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焱……」從震驚中回過神,申秀融感覺一股惡寒從背脊爬上來。
她萬萬沒想到,應該延遲到明天才回國的範姜東焱現在會站在門外,而顯然完全將她和張宥青的對話听進去了。
她腦袋空白,她縴細的身軀微微顫抖著,「東焱,你听我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跟宥青只是、只是……」
該如何解釋才能說清楚?她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向來個性冷靜的她,頭一回慌了陣腳。
張宥青看著申秀融驚怕的神情,以為好友怕範姜東焱報復,趕緊挺身而出護著好友,走到他面前檔住去路。
「範姜先生,很抱歉,這個計劃完全是我執意提起的,她的所作所為便是我慫恿的,你要生氣沖著我來就行了,不要怪秀融。」
「滾,我要她回答我。」張宥青的話簡直是雪上加霜,不解釋還好,一解釋更讓範姜東焱火冒三丈。
「範姜先生,你別沖動。」啊,要暴動了嗎?天啊!怎麼辦?張宥青慌張的考慮著要不要到樓下討救兵。
可店里的人都是女生,就算全來護駕,也檔不了這高大魁梧的男人吧?!
「我叫你滾開听見沒有?」他一臉陰霆的走上前,推開張宥青,筆直走向申秀融,隔著古典造型的辦公桌,燃著怒焰的銳目逼視著一臉心虛蒼白的她。
「不、不準你傷害秀融。」張宥青哪肯走?她跑過來檔著。
事情是她惹出來的,她得負責收抬才行。
「宥青,你先走吧,他不會傷害我,我保證。」是她傷害了他,一開始答應宥青的約定,她就做錯了,而後一路隱瞞沒對好友誠實,同時又不敢對他坦白,根本是一錯再錯。
「秀融……」
「拜托,這里交給我處理。」她顫聲向好友祈求,心虛痛苦的目光不敢對上範姜東焱那雙受傷的怒眸。
「那……好吧,我先走。」看著好友那麼堅持,張宥青只好點頭。
帶著不放心,張宥青越過渾身怒火高漲的範姜東焱「我很抱歉,請你別生氣,好好听秀融解釋吧。」
張宥青頓了下腳步,回頭跟他道歉後才走掉。
離開辦公室後,張宥青刻意將門打開虛掩著。
她雖說要離開,但卻不放心這麼走掉。
辦公室里,只剩下申秀融和範姜東焱
詭橘的沉默漫長的展開——
「還不說嗎?你到底要玩弄我到什麼時候?這場愛情游戲,你從獲得多少利益?我倒想听听,我值多少?」
憤怒讓他完全失去理智,範姜東焱咬牙咆哮。
「東焱如果我說一開始就不曾想過要欺騙你,你信嗎?」她終于抬起頭來對上他的惡聲質問,眼里泛著水霧,她的痛苦絕對不比他少。
「在我听了那些對話後,教我如何相信?」此刻他無法去思考他們這間深刻的濃裂情感是真是假,他只知道自己被玩弄了,他是一只可憐的棋子,隨時會被丟開,「回答我,在你跟別人的約定里,我值多少?」
男人的自尊心嚴重被侮辱、踐踏,他真的快要瘋了,怒目染上紅絲,充滿受傷情緒,臉色陰沉可怕。
你在我心中的存在不是用金錢可以衡量的——她想大聲告訴他,但面對他那滿臉受傷和憤怒神情,她卻恐懼得無法發出聲音,因為在約定里,他值一年的店面租金。
她雖然不肯接受宥青的條件,但事實上這交換條件的確被談起過。
她不敢說出實情,美麗的臉蛋從蒼白轉為慘白。
「說」他掄拳重擊辦公桌面,發出驚人的聲響。
她縴細的身子抖了一下,嚇得月兌口而出,「這間店一年的租金,但我沒收。」
「怎麼不收呢?嫌太少?是啊,區區幾百萬,竟然能讓你賣了自己的身體和良心,申秀融,算我錯看你了。」他冷冷笑著,心里發涼背脊發寒。
「我很抱歉,我……」面對他沉痛的冷諷,她淚水盈眶。
她真的從沒想過要收宥青的錢,他誤會她了。
如果她在一開始就鼓起勇氣跟宥青坦白,早已愛上範姜東焱,如果她誠實的告訴他這個幼稚的約定,一切坦白從寬,他們之間就不會走到現在這樣誤會扭曲的狀況。
事情沒有轉彎的余地了嗎?
