得給某人佔去太多的便宜。
「好玩嗎?」他笑咪咪的以鼻子磨了磨她的鼻子,胸膛前的觸感甚是銷魂。
此刻,她不該看他看得如此清楚,偏偏陽光夠熾烈,光線穿透了白色床單,二人又如此貼近,五宮俊朗的他看來真是要命的吸引人。
她雙頰泛起紅潮,心兒,令通狂跳,「你快起來。」
龍隕奇卻吊兒郎當的邪笑著,「我想啊,但得有外人幫忙才行,呢……她們開始了。」
「快啊,怎麼會纏在一起的?」
「要小心,別弄破了布啊。」
床單外是一陣騷動,他們感覺到自己被人轉來翻去的,因此龍隕奇更是放肆的攬緊了蘇妍恩,薄唇還有意無意的刷過她粉喇的唇。
她早知道他不會安分,但佔了便宜卻還刻意裝出一張無辜的表情,實在讓她氣到真的有咬人的沖動。
終于,兩人恢復自由,而她卻改為躺在他身上,這畫面看起來很親密,只是宮女們心里卻很好奇,這布到底是怎麼纏的?
接著只見尷尬萬分的蘇妍恩急著起身,龍隕奇則裝模作樣的癱軟在地,讓兩名宮女拉他起來,哭喪著臉,「我不是故……故意的……
「沒關系,我們大家再幫忙就好。」
「是啊、是啊,蘇姑姑應該不會生氣吧?」
宮女們眼中的蘇妍恩,即使老是冷著一張臉,倒從來沒有欺壓過奴才。
生性聰慧的她,頭一回不知要怎麼對付這樣的一個天生痞子,偏偏身邊的人都還好言好語的勸著她別再讓他做事,她幾乎要屈服了,偏又看到他在求曉的眼光下一閃而過的挑釁眼神。
可惡!她憤怒的一咬牙,「不!就是他!今天他就得做,你們全休息。」
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全提心吊膽的看著小豆子。怎麼好不容易收抬完一團亂,蘇姑姑還不饒過小豆子?
「任何事,我扛。」這一回,她是吃了秤蹌鐵了心。
而這句話多少也讓宮女們安了心,即使她們仍很困惑,但還是先退下了。
「你再洗一次、再晾一次。」蘇妍恩冷冷的下令。
龍隕奇屏氣凝神,確定四周沒有其他閑雜人等後,朝她魅惑一笑,「我跟你說白了吧,我是不會乖乖做這些事的,除非是必要的時刻。」
「像是過去被人捉弄時?」她嘲諷道。
「沒錯,是特別要做給某些人看,有了既定印象後,才好方便我辦事,不過辦什麼事,我是不會告訴你的。」他看出她想問什麼,直接給了她答案。
「所以,不管你要在今夭開始找我的碴或日後挑三揀四,我都不會合作。」
竟敢如此囂張?!她氣得牙癢癢,但還沒說話,他卻又笑了起來。
「只是看你生氣,我又舍不得……」他彎身勾起一條被單,大手用力一撕,又變回小豆子的緊張神態,「糟了,破了呢。」
「你」她倒抽一口涼氣。
他再撈起一件,大手一施力,「刷」一聲,然後無辜的眨著眼,「完了!又破了……」
「小豆子門她失控吼叫,完全沒了平日的冷靜優雅。
「噓!我听到腳步聲了,你還要我繼續洗下去嗎?那就不能怪我……」他賊兮兮的一笑,趁著她豎耳也听到幾個腳步聲往這里過來時,居然抱著她雙雙跌入大水缸里。
「咳咳……璞璞……」這是搞什麼?她都不小心吃到水了。
他笑著以強壯的臂膀將她困在自己懷里,大手刻意一甩讓床單漫天飛舞,再次將兩人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