「抱歉?你對我抱歉?」他不需要道歉,那會讓他更恨她,「把你虛偽的歉意收回去,我不接受」
「那我該怎麼做?請你告訴我。」她只想彌補他,減輕他眼里和心里的那抹痛,「東焱,我真的很抱歉,我從沒想過要玩弄你,可不可以听我解釋……」
她極力想解釋,她想要挽回他。
她從頭到尾都不在乎賭約金額、利益多寡,她只在乎跟宥青的發誼,還有深愛的他。
事到如今,既然張宥青決定抽手停止計劃,而他也已經知情了,那她是不是可以有個機會解釋清楚,向他坦白自己是真心愛他,以此撫平他的傷心和憤怒。
「不必解釋,我不會再信你半句,我要你立即滾出我的心。」他把手里的紙袋丟在她的桌上。
「東焱……」
高大身軀凜然轉身離開,沒有一絲留戀。
他打開門並用蠻力將門關上。
而張宥青仍站在門外。
範姜東焱渾身怒氣,越過縮肩靠牆而站的張宥青,他像風一樣卷下樓離去。
他氣到快要發狂,但即使怒急攻心,也不會做出傷害她的事。
他寧可自己負傷離開……
午後,一陣急驟的雨勢讓明淨的玻璃窗染上水痕和霧氣。
申秀融一臉痛苦,在範姜東焱離去的瞬間,她像破布女圭女圭一樣癱軟下來。
她蹲在辦公桌後掩面痛哭,眼淚猶如外頭的雨勢,一發不可收拾。
她的眼楮掉著淚,心也在哭泣,她發誓這輩子再也不賭,因為她已經賠上了心,沒有籌碼再賭一回。
「秀融……」張宥青繞到辦公桌後,蹲下來陪在好友身邊,「秀融,你愛上範姜東焱了對不對?」
她輕拍著好友因哭泣而抖動的薄肩,沒有譴責只有關心。
身為申秀融最好的朋友,她卻沒注意到好友跟範姜東焱在一起後的微妙改變,她真的很自責。
長這麼大,何時見獨立堅強的好友掉過眼淚?
這還是頭一遭。
「宥青,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把事情搞得一團糟……」申秀融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只能不斷道歉。
「該說抱歉的是我,秀融,我去跟範姜東焱解釋好不好?他氣你所以不听你的解釋,但我去他應該會听吧……」好友沒有否認,那就是愛上了!
張宥青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一向對感情冷感,對男人不屑一顧的好友竟會一頭栽進去。
只能說,申秀融遇到真命天子了!
感情真的很奇妙,遇上對的人就會無可救藥陷進去,無法自拔。
「不要……」申秀融心碎的搖頭。
「為什麼不讓我去?」
「他要我滾出他的心里……他不要我了,一切都過去,都結束了。」她了解範姜東焱,他不接受道歉,任何人出面都沒用。
「那是因為他在氣頭上,也許等他冷靜下來後,你再去道個歉,說不定他就听得進去……」張宥青以旁觀者的立場,十分確定範姜東焱也深深愛上了申秀融,要不然不會發這麼大的牌氣。
申秀融還是搖著頭,眼淚不停的墜落,心更是痛著。
看著好友如此傷心,張宥青不再說話了,她陪著申秀融,小手輕拍著她的背。
看來好友真的愛慘了範姜東焱她怎麼都沒發現?剛剛還越描越黑,對範姜東焱說了那些話。
張宥青好自責,覺得自己很對不起秀融。
申秀融哭到累了,穿著高跟鞋的雙腿蹲到發麻,才止住眼淚。
「宥青,我要工作了,你回去吧,不用替我擔心。」
強忍著心痛,她忍著腳麻像媽蟻鑽動的感覺,拉著張宥青站起來,打起精神坐回皮椅上。
她知道,讓好友放心的唯一途徑就是不再哭泣,打起精神。
「都這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工作?」張宥青听了跳腳。「走啦,反正我休假,我陪你去散心好不好?」
「我沒心情……何況我今天工作很多,忙碌可以讓我暫時拋開難過的情緒。」
「厚一你怎麼都說不听哪?!」
「我也只能靠工作療傷。」心頭的苦,只能靠工作擺月兌。
「……那好吧,你如果臨時改變主意記得打電話給我。」既然好友拒絕,張宥青想也不好勉強。
因為好友的拗脾氣她最清楚了。
「嗯,別擔心我。」
「我怎麼可能不擔心?」嘆氣。「好啦,我走了,掰~~」
再度離開申秀融的辦公室,張宥青這次真的走人了。
她想留下來,但秀融也需要冷靜的空間,所以她這個好朋友只好離開。
宥青離開後,辦公室剩下她一個人了。申秀融臉色蒼白著,她時真的想看由忙碌拋開難受和痛楚。
她花了一點時間穩定糟糕透頂的情緒,抬頭想找份資料來看,卻看見放在桌上的紙袋。
她瞪著那紙袋,心口又狠狠的揪痛著。
那是範姜東焱憤然離開前丟下的,不用想也知道,那里頭鐵定裝著送她的禮物。
一時間,不敢踫觸那精美紙袋,她輕輕地從底下抽出一份檔案,逼自己忽略那份禮物,畝閱公文。
但眼角余光卻總是注意著它,她的心里有個渺小的聲音跟她說話……如果這是範姜東轟送給你的禮物,那麼你更該收下好好珍藏,當作最後的回憶。
最後,她被心里的聲音說服了。
她抖著手拿起紙袋,取出一個墨綠色精致方盒。
輕輕打開來,里頭躺著一直穿著和服的手工肥貓布偶,做工十分精細,和服的布料質感上乘,花色對稱,剪裁嚴謹,細致度跟真正的和服不相上下。
這是他特地送她的禮物。
目眶頓時發熱,淚意又涌了上來。
她撫模著貓咪布偶,心再度狠狠痛了起來,淚也再度奔流。
一抬頭,是刺目的灸陽。
京都的夏天很熱,熱得他汗流俠背。
他和申秀融分手已經三個月了,這段時間他逃到京都來,用工作麻痹自己因情傷而劇痛的心。
可是傷得太深,那痛不曾消失,屬于她的美麗和那段過往的甜蜜依舊拋不開,時時折磨著他。
抬手揮去額頭的汗水,穿著白色短袖搭上洗白牛仔褲的範姜東焱跳下吉普車,從車上抱下幾卷設計圖,大步走進工地里。
「範姜先生,要記得戴帽子。」另開一部車的隨身翻譯員松元英子也跟著趕到,連忙從車內取出兩頂白色安全帽跟上。
範姜東焱伸手取出帽子戴上,昂藏鍵軀繼續往前。
這個工地將蓋起一座私人宅邸,事業有成的野上郎先生即將結婚,特地委托他設計一座日式別院,作為新婚後居住的房子。
房子的風格,業主野上郎希望能跳月兌傳統,建造出獨樹一格的新穎宅院。
這是範姜東焱的強項,過去他曾設計過幾個得獎的建案,把傳統和現代發揮得淋灕盡致,深受好評。
他踏進雜亂危險的工地里,昂首闊步利落的越過地上堆放的建材巡視現場,隨後走上二樓跟幾個工人的談話。
攤開設計圖,範姜東焱眼色凌厲、語氣嚴肅的指出施工錯誤之處,要求工人重新施工。
這次的案子有點棘手,因為業主堅持聘請從事建築業的承包商朋友,不肯由範姜東焱找合作團隊。
範姜東焱並不排斥與其他人合作,畢竟每個案子狀況不一樣,業主既然堅持他也可以配合。
但癥結點在這個承包商有問題,不但處處挑剔,還擅自更動多處設計,憑恃著他怕會延宕工程的心態,企圖強勢蒙混過關。
顯然這個承包商並不知道他的個性和作風,範姜東焱一旦發現設計被修改,馬上要求打掉重新施工,承包商老板剛開始還會出面安撫,私下送禮想打通關,要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他不領情,並退回所有禮物現金,嚴格要求照著設計圖走,還如實告知業主,工程延宕的原因出在承包商擅自更動設計。
他不吃軟的個性讓承包商和工地主任對他非常不滿,承包商接到業主的警告,心里相當不滿,仗著自己跟業主的好交情,竟然睜眼說瞎話把責任推到範姜東焱身上,扯謊說一切都是經過他的默許